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假期放到正月十七。
十六日姬安在行宫里歇了大半天, 下午再次召见一回宁安的重要官员。十七日,姬安和上官钧就带着来时的一众人上船,启程回京。
逆水行舟速度慢, 等回到启阳,已经是正月底。
随着船渐渐靠岸,姬安站在船舷望着下方暂时封锁的码头, 第一眼却是略过了一众官员,先看到自己和上官钧的两匹坐骑。
姬安禁不住对上官钧笑道:“一个多月没见它们, 还怪想的。”
这回他想着在江南都是坐车,就没带坐骑去。
等船停稳,姬安和上官钧携手走下。
两人刚踩到码头上, 就听见那边的马儿按捺不住地发出咴咴叫声。姬安本想先和迎驾的臣子们说几句话,此时听到那声音, 却是心都不由得软了一角。
他转眼望看过去,就见白马正摇头摆尾, 前蹄不断踏地。要不是被羽林卫用力控制着,肯定立刻就会跑过来。旁边黑马虽然没有这么急脾气, 但同样是一直向这边探头。
姬安也不忍了, 直接招手示意羽林卫牵马过来。
那边的白马一感觉控制力放松, 立刻向前小跑, 带得牵马的卫士不得不跟着。黑马原本还是迈步走, 见白马跑了,也一甩头跟上。
不过片刻,两匹马就来到近前。白马直接将头往姬安的怀里拱, 叫得越来越欢快。
姬安哈哈笑着,摸着它的脖子亲热了好一会儿。等将白马安抚下来,一转头, 就见黑马竟然也把头拱进上官钧怀中,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乖乖站着。
他看得稀奇,伸手过去也摸一摸黑马的脖子。
上官钧一边顺着黑马的鬃毛,一边说:“被陛下宠坏了。”
不等姬安反驳,他转脸看来,续道:“以后养孩子,得多盯着点陛下才行。”
姬安一愣,又禁不住好笑:“人和马怎么能比。”
这里不是讨论之地,上官钧拍拍两匹马,示意卫士们牵开一些。
群臣看两人空闲了,终于得以在众宰相的带领下上前拜见。
姬安喊过“免礼”,也懒得多说客套话,只道:“众卿辛苦,今日天色已晚,都早些回家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论。”
随即目光扫过留京的四名宰相,见他们都没有急着禀事的神色,就翻身上马,和上官钧并骑回宫。
两匹马刚才兴奋,此时驮着两人走却是一如既往地平稳,丝毫没有急躁之气。
姬安轻抚着白马的鬃毛,脸上一直带着愉快的笑。
一路回到立政殿,两人下了马。两匹马再次凑过来亲昵一番,才肯被牵走。
姬安走进殿中,环顾四周,感叹一句:“回家了。虽然行宫也住得很好,但家里到底还是不太一样。”
上官钧突然问:“陛下是以后都不准备搬到长寿殿了?”
姬安坐到榻上,抬头看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没想过要搬,都习惯立政殿了。就连夏日搬到清凉殿,也觉得那边只是暂住,最后还是会回来这里。”
而说到这个,姬安才想起一事,又说:“你要是想回大司马府,随时都可以。”
上官钧坐到他身旁,听见这话就微眯起眼:“才刚回来,陛下就想赶我出宫?”
姬安眨巴下眼,好笑道:“赶什么啊,我这不是怕你在宫里住久了,想回家住住嘛。而且,你要是回去,我当然跟着你一起。反正大司马府离皇宫很近,算不上不方便。”
上官钧神色这才恢复,却是说:“若说‘家’,宫里和大司马府于我没有什么分别。”
姬安一想也是:“对哦,一时忘了你在宫里长大的。”
上官钧:“要说我最熟悉的地方,该是元德殿。我在元德殿一直住到十六岁,才搬到大司马府去。但也时常被先帝和姑母召进宫来,会宿在长寿殿偏殿中。先前我住过的那里,就是我原本的长住之处。”
姬安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先帝对上官钧宠爱到了何种程度——竟是让上官钧在后宫住到十六岁!
又见上官钧说完就一直看着自己,不解地问:“怎么了?你要是觉得这里小、住不开,想搬到长寿殿去,我也可以搬。”
也就是早起十几分钟而已,夏天住清凉殿时他也习惯了。
上官钧却是一笑:“重要的不是住哪里,是人在哪里。四郎既喜欢立政殿,那立政殿就很好。”
姬安愣了片刻,才慢慢反应过来,上官钧的意思是——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以前,上官钧是和先帝、上官太后有一个家。现在,则是跟姬安新成了家。
不自觉地,姬安就感觉脸上渐渐升温,心也跟着跳得欢快。
谁能想到,曾被他认定为断情绝爱的反派BOSS大司马,其实是个这么会说情话的人。
姬安自觉说不出这么动听的话,只能顶着发烫的脸,撑起身向上官钧凑过去。
不过,两边唇瓣将碰未碰之时,忽听内侍在屏风外禀报热水已备好。
姬安动作顿住,再飞快地轻轻亲一下,就连忙起身道:“洗澡洗澡,洗舒坦了好吃饭。”
上官钧看着他发间红透的耳朵,眼中满是暖暖的笑意。
*
洗过澡吃过饭,姬安先让朱顺叫来郝满。
郝满现在已经是朱顺培养的得力之才,之前姬安几次交托他事情,他都完成得很好。这回姬安带朱顺离京,就把京中香皂铺的账交给了他。
不过姬安不是着急盘账,而是要问问穿衣镜。
趁着过年,铺子里拍卖了第一面穿衣镜。
郝满也知道姬安关注的是什么,随朱顺进来行过礼,先报了这事:“那面穿衣镜拍出三十二万六千贯,由中书令的夫人购得。”
姬安在宁安看了一场拍卖的热闹,又有上官钧先前的估价,对价格算不得太吃惊,倒是吃惊于:“又是中书令的夫人?”
上官钧则是问:“出高价的人都有哪些。”
郝满细说了一番。都是大商贾,但不少人背后有达官、勋贵或豪绅的身影;还有少数外国商人。
接着,郝满再大致报过香皂铺这一个半月的账,就起身要告退。
姬安却笑道:“郝满,我准备在宁安行宫制作香皂和肥皂,也在宁安城里开间铺子。想调你过去总揽此事,你可愿意?”
郝满惊喜抬头,又赶紧深深躬身:“奴必为陛下效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