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得了吧 “你见过秦王吗就乱说。”……
许是因着昨夜两人长谈,次日嬴政休沐,一早他命人准备了几套外出的衣袍,要带她出宫玩。
般般用了早膳,高兴的叽叽喳喳忙来忙去,要问他自己穿哪一件好看。
“这件!”
“好看。”
“这件?”
“也好看。”
“那这个?”
“表妹倾城之姿,穿什么都好。”
不像嬴政,万年不变的玄色,仿佛何时都穿不腻,般般垮起脸,说他是敷衍,扭头吩咐从云取衣裳:“去将前几日我命人为大王裁的新衣取出来。”
“何新衣?”嬴政没觉得自己现下穿的有何问题,“不是王后亲手所裁么?”
平素不上朝时他身着的常服低调许多,款式简单,但主色多为玄色。
将他衬托的愈发冷肃,威仪万千,不容人侵犯。
偏偏他也是个爱美的,审美也很高,时常将表妹打扮的华贵美丽,闲来无事甚至自己作图画首饰,让人去打造来送给她。
可见他不是不爱打扮自己,而是发自内心觉得自己穿的也挺好看的。
“……我还没练好呢。”般般含糊过去,她近来的确在练习做衣裳,“表兄整日黑黢黢的,死气沉沉,板着一张脸能吓跑许多宫人,出宫玩耍自然要不一样的。”
“姑妹为你做的绀色衣裳也没见你穿过几次。”若非绀色衣袍素有天子的含义,他是一眼也不乐意看的。
“绀色太不庄重。”有点花枝招展了,嬴政偶尔私下见自己喜欢的臣子才会穿一穿,“这些年秦国的医术水平稳步提升,这都是王后开设的六疾馆的功劳。”
般般是个经不起夸的,夸一夸一准翘尾巴,听见表兄夸自己,她嘴角的笑很难压,偏偏要装作矜持的模样,“大王谬赞了。”
又听他道,“近来遇见一个医者,医术极佳。行医问诊无一不精通,除此之外他还懂得方和数术。”
“说的这样玄妙。”般般撇嘴,“不过表兄开始注重养生是好事,我可是听说方技中囊括了炼丹,你总不会还信这个吧?”
“……前两年宫中的丹士频繁炸炉被我罚了,民间的许多假丹士便已被整治了一遍。”
如此说来,般般不由得好奇,“那这个医者究竟是干什么的?”
说起他,嬴政兴致盎然,有许多话要说,“方技除却炼丹,更要紧的是导引、医术,还有房中术。”
精准捕捉某三个字,般般:“……啊?”还有她的事儿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听了,小声问:“导引为何物?”
“便是通过特殊的肢体动作、特定的呼吸方式来疏通经络、调和气血,我看古书上说这叫引气入体,没准能修得仙术。”
“……”般般轻轻按了一下额头,听起来,这不是瑜伽吗?的确对人体有益,但引气入体就夸张了吧。
“数术便更玄妙了,此医者的数术精准玄妙,我大为佩服!”
“数术是占星、占卜、堪舆、相术、择日和符箓吧?”听起来很像是道士,但这时候还没有道家,可见是后来的道家吸收了数术,般般看的一些杂书上有说过这些。
“我也想看相术。”她对看相还挺感兴趣的。
这些东西的确有点玄乎。
“他叫夏无且,待休沐日过去,我叫他来见你。”
鹅?好耳熟的名字。
喊王负剑的是他吗?
般般立即打起了精神,期待见到夏无且。
说话间,从云将新裁好的衣裳取出来,竟然是一件纯白无暇的衣袍,印象里嬴政穿白色衣袍还是做太子时,他的常服里有几件白色衣袍,那时候他还不能随心所欲,庄襄王爱雪衣,他偶尔便也穿穿。
嬴政:“我不穿。”
装作没看见表兄嫌弃的表情,“穿。”
“……”
所以最后他还是换上了,般般亲自帮他重新束发,爱不释手的捧着他的脸左右看,“如此打扮,表兄好似人家养的伶人。”
他本就生的白白净净的,细皮嫩肉,不过平日里面无表情,加之五官富有攻击性,身着黑色衣袍更有气势,换上白衣竟然稀释了那份冷然。
“笑一下!”她强行扯起他的脸,将嘴角往上提。
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啊!
“你很想养伶人吗?”嬴政平直俯身,视线在她的脸颊上扫视,微微眯起的眸子意味不明。
“我这是玩笑话!打个比方而已!”
“是吗?上回说到炀姜收用伶人、韩非在门口撞见他们心生不愉时,你满脸艳羡,那也是玩笑?”
“那是你看错了。”眼这么尖,当时怎么不说出来?
般般略有些心虚,“表兄如此厉害,一个比他们六个强。”
嬴政沉默了一下:“……你们两个平日里都在说什么?”
那当然是说点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好姐妹不聊黄算什么好姐妹。
“不好说给表兄听吧。”般般支支吾吾,“哎呀,我们快走吧。”
既要私巡,两人不做王室打扮,般般也不穿金戴银,选了朴素的浅黄色裙裾,上身是与嬴政同色的深衣,行走间裙裾翩然扬起,如同翠绿草间的嫩黄色花瓣。
三千青丝简单挽起,用碧玉青簪斜插,耳坠亦是同等配套。
马车一路行驶离开咸阳,来到了比邻而居的栎阳。
看到栎阳城,般般就想起了昔年一同玩耍过的公主栎阳,掀开帘子往外看,这一路的景致也没有咸阳城繁华,充斥着一股森严。
问起缘由,才知晓这里是秦献公至秦孝公前期的都城,商鞅变法便是在这里推行的,自然律法更加严厉。
结果刚下车就被打脸了。
——“你,你们俩,身上值钱的都拿出来。”
般般与嬴政站在马车前:“……?”
还没反应过来,三人成行的劫匪便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身强体壮的人给押了起来,他们三人甚至连头发丝儿都没碰到他们。
为首的劫匪本想嚣张两句,这下老实了,“兄弟,小人不知这对夫妻是您看中的,”谄媚的连连求饶,“您来,您来,咱这就走,这就走,绝不打扰您。”
“您瞧这两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世家子弟,随便敲一笔都够几年吃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带着小妾出来快活,小人不跟您抢,这都是误会,是误会,嘿嘿。”
在场人鸦雀无声。
那些人是没敢搭话,嬴政则是皱着眉头盯着这人。
般般大怒,上前颐指气使,“你凭什么说我是小妾?”
“嘿你——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个待宰的肥羊。
下一秒就听持剑押着他的男人冷汗直冒,请示道,“家主,夫人,不若属下就地处置了这伙劫匪?”
“?!”劫匪人傻了,不住的来回看他们,不可置信极了。
这几个男人身强体壮,来去无影,他跟弟兄们出来打劫竟没发现这对夫妻暗处跟着人,这能是普通人吗?
想通这一点,他急急忙忙跪下改口,“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看差了,看差了!”
“实在是那些个权贵功勋人家的正妻都长的不怎么滴啊!反倒是小妾一个两个纳的都是人间绝色,小人瞧您这身段、这相貌,还以为……”他也没敢把剩下的说出来,战战兢兢的抽自己嘴巴子。
嬴政轻轻摆手,三个劫匪被拉了下去。
扭过头去,表妹哪还有方才的怒容,喜笑颜开的掏出手持小铜镜,摸摸脸,踮起脚尖‘吧唧’亲了他一口。
“就这样高兴?”
