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可以……”
“不可以……”
“可以……不可以……”
上午十点。
林早来到一楼车库,爬到皮卡车后斗上,准备把前天晚上带回来的物资整理一下。
三个煤气罐、三个净水器、两个大塑料桶,还有各种各样的餐具餐盘、到处掉落的兽用药品。
乱七八糟一大堆。
按照他的计划,本来应该昨天就收拾的。
但是他太忙了,又要睡觉,又要做饭,就没来得及。
趁着现在有空,赶紧收拾一下。
否则越拖越久,越拖越懒。
再想收拾,就是下次出门的时候了。
林早踩在车后斗铁皮上,双手抱起煤气罐和净水器。
傅骋站在车后面,见他过来,就伸手把东西接过来。
林早抱一个,傅骋接一个。
凑齐两个罐子,傅骋就一手提起一个,按照林早的吩咐,朝他指定的地方走去。
“骋哥,往左边走!”
“骋哥,太左啦,快回来!”
“骋哥,又太右啦!回来一点!”
林早变来变去,说得不是特别清楚。
傅骋有时分不清左右,就需要回过头,看看他手指的方向。
好像在玩游戏机一样。
小早是玩家,他是被操控的角色。
不过,他很乐意被小早操控。
傅骋翘起嘴角,耐着性子,听他指挥。
终于,林早选好了地方。
“对对对,就放在那边!靠墙放着!”
林早特意选了个靠墙阴凉、晒不到太阳的地方。
这几个罐子都特别重要。
不出意外的话,足够他们未来半年的能源,能帮他们处理未来几年的水源。
可不能出现意外。
林早看着傅骋把东西放好,又转身回去,准备把剩下的罐子都搬出来。
他抱起一个煤气罐,注意看着脚下,避开散落的兽药,再次来到车后边。
可是这回,等在车外面、朝他张开双手的人,换了一个——
林小饱昂首挺胸,站在地上。
他学着大爸爸的样子,高高举起小手:“爸爸!”
林早赶紧停住,不敢真的把东西送下去:“小饱,你怎么来了?”
林小饱仰起小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来帮爸爸和大爸爸搬东西呀!”
“不行。”林早当然拒绝,“你只是‘小力士’,搬不动煤气罐。”
“我搬得动。”林小饱一脸自信,“这个东西看起来很轻。”
“还是不行。”林早还是拒绝,“大爸爸要过来了,你再不走开,你就不是‘小力士’了。”
“那我是什么?”
“你是‘小煤气罐罐’,‘小煤气罐罐’是搬不动大煤气罐的。”
林小饱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着爸爸。
他有点听不懂爸爸在说什么。
他怀疑爸爸在笑话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正巧这时,傅骋走过来。
他戴着手套,两只手握住林小饱的肩膀,把挡路的他搬到一边。
就像搬煤气罐一样。
林小饱看看爸爸,再看看大爸爸,好像明白了什么。
“爸爸,我不是煤气罐!大爸爸,不许这样把我搬来搬去的!”
林早把煤气罐交给傅骋,又回去搬新的。
“大爸爸提罐子,都是单手提起来的,他搬你的时候,还用了两只手呢。说明大爸爸还是爱你的。”
“嗯……”
林小饱歪着小脑袋,认真思考。
“那也不行!”
林早和傅骋配合默契,搬了好几趟,把车上所有大件物资都搬下去。
剩下就是那堆到处都是的兽药了。
当时他们太过匆忙,把东西往车上胡乱一丢,就赶紧回来了。
所以现在,小包小包的、小瓶小瓶的、小板小板的药品,掉得到处都是。
有的掉在角落里,有的在车后斗上滚来滚去,有的直接卡在车板缝隙里。
林早拿着扫帚,把药品都扫下来,角落缝隙里的,就用手抠出来。
他又让林小饱拿了几个塑料筐过来,准备给它们分分类。
一家三口坐在塑料筐前。
傅骋和林小饱负责把形状相同、包装相同的药品放在一起。
林早则负责看看药品说明,什么药有什么用,他心里也有个数。
“这个是治小狗的。可以,有用,我们家正好有一只小狗,放在这里。骋哥和小饱注意,所有长这个样子的药,都放在这里。”
“这个是治鸡鸭家禽的。可以,有用,张爷爷家养了鸡,说不定我们家以后也会养,也放在这里。”
“这个是治……”
林早捏着一个小药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凑近看了看。
“咳……咳咳咳……”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傅骋和林小饱抬起头,赶忙放下手里东西,给他拍拍背。
“早早?”
“爸爸?”
“咳咳咳……这个是……”
林早用力拍着胸脯,一边拍,一边说。
“这个是治……母猪不下奶的……是激素药,没有用……”
他们怎么还把这种药带回家了?吓他一大跳!
林早把所有药品都大概看了一遍,按照对他们有没有用,分了几筐。
大部分都是兽药,但也有一些意外惊喜。
比如傅骋戴的大型犬止咬器,有整整八盒,只要傅骋不故意把止咬器弄坏,可以戴很久。
还有三瓶外伤药粉、两大包粗布绷带,一般是农村里的牛啊、狗啊,被木刺或捕兽夹伤了脚,会用到的。
虽然是兽用的,不如人用的精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再挑剔了。
有备用的,就很不错了。
林早把这些东西,单独收进一个小箱子里,和他们家原本就有的药箱一起,放在客厅茶几底下的抽屉里。
放好东西,林早又回到楼下,和傅骋、林小饱一起,继续收拾。
把相同的东西丢进筐里,像电脑上的分类小游戏一样。
林早一边分,一边抬起头,偷偷看一眼傅骋。
傅骋就坐在他身边,干活干得很认真。
可是林早认真不起来。
他又开始想入非非了。
就是……今天早上……
那个不太好意思的梦……
那个时候,小饱就在旁边睡觉。
他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和丧尸做那种事情。
所以,他和骋哥只是抱在一起,紧紧地抱在一起,直到两个人都冷静下来。
别的什么都没做。
之前骋哥做人的时候,他们做事的频率不低,甚至可以算是非常之高。
一周有八天,骋哥都要让小饱一个人睡。
要么用零食哄他,要么给他讲故事。
要么等他睡着了,直接把他抱出去。
林早当然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有的时候还蛮享受的。
毕竟小夫夫之间,就是要多磨合,感情才越好嘛。
可是现在……
忽然不能做了,他就有点不习惯了。
到底可不可以呢?可不可以和丧尸睡觉呢?
怎么没有人写一本《丧尸喂养指南》,告诉他一下呢?
林早一只手挑拣着药品,一只手撑着头,皱着小脸,脸上写满了忧愁。
“可以……”
“不可以……”
他丢一个药瓶,就小声念一声。
蹲在对面的林小饱没听见,但是坐在旁边的傅骋听见了。
傅骋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林早抬起头,看见他的脸,忽然又生起气来。
“都怪你!”
林早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傅骋皱起眉头,神色不解。
什么事情?怎么又怪我了?
“要是你之前少……”林早压低声音,捏捏他手臂上紧实的肌肉,“少弄几次,我就不会烦恼了。”
傅骋垂下眼睛,瞧了一眼。
笨蛋小早,给他按摩呢。
林早转过头,随手拿起一个药瓶。
这个瓶子没见过。
噢,是抑制大型犬发情的。
林早捏着瓶子,在傅骋面前晃了晃,扬起下巴,无声威胁。
——下次再这样,就给你下药!
傅骋低低地笑了一声。
——不相信。
他受点皮肉伤,小早就着急忙慌地要给他用最好的药,给他包扎。
小早怎么可能给他用兽药?
小早可爱他了。
*
一家三口把物资收拾好,又把皮卡车清理了一下。
这次出门,他们没有遇到太危险的事情,车子也没事,就是沾了点灰。
用水冲一冲,再用抹布擦一擦,就差不多了。
洗好车,林早又带着一大一小,去楼上窗户旁边,把晾着的薄被子翻了个面。
今晚他们就盖这床被子了。
忙忙碌碌一上午,午饭也吃得比较简单。
昨晚炖的黄豆猪脚和海带汤,都还有剩,拿出来热一热就能吃。
林早又额外炒了一个酸辣土豆丝(微微微辣版),就可以开饭了。
吃完午饭,林小饱强烈要求看电视。
他从昨天晚上就想看了,今天必须看上!
