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征逐 “你还不够格。”(1 / 2)

飞鸿祚雪 酒染山青 2268 字 10小时前

雨中刀光骤起, 军将呼应声如浪潮,随季邈司珹奔迎而往。暗处的禁军就再藏不住,季邈的长枪扫过去,破开了沉霭的雨雾, 直直与一把直剑相撞!

惊雷炸响, 暴雨如注。

承招者乃是禁军提督孟昭, 他被压得猛一沉身, 当即死抵刀柄, 快将指骨摁折了, 方才勉强扛住攻势。

“季邈!”孟昭喝道,“乱臣贼子,还不赶快束手——”

季邈骤然收力,在孟昭猝不及防前扑后,又猛地砸下长枪, 孟昭勉强躲避,可背上依旧受了这一下, 痛得他眼冒金星,险些呛出血。

“擒者王, 败者寇。”季邈沉声说,“凭你?”

两军很快对冲至一处,山道间水色氤氲,嘶喊满灌。上万人挤在这里, 在风雨中互搏。山道愈发泥泞不堪,雨声呼声兵戈声, 重叠若雷云。

孟昭喉间溢出声,胸中剧痛,咬牙暴喝而起, 剑刃在同银枪头迸擦出火花,猛地推向季邈。

雨势愈发滂沱。

雨珠打得人眼睛都难睁开,孟昭的攻势落了空。可他方才不过缓了一息,长枪便又扫来,这次对方力道丝毫未收,直直将孟昭掼下马背。

孟昭滚在泥浆中,却连呻吟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季邈以枪指喉,死死钉在了原处。

“禁军总督不在此。”季邈说,“战场上也不见缇骑,两军对撞无主帅,他们人在哪儿?”

孟昭咬着牙,勉强道:“我便是主……”

他音未落,就被季邈挑击得猛然偏身。头盔落地,咕噜噜滚到泥水中,污浊不堪看。

季邈却已经收回枪,他在马背上乜视着,寒声说。

“你还不够格。”

***

雨水时节潼山设宴,在府内宴请各副将,李程双今日着深青色大衫,配霞帔缀金绣云霞翟纹,狄髻簪钗,面上丝毫无疲态。

主座却不见季明远。座上空荡,李程双只在副位,武将到齐后,她端庄起身,颔首拜了礼。

“今日请诸位将军来,”李程双说,“乃是王爷的意思。如今赤亭敌军已回撤,潼山城外逼压之势也颓,正是咱们一鼓作气进军衍都的大好时机。”

席间氛围微妙,副将们入了席,零零散散聊了片刻,便有一人站起来问:“敢问夫人,王爷的伤……”

“已经好多了。”李程双端杯敬众人,“王爷的伤见不得酒,这两日静养房中。可他闲不住,到底时刻牵挂着战局,方才特意叮嘱妾身设此宴。诸君近来多奔波,妾身同王爷,俱是感念于心。”

另一人默了片刻,说:“那钟……”

“钟将军舍生取义,”李程双看向他,微微一笑,“亲自带兵往东北,方才能取信于朝廷。如今禁军大部俱向安州去,若无钟将军,咱们难有此等机遇。”

她顿一顿,又说:“今在坐诸君,更是王爷的左膀右臂。诸君且放心,待到封侯时,必定叫诸位功成名垂,封侯拜相。”

殿内笙乐起,李程双这番话说得客气周到,但坐下副将们到底被几日前的骤变打懵了神,这会儿又没见着季明远,李程双的慰藉作用有限。席间好些人依旧眉头紧锁。

李程双神态自若地饮食,好似没看见。

“夫人,”一人嚼罢蚕豆,忍不住道,“咱们如今这种局面,王爷合该亲自主持说道说道,好叫咱们晓得何去何从啊。”

另一个喝酒的搁了杯,也附和道:“对啊!潼山城僵了半年,几日前王爷带兵往赤亭,不就是打算与世子汇合,共克祈瑞山?可仗才打了没几天,王爷就受重创,世子也带军回东北,朝野上下如今已哗然。”

“夫人不必再一味诓骗我们。漂亮话如今成不了事儿,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李程双微微一笑,搁了筷。

“那么依顾将军的意思,应当如何呢。”李程双问,“是要继续困守潼山,止步不前了吗?”

“我没说这话。”顾副将扯了扯嘴角,“只是如今形势不明。世子回撤一事,叫咱们这些老人摸不着头脑。眼下乱局四起,除却东北安州大战外,巡南各处亦有民变,乃至零散有占山为王者。主君若有心,就不该在这种时候依旧沉默,拒不见人。”

话说得直白,没留什么情面,席间众人交换眼色,俱有点躁。直至李程双拍拍手,席间才终于短暂安静。进而屋后推出个人,隔纱屏透身形,肩宽而体阔,露出了衣袍一角,似乎是几日未见的季明远。

“王爷已在此。”李程双说,“诸君,可听妾身一言了吗?”

外头雨仍在下,风声呜远。

“自我们从阳寂起事那日起,便已经没了退路。”李程双说,“时局是纷乱,可这乱并非因我们而起,乃是天子无德、强征地方,惹得百姓惶恐;又是世子不孝,弃弟奔逃,又置父亲于险地。”

“因而此刻,方才更显天时地利,势通人和。”李程双环顾四下,“我们可用之兵虽然不多,朝廷那头却更焦头烂额。如今二十几万大军聚于安州,怀州突围便成新豁口。”

“如今攻衍都,夫人就不怕前脚刚进城、后脚便被安州胜者瓮中捉鳖?”顾副将还是没忍住,“战局看似明朗,可咱们如今其实大势已去。”

“攻破都城还不够么?”李程双迅速道,“顾将军到底是在涨谁的士气?又想投谁为新主?干戈既兴,难道今日不攻不进,来日天子便会念着情谊,将诸位叛行一笔勾销?未免太天真了些!”

“我知将军忐忑,”她又稍稍放缓声,“亦知将军忧心攻城凶险,忧心飞蛾扑火。可事已至如今,停滞不前非良策,观望便是败。败者为叛军,必难得善终。既如此,何不放手一搏?”

顾副将终于忍不住,豁然站起身。

“夫人说了这样多,”他道,“可究竟拼命的还是咱们这些人。你方才那通话,合该由主君来讲,可如今主君重伤至此,又如何还能……”

“王爷不过一时受挫。何况小郡王如今正在衍都宫中,亦可与大军里应外合。”李程双厉声打断,“顾将军,我知你心有顾虑,担心祸及几身。也知你近来操劳诸多,已经半年没回阳寂见妻儿了。”

顾副将神色骤变,拔高声音:“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妾身于心不忍。”李程双说,“地方骚乱起,妻儿尚流散。战火纷乱,阳寂也丝毫不太平。因而妾身差人接了他们来,好生保护在府中。”

李程双朗然道:“连星!”

殿外很快有人入,侍女连星牵着个五岁稚童跨进来。那小孩见了顾副将,便眼睛一亮,脆生生道:“父亲!”

她跑上前想牵顾副将的手,后者却直接一把抱住人,颤声问:“你母亲和三个哥哥呢?”

“都在屋子里。”

“屋子在哪里?”

“不知道。”小女孩想了想,比划道,“但屋子不是很大,比咱们之前住的要小。我和哥哥都想爹爹了,可照顾我们的婢女姐姐说,爹爹在建功立大业,很忙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