“旁人夸赞我,许是因着我是王后,不认识的夸我才是真的夸我。”自小到大,她都很爱美,收起铜镜,她又露出不悦的神采,“只是那些臣妻贵女,我觉得个个都很漂亮,哪有他说的这样夸张,没准自己都讨不到妻子,还评说上旁的女人了。”
“虽然婚嫁不讲究出身,但世家之间自然也是想强强联合的,出身高贵的人家,容貌便成了次要的。”
有钱有权了,脸长得如何还重要吗?
“只是都城脚下,也会有劫匪出没。”秦王与王后出行被打劫,滑稽归滑稽,也能印证一个问题。
栎阳尚且如此,远离咸阳的地方岂非更严重?
“哦,对啊,秦律严苛,竟还会有人冒风险行此不轨之事,难道就不怕掉脑袋吗?”般般也好奇。
侍从恰时回来汇报情况,“此人说,家里揭不开锅,麦田丰收交租赋税后不剩几个子儿,一家上下吃不饱饭穿不起衣,做劫匪来钱快,参军尚有命丧战场的风险,他们都怕死。”
“做劫匪便不会死了吗?”嬴政冷然。
“说是效仿其他劫匪,偶然遇到不带侍卫出门的有钱人,抢劫一空后直接灭口便不会被发现。”
自己死和别人死,他们选择别人死。
“还有其他劫匪?”般般皱起眉头,“也是栎阳的吗?”
“这……”侍从略有犹豫,小心看向嬴政,“下臣从这些人的嘴中得知,近年来大秦恐怕是劫匪盛行,不只是栎阳。”
归根结底,是因为大家都吃不起饭。
般般哑然,摆摆手让他下去。
嬴政没有说话,微蹙眉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对上表妹三番四次的偷瞄,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出门在外,不想政事了,回去再说。”
“好~”她忙抱住他的手臂,转话题道,“表兄今日身穿白衣漂亮的紧,路人都误会了呢。”
在她看来,用漂亮二字形容穿白衣的嬴政一点也不为过,年少时他就非常漂亮了,成年后容色多了几分成年男人的刚硬,白衣能稀释这份冷硬,恰如其分的起到了中和作用。
谁能想到这样的他武力值极高呢?他平日鲜少出手,恐怕在列国的心中,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君主呢。
临近晌午时分,两人找了个店家用膳。
这还是两人头一回在外头用膳。
店家见两人穿着不凡,身上的布料不是平民穿得起的,忙端起热情的笑,亲自引着他们到二楼绝佳的位置用膳。
“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有什么,每样上一碟吧。”般般还新鲜着,神采飞扬的。
从云取了一镒金含着一分微笑递给他,“我们家夫人怀有身孕,做饭做菜需得避讳着些,若是用的好了,少不了你的赏。”
“哎哎哎,一定,一定。”店家眼睛都直了,揣起金子喜气洋洋的,嘴里的吉祥话一句接一句,“祝愿您早生贵子啦,一瞧便是有福的,定能生个聪慧懂事的孩儿。”
嬴政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借你吉言。”
这地方朴素,没有王宫繁贵,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仿佛回到了幼时,那时候我们也时常会出来用膳呢。”般般要挨着表兄坐,两人亲昵惯了,她下意识将自己的腿搭在嬴政的大腿上,他的大手跟着便落下了,轻轻揉了一把她的腿内侧。
两人都是习惯性动作,做完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外头,互相对视了一眼。
恰时楼梯口传来走动的声音,有别的客人上来了。
般般急忙要放下腿,嬴政稳稳捞着不放开,低声训斥,“慢些。”待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腿放下,才松开了手腕。
楼梯口的喧哗声在上来后戛然而止,“有人啊。”那人嘀咕了一句 ,“老田,今日这般早就有生意。”
秦律要求大家不得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吵闹,许是也有避免冲突的意思在。
来者是两个男子,互相冲嬴政这边点头示意,旋即挨着他们在另外一桌坐下,两桌都安安静静的,没什么说话声。
般般和嬴政都没什么跟陌生人搭话的经验,坐着等吃的便也罢了。
过了会儿,这边开始陆陆续续上菜,主菜是炙鹿排、野猪肉、象鼻、配着煮菽豆、煮葵菜,腌肚片,豆羹,蒸东海鲤鱼。
那两个陌生人的一个主动搭话,“嘿,你们不是栎阳人吧?”
“你怎么知道?”般般问。
“瞧你们的穿衣像有钱人家,不过栎阳的富贵人家都有哪些咱们都清清楚楚了,常年在这块儿住着呢,见你们脸生。”
般般直接胡编乱造,“我与我夫君从齐国到咸阳探亲,一路奔波,听说咸阳不远了?”
“哦!咸阳啊,那是不远了,就在那头。”
“那可是秦王脚下的地盘儿,想必富贵迷人眼啊,真想去看一看。”
“得了吧,你那是想看富贵吗,你不是想看秦王吗?”
“想看,你不想看吗?切。”
“我听说王上生的虎背熊腰,威武不凡,心生仰慕。”
一提这个,都来了劲。
“才不是,那个谁,这两年当官儿的叫什么尉缭的,他说王上蜂准,长目,豺声,既如此王上应当像豺狼,豺狼都很小的,还没老虎大,你别没脑子硬夸行吗?”
“……”
“……”
从云微微抬手遮掩唇部,眼观鼻鼻观心。
嬴政实在忍不住了,“秦王许就是普通人的模样,如你,也如我。”
“得了吧,你个齐人见过秦王吗你就乱说。”
第112章 19000营养液加更 “演情夫演上头……
嬴政:“……”
般般垂着脑袋死命压抑心里的狂笑,真真是难得见到在其他人身上吃瘪的表兄。
那人指着他,对好友说:“瞧,我把这个齐人说服了。”
“吃你的吧,净是浑话。”好友推搡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嘟囔,“别这么对待齐人,恼了打起来如何是好,勿要给王上惹麻烦。”
秦齐可谓是姻亲国。
阳曼公主还在齐国呢。
“也是也是。”这人赶紧压低声音,恍然的冲嬴政一拱手,坐下用自己的。
嬴政几乎要气笑,又被他俩最后的这句对话给哄好,当即指着自己桌上的这一大盘子的炙鹿排说,“将这个送给他们二人食用。”
从云‘嗳’了一声,端起来便搁在那二人的桌上,笑道:“我们家主赠你们的,已经付过钱了,敞开了肚儿吃!”
二人惊呆了,一大份的炙鹿排要上不少钱呢,昂贵到寻常人几年才能吃一次。
从云:“愣着做什么。”
“哦哦哦。”这两人没了方才的侃侃而谈,反而局促了不少,后知后觉人家是齐国的富绅,也不是寻常人,“多谢,多谢。”
这下才是真正的没人说话。
用了膳,一行人率先离去,二人行注目礼,直到看不清人了才悻悻然道,“岂非是齐国贵族王室?”
“到咸阳探亲……莫非是齐王和阳曼公主?”
“为王者怎可轻易离开自己的国土?许是普通的贵族吧,别乱想了。”
一出门,般般瞬时笑的乐不可支,掐着音调模仿那人道:“得了吧,你个齐人见过秦王吗就乱说。”
“只怕朝中都无人敢这样和表兄说话吧?”