看在他上午努力做事的份上,林早决定满足他的愿望。
一家三口搬来床上桌,准备好零食、水果和水杯,又换上睡衣,轮流去上了个厕所。
傅骋不去,丧尸这辈子都没有尿。
林早和林小饱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说他好惨。
天气阴阴的,太阳被乌云遮蔽,不算很热。
家里所有工作都做完了,下午没有事情要做。
其实是有事情要做的,衣服都还没洗,但是林早不想做了。
不管了,反正又是幸福的一天!
一家三口盖着被子,靠在床头。
电视屏幕发出幽幽的蓝光,照在他们脸上。
“噔噔——噔噔噔——”
他们今天看的电影,是由知名导演傅骋自导自演的——
知名演员林早倾情出演的——
知名鉴赏家、影评家林小饱精挑细选、百看不厌的——
家庭影院播放量最高;
家庭影史排行TOP1;
一家三口幸福生活前传;
一辈子只能拍一次;
只有两个主演;
可恶本小饱饱竟然不在现场;
《爸爸和大爸爸结婚全过程录像》!
第52章
“噔——”
“噔噔噔——”
昏暗的房间里,柔软的床铺上。
一家三口排排坐着。
坐在最外面的人,当然是傅骋。
他靠在床头上,一手端着林早和林小饱的水杯,一手拿着他们的零食。
不用担心,他的手可大了,完全能够拿下这些东西。
林早和林小饱不用说话,只要把手伸过去,或是撅起嘴巴,把脸凑过去。
傅骋就知道他们是要吃,还是要喝,该把什么东西递过去。
当然了,纯正的丧尸,是绝对不懂这些的。
这是林早对家养丧尸进行临时特训后,才有的效果。
傅骋拿着东西,坐得板正,随时待命。
林早坐在旁边,歪着身子,倒在他身上。
像林小饱最爱吃的毛毛虫软糖(融化版)。
林早整个人都黏在傅骋身上,脑袋也搁在傅骋的肩膀上。
他低着头,微微垂着眼睛,任由屏幕光亮打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一片阴影。
他好像不太喜欢看这张光碟。
林小饱又不一样。
他可是《爸爸和大爸爸结婚录像》的狂热爱好崽!
片头还没开始播,他就激动得举起小手,站了起来。
“耶!爸爸和大爸爸又要结婚了!太好了!”
他转过头,扶起林早的脑袋,轻轻摇了摇:“爸爸,快起来看。”
林早无奈地应了一声:“好,小饱,爸爸在看呢。”
林小饱又跨过爸爸,来到大爸爸面前,按住他的脑袋:“大爸爸,你也快看!”
傅骋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林早脸上移开,顺着林小饱所指的方向看去:“呼噜——”
就在这时,电视里传来的有节奏的鼓点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随着激昂的音乐响起,原本漆黑一片的电视屏幕,开始变幻,有了画面。
背景是青绿色的广袤草原、碧蓝色的辽阔天空。
音乐渐进,三本书册,从天边飘过来。
第一本书飘到面前——
《竹马竹马》!
这本书甚至还能被翻开。
翻开第一页,就是林早和傅骋很小很小的时候,穿着蓝色小罩衫,在居民楼底下啃冰棍的照片。
傅骋大一些,也高一些。
林早小一些、矮一些,也乖一些。
傅骋一手拿着冰棍,一手搂着林早,好像搂着自己的小弟。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林早正歪着脑袋,偷偷啃他的冰棍屁股。
第二页,是两个小孩一起玩跷跷板的照片。
第三页,是两个小孩光着屁股蛋,一起玩滑滑梯的照片。
现在的傅骋,虽然认不出小时候的自己,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小早!
现在的小早,简直和小时候的小早一模一样!
天杀的!小早的屁股怎么露在外面?
傅骋马上伸出手,捂住林小饱的眼睛,又转头看向林早。
“不要看我啦!”
林早哀嚎一声,倒在傅骋身上,直接把脸埋进他怀里,不愿面对。
所以他最讨厌看结婚录像了!
一点都不好看!
紧跟着,第一本书合上飞走,第二本书又飘了出来——
《两小无猜》!
是林早和傅骋少年时期的照片。
两个人穿着校服,坐在教室里,还是同桌。
林早认真写作业,傅骋趴在桌上睡觉。
第三本书——
《修成正果》!
“不要看了!”
林早抬起手,试图捂住傅骋的眼睛。
但是傅骋已经完全被吸引了。
他反握住林早的手腕,不让他捣乱。
傅骋和林小饱坐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大爸爸,我说的没错吧?这个节目好看吧?”
“吼——”
好看。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电视?
父子两个深深沉迷,无法自拔。
林早管不了他们,只能管住自己。
他最后哀嚎一声,扑进傅骋怀里,不敢回头。
不看不看,他不看!
他和傅骋,是五年前结的婚。
当时他刚大学毕业一年,考进小太阳幼儿园做老师。
傅骋早几年,就拉了一帮兄弟,买了几辆货车,做运输送货、倒买倒卖的生意。
后来有一次,傅骋在回来路上出了车祸,人没什么事,就是把林早吓得半死,害得林早大半夜爬起来,一个人跑到现场去找他。
傅骋觉得,总是让林早担惊受怕的,太不好了。
正好钱也赚够了,于是他决定金盆洗手,过安稳平淡的日子。
然后他就开始买车子、建房子,筹备和林早的婚礼。
他的一帮兄弟,也拿着赚来的钱,各自转行,开店做生意。
可以说,林早和傅骋的婚礼,除了他们本人,几个兄弟出力最多。
采购鲜花、布置现场、订购酒席、邀请宾客、分发喜糖,都是他们一手操办的。
有个兄弟转行去学摄影,还有个兄弟自学电脑特效。
这个视频,就是他们在傅骋的指导下,一点一点做出来的。
这个片头,还是傅骋特意要求的,和当时大热的电视剧一模一样!
傅骋做人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拉着林早看了好几遍。
现在好了,就算变成丧尸,还是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林早趴在傅骋怀里,一动不动。
偏偏傅骋和林小饱还要来动他。
“爸爸,你怎么不看?你说好要和我一起看录像的!”
“早?吼?”
林小饱摇了摇他的肩膀。
傅骋顶了顶自己的胸膛。
——小早/爸爸,快起来!
林早被他们闹得没办法了,只好爬起来。
“好好好,看看看。”
他换了姿势,靠在傅骋怀里。
林小饱也倒下来,靠在爸爸怀里。
一家三口叠在一起,像一个美味汉堡包。
还好,难捱的片头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的画面,林早还能接受。
伴随着舒缓的纯音乐,婚礼一天,正式开始!
——早上四点。
傅骋起床,顺带着把隔壁房间的几个兄弟也薅起来,被兄弟们不满控诉。
因为他们这里有规矩,结婚之前,双方不能住在一起。
偏偏傅骋又只建了一栋房子,所以他让林早留在家里,带着其他人出来住宾馆。
林早在睡觉。
——早上五点。
傅骋洗漱完毕,紧张到吃不下早饭,在兄弟们“如果你不吃早饭,你就会在婚礼上出丑”、“如果你在婚礼上出丑,小早就会不要你”的恐吓下,猛吃八个大肉包。
林早还在睡觉。
——早上六点。
傅骋换上西装,改行做造型师的兄弟入场,给他抓头发,兄弟还想给他画眉毛,被他强硬拒绝。
林早继续睡觉。
——早上七点。
傅骋带着一群兄弟,坐在宾馆沙发上,大眼瞪小眼,就硬熬。
林早终于起床,洗漱换衣服。
傅骋花重金聘请的专业化妆师,也上门了。
屏幕外,第一次看这个视频的丧尸傅骋,和第一百次看的林小饱,都是一脸认真。
林小饱甚至不由地捏起了小拳头,生怕有坏人出来搞破坏。
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
只有林早最清醒。
废话!他当然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情节!
他趁着父子两个没注意,又转过头,把脸埋进傅骋怀里。
果不其然,下一秒,画面变换,音乐切换。
那股土土的风味,再次席卷而来。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这也是当时最流行的婚礼歌曲。
听前奏可能听不太出来,但是——
已经听过一百遍的林小饱,站起身来,开始随着音乐扭动。
“听我说,手牵手,跟我一起走,创造幸福的生活!”
“昨天已经过去,明天就要可惜。”
“今天你要嫁给我!”
