出到屋外, 哪怕下午没什么风,也比蒸笼似的屋里强上许多。
不远处有口井,旁边搭着凉棚, 棚里摆着些简易桌椅,给人纳凉休憩之用。
姬安等人去了棚里坐着,一众人都各自解下腰间水囊, 先猛灌了一轮水。
章实长呼口气,面色轻松地笑道:“真没想到, 燕兄一来就有如此大的进展。”
燕似山想起他先前的玩笑话,看姬安浑不在意地坐在这简陋棚子中,用浸了水的帕子擦脸和手臂, 一时胆子壮了些,说笑道:“是沾了陛下的‘仙气’。”
姬安哈哈笑道:“燕卿不必把功劳推给我, 工坊往下还指着你呢。回头我再让人给你送份奖赏去。”
章实也说:“燕兄在京时日有限,还得烦请你早日教会工匠们如何吹制。”
燕似山乐呵呵地谢过恩, 又有些烦恼地道:“可是这得练。虽然也讲究一些技巧,但要能一下吹出那么足的气, 少说也得练上三五个月。我只能把吹法和训练法教了, 剩下就是水磨功夫, 看个人了。”
姬安却说:“暂时也不需要吹那么大块的。”
章实和燕似山就都不解地看过去, 燕似山还问:“听章兄说是拿来做窗户, 那不是越大越好?够敞亮。”
姬安耐心解释:“越大是越敞亮,但吃到的风力也就越大。玻璃脆,大了易碎, 风大起来怕受不住。哪怕不说风力,平日不小心磕到撞到的,都可能打碎。”
以现在的工艺, 玻璃的强度还很有限。
章实和燕似山也就了然地点点头。这点不难理解,像纸张也是,越是大张的纸拉展开,越容易被风吹破。
姬安又用手比划一下:“每片玻璃达到这个大小就差不多,嵌在窗格里。这样既能保证透光,也能顶得住风。而且,从制作上来说,也是越大片、成品率越低,碎了都不好替换。小的哪怕撞碎,也好换些。”
章实目测着估摸了一下:“那就是八寸左右……陛下考虑得周到。”
燕似山:“八寸就好练多了,一个月就能差不离。”
姬安续道:“让工匠们慢慢练着。等寻到脱色法,能烧出无色玻璃了,就可以吹出刚才那种大块的来做镜子。”
燕似山一愣:“无色?刚才的是……”
章实回他:“现在烧出来的会带绿色。等会儿制好了拿出来,燕兄就能看到。”
燕似山点点头,又好奇地问:“镜子是……像铜镜那样的?”
姬安:“对。铜镜很难磨出那么大一块吧,不仅费工费料,还很重,保养也很费事。用玻璃制就方便了,装个木架子,比铜的轻省许多,保养更简单,淋水洗、用布擦都行。”
燕似山想象了一下,惊叹道:“那么大的镜子,岂不是很方便照出全身!”
姬安笑眯眯地回道:“是啊。若能制出来,绝对很受欢迎,又能给我的内库多添一笔进项。不过,燕卿要保密哟。到时别人看成品,不太容易想得到是玻璃做的。”
燕似山连连应声,再好奇地问:“为什么绿色的玻璃不能做镜子?”
姬安:“也不是不能,就是做出来带着绿,照东西是偏色的,不好用。”
燕似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流露出些许失落之色:“那刚才臣吹出来的那块,就没用了……”
姬安刚要安慰他,却听一直没说话的上官钧突然开口道:“不会,制出来了总有用。你还可多吹几块,嵌成两扇屏风。冬日里风不大之时,陛下在廊下或院中、亭中赏景,都可用上。既阻了风,又透光明亮。”
燕似山听得双眼一亮:“臣会努力!”
姬安笑道:“你看着时间,也不用勉强。”
上官钧也说:“你可在京多留些时日。但得计算着,待你回到河关,换燕伯善来京述职,要让他能赶上九月的中央军阅兵。”
燕似山一愣,又赶紧应下。
姬安看他面上带点紧张,出言安抚道:“是我想见见你们父子。要不是河关边军离不得人,这回就让你们一同来京了。不过分开也好,你们父子俩一人凑一回热闹。”
燕似山这才收了紧张,有些不好意思地抱拳道:“谢陛下恩典。”
几人就这样聊着天,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工匠们簇拥着两个人一同向这边来。那两人分别用工具夹着一块平面玻璃的两端,万老汉走在一人身侧。
姬安欣喜地起身迎出棚去,其余人自是都跟着他。
万老汉留意看着,见章实跟在那两位“安公子”身后,便先对两人行礼,简单介绍道:“托燕将军的福,终于制出一块如此大的平面玻璃。现在还烫着,待再晾几个时辰才能完全冷下来。”
姬安仔细地去看那块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