“不知者无畏。”嬴政摇摇头,轻轻捏住她的小脸,“还笑?齐人之妻。”
“我就乐意当齐人之妻。”她腻歪的晃着他的手臂,坦坦荡荡的撒娇。
他心神微微一动,改捏的动作为抚,指腹轻柔的抚过她的眼睑与脸颊,黑琉璃一般的眸子倒影出她的面容。
般般羞赧,手攥住他腰间的腰封,“表兄的眼睛好漂亮……你亲我一下!”她超小声道。
昔年幼时,她也爱这么说。
嬴政忍着笑,俯身啄了一下她柔软的唇瓣。
“人来人往的,等没人的时候。”他牵住她的手,目不斜视的抛下这么一句。
“……”刚才那一下已经够了。
般般用力晃了一下他的手。
“急了?”
“…没有!”
一路走来,栎阳的街道纵然没有咸阳的热闹一些,该有的也有,秦人以粟和黍为主食,因此卖黄米蒸饼的还挺多的,蒸饼里放了酱鸡肉馅料,老远便飘香。
“哇,糗!我要吃那个,表兄!”
嬴政让从云去买,不多时便端着一只小碗过来了。
只见小陶碗中盛着半多碗炒制金黄的米麦,米麦炒的粒粒金黄,表皮淡淡的金光乃是用猪油炒而成的。
般般让从云和其他人也尝尝鲜,趁热与嬴政一同分食一碗,津津有味道,“小时这些小贩们哪知道用猪油炒东西吃呢?连炒制这道工序都不曾出现,都是用白水煮熟熬干了的,软硬不一,我的一颗乳牙便是被糗弄掉的。”
嬴政也记得这回事,“从那天起,便不爱说话也不笑了,凡是需要说话的都遮着嘴,美名其曰淑女。”
“还有。”
“还有什么?”
“羡慕淑女步走的好的女子,在家里扭臀踮脚,将舅母的首饰全簪于发上,披起被褥装作自己是——”
嬴政的话没说完,嘴巴登时被般般死死捂住。
从云也记得这回事,朱氏归家发现床榻被褥、首饰盒乱做一通,女儿的脸蛋上抹满了红彤彤的胭脂,笑的前仰后合。
般般脸颊涨红,死死捂着表兄的嘴生怕他再说点什么。
稍微想一下都是想死的程度。
“我、我我我没有啊,我都不记得了,表兄怎能污蔑于我?”她气势汹汹的,炸毛的厉害,“从云,你说呢!”
“啊?”从云正装作专心致志的看地缝呢,被叫了个正着,尴尴尬尬的,“奴婢还想吃糗,再去买一碗!”说完一溜烟跑了。
越说记忆越清晰。
回忆浮现眼前。
飞扬着欢声笑语的童年,桃花纷飞,青草芬芳,某个如柑橘一般泛着橙光的午后。
她披着被褥,装模作样的摸摸自己的脸颊、头发、嘴唇,上了胭脂,学着大人的模样扭捏走路,在铜镜前照来照去。
表兄来寻自己,她一扭头将他吓了个正着。
他嘴角抽搐半晌,问她:“你在做什么?”
而她严肃无比,“吾乃王妃,还不快速速行礼问安。”
他盯着自己看了许久,“王妃?表妹竟如此没志气,只做王妃么?”
她抬起手臂,凹出造作的姿势要他扶自己的手腕,白了他一眼道,“也没有王会娶我啊,王妃我已经很敢想了好吗?”
“哎呀表兄你闭嘴,我都忘记下一句接什么了。”
“你满头首饰,叮叮当当的,岂有淑女的风范?”
“淑女步讲究双足交替如循绳,接武而行,谓之蹑踵,行走间裙裾不掀扬,直线前行,不左右摇摆,进退无响。”
“除此之外,肩颈端直,视瞻毋回;肩背平稳,避免摇晃,双手交叠于腹前,并敛衽。”
他摇着脑袋认认真真说了一通,她回了什么?她抬起小手对着他的脑袋便是‘啪’,“放肆,你敢管本王妃的事?”
完了,想钻地缝,般般羞愤欲死。
偏生被捂着嘴巴的嬴政记性居然这么好,她能想起来全因为她毕竟前世十岁呢,他呢?
“你…你怎么连这些都记得?”
“你不是说没发生过吗?”嬴政反问。
眼见快要把表妹给羞哭了,他好心道,“好,当我浑说的吧。”
“所以你怎么连这些都记得?”
“什么记得,我浑说的。”
她不行了。
逗够了,他终于正经起来,“某位王妃脸颊红的像鬼娃,骇人的厉害,还要问我为何记得。”
“有那么吓人吗?”般般嘀嘀咕咕。
“那你当时都在想些什么?”她还记得她抽了他一脑袋,他便再也不说她的淑女步不标准了,将她夸出了花,她一时高兴当场给他封了个官。
嬴政看了她一眼,“想我的主子何时争口气,当个王后,能让我跟着做丞相。”
般般:“……”服了。
用了午膳,旁人也处理好了两人歇晌之事,选了附近上好的宅院住下。
这里被宫奴们检查过,清扫过,方便般般与嬴政到了可直接歇息。
不曾想,刚躺下,嬴政便被表妹上下来回摸,她悍妇的很,推倒他便要往他腹部坐,他惊得立即扶住她的腰身,旋即脸色陡然漆黑,“……你做什么?!”
“丞相大人如今如愿了,怎么还生气呢?”她故意露出一抹灿灿然的笑,指尖越过他的领口伸进去。
几乎是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他就有了反应。
关键是她有孕不过三个多月,连‘擦枪走火’都不能,若是刺激到她就要不好了,她这是纯撩拨他而不想负责,故意报复他的。
玩就玩。
“王后。”
“嗯?丞相大人~”
般般俯下身,温柔的抚摸他的脸庞,“大人你好俊呀。”
平心而论,他的确俊的不似凡间独有,尤其是被压在此处,被她弄得衣衫凌乱,呼吸紊乱。
嬴政神色微晃,寻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颊靠近,她却轻飘飘的后撤躲开,正经的遗憾,“我们能这样吗,我夫君可是秦王,他若是发现了,焉有你的命在,你会被五马分尸哦。”她一边说,一边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脖颈,手指轻轻戳他的喉结,仿佛那是什么好玩的玩具。
“大人怎么不说话,大人是在享受吗?”
表妹如此兴致勃勃,演的聚精会神,竟然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妩媚,他生出几分微妙,“王后的这副姿态,是只给臣看的吗?”
“那当然,身为王后我要端庄持重,哪像我们偷着香呀,”她甜腻腻的笑,“大人喜不喜欢?”
“喜欢吧。”
“这样矜持?”她歪头,似乎在感受什么,故作懵懂的:“一般般喜欢么?那大人的东西怎么在戳我。”
他已然气息不平稳,欲将她抱下来,“你先下来。”
“我不要。”挣扎间蹭了个正着。“大人放心,我夫君不会发现的,我怎么舍得大人被五马分尸。”
嬴政:……
他被提醒了,也反应过来了。
他就是她口中的夫君,现在演丞相,不就是自己背叛自己?
“不玩了。”他冷静下来了,黑漆漆的脸醋意十足。
“哎呀。”般般被他忽然坐起身的动作吓到,忙用腿圈住他的腰,柔臂勾了他的脖颈,“发什么脾气?”