林小饱在还不会背《鹅鹅鹅》的年纪,就已经会唱这首歌了!
林早深吸一口气,继续倒在傅骋怀里,感觉自己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电视里,傅骋带着一群兄弟,冲进家里,就把林早扛走。
一路扛下楼,塞进车里。
好像土匪抢劫。
一排婚车扬长而去,留下一地尾气。
林小饱完全没有察觉到爸爸的不自然,继续扭着屁屁唱歌,还特意改了歌词。
“听我说,今天爸爸和大爸爸要结婚。”
他唱得起劲,连带着傅骋也跟着哼哼起来。
林早不可思议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你不是变成丧尸以后,就不会说话了吗?
怎么忽然唱起歌来了?
林早抬起手,试探着,把手指按在傅骋的喉结上。
是真的。
他的喉结在动,胸膛也在震。
这对吗?这合理吗?
怎么会这样?
爱情,竟然能让一个失语的丧尸,学会唱歌!
林早忽然觉得,这个录像也不是那么差劲了。
他往傅骋怀里钻了钻,认真听他唱歌。
接下来一大段录像,不管是他们到达酒店、举办仪式,还是向宾客敬酒,配的都是这个音乐。
傅骋还能唱很久,他也可以听很久。
当时他们的婚礼,定在小城最大的酒店。
办的是西式婚礼,穿西装、打领带,还要交换戒指的那种。
婚车和现场布置,用的都是鲜花。
在当时偏远的小城里,是独一份的时髦。
林早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场婚礼,傅骋究竟花了多少钱。
他之前一直不肯说,现在就更问不出来了。
他们的婚礼本身就很好,所以不管怎么拍、怎么做特效、怎么配音乐,都不会太难看。
林早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也入了迷。
他扭过头,和傅骋、林小饱一起,静静地看着屏幕。
在舞台上,主婚人问出那个经典问题的时候——
“林早先生,您是否愿意与你眼前这位高大帅气的男人,结为夫夫?无论他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永远爱他,一辈子不离不弃?”
屏幕里的林早望向对面的傅骋。
屏幕外的林早回过头,看向傅骋。
两个林早,同时轻轻开口。
——我愿意。
紧跟着,主婚人又问傅骋同样的问题。
傅骋抱着林早,低下头,用面庞贴了贴他的脸颊。
他当然愿意,特别愿意。
直到这时,傅骋终于明白。
为什么他一见到小早,就忍不住喜欢上他。
为什么他一见到小早,就忍不住想和他亲近。
为什么他一见到小早,就忍不住想把他吃掉。
他对小早的欲望,不是食欲。
不是丧尸想吃肉喝血的食欲。
这是爱欲!
人和人之间,存在着一种神圣又纯洁的爱欲。
和他现在看到的一样。
两个人互相爱着对方,所以结为夫夫,一起生活。
所以就算他变成丧尸,小早也没有放弃他。
因为他们曾经互相许下过诺言。
这是爱欲,是比食欲更高级的爱欲。
傅骋定定地望着林早,只觉得他的脑子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层层封锁的丧尸病毒,即将破土而出!
是了。
他是一个人,他曾经是一个男人。
他好喜欢、好喜欢小早,特别喜欢,喜欢到要命。
他从小就喜欢小早,他把小早养大,他供小早读大学。
他好不容易才建了房子,和小早结婚,把小早带回家里。
他……
下一秒,“啪嗒”一声轻响。
林早倒进他的怀里,额头撞在他的胸膛上。
傅骋只觉得,他的脑子再次混沌起来,只有他的心里,长出了一朵小花。
和婚礼录像里,一样的玫瑰花。
长在他的心里,鲜红欲滴,摇摇曳曳。
原来他在好早好早之前,在还不吃人的时候,就喜欢小早了。
电视里,主婚人宣布,新婚夫夫可以亲吻对方了。
于是傅骋捧起林早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电视外,傅骋模仿着从前自己的动作,笨拙地扶住林早的脑袋。
林小饱没有再唱歌,乖乖闭上嘴巴,保持安静。
他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再看看现实。
哎呀,他都看不过来了!
就在傅骋即将亲到林早的时候,又是“啪嗒”一声轻响。
止咬器横在两个人中间,变成一道阻碍。
他们都忘记了,还有这个东西。
好吧,他们现在还不能接吻。
林早抬起手,想把止咬器取下来,却被傅骋握住了手。
傅骋神色清明,目光冷静,像刚刚回到家的时候一样,严肃地阻止了他。
不可以。
小早,不可以这样。
林早只好听他的话,只是扑上前,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听你的。
光碟结束,林小饱捂着小屁股,跳下床铺。
“爸爸、大爸爸,我去尿尿。”
“好。”林早回头应了一声。
“不许放下一张光碟,必须等我回来再放。”
“知道啦。”
林小饱跑进卫生间,林早与傅骋抱在一起,倒在床上。
在傅骋的体内,终于是作为人的意志,占了上风。
在傅骋的心里,终于是林早的分量,胜过了一切。
傅骋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眼里却仍是满满的、化不开的占有欲。
他忽然明白,自己一直想吃小早的冲动,是怎么来的了。
他也明白了,自己到底想怎么吃小早。
不能像野兽一样,囫囵吞枣地吃,一口吞下去,连味道都没尝到,就没有了。
不能一次性吃干抹净,要慢慢地吃、仔细地吃、认真地吃。
要有计划地吃、有条理地吃。
所以,在傅骋觉醒了作为人的意识之后,他不仅没有按灭作为丧尸,对小早的欲望,反倒让火焰越来越旺盛。
他既是男人,又是丧尸。
所拥有的欲望,当然也是双倍的。
傅骋眼里跳跃着猩红的火光,林早看着有点发毛,抬手捂了一下他的眼睛。
“干嘛这样看着我?婚礼都结束了,晚上的内容可没拍,拍了也不能放,属于是违禁物品。”
傅骋低笑一声,圈在林早腰上的手臂收紧,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趁着林小饱不在,林早又揪住他的背心,小声问他:“你……你能不能控制啊?我会不会被你传染啊?你还有没有那个啊?”
傅骋笑着,摸摸林早的脑袋。
别担心,他会控制住的。
第53章
“大爸爸,这张是你和爸爸结婚的碟片。”
“吼——”
“这张是你和爸爸出去度蜜月的。”
“吼吼——”
“这两张里面都没有我,可恶。”
“吼吼吼——”
看完结婚录像,林小饱从厕所出来,硬要拉着傅骋,向他介绍家里所有的碟片。
所以现在,父子两个分别蹲在电视机柜两边,中间是被拉开的、放满了碟片的抽屉。
这些碟片,林小饱至少都看了五遍。
介绍起来,准确无误,如数家珍。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家里珍贵的宝贝!
当然了,不如他这个小饱饱珍贵。
“从这张开始,里面就有我了!”
林小饱指着其中一个光碟盒子,声音忽大忽小。
“不过是小小的我、皱巴巴的我。”
“吼……”
“大爸爸,不要再‘吼吼’了。换一句话回答我!”
傅骋思索片刻,微微颔首:“呼噜——”
林早抱着被子,歪在床上,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没忍住笑出声来:“扑哧!”
哼!
林小饱不用回头都知道,肯定是爸爸在笑他。
所以——
林小饱歪了歪脑袋,眼珠一转,有了计划。
他故意喊了一声:“大爸爸,我问你!”
傅骋转头看他,目光探询。
——怎么了?
“你和爸爸结婚度蜜月,怎么不喊我一起呢?”
林小饱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挺起小肚子。
理直气壮,气势汹汹!
“你们两个,真是太可恶了!”
在林小饱的大声控诉下——
傅骋沉默不语,似乎有点惭愧。
林早却不由地从床上坐直起来。
小饱饱,你在说什么?
这个问题,爸爸之前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
你怎么又这么说?
傅骋抬起手,摸摸林小饱的脑袋,作为安抚。
——对不起,下次一定带你,别生气。
计划成功!
林小饱翘起小尾巴,转过头,朝爸爸扬起一个嘚瑟的笑脸。
嘿嘿!
他当然知道,爸爸和大爸爸结婚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但是大爸爸不知道啊!
大爸爸变成大怪兽,也变成大笨蛋了。
从今天开始,爸爸笑话他,他就欺负爸爸的老公!