这下两人贴的愈发的近了,近到她感觉到那股热浪,不自觉调整了一下呼吸,稍稍退开半分,面颊染上了几分红晕。
“你冷静一下。”嬴政放开她。
“?”神经病。
“那亲一下总可以吧?”她嘟嘟起嘴巴,朝他张开手臂。
“也不行。”他空前的冷静。
般般:???不是,演情夫上头了,替正主打抱不平上了是吧。
第113章 被发现了 “嬴政不吃这一套。”……
本以为这不过一个小插曲,过去便也过去了,结果般般睡醒后发觉人家辗转反侧了一晌午都没休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她瞠目结舌,赶紧拉着浑身散发冷气的男人一通哄,带他一起顺逻辑,顺了将近有两刻钟,他才勉强好。
表兄、大王和夫君轮番的喊,可谓是亲亲抱抱,就差没举高高。
……自然,她也举不起来他。
他举她还差不多。
相隔了一个时辰的亲吻不那么温情,她被动的承受着他捧自己脸颊的欺压,柔臂圈抱他宽阔的脊背。
温热的呼吸彼此渗析纠缠,她一阵头晕目眩,只想靠近他,更靠近他,不设防的任他予取予求。
吻来难以分离,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只好错开脖颈互相拥抱平复。
听着表兄急促的心跳,般般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前,将耳廓贴着企图听得更仔细,不仅仅是心跳,仿佛连血液流淌在血管中的微妙声响也被收进了耳中。
“表兄,你心跳好快。”她小声暗戳戳的。
嬴政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过了片刻,抚着她的脸颊以同样的姿态道,“表妹的脸颊好烫。”
两人半斤八两。
“我的心跳快不快?”
“听不见。”
“……”
“我听听。”
下一刻她整个被她托高抱起来,惊的她立马抱住他的脖子,“!!”
“听、听见了吗?”歇晌本就不曾穿多少,他的侧脸俯在她的胸前,头发扎的她痒痒的。
“一点点。”
“许是这里的肉太多了,听不真切。”
她软趴趴对着他的脸庞来了一下,水润的眸子染上一分羞恼,“烦人!”
他顺势亲吻她的手心,“还要到外面逛吗?”
“要。”来都来了,总不能在床榻上歇一个下午吧?
收拾妥当,两人再度来到街上。
到了午后,售卖吃食的摊贩便少了许多,更多的是一些陶器摊、铁器摊,农具摊,临近城口罗列些许修补车轮、售卖马鞍的。
除却摊贩,各色的屋舍商铺卖的物件则珍贵许多。
一整条街道里唯有一家酒肆,且是官家经营、合法售卖,大抵每户买酒是限量的。
酒肆周遭坐落几家肉铺,除却切割利索的羊肉、猪肉、鹿肉,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陌生肉类。
“此为何肉?”般般一时好奇,出声询问。
“夫人,这是我儿今晨猎来的野禽,你瞧瞧这腿肉,比鸡鸭还要肥硕,这油厚厚的一层呢,大火烧制再焖煮,香得很!”
“这个棍状的——这是蛇肉吗?”
“夫人好眼力,是蛇肉,煮来做蛇羹鲜香可口!”
“那这个呢?”
“这是狐狸肉,狐狸肉吃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狐狸肉?狐狸肉能吃?
般般狐疑的冲嬴政投去一个眼神,嬴政看商贩的目光微妙,“你口味挺重的。”
商贩表情有一秒的不自然,旋即更热情的道,“有人好这口,如何?要试试么?”
嬴政摇摇头,带着般般离去。
商贩表情板下来,不屑一顾的啐了一口,小声愤愤,“没钱摆什么阔气,我呸!”
将剥皮处理过的狐狸肉重新摆好,他嘴巴犹然骂骂咧咧,不知是嫉恶如仇上了还是单纯的心里不平衡,脸色更是阴沉。
“带着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什么也不买,什么人?”
话音刚落,摊前落满了阴影。
商贩抬起头,对上四五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他们个个面无表情,瞧来凶神恶煞,他手里的小圆扇没拿稳差点掉落。
莫非是刚才那对夫妻的家仆,就这么倒霉吗,随便念叨几句也能被听见?
商贩不甘心,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忙伏低做小道,“我不是骂他们的,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五人不为所动,为首的那个居高临下,“你,收摊。”
商贩一下火了,“你说什么呢?我收什么摊?耽误我做生意,你们赶紧走,再不走我报官了,别以为你们有钱便真的无所不能!”
“卖的是正经肉吗?不见棺材不落泪! ”男人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冷笑着翻转。
暗色鎏金的秦字,玄色手牌象征着身份。
这手牌非做官的不能拥有,玄色更是级别最高的才能拥有,相传秦王政在尉缭的主持之下,展开了一张偌大的情报间谍网,同时他的暗卫也越来越多,个个身手不凡,杀人不眨眼。
民间说他们所持的便是玄色手牌。
如同被闪电击中,商贩吓得屁滚尿流,扭头便要跑。
几人迅速拔剑,只听“铮——”的一声,商贩已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般般与嬴政已经走远。
嬴政正与她细说狐狸肉为何不能食用。
“总之,不仅仅因为狐狸腥骚无法去除,更因狐狸脏的很,食用会使人得病,得了病还会过人。”
“幼时在邯郸,吕不韦与我父王曾得来一只狐狸,没过多久它便死了,将其剖开,它的血肉里缠的根根条条全是会动的虫。”
吃了狐狸肉得病,还会传染人,这好理解,野味的细菌和病毒很多的,稍有不慎就会中招,能吃的野味少之又少,还要处理得当。
后者听起来就叫人起鸡皮疙瘩,般般抖了一下,“看来肉摊还是要好生管控起来的,若是有人为了挣钱故意抓来这些野味售卖,岂非要不好了。”
说着,她赶紧回头去看方才的肉摊。
哪里还有那商贩,整个摊儿都‘人去楼空’,只剩下些许肉块在摊上摆放着,狐狸肉也消失不见。
“嗯?”迷茫。
转头对上表兄的眼睛,她顿时就明白了,挽住他的手腕兴高采烈,“我们去前面吧,我方才看到有占卜和巫医摊。”
秦国的街道与商铺并不喧哗喧嚣,相反秩序森严、商品有限,时不时便会有人大喊:“贾市居列者及行路途径者,毋敢喧哗闹事!”
手持玄色手牌的人无声无息带走了肉铺店家,吆喝的这人走到摊前,狠狠皱起眉头,“这人呢?”
旁边的是陶瓷摊,店家战战兢兢,“我、我我刚才看到四五个人把他带走了,为首的那个拿着玄色手牌,牌上镌刻一个金色的秦字,大人……不、不不会是……”
这人惊疑不定,神色不由凝重起来:“人去哪儿了?”
这问的便不是手持手牌的人了。
陶瓷摊店家的手指发着抖,指向远去的方向,“一男一女,衣着华贵不凡,那女子容貌姝颜玉质,令人过目不忘,大人瞧了便知。”
“所以……所以,他们是王上和王后吗……”店家双腿战战。
“没你的事儿。”这人训斥,见他实在吓得站不住,缓和了脸色道,“卖你的陶瓷吧,你无错过任谁也不会无故罚你。”
另一边。
别说巫医摊前的人还挺多呢,秦人自古以来就重视占卜,两人排着队终于到跟前。
许多人占卜的都是今年的收成、婚嫁、子嗣,还有一些则是军功、财运之类的。
般般坐下,托起小脸给店家看,“店家能算一算我的命运?”
这店家约莫有五十,蓄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两眼她,“夫人可是怀有身孕?”
此言既出,不只是般般,就连嬴政也对他正眼相看。
般般本是凭着玩闹的心态,现下多了几分迟疑,故意道,“没有啊,店家你算错了吧,我还是待嫁之身,为何平白污人清白?”
这店家笑了笑,“夫人不必紧张,女子有孕与否会展现在举手投足的神韵、走路的姿态以及说话口吻上,这并不是我占卜出来的。”
“……”尴尬了,她哦了一声,“那你看我的面相,能占卜出我的命运?”
店家仔仔细细的瞧着她的面容,问了她的生辰八字、属相,石桌上一字排开许多蓍草的根茎。
他闭眼沉思许久,待缓缓睁眼,道:“夫人命格尊贵…”他迟疑了一瞬,“您是——”
这才注意到这女子身侧立着一个身材健硕高大的男子,只一眼,店家便被震慑到。
这人龙睛凤准,目光犀利深邃,此为极贵之相,绝非寻常王侯。
即便身穿雪白的锦衣,其笔挺的气势、不容置疑的轻淡气场具显现出他颇有气吞山河之势,再观他眉宇间的孤峰走势前陡后缓,除却象征意志极坚,也素有孤家寡人的孤高猜忌。
只是后半段趋向于和缓,仿佛是被什么人给抚平了。
店家的眉心狠狠一跳,心跳如鼓。
这男子低垂下目光,落定在店家身上,两人隔着几寸距离对视上。
这一瞬,店家身子狠颤,喃喃陷入了情绪中,“乾为天,火天大有。”极致的阳刚与权力,最终会统御一切,光照天下。
“你在说什么?怎么还打听上旁人的身份了,如何尊贵了,快说呀。”般般在一旁催促他。
店家猛地回神,避开男人的目光,不敢隐瞒这位夫人,“夫人已孕有一子吧?加之腹中胎儿,在下竟算出三道金光万丈直插云霄的光束,它们与您命运与共,互相供能交织缠绕,不分彼此。”
——“在下看到了凤凰。”
“你是说我是凤凰吗?”般般问。
“正是。”店家还欲说些什么,越过这女子的肩颈,瞧见后面不知何时跪了乌压压一片人,他强装镇定,“贵不可言。”
“可是,三道金光……三道?”般般迟疑,不自觉抬起头看向表兄。
表兄一道,肇儿一道,腹中的孩儿也是吗?这是怎么论的,莫不是第二个孩儿真的也是男胎?
若是女胎,在这种时代会有女性掌权者吗?她犹犹豫豫狐疑极了。
罢了,无论男女,都是她的好宝宝。
刚才还怀疑人家是骗子,这会儿被夸得爽了,又觉得人家是绝世名卜,她一连问从云要了三块金饼全都给了他,“既你说是三道金光,便给你三块。”
“表兄,你要不要也占卜?”虽说宫里的占卜师多不胜数,外头的到底新鲜。
店家受宠若惊的收着金饼不知该说什么,就听见这男人看着他道,“乾为天,火天大有,这批命我在旁人嘴里听过一样的,不知店家姓甚名谁?”
店家老实回答,“在下夏行善。”
“夏?”般般吃惊,马上追问,“你认得夏无且吗?”
夏行善微愣,“我儿名正是夏无且。”
“太好了,夏无且正跟在表兄身边呢,我喜欢他父亲,我们带他走吧!”般般依依的晃动嬴政的手臂。
“谁夸你,你便喜爱谁。”嬴政没好气。
“我要留他在身边当卜师,帮我看人!”
夏行善彻底确认这两人究竟是谁,他的儿先前来信,道明他目下在秦宫侍奉,做了秦王的贴身医侍。
听着秦王与秦后的对话,他心跳急速跳动着,吞咽了一口口水。
“好罢,依你所言便是。”秦王竟然听从了。
夏行善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激动的立即站起身,“在下拜谢王上,拜谢王后!”
般般微惊,瞪大了眼睛。
夏行善冲她后面使了个眼色。
她顺势扭过头,顿时吓了一跳,“……?”
嬴政扶着妻子的腰身,小心护她安全,目光看向这乌压压跪下的一片,“尔等消息如此灵通。”
为首的男子上了年纪,约莫有六十多岁,“臣竟不知王上远道而来巡访,不曾侍奉在您与王后的身侧,实在罪该万死。”
周遭的商贩一个个出来跪迎,一时间,在场鸦雀无声。
“栎阳大夫,你是秦质吧?”
“秦质正是臣的名。”秦质伏下身形。
“起来吧。”嬴政眉间泛起几丝烦躁,“寡人与王后来此地游玩,并不讲究那些排场。”
秦质并不起身,盖因他还有话要劝谏,“王上怎可拿自己做儿戏?您出行,甚至带着王后,理应车队浩荡,派遣大量精锐为卫士护驾,庶民需回避、跪拜,如此才能杜绝一切危险。”
般般嘀咕,那还有什么可玩的。
嬴政不惜命吗?不尽然。
只不过他是不会主动跟别人说他出来游玩,暗处携带的侍从卫士一大片的,且还有秦兵列侯在栎阳城外,只等城内遇到突发状况燃烟为信,他们便可直接破门而入。
他又不是傻子。
秦质也不是傻子。
听说好像有个像秦王的人来了,便带着人乌压压的跪迎,他是**吗?
他必定是已经验证过了,甚至已经看见了城外的秦兵。
如此一来,他说这些似是而非的劝谏之言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嬴政不吃这套。
他心仪朴实无华的臣子,不喜欢什么场面话不场面话的,觉得虚假的厉害。
若是李斯在这里,只会钦佩的跪下,奉承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上到自己的家中散心岂会有危险,可见王上有爱民之心。
他知道秦王不是傻子,不会不顾己身安危,说那些话做什么呢?顺着夸不就完了,装什么忠臣呢。
秦质见秦王脸色不愉,便不敢再卖弄,赶紧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天色不早,那我们回咸阳吧。”般般觉得留下也是无趣,还不如回家呢,“夏行善,你也跟上,委屈你暂时跟那些侍从坐一辆马车了。”
夏行善屁颠屁颠跟上,包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占卜器具,连连点头称是,“不委屈,不委屈。”
“哦对了,秦质,吾与王上方才瞧见有无良商贩售卖狐狸肉,你可要好生管控一番,不许他们随意售卖狐狸肉。”
“臣领命。”秦质忙弓腰应答,又听王后与他细说野味的危害,倘若售卖一定要辨认哪些可以食用哪些不行。
嬴政乐的看妻子指挥那些人忙来忙去,觉得她像勤劳的蜜蜂转来转去,心系黎明民子的模样甚美。
天色微微擦黑,一行人启程回咸阳。
栎阳与咸阳比邻而居,路程并不遥远,去时静悄悄的,回来宫外站满了来迎接的人。
嬴肇拳头捏的梆硬,不见阿父阿母下来便大呼小叫:“阿父阿母将肇儿一人扔在宫里,连说也不说一声!”
那姿态犹如一只炸毛的小老虎。
般般心虚,“那是因为我宝还要习课呢,我与你阿父给你带了好吃的,你瞧瞧?”跟他说了那不得闹着要一起去?二人世界不能带孩子。
从云将包的热腾腾的糗取出来,此物用油纸包裹,放在加热的石块中,过一个午后竟也不曾冷掉。
嬴肇探头瞧了瞧金灿灿的米麦,“这是何物?”