透过林小饱坏坏的笑脸,林早读懂他的意思,却故意摊了一下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随便你啦,我的老公也是你的大爸爸耶。”
“哼!”
林小饱扬起小脑袋。
林早抬起手,眯起眼睛,隔空捏住他的小脑袋。
“你们两个,每天只能看半个小时电视,不许多看。”
“啊?”
“吼!”
父子两个一起抗议!
林小饱脸上的笑容,转移到了林早脸上。
小小饱饱,大大骋哥。
拿捏!
*
不管怎么样。
糙汉丧尸傅骋,就这样被人类幼崽林小饱,带进了坑里。
父子两个都迷上了看电视。对电视的热爱,仅次于对林早的爱。
每天上午,两个人干完家里的活,就缠着林早,要他开电视。
林小饱不会开,傅骋怕自己力气太大,把电视按坏。
就只好指望林早了。
为了看电视,父子两个围在林早身边。
林小饱两只手抱拳作揖,像一只小招财猫。
傅骋学他的样子,同样苦苦哀求。
但是他没那么可爱。
他像《猫和老鼠》里被打得满头包包,跪地求饶的汤姆猫。
林早被他们绊住脚,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真是搞不懂。
就这么几张碟片,之前都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百遍了,怎么还这么喜欢看?
算了,林早也没有刁难他们的习惯。
一般他们求个两三分钟,再说两句好话,林早就妥协了。
当然了,除了他的名字,傅骋还不会说其他话。
所以后面那个步骤,一般由林小饱负责。
“爸爸,你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的爸爸。”
“爸爸,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爸爸。”
“爸爸,猜猜我和大爸爸有多爱你。”
林早高兴了,就给他们开电视。
一般是在中午,吃完午饭以后。
傅骋和林小饱坐在床上看电视。
林早抱着被子,躺在他们中间午睡。
酝酿睡意总需要一点时间,林早睡着之前,林小饱就趴在他的耳边,小小声地继续夸他。
“爸爸,你真好。”
“爸爸,我爱你。”
“爸爸,啵啵啵……”
这是附赠的睡前催眠服务。
话说得多了,傅骋听得多了,就跟着学了一点。
林早睡不着的时候,也会抓住他的手,让他把手指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隔着黑色的皮质手套,林早每说一个字,傅骋都能感觉到他喉咙上的震动。
“早。”
“早——”
“饱。”
“饱——”
林早眼睛一亮,清醒过来,惊喜地说:“小饱,大爸爸会喊你的名字了耶。”
“我早就知道啦。”林小饱一脸自信,“前几天大爸爸就喊我了。”
“他什么时候喊的?”林早疑惑,“我怎么没听到?”
“就是前几天晚上啊,我们要睡觉的时候。”
“嗯?”林早皱起眉头,直觉不太对劲。
“当时爸爸在洗澡,我和大爸爸在外面,大爸爸一边抓住我的手,一边喊我的名字,想把我抓到我自己的小房间里。”
“什么?”林早震怒,用力拍了一下傅骋的胸膛,好像在拍惊堂木。
林小饱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傅骋沉默着,看看林早,再看看林小饱,明显有点不自然。
“当时大爸爸就喊我了,他喊我‘饱饱’,但是我想和爸爸一起睡觉,抱着枕头不肯走。”
林小饱继续说。
“后来爸爸洗完澡出来,大爸爸就把我放回床上了。但是大爸爸力气太大了,抱得我有点痛痛。”
林早抿了抿唇角,抬起头,看向傅骋:“我就说那天晚上,小饱胳膊上怎么忽然有一块红红的,原来是你弄的!你还是‘大爸爸’吗?”
傅骋“呼噜”两声,垂下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一点。
没有啊,小早。
他不会说话,他也不通人性。
他没有想把小饱抱走,他没有欺负小饱。
真的,相信我。
林早高高地扬起手,打了他一下。
相信你就有鬼了!有你这个死鬼!
林早拽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搂住林小饱。
傅骋伸出去的手,搭在林早的肩膀上,又被他扭着身子甩开。
傅骋抬起头,对上林小饱撅起嘴巴的小表情,也跟着扬了扬下巴。
他是不小心捏了一下林小饱的胳膊,留下了一小块痕迹。
但是那块痕迹还没林小饱自己的大拇指大呢!
他发现之后,还特意帮他搓了搓。
前几天林小饱没告状,他还以为事情过去了。
结果这个小坏蛋,在这个时候抖出来了。
傅骋低下头,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林小饱的脑袋。
林小饱一时没坐稳,往后倒去,大声告状:“爸爸,大爸爸撞我!”
傅骋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
不是,你们人类也太坏了吧?
一个幼崽体人类,心眼也太多了吧!
林小饱钻进爸爸怀里,傅骋也赶紧跟上,从身后抱住林早。
林早摸摸林小饱的脑袋,又用手肘怼了一下傅骋的胸膛。
哼!
*
平静又温馨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傅骋在林小饱的带领下,按照时间顺序,把家里现有的碟片,都看了个遍。
包括但不限于——
《我与小早蜜月旅程》、《我与小早甜蜜日常》、《我与小早孕育新生命(纯净版)》。
这天下午。
林早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起来。
傅骋和林小饱看的《我与小早,还有那个心机男孩,一起外出看烟花》/《我和爸爸,还有那个开车的司机大爸爸,一起去看烟花》——不用怀疑,是同一张光碟。
还有几分钟就结束了。
林早爬起来,靠在傅骋身上,和他们一起看。
五分钟后,视频结束。
林早跳下床铺,去浴室换衣服。
傅骋和林小饱父子两个,把水杯收拾一下,站在外面,安静等候。
一开始,父子两个谁也不服谁。
不看对方,更不理对方。
但是不到三秒,两个人马上就把头转了过来。
“大爸爸,今天的碟片还不错吧?”
“好。”
傅骋已经会说简单的一个字了,这个“好”字,一般是他夸林早的时候用的。
“我觉得小时候的我,没有现在的我可爱。”
“呃……”
傅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干脆装作听不懂。
“当然啦,你也是个不错的司机和摄影师,把我拍得很不错。”
傅骋无奈。
两个“电视迷”,在观影结束之后,交流心得体会。
虽然驴头不对马嘴,但是气氛还算和谐。
就在这时,林早换好衣服,推门出来了。
“我好了!”
父子两个马上转过头,齐刷刷看向他。
“爸爸!”
“早早!”
林早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宣布:“今天下午,我们的主要任务有以下几个——”
傅骋和林小饱跟在他身后,竖起耳朵认真听。
某个人听不懂,但也要听。
——“第一,检查一下养在饮料瓶里的生菜根,把腐烂的生菜根全部清理出来。”
他们一直用清水养着生菜根,最早那一批,已经养了一个多月了。
很不幸,它们不仅没有按照林早预想的那样,长出新的叶片,反倒开始发烂发臭。
就在今天上午,林早和林小饱忽然闻到一股臭味,他们找了半天,还以为是傅骋偷偷出去找“尸朋尸友”玩,踩了一脚狗屎回来。
没想到是他们养的生菜根。
他们拿着生菜根,去找张爷爷,张爷爷把东西捏起来,摸了摸,直接告诉他们,这东西早就坏了。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可能是因为水里缺乏必要的元素。
总之,他们的水培生菜计划,算是失败了。
林小饱难过了好一阵。
林早想着,什么时候出去挖点土来,用土种生菜。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把烂掉的生菜根丢出去。
——“第二,我们要用湿毛巾,给小狗擦一擦身体。”
他们把小狗捡回来,也有十多天了。
这十多天里,小狗也在慢慢长大。
第五天的时候,它睁开了眼睛。
第十天的时候,它身上稀疏透明的胎毛,开始变得浓密,颜色也开始变深。
第十五天的时候,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尝试走路。
直到现在,它已经会在狗窝旁边摇着尾巴转圈圈了。
一般来说,小狗出生两三个月,才可以把它放到水里洗澡。
在这之前,只能用浸湿的毛巾,轻轻擦拭它的毛发。
小狗自从到了家里,都没洗过澡。
为了干净,还是要清理一下。
——“第三,我们要教小狗学会定点尿尿。”
林早回过头,看向傅骋。
傅骋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了?看我做什么?
“这个任务,就交给骋哥啦!”