“就猜到你不曾食过,是阿母与阿父幼时吃的,你尝尝?”
从云笑眯眯的亲手喂他。
嬴肇犹犹豫豫,吃了一口,咸香的味道瞬时侵入鼻息,顿时眼睛锃亮:“嗯!好吃!!”
“……”嬴政无语,“什么没吃过,什么便是好吃的。”
母子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回到秦宫,嬴政立即召见了夏无且。
夏行善已经在宫人的服侍下梳洗打扮,换上了规整的衣裳,不过这时候男人的胡子比尊严都重要,轻易不能剃,他还是留着胡子。
说起胡子,嬴政也有胡子,但是他都刮掉了,因为般般不喜欢。
秦男子从十几岁便会长胡子、蓄胡子,是为蓄须,般般嫌弃有胡子亲吻时扎嘴巴,是以他每每有出须的迹象,便自己收整妥了。
旁人也不敢问‘王上为何不蓄须?’,毕竟没人见到过他长出来过胡子,万一是天生不长,那问了岂不是冒犯。
再说了,这胡子不光是扎嘴,还扎……别的地方。
第114章 李斯与韩非 “是李斯要倒霉了吗?”……
般般对夏无且很是好奇,回宫后梳洗一番便待在承章殿等他来。
夏行善一生为无数人看相,遇到的稀罕事数不胜数,随便拎几件出来说,都能让般般与嬴政听得津津有味。
嬴肇话密,遇到没明白的总要问,以至于夏行善说两句便要停下来为太子解释某个词亦或者某件事的含义。
般般等不了了:“你让他说完,不懂得阿母为你释意。”
“我不要。”嬴肇道,“待会儿夏无且过来你们定然会赶我走,我要现在听明白,明日说与先生听。”
……行,你跟韩非的关系就这样要好是吧。
听个瓜也惦记着跟他分享。
“你阿父总是赶你走吗?”般般问。
嬴肇:“每次夏无且过来,阿父都不许我听。”
般般狐疑瞟了一眼嬴政。
嬴政:“……”他转头让夏行善继续。
不多时秦驹领着夏无且进来了,这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并没有般般预想中的文弱。
他打扮的一丝不苟,衣袍规整,走路步伐平稳,腰间挎背着一只玄色药囊,许是不知秦王召见他所为何事,药囊装的鼓鼓囊囊,能用的全拿来了。
迎面瞧见秦王身侧的男人,夏无且愣住,脚步瞬时顿住,迟疑片刻,加快步速赶过来,“父亲!”
人父子俩抱住一通哭。
嬴肇盯着看了会儿,忽然跳下小板凳跑过去抱了抱嬴政。
嬴政:“你这是在学什么。”话虽如此,他仍是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嬴肇小手煞有其事的拍了拍阿父的手臂,“孩儿退下啦。”他还记着夏无且跟阿父说的话他不能听呢。
旋即趴到般般的肚子上听了听,又亲了一下她的脸庞,“阿母拜拜。”
“能听出来什么?”还没影儿呢。
般般哭笑不得,也冲他摆了摆手,叮嘱宫奴们照看好太子。
问起来,夏行善道:“臣父子两人经年累月的在不同处漂流,也是两年前才有了稳定的通信,得知我儿在宫中侍奉王上,臣心想来日通信也方便了,不成想臣也有此等机遇,竟在栎阳遇到王上与王后。”
般般道:“若你无真才实学,我与大王是不会带你回宫的。”
言外之意,要感谢便感谢自己。
四人畅谈到深夜,般般要歇息了,嬴政便打发他们二人走。
夫妻俩回到昭阳宫,偏殿的灯早早熄灭,嬴肇已经睡下,他的贴身寺人名叫高阳,正靠在朱色柱子上歪着脑袋打瞌睡,听到动静惊醒,连忙过来跪下请安。
嬴政随口道,“肇儿已经长大,待到六岁便叫他搬去东宫吧。”
这事无论在哪个方面来讲都是好事,般般自然不会拒绝,“我走不动了,表兄抱我。”
秦宫中,东宫西宫其实都只是宫殿的方位,并非名字就叫做‘西宫’、‘东宫’,西宫以及东宫都是一整个宫殿群落的统称。
类如西宫,在般般的理解里可以称为‘西六宫’,那些宫殿基本都是空置的,原本是秦王的后妃们居住的地方,嬴政不纳后妃,西宫慢慢就成了公主们的居所。
东宫群落则都是太子的居所,东宫群落一共分布着许多宫殿。
太子的寝宫是宣稷宫,高台榭、美宫室,般般曾经也去过,这寝宫的名字大有来头,寓意宣化德政以及传承宗庙社稷。
左侧前方则是呈坤宫,是太子平日里进课以及接见内臣的地方,嬴政做太子时,每日进课都在呈坤宫。
“在想什么?”看她好似在发呆。
般般回神,圈着嬴政的脖子道,“我想起表兄曾在东宫住时,我去寻你玩耍,累了便在宣稷宫歇晌,王翦是表兄的玩伴,也是表兄的太傅,他教你射兔子,我醒来看到你弄死了好多只兔子,与你闹起了别扭。”
“……还说呢,夜里将那些兔子剥皮烤来,撒了些佐料与茱萸粉,你吃的比谁都要香。”
哭着哭着,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
般般无言以对,心道他一惯知晓如何才能让她不哭。
争辩不出来,索性一脑袋扎进他的颈窝处。
腻腻歪歪了会儿,她摸摸他的腰,“表兄…”
他无情的揪住她作乱的手,“想也不行,再过两月。”
哎,越不能就越想。
般般催眠自己,让自己尽快入睡。
入了冬,般般想要研究的羊毛没弄出什么名堂,她原本想的是将羊毛缝在衣服中间,做成像羽绒服的那种,细想草原上也有人直接将羊剥皮做成衣裳披在外面,更能防寒,只不过美观性差了一些,太过于野性。
还不如将羊毛搓成毛线,虽然她不会织毛衣,但用毛线绣成布匹做衣裳也是一样的,不过是要将这毛线弄得极为纤细罢了。
这样的衣裳不仅保暖、弹性极佳,还能吸湿,摸起来柔软细腻,岂不是更好。
宫里头的绣工技艺超群,听说王后想要将羊毛也制成可以绣的线,她们便开始想办法,这并不难。
般般听她们细致的说了会儿,约莫是梳理、牵伸、加捻以及卷绕,好像很麻烦,不过绣工以及那些工奴们以此为营生,做得很是娴熟。
两人的生辰过去,第一件羊毛质地的衣袍诞生了。
许是下面的人知晓嬴政就爱穿玄色的,这衣袍被染成了玄色。嬴政抚摸,“入手极佳,柔软绵密,只是不知晓扎不扎了。”
“表兄穿上试试便知。”
穿妥后,她迫不及待问,“如何?”
嬴政感知了一下,“轻便许多。”
秦的许多衣裳质地不仅冷硬,还沉重,“羊毛当然轻了!有没有感觉更暖和?”