林早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因为小狗只听得懂你说话。”
“吼——”
一家三口顺着楼梯,来到一楼。
巴掌大小的小狗,听见动静,回头看去。
看见是熟悉的人之后,它马上迈开四条腿,晃着尾巴,摇摇摆摆地朝他们跑来。
“吼吼——吼吼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它的叫声,还是和傅骋的一模一样。
只是声音比较小,比较低。
它径直朝傅骋跑去,四条腿各跑各的。
来到傅骋脚边的时候,一时间没刹住车,咕噜噜滚过来,变成一个团。
傅骋站在原地,怕踩到它,不敢再走,伸手拽住林早的衣摆。
他要是把这只狗踩扁了,小饱得哭死。
林小饱看见小狗这么亲近大爸爸,早就有点生气了。
他抱着小手,别过头去,重重地“哼”了一声。
林早笑了笑,把小狗抱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就先做第二个和第三个任务吧。”
“小饱,把准备好的新毛巾拿过来。”
“好。”
“骋哥,拿着它,轻轻地拿着。”
“呼噜——”
林早把小狗放到傅骋手里,拿着脸盆,上楼去,装了半盆温水。
一切准备就绪。
傅骋双手捧着小狗,像捧着一团棉花一样。
林早把新毛巾浸在水里,拧干了,盖在小狗身上,轻轻擦拭。
林小饱捧着脸,蹲在旁边,仔细观察。
“爸爸,我觉得,小狗越来越黑了。”
“我也觉得。”
林早把毛巾取下来,林小饱看见毛巾上黑乎乎的一片,惊讶地喊出声。
“哇!这么黑!难怪它这么黑!”
这是什么废话?
傅骋皱起眉头,人类的语言,真是让丧尸难以理解。
林早把毛巾搓干净,第二遍擦拭。
这一遍,毛巾干净了一点,但还是灰色的。
第三遍,林早上去换水,准备最后给它擦一遍。
林小饱伸出一根手指,蹭了一下它的头顶,又看了看自己的指腹。
“不黑了!”
林小饱惊喜地说。
“爸爸,我的手不黑了,可是它的毛还是黑的。”
“是它的胎毛颜色变深了。等再过几个月,小狗的胎毛掉了,长出新的毛,说不定还会更深呢。”
“唔……”林小饱认真想了想,“那它要是变成一只小黑狗,怎么办?”
“那就做一只小黑狗啊。”
“可是我们说好了,它是什么颜色,就叫它什么名字。”
林小饱理直气壮,好像在说绕口令。
“万一它是小黑狗,它就得叫‘小黑’。可是它的家长已经叫‘小黑’了,它不可以叫‘小黑’。”
“对噢。”林早也想起来了,“那就再给它起其他名字,比如‘小小黑’、‘不白’。”
“这样太随便了。”林小饱摸摸小狗的脑袋,“我要再认真想一下。”
“好。”
林早把小狗擦干净,傅骋把小狗放下。
结果小狗一落地,就拱着嘴巴,朝刚刚用过的水盆爬过去。
林小饱连忙说:“哎呀!这是你的洗澡水,不能喝的!你是个小笨蛋!”
林小饱赶紧按住它的脑袋,结果这一按,反倒把小狗的鼻子按到了水面上。
“爸爸,快让它别喝了,我要怎么办?我不敢捏它!”
两个物种年龄差不多、智商也差不多的小动物,凑在一起,笨手笨脚,手忙脚乱的。
最后还是林早和傅骋,一人捏住一个小动物的后颈,才把它们分开。
林早捏着林小饱,傅骋提着小狗。
就在这时,小狗忽然拱了拱身子。
紧跟着,一道透明的水柱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
“啊!它在尿尿!”
这回轮到林早尖叫了!
林早有点洁癖,不敢再去抓小狗,只敢抓住傅骋的手臂,躲在傅骋身后。
“骋哥,快!快把它放到尿垫上!快点趁这个机会,教它定点尿尿!”
傅骋不慌不忙,伸长手臂,提起小狗,转过身去。
尿尿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小早别担心,他一定好好教育这只狗。
“要是它尿在你身上,我就不要你了!你也不要想上床睡觉了!你洗八百遍澡我都不要你!”
什么?!
这件事情,这么严重的吗?
不行不行,他得抓紧了!
傅骋神色一凛,眼神一暗,加快动作,加强教育。
“吼!吼吼吼!”
——做小狗的第一要务,不许随地小便!
第54章
“咦——”
“臭臭的!”
一楼车库里。
傅骋蹲在地上,单手拎起小狗,把它放在尿垫上。
林早和林小饱都捂着鼻子,趴在傅骋背上,躲在他身后。
“爸爸,小狗不乖!它随地尿尿,不跟我们说一声就尿!”
林小饱不满抱怨。
林早耐着性子解释。
“它太小啦,还没办法完全控制自己嘛。”
“你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啊。大爸爸每隔几个小时,就要给你换纸尿裤。”
“后来你长大了,爸爸和大爸爸一直教你,你才学会自己上厕所。”
“所以啊,我们要多给小狗一点时间,让它慢慢学,不要对它太严格……”
林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语气,听起来温柔一点。
但是,要他一口气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实在是……
“真的有点臭……”
林早捏着鼻子,扭过头去,试图换气。
但是尝试失败,臭气还在。
“不行不行,受不了了!”
林早从傅骋背上跳下来,转身就跑。
“我得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爸爸!”林小饱喊了一声。
他想追上去,但是又舍不得小狗。
他想看小狗,但是又怕被臭气熏到。
林小饱追着爸爸,往前跑了三步。
跑到一半,忽然又停下脚步,往回跑了两步。
他犹豫着,始终下不了决心。
“哎呀……我……”
世界上为什么没有两个林小饱?
一个看小狗,一个去换气!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林小饱感觉,自己就像是拔河比赛里面的那条“河”,被爸爸和大爸爸拉来拉去的。
但实际上,在林早眼里,他根本没有绳子那么苗条,就是一个小胖陀螺。
不知道为什么,小陀螺在地上转来转去,转个不停。
“停不下来了,头晕晕的……”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呜呜……爸爸……”
只要有一个爸爸、一个大爸爸和一只小狗,就能让林小饱变成永动机!
林早叹了口气,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走上前去,按住林小饱的脑袋。
林小饱终于停下,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爸爸……”
“哼哼哼——”
林早憋着气,也不能说话,只是“哼哼”两声,然后把他抱起来。
林小饱知道,爸爸说他是“小笨蛋”。
父子两个挑了一个相对不那么臭的安全距离,看着傅骋和小狗。
傅骋两只手扶着小狗,让它在尿垫上尿尿。
一家三口,只有傅骋从始至终,不动如山。
“爸爸,大爸爸好厉害。他是不是闻不到臭味?”
“不知道啊。”
按理来说,丧尸的嗅觉,应该更灵敏才对。
这样才能更准确、更高效地寻找食物,袭击人类。
傅骋确实也是这样的。
他住在楼下的时候,就能闻到楼上林早和林小饱的气息。
所以……
傅骋背对着老婆儿子,闭紧嘴巴,屏住呼吸,面庞紧绷。
憋住!傅骋,憋住!
不能在老婆儿子面前露怯!
老婆儿子处理不了的事情,你得上!
“爸爸,大爸爸太厉害了。他不仅会教我尿尿,还会教小狗。”
“对呀,比我这个有幼师资格证的老师厉害多了,他还会训犬耶。”
听见老婆儿子的夸赞,傅骋的眼神越发坚定。
不用夸他,这都是一家之主应该做的!
终于,小狗结束排泄。
一场兵荒马乱的战争,也结束了。
傅骋提起小狗的后腿,帮它甩了甩,才把它放到地上。
一尸一狗,用丧尸语和小狗语,无障碍交流。
傅骋一脸严肃:“吼吼吼。”
——下次尿尿,要先跟我说,在尿垫上面尿。
小狗眼神无辜:“吼……”
——知道了,丧尸大佬。
林早和林小饱探头探脑地偷看。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它们之间交流顺畅,气氛和谐,也就放下心来。
林早看了一会儿,见他们没声音了,才喊了一声:“骋哥!”
傅骋回过头。
林早指了指地上的尿垫:“把垫子装起来……算了算了!”