般般抚摸过,也觉得柔软舒坦,即便绣工已经将羊毛线压得紧实不易变形,它到底也是软的。
“现下还感觉不出来。”
于是两人等了一晌午,外头落雪,嬴政之穿着一件羊毛衣袍,竟不一会儿就起了汗,他惊为天人,“确实好。”
素日里,纵然屋里烧的地龙有多旺盛,两人都是只穿一两件单薄的温度恰恰好,这羊毛的竟然让他出汗了。
般般伸手进去摸他的后脊,果不其然一层薄薄的热汗湿哒哒,她赶紧拿帕子擦了擦手,灵机一动,“开设官家的纺织坊,咱们便宜售卖,这也是一笔新的入账,至于羊毛让义渠那边按时上贡,羊每年脱毛的数量是很庞大的,那边的人才有多少,即便人人都穿羊皮袄,也穿不完那么多呢。”
“赚了钱,我们可以每年都给秦军免费发放一件,这样冬日里行军打仗也不怕严寒了!”
“偏你主意多,我也觉得甚好。”
般般立马叫人给嬴肇做了一件小小的羊毛衣穿上,他精力旺盛,整日整日的坐不住,有些闲暇时间都要跟姬承竑到演武场打打拼拼的,冬日里严寒,怕他出了汗生病。
嬴肇穿了新衣,新奇道:“好轻的衣裳,我觉得我没有穿,光秃秃的呢。”
什么烂比喻。
般般翻他一个白眼,让他带上新制成的衣袍出宫去找姬长月,“出去了可勿要摆太子的架子,咱们悄悄的,也不要叫大母为大母,要叫——”
“姑妹!”
嬴肇捂着小嘴,“阿母,阿父不许我这么喊,说不成体统。”
“他又不知道。”般般撇嘴,“你大母还这样年轻,在外头隐姓埋名,做些生意打发时间玩乐罢了,也不是真的就是你姑妹了。”
“她近来想你了,你好生留下陪她用膳,知晓吗?”
嬴肇乖乖点头,又问她,“阿母想吃什么吗?我回来带!”
般般微讪,心想你阿母什么产业没有,还要你去买?
不过她也不好打击儿子的积极性,让他出宫去,就好似给他交代了几个任务,他摩拳擦掌,一心要完成得完美。
“听说宫外兴起煎制而成的酱肉饼,你买几个回来。”
他严肃道:“儿臣领命!”
太子要离宫,虽说就在咸阳城内,他到底还小、不到四岁呢。般般让从云跟着,又派了江玉井一同。
稀稀拉拉走了一堆人,般般可清净了,舒坦的歇了个晌,叫炀姜一同观雪品茶。
炀姜:“什么观雪品茶……说的好雅兴。”
她翻了个白眼,催促韩非快些收拾妥当,“今日太子休沐,难不成不在昭阳宫缠着她?”
韩非一直没吭声,自己穿妥当衣裳,又替她挽发,将领口整理好,嘱咐她多穿些,外头冷。
炀姜说:“你答应我的事可要做到。”
“嗯。”韩非面上划过一丝不自在,板着一张脸,“且慢,我先走,避开人好些。”说着自己先走了。
炀姜:“……装得一本正经的,有本事你一直正经啊。”她在后面骂骂咧咧的。
待到了昭阳宫 ,炀姜刚一落座,先给她一个白眼。
般般厚着脸皮只当没瞧见,亲自为她斟茶,“你快尝尝,这是用新雪融化煮就的,别有一番滋味。”
“雪?雪水能饮用?不脏吗?”炀姜嫌弃,盯着茶盏看来看去。
这答案,跟嬴政给的差不多。
果然老嬴家的人,没几个喜爱吟风弄月,个个讲究实用。
“雪水更冷些,热茶入口,冷雪入心,你品不出来吗?”
“品不出,有奶茶吗,我想喝那个。”
“……”般般无语的叫人炒制奶茶。
雪落无声,新鲜的冷意在廊下流窜,般般说起了韩非和李斯的事情,“你知不知晓韩非与李斯近日在朝中互相针对了起来。”
韩非教养太子有功,这将近两年的功夫,嬴政已经准许他入朝听政。
“互相说坏话也算的话,我确实知晓。”说起这个,炀姜无言,“他们两个身为同门师兄弟,如此行径,倒是令人啼笑皆非。”
韩非抨击秦王重用李斯和尉缭,他们都是外臣,不会真心侍奉,又说起姚贾,说他曾经是强盗专门偷盗人东西的,如今让他去列国游说、离间他国忠臣,这是小人行径,秦王就不该用他们几个。
李斯二话不谈,立马告状,说韩非记恨秦王灭国之仇,才是不肯真心侍奉,赶紧把他罢免的好。
“这两人三天两头互相使坏,大王夹在中间恨不得罚他二人一同下朝。”般般昨日还听嬴政说,李斯使坏,故意急韩非,韩非口吃又骂不过他,他便挤眉弄眼朝他吐舌头。
“且说呢,那日下朝后,他们就在殿外打了起来。”炀姜一阵的额角直跳,“我听说王兄很生气。”
“啊?打起来了?谁赢了啊?”般般说到兴致高昂的地方,恨不得嗑瓜子,可恨根本没有瓜子,只好叫人烤了一把栗子。
“当然是我表兄。”炀姜得意洋洋,“他只是嘴巴不利索,拳头可是利索的很。”
不过,她很快又气愤起来,“李斯那贼子,嘴巴能说会道,一拳抬起来,他便吓跑,连声高喊说师弟要打师兄了。”
般般笑的前仰后合,能脑补出来李斯贱兮兮的模样,“他最喜欢装儒雅能臣了,溜须拍马很在行,又擅出谋划策,大王很喜爱他。”
炀姜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冲般般道,“我给他出主意,让他明日朝议前,给李斯的茶盏里下巴豆粉。”
般般问:“他会喝吗?”
“会,王兄所赐之物他都很稀罕,那茶他定然会一饮而尽的。”
般般迫不及待,“那我明日要去看看!”
炀姜来了劲,“我也去,我也去,王嫂带上我吧。”
连王嫂都搬了出来,可见是真的想去了。
俩人想看戏的心碰到了一起,说定了明日早早起身,万万不能错过朝议。
是夜,嬴肇回来,果然带了新鲜煎制的酱肉饼,般般用了一个,抱着人一同亲亲抱抱,将人哄去温习课业。
嬴政晚间见妻子嘴上笑意不断,听从云说她午后与炀姜畅谈一个午后,嘴角微微抽搐,猜测她们两个女子恐怕是说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自从上回她直言‘表兄一人比六个伶人厉害’,他就心里有数她们到底会说什么了,即便不是这种话,也是整人的坏主意。
果不其然天色不亮,嬴政起身,她也跟着爬起来要更衣梳洗。
“你?”嬴政惊疑不定。
“我今日也想看朝仪!”
嬴政左右瞧了瞧,“那你怎地不叫从云一早将你的朝服取出来?”
“哎呀,我不要坐在上面,我与炀姜约好了,我们在偏门看。”她囫囵说着,让从云取了自己喜爱的衣裙换上。
嬴政:?
嬴政沉默了。
“是李斯要倒霉了吗?”
般般:“??表兄怎的知道。”
第115章 妹妹 “俯身帮他。”
表妹与炀姜要一同看好戏,看的人还能是谁?总不能是韩非吧,那必然是李斯了。
还用猜么?