怕傅骋笨手笨脚的,弄得到处都是,到时候更麻烦。
林早只好把林小饱放在地上,自己抓了两个塑料袋,跑上前去。
小狗学会走路之前,用的都是尿垫。
要么是林小饱两岁半学会自己上厕所之后,过期的、剩下的纸尿裤。
要么是林早自制的,外面是他们用过的、破洞的旧毛巾,里面是吸水性比较强的纸板或者破棉絮。
比较简陋,但是也能用。
当然了,自制尿垫都是一次性的,林早可不会去清洗它。
一般都是一天换一次,小狗用完了,林早就用塑料袋把垫子装起来,丢在后门那个的大垃圾桶里。
当然了,现在丧尸横行,整个城市都瘫痪了,不会再有环卫人员开着垃圾车,过来收垃圾。
这种东西也不能到处乱丢,容易破坏生存环境,引起左邻右舍的不满。
所以前阵子,他们出门的时候,林早特意把垃圾带出去丢掉了。
林早把塑料袋递给傅骋,让傅骋把垫子装起来,自己拎出去丢掉。
回来之后,林早又拿出一块新的尿垫,却摆在离狗窝更远的地方。
林小饱跑上前,想帮爸爸的忙,把东西拖近一点。
林早却阻止了他:“小饱,就放在这里。”
“为什么?”林小饱疑惑。
“这里离厕所更近。”
“可是这里离狗窝更远啊。”
“我们每天都把尿垫放在离厕所近一点的地方,小狗每天都离厕所越来越近,过几天就会自己上厕所了。”
“唔……”
他们家一楼是有厕所的。
从前傅骋在一楼开店,就不用上楼。
不过一楼的厕所比较偏僻,也比较简陋,是水泥地、水泥墙,只有一个蹲厕、一个水龙头。
只要小狗学会在这里尿尿,以后就不用尿垫,直接冲水就好了。
林早想着循序渐进,慢慢地把小狗引到厕所里去。
安顿好小狗,林早和林小饱又开始挑拣生菜。
傅骋带回来的一箱生菜,还没来得及吃的、带着叶子的那部分,养在水里,看起来还不错,翠绿翠绿的。
就是那几颗生菜根,肯定不行了。
林小饱依次拿起装着生菜根的饮料瓶,递给爸爸。
林早把生菜根拔出来,没看见有新芽,摸着黏糊糊,再掰开一看,里面黑乎乎的,就是烂掉了,只能丢掉。
父子两个围在箱子旁边工作,傅骋做不来这种精细活,就继续教小狗定点尿尿。
看见林早把尿垫摆在更远的地方,傅骋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意思,直接把小狗带进了厕所里。
“吼吼吼。”
——听好了!这里是厕所,这个是蹲便,以后上厕所,必须在这里上。
“嘤嘤嘤。”
——大佬,你刚刚还说,要在尿垫上面尿。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现在规矩又改了。
——好吧,我又记住了。
——现在来一个,我检查!
——可是我现在没感觉。
傅骋蹲在小狗面前,和它大眼瞪小眼。
傅骋试图用自己的丧尸之力,震慑住小狗。
这可是关系到他能不能上床睡觉的大事,必须严肃!
结果小狗完全没有被他震慑到,它眨巴眨巴眼睛,将身一扭,就从傅骋的胯下逃走了。
小狗迈开四条小短腿,朝林早和林小饱所在的方向跑去。
它现在明白了。
虽然丧尸大佬听得懂它说的话,但是大佬对它凶巴巴的,一点都不好。
论待遇。
论给它好吃的、好喝的。
论年龄相仿、志趣相投。
还得是这个人!
傅骋见它跑了,还直直地冲着老婆儿子的方向去,赶紧追上去。
——你干什么呢?回来!给我回来!
小狗往前一扑,叽里呱啦、唏哩呼噜地滚到林小饱脚边。
毛茸茸、圆滚滚的脑袋,撞在林小饱的脚上。
小狗抬起头,眨着漆黑的豆豆眼,看向林小饱。
——哈喽,我来了!
林小饱眼睛一亮,摸摸它的小脑袋:“哇!小狗你来找我玩啦?”
与此同时,傅骋也猛扑上前,从身后抱住林早。
好大一只狗!
林早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差点被他撞飞出去!
傅骋张开双臂,搂住林早的腰,把他抱回来,又抬起头,朝他眨眨眼睛。
——小早,我也来了!
“傅骋!你这个……这个……大狗!”
“撒娇是出生半个月的小狗,才能做的事情。”
“你多大多壮,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小狗摇晃着小尾巴,傅骋摇晃着并不存在的大尾巴。
不出所料,小早的爱抚又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傅骋把尾巴摇得更欢了。
*
虽然小狗听得懂傅骋的话,但是它太小了,脑容量也小。
总是说了就忘,听了就忘。
上午还答应得好好的,下午就又没忍住。
林早没办法,只好换一个策略——
“盯狗”策略。
他发现了,一般来说,小狗在进食后的半个小时内,就会排泄。
所以林小饱给小狗喂完米汤之后,他就让傅骋守在狗窝旁边。
只要小狗低头转圈,表现出想尿尿的意思,傅骋就马上把它抱到厕所里,让它对着坑解决。
解决完毕,林早再让林小饱奖励它一小块食物。
或是林早做饭时,特意留出来的土豆,或是从傅骋嘴里抢出来的猪软骨。
正好还能给它锻炼一下牙齿。
一天三次,用食物强化习惯。
晚上他和林小饱都睡着了,就让傅骋时不时下来看看。
就这样一直盯着它,盯到它学会为止。
既然决定了,要养这只小狗,那就要好好地养、仔细地养。
不能因为它,把家里弄得又脏又臭。
也不能因为嫌弃它,就不管它,把它丢掉。
这是一家人没有特意交流过,但是早就达成一致的共识。
*
这天晚上。
一家三口都洗了澡。
傅骋下楼去,看一眼小狗。
林早和林小饱待在床上等他。
林小饱抱着爸爸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
父子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睡前悄悄话。
“爸爸,小狗什么时候能和我们一起睡呀?”
林早温声问:“你很想和小狗一起睡吗?”
“嗯嗯。”林小饱用力点点头,“它毛茸茸的,抱着睡觉,肯定很舒服。”
“至少还要再等一个月吧,等它学会尿尿。不然它尿在你的被子上,可怎么办呢?”
林小饱举起小手:“我来洗!我来洗被子!”
“你都还没有被子大,洗不干净的呀。”
“我洗得干净。”
“那你现在抓住被子,搓一下试试。”
“好啊。”
林小饱把两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张开十根手指,抓住被角,咬紧牙关。
“呀!呀呀呀!”
“好了好了。”林早连忙阻止他,“别洗了,再洗被子都被你扯烂了。”
“噢。”
林小饱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被角。
但是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很快又高兴起来,像一颗小铁球,被爸爸牌磁铁吸过去。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再出门呀?”
“上次不是才出去过吗?你又想出去了?”
“可是上次我都没有下车去玩!我想玩滑滑梯和跷跷板了。”
“对不起啊,小饱。”林早捏捏他的小脸蛋,“现在还不行啊。”
“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这个……”
林早也回答不上来。
正巧这时,虚掩的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傅骋回来了。
林早连忙转过头,喊了一声:“骋哥,洗手!”
傅骋举起干干净净的双手,给他闻手上肥皂的味道。
林早这才允许他上床。
一家三口,以林早为中心,傅骋和林小饱分别睡在他的旁边。
“爸爸。”林小饱又喊了他一声,“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
“刚刚说到什么了?”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玩啊!”
“爸爸……”林早想了想,“也不知道啊。”
他不想贸然给出一个日期。
要是到了日期,他们没能出去,小饱岂不是会很失望?
但是……
这个问题,林小饱都问了好多次了。
他也不能总是说不知道。
“这样吧。”林早下定决心,“到你生日那天,爸爸和大爸爸就带你去公园玩,怎么样?”