“你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还问为什么。”
“不许这样说人家。”
般般嘟嘟囔囔,狡辩说她是为了陪表兄一同上朝,让他不寂寞。
嬴政当即冷笑一声,“那从明日起,你要日日早起陪伴我才好。”
“……”她不说话了。
膳坊的人一早便准备了热腾腾的早膳,嬴政素日里早膳一贯是对付两口,没什么胃口,既今日王后要一同前往咸阳殿,他也跟着多吃了些。
拇指大的小包子软软香香,夹起来一口一个,般般吃了半碟子便捧着牛乳麦粥喝,将剩下的半碟子推给表兄,腌制的酱菜咸香可口,还有一小碗炒的冒的热气的鸡肉丁。
嬴肇前些日子在宫外买来的酱肉煎饼很不错,膳坊制了些,嬴政爱用咸口的,他对甜食的接受程度一般,类如表妹惯爱用的牛乳制品,多半尝一口便搁置。
用了早膳,漱口罢,启程去往咸阳宫。
百官要上朝,他们住在宫外,许多人来不及用膳,早朝的时间又算不准,若遇到大事持续一整个上午也是有的。
宫里虽说不管他们早膳,早茶与参片一应俱全,有些人嘴里含着参片,倒也不会体力不支,这都是君王对他们的体谅。
臣子们须比秦王更早到殿门。
正逢冬日,今晨还飘着洋洋洒洒的大雪。
李斯听着这些人讨论王后要开设的羊毛布坊,认认真真的捧着茶汤喝着,热气熏的他眼前雾腾腾的。
一只手忽的出现在跟前,捻了两片参片。
李斯顺着看去,正是韩非。
他看了会儿,悠悠然道,“没泡过毒吧?”
韩非一阵无语,将参片含进嘴里,言语不详道:“非是王上予你之物,你都不要?”
他对李斯对秦王的那颗无脑之心挺无语的。
“也不一定,你给的我不敢要。”李斯捧着热茶暖手,嗓音拉的格外悠闲。
怎么听怎么欠揍。
韩非忍了会儿,瞥了一眼他的茶汤。
李斯等了会儿,没听见韩非急眼结巴的话还挺诧异,多看了他好几眼。
等般般到了咸阳宫前,炀姜居然已经在了,简直跟打了鸡血似的。
她一把拉住般般的手,两人急哄哄的去了侧门处,连个招呼都忘了跟嬴政打。
老远便听见秦王抵达的声响,众臣纷纷拾掇衣物、头冠,列队不急不缓的进殿。
侧门口处暖洋洋的,从云备了个暖炉,案几上放着几碟吃食,炀姜坐下喟叹,“唉…我还没用早膳呢,你这奴婢机灵的很。”
咸阳殿的地龙烧的旺盛,冬日里不穿鞋也暖的厉害。
从云冲炀姜不好意思的笑笑,谦逊道:“是王后调教的好。”
炀姜认得这个奴婢,是王后从家中带来的,据说自小便在身边服侍了,能留在她身旁这么多年,一定是没有错处的,否则王兄一早便会寻借口打发了她去。
用着吃食,炀姜发起牢骚,“你没瞒得过我王兄,是吧?”
般般:“我什么都不曾说,大王自己看出来的…”
“难怪今晨我下起巴豆粉如此方便,原以为要使钱买通那茶奴呢……王兄也着实恶趣味。”后半句她是低声念叨的。
早朝正式开始,般般也捡了几颗零嘴吃,底下的人探讨的正是如何讨伐自立为王的赵嘉与燕国。
炀姜道:“此前,姬丹与王兄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这种人多半是无法接受如今他与王兄地位交换。”
般般疑惑:“嗯?”
炀姜细说,“有些人只能穷困时相交,发达了便要生出这样那样的争端,况且燕王还提防他,竟将一国太子外派做了两回质子,王兄虽说幼时也凄惨些,回了秦国后便好了,姬丹岂会心里平衡?”
人都是正常人,会愤恨不平,会嫉妒不甘,这再寻常不过,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风光霁月之辈。
般般想了想,“倒也是吧。”她对姬丹感官寻常,不可怜他也不恨他。
姐妹两人无话不谈,打开了话匣子,炀姜说起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他到秦国做质子那年,你与王兄设宴款待,接见他时我也在,我留心到他看你的眼神不大正常,昔年你们在邯郸可有什么交集?”
“不正常?”般般疑惑,撇嘴道,“没什么交集,拢共也不过是见了两面,他身边的那个伴读李歇仗势欺人,头一回见就耀武扬威的,竟要我给姬丹做妾。”
炀姜惊讶的手里的栗子都掉了,咂舌不已:“啊?”
“表兄可生气了,将李歇狠狠揍了一顿,咬掉了他的一只耳朵。”
“噢!”炀姜恍然,“我知道,他的确缺了一只耳,竟是王兄做的?”
“第二回 便是他带着李歇登门道歉了,是过了许久才登门。”说起姬丹,般般的确想起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在她与表兄都还只是六七岁的年岁,姬丹十四五岁,算起来也是即将成年可以娶妻了,他生的容貌昳丽,总爱穿得一身白,一身温润如玉、含笑连连的气质也的确迷得她走不动道。
她哪里见过这样贵气天成的少年,当然会多看两眼。
还记得他说话总是不急不缓,嗓音透着几分春风拂面的温柔,她问了他许多王宫的事情,他知道的都会耐心说给她听。
他还叫她承音妹妹。
就是她跟姬丹说话,表兄老是沉着一张脸打断她,当时不觉,现下想想,表兄那时是吃味了,生她的气,也不许她见姬丹了,后来他再出门,都不肯带她一同。
表兄老说姬丹是个心眼很小的人,很会记仇。
她确实看不出来,莫非是姬丹很会装?
算了不想了,反正他来做质子砸坏了许多东西,她让他赔钱,他很生气不是装的。
两人说着话,就听高台上嬴政古怪问:“长史这是怎么了?”
般般与炀姜齐齐探头。
只见李斯宽袖之下的手捂着腹部,面色铁青,他后面站着的官员脸色漆黑,崩溃的大声举报:“王上!长史两息便要泻一个浊气,臣快要被崩死了!救命啊!”
霎时间,满朝捂嘴闷笑的、垂头压抑的应有尽有。
“你别笑。”
“你也别笑啊!”
姐妹俩互相捂着嘴巴,抖如筛糠。
李斯很是尴尬,脸庞涨的通红,丝毫没有儒雅的风度可言,他恨不得扭头让别人忍忍。
一扭头便瞧见了韩非。
韩非正正经经的板着脸,不说话,也不笑。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方才在外头他一句也不反驳,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李斯急的腿都是软的,顷刻间又是一个屁。
不知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后头那位臣子脸皮子抖了几下,一脸的想死,“长史!”
“王上,臣……呃……”
嬴政:“……”他轻轻摆了摆手,言简意赅,“去吧。”
李斯如释重负,逃也似的夹着衣袖往外飞奔,如同要飞起来了一般,经过韩非的身边时,屁股冲他那边留下一道:“噗~”
韩非的表情立即崩坏了。
“王兄不笑?他是不是心里有不高兴的事情?”炀姜笑的不行了,只觉大快人心。
“哼,”般般道,“腿都掐肿了,别看他那张脸,都是假的。”
炀姜看向嬴政,这个侧面只能瞧见他的衣袖的确摆在腿上,只是袖子宽敞,倒是看不出他有没有掐自己。
他的神态威仪三千,淡淡然的正经,看上去跟‘掐腿’无一丝关联。
直到下了朝,都没见李斯回来。
据说他让一个寺人来求救,嬴政差人给他送了一件干净的衣物。
刚出来李斯就在门口撞见了等着他的韩非,俩人在门口互骂,韩非也不怎么还口,指着茅厕说去,他就得去。
听着宫奴绘声绘色的描述,炀姜又是一通捧腹大笑,泪花子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