“真的吗?”林小饱眼睛一亮,整只崽都激动起来。
“嗯。”林早用力点头,“只要那天出太阳、没下雨,我们就去。”
“好耶!”林小饱欢呼起来,又朝他伸出小拇指,“爸爸,拉钩。”
“好。”林早也竖起小拇指。
“大爸爸也拉钩。”
“行。”
林早抓起傅骋的手,强迫他把手指伸出来。
林早和傅骋的手指,勾在林小饱小小的、短短的手指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林早在心里盘算着。
小饱的生日在六月。
他们家附近,就有一个小公园,开车过去的话,五分钟都不到。
趁着没人的晚上去一趟,也不是不行。
夜幕降临。
林小饱两只手按在心口,把激动的小心脏按下去,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虽然现在只是三月份,但他已经开始期待六月份的生日了。
林早抱着傅骋,扒在他身上,枕着他的胸膛,也睡得正香。
傅骋搂着林早,手掌按在他的肩背上,正闭目养神。
忽然,黑暗里,傅骋睁开眼睛,两道红光亮起,扫过房间,落在对外的那扇窗户上。
下一秒,汽车追逐的声音传来。
又下一秒,属于人类的、刺耳的尖叫声和求救声响起——
“救命啊!”
“傅哥、林哥!”
“红毛、绿毛、黄毛!”
“救命!救救我们!啊!滚开啊!不要再追了!”
傅骋伸长手,把林早和林小饱一起抱进怀里,牢牢护住。
林早被声音吵醒,倏地睁开眼睛,看看傅骋,再看看窗外。
声音听着很熟悉,几个女人的声音。
是……
第55章
“救命!救命啊!”
“别追了,你们别追了!”
“车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没骗你们,真的!”
“滚开啊!别过来啊!”
窗外楼下。
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和求救声,应和着汽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划破了原本安静祥和的夜晚。
傅骋紧紧搂着林早和林小饱,捂住他们的耳朵。
林早回过神来,翻身起来,趴在傅骋身上,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拿出耳机,熟练地给林小饱戴上。
“走!”
林早拽着傅骋,没敢开灯,摸黑来到窗前。
掀开窗帘,林早才发现,声音不是从后面的围墙那边传来的。
是在大街那边。
声音太大、太过尖锐,以至于他判断错了方位。
林早又拽着傅骋,两个人离开卧室,来到临街的窗前。
还没看清底下的场景,电光石火之间,林早忽然想起,这些声音是谁的。
几个女人。
知道他和傅骋的名字,知道三个毛就住在这附近。
是住在街上的邻居!
是开理发店的两个姐妹,还有开扁肉店的阿肥婶!
丧尸爆发,世界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要自己出门去找食物,街上的邻居们也不例外。
他们一家和三个毛组队,互相帮助。
理发店的两个姐妹,就和开扁肉店的中年夫妻结成了队伍。
他们时不时会去张爷爷那里,向他借另一辆面包车,开车出去找物资。
他们的配合应该还算默契,合作也还算愉快。
但是现在……
林早轻轻把窗帘拉开一个角,朝窗外望去。
空旷的街道上,路灯忽闪忽闪,整个世界都忽明忽暗的,恍若地狱。
熟悉的白色面包车,慌不择路,歪来扭去的,奋力逃窜。
两辆小轿车,一左一右,跟在后面,穷追不舍,随时准备包抄上去,逼停面包车。
面包车看着也不太对劲,马力不太足的样子,不知道是爆胎了,还是没油了。
应该是扁肉店的阿肥叔在开车,剩下的人都在呼救。
可就算是呼救,也不能唤起敌人的同情心。
他们就是盯上了这辆车,今晚一定要把这辆车里的东西给抢过来。
“救命……救命啊……”
几个人一路跑来,没有人肯伸出援手,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幸福街里。
他们喊得嗓子都哑了,几乎要哭出来。
林早抿了抿唇瓣,下定决心,回过身,把卧室门锁好,钥匙藏进口袋里。
他给傅骋戴上口罩,拉住傅骋的手,快步朝楼下走去。
“骋哥,我们走!你得保护我!”
都是邻居,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他去拿油锯,看能不能把这些人吓退。
实在不行,就让骋哥出马!
他就不信了,他们不怕丧尸!
林早飞快地下了楼,刚拿起油锯,还没把链条上好,外面的声音忽然停了。
林早顿觉不妙,赶紧打开后门,一边往外跑,一边处理油锯,一边大喊。
“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傅骋紧紧跟在他身后,环顾四周,时刻保持警惕。
紧跟着,三个毛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又是哪里来的小瘪三,欺负我们街上的人!”
“识相的赶紧滚!你大爷的!”
林早整理好油锯,和傅骋一起,穿过他们家和张爷爷家之间的阴暗小巷,来到街道上。
只见面包车彻底熄了火,就停在路中间,被两辆轿车包围。
轿车车门打开,里面的人正准备下来,听见他们的声音,赶紧坐回车里,四处观望。
是,他们的轿车包围了面包车。
但是他们也被包围了!
三个彩毛站在前面,手里拎着铁棍扳手。
东西砸在地上,“哐”的一声巨响。
三个人拖着武器往前走,金属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早站在巷子里,傅骋站在他身后,两个人堵在轿车后面。
一拉链条,油锯轰隆作响。
简直像是打雷一样!
几个人被吓得不轻,躲在车里,赶紧把车门锁上。
就在这时,面包车里忽然有了动静。
阿肥婶抄起车上仅有的武器,竟然直接下了车!
她挥动铁锤,一锤子砸在轿车车窗玻璃上。
“哐”的一声巨响!
车窗玻璃直接爆裂,但因为玻璃上贴着膜,玻璃碎片没有溅开,只是像蛛网一样,快速蔓延开来。
“老娘操你大爷的!追啊!再追啊!”
人在绝境里爆发出的潜力,是无穷无尽的。
车上几个人被她调动,也都振作起来,纷纷抄起扳手棍子,跳下了车。
“下来啊!下来打啊!不要脸的东西!”
“盯了我们好几天了吧?”
“欺软怕硬的东西,老子干不死你们!”
不用三个彩毛和林早、傅骋出手,只听见“哐哐哐”几声。
他们围着轿车,直接把轿车玻璃砸了个稀巴烂。
就连最结实的前挡风玻璃,也被两姐妹合力砸碎。
一瞬间,情势调转。
原本被追着跑的,忽然强势起来。
原本追着人跑的,忽然惨叫起来。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救命啊……”
“快开车!阿虎,快开车啊!”
偏偏匆忙之间,车子打不着火。
只听取一片惨叫。
“我的手!”
“疯子,一群疯子!”
“快啊!快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打着火。
“滚开!不想被撞死就滚开!”
轿车启动,阿肥婶拽着两姐妹,把她们拉回来,退到一边。
两辆轿车跌跌撞撞地离开幸福街。
离开前一秒,阿肥叔还想撬开他们的轿车后备箱,把他们的东西抢走。
只不过没能成功。
不过想想也是,这群人是特意蹲守抢劫的,后备箱肯定都清空了,等着装他们的东西。
所以最后,他只是对着车屁股,重重地吐了口唾沫。
“呸——”
敌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慌忙逃窜。
幸福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林早和三个彩毛都惊呆了。
根本就不用他们出手嘛。
他们站在这里,就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见人走了,林早反应过来,连忙回过头,捂住傅骋脸上的止咬器。
这个东西可不能被他们看见。
他捂着傅骋的脸,把他推到巷子阴暗处。
“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呼噜——”
也是在这个时候,面包车上几个人,都冷静下来。
他们像是脱了力,靠在车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三个彩毛走上前,张爷爷也醒了,推开后门,准备出来。
正巧张爷爷现在要走的这条巷子,就是林早和傅骋现在所在的地方。
来不及回去了!
林早连忙拽住傅骋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昂首挺胸,试图用自己小小的身板,挡住大大的傅骋。
张爷爷拄着拐杖,一步一顿地往外走。
路过林早和傅骋面前的时候,他只是眯起眼睛,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似乎什么都没看清,很快就把脑袋转了回去。
“小林,快跟我过来看看。”
“嗯嗯,好好。”
林早连连点头,随着张爷爷的脚步转圈圈,始终把傅骋挡在身后。
眼看着张爷爷出去了,林早才松了口气。
临走时,他特意叮嘱傅骋。
“剩下的都是邻居,没关系的。我出去看看,你别乱跑,你要在暗中保护我和小饱,明白吗?”
“吼……”
隔着止咬器,林早象征性地捂了一下他的嘴。
“不许吼!”
“好。”
把傅骋藏好,林早赶紧转过身,追上张爷爷,扶住他。
“我来了。”
两个人朝面包车所在的位置走去。
三个彩毛已经到了,想要把坐在地上的几个人扶起来,却被他们摆着手拒绝了。
“不行,累得不行了,歇一会儿。”
“谢谢你们了,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绿毛问:“你们怎么招惹上这群人的?这也太凶了。”
“不是我们招惹的,我们见都没见过他们!”
“那……”
“是‘养肥猪’的。”阿肥叔下了结论。
“我们这阵子,总是出去找吃的,来来回回,就被他们看见了。”
“估计他们前几天就盯上我们了,当时没下手,是想把我们养肥点,再下手。”
“今晚就碰上了,追在我们车后面,怎么甩都甩不掉,跟神经病一样。”
竟然还有这种人,这种事情。
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有余悸。
林早更是想起,他们一家上次出门,也遇到了差不多的事情。
要不是他让傅骋嚎了一嗓子,自己又开车冲出来,难保不被对方缠上。
回来以后,他就把遇到这群人的事情,跟三个彩毛和张爷爷说了,提醒他们多多小心。
张爷爷应该会告诉他们的。
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林早安慰他们:“还好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他们现在也走了。你们有受伤吗?”
几个人扶着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和脚。
“没事。”
“就是砸玻璃砸得手有点酸。”
阿肥叔对三个彩毛说:“对了,车子没油了,我们要出去找汽油,可能要用一下你们那辆。”
“这有什么?”三个毛也很痛快,摆摆手,“用吧用吧,都是大家的财产。”
张爷爷叹了口气:“没什么事情,就快回去睡觉吧,油和车都是小事,明天再说也行。那群人才走,也不知道会不会掉头回来,别在这里扎堆。”
“行。”众人都应了一声。
几个人带了物资回来,现在车子没油,只能靠人力搬运回家。
林早和其他人刚才就没怎么帮上忙,现在为了避嫌,更不好提出帮忙搬东西,就要回去了。
林早转过身,扶着张爷爷:“路灯坏了,我扶您,小心点。”
“行。”张爷爷笑着应了一声,“那你可得扶稳了,可别忽然松手,把我这把老骨头摔了。”
“怎么会?干嘛这么不相信我啊?”
一老一小,来到巷子前面。
林早看见还站在阴影里的傅骋,想起他还在这里,眼睛都睁大了。
他赶紧扭着屁股,再次挡在傅骋面前。
林早一边挡住张爷爷的视线,一边在心里默念。
看不见骋哥,看不见骋哥!
张爷爷笑了一声,果然目不斜视,从傅骋面前路过。
只是刚走过去,他就收回了手。
“好了,送到这里就好了。你们快回去看看小饱,他一个人睡觉,不知道会不会被吵醒,闹着要找你们。”
“好,这就回去。”
林早应了一声,拉住傅骋的手,笑得心虚。
张爷爷拄着拐杖,叮嘱他们:“现在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嗯嗯。”
目送张爷爷平安到家,林早才拽着傅骋,跑回家里。
两个人赶紧上了楼,去看林小饱。
还好,林小饱戴着耳机,睡得正香。
甚至因为爸爸和大爸爸不在床上,他一只崽独享大床,在床上扭来扭去,翻来翻去的。
摆出各种高难度姿势。
林早看他脑袋侧着,靠在枕头上,压出一块小肉肉,原本以为他是正常侧睡。
结果掀开被子一看。
好家伙,他好像要起飞一样。
小脑袋贴在枕头上,身子却是平平的,横跨整张床铺,脚都翘起来了。
“小坏蛋,爸爸和大爸爸怎么睡?”
林早帮他把耳机摘下来,轻手轻脚地把他的小身体调整过来,钻进被窝里,重新搂住他。
傅骋也在他们身后躺下,一只手抱住他们两个人。
还好,没出大事。
每次风波之后,总觉得被窝更舒服、更暖和了。
一家三口还能躺在一起睡觉,就是最大的幸福。
只是窗外,渐渐地起了风,吹动乌云,遮蔽月光。
要下雨了。
第56章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林早还趴在傅骋怀里睡觉。
窗外滴滴答答,淅淅沥沥。
“呜……吵死了……”
林早迷迷糊糊地被吵醒,摸索着拽住傅骋的黑色背心,借力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他一动,傅骋也醒了。
傅骋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一个大型猫爬架,任由林早随意攀爬。
他睁开眼睛,稍稍低下头,视线正好落在林早黑漆漆、毛茸茸的发顶上。
林早是过年之前,才去理发店修的头发,距离现在也快两个月了。
头发长了一点,又黑又软,蓬蓬松松,还带着淡淡的甜味,像一只矜贵的长毛猫。
傅骋看着眼热心动,没忍住伸出手,顺毛逆毛,来回捋了两下。
“哎呀!傅骋,你讨厌死了!”
逆毛捋的瞬间,林早忽然生起气来。
他倏地抬起头,使劲摇了摇脑袋,试图把他的手甩掉。
可就算他这样挣扎,傅骋还是不松手。
非但不松手,还顺着林早的头发,一路向下。
宽厚却冰冷的大掌,依次抚过林早的头发、脖颈和肩背,最后落在他细瘦的腰身上。
隔着皮手套,傅骋单手一掐,就掐住他的腰。
林早被他摸得浑身不舒服,腰塌了、腿软了,脸也红了。
他低下头,故意泄愤一般,重重地把脑袋砸在傅骋的胸膛上,声音却软了下去。
“讨厌死了……”
林早趴在他怀里,缓了一会儿,平复好心情,才问:“下雨了吗?”
傅骋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呼噜”,胸膛震动,但是意味不明。
林早想了想,解释道:“下雨就是……天上掉水。”
傅骋沉默片刻,随即加重语气:“吼——”
小早,他不是弱智!
他知道“下雨”是什么意思,不用解释。
他的呼噜声,代表的是——
是,对,没错,下雨了!
林早趴在他怀里,闷闷地笑出声来。
一整个春节,都没怎么下过雨。
现在开春,是该下雨了。
说到下雨,门缝窗缝里,似乎就有冷风吹进来。
原本燥热的天气,忽然凉了下来。
林早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拽了拽身上的被子,离傅骋远一点。
林小饱也觉得有点冷了,整只崽旋转着,从枕头转进被窝,从被窝转到爸爸身边。
父子二人抱着对方,相互取暖。
傅骋坐起来,拿起放在床头的毛绒睡衣,掰开关节,给自己套上。
小早真是善变。
昨天晚上还让他穿着背心睡觉,说这样方便他摸胸肌和腹肌。
结果今天早上就嫌弃他身上冷,“哧溜”一下从他怀里逃走了。
如此变脸,如此可恶,如此喜怒无常。
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么可恶的小猫,偏偏是他的老婆。
偏偏他就是想抱着老婆儿子睡觉。
傅骋认命地套上睡衣,用被子把老婆儿子裹起来,隔着被子,抱住他们。
昨天半夜,外面忽然于烟鱼尾闹起来。
林早被吵醒,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就睡不着了。
为了助眠,他才把手伸进傅骋的衣服里。
没错,当然是为了助眠。
这招果然有用,才摸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现在时间还早,林早还想睡个回笼觉。
他一只手抱着林小饱,一只手往后伸,在傅骋身上摸来摸去,却始终找不到入口。
傅骋低下头,看着他到处作乱的爪子,叹了口气,默默地把睡衣往上提了提,露出结实精壮的腰腹。
这下林早终于摸到了。
他把整只手都贴在傅骋的腹肌上,满意地傻笑起来。
*
下雨天,睡觉天。
一家三口睡到九点,才迷迷瞪瞪地从床上爬起来。
早饭是提前放在电饭锅里煮的稀饭,配菜还是老几样。
肉松、猪油渣和丁香鱼罐头。
断断续续吃了快一个月,这些东西也快被吃光了。
林早是绝对绝对不会早起做饭的,所以他打算再做点猪油渣,或者干脆自制肉松。
他没做过,但是想想应该不难。
或者……
林早双手捧着稀饭,眼珠子滴流滴流地转,最后看向傅骋。
傅骋正端着碗喝粥,察觉到林早的目光,回过头,迎上他的目光。
小早,怎么了?
林早放下饭碗,两只手捧着脸,弯起眉眼,笑眯眯地看着他。
“哼哼,骋哥。”
“早——”
傅骋看着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怎么了?小早怎么这样看着他?
是他吃得太多了吗?还是他光吃菜、不吃饭,惹小早不高兴了?
小早要把他赶出家门吗?要把他驱逐出去吗?
不要啊!他不吃了!
傅骋赶紧把碗放下,往林小饱面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