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姓名？”
“我的姓名是張云生,男性，死亡时49岁。”
“哪里人？”
“不知道。”
“生前居住在哪个市？”
“我不记得了。”
“死因？”
“死因是加班猝死，我的老板是个败类,总是以削减员工的数量来降低公司的运营成本。正逢经济危机，人人自危,同事们加班的时间越来越久，我不得不随大流,从晚上七点下班，到晚上八点、晚上九点、晚上十点……最慢的那一周,我每天加班到凌晨两点。”
“结果，老板还是把我辞退了。”
“因为新招的年轻人工资更低，一样可以加班到凌晨两点嗚嗚呜。”
“我受不了这个打击，抱着我的东西离开工位时，眼前忽然一黑。那一刻心脏好像要跳出胸膛一样激烈,等它安静下来，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死掉了。”
“咯咯咯……醒来的我发现公司被搬到一个新地方，不！不仅是我的前公司,整个产业园区乃至附近的街道,全部都搬迁至一个特殊的空间。谁也出不去，变成另一种存在的我也一样。”
“公司就像我死前许的愿望一样,永远不会倒闭，永远运营，永远不辞退我。我可以把老板的脑袋当球踢，虐杀害我被辞退的新人同事，撕烂在背后说我坏话的同事的嘴，打骂任何一个和我无冤无仇的路人出气。可是！可是！可是啊！我必须上班。”
“每天！每一天！我都要上班。没有休息日,不能回到家里躺上哪怕一刻。該死的工位椅粘在我的屁股上，該死的鼠标黏在我的手心里。键盘、电脑屏幕、重复的工作、傻逼的甲方和喝不完的速溶咖啡就是我的每一天。”
“你说，我能不想逃离那里吗？”
林昭月一直静静地坐着，看着铁砧将百般手段使在“简骋”身上。这位雇佣兵先生，似乎知道拼图游戲的存在。细想并不奇怪，游走在黑白世界的高危职业，讓他总能比一般人多接触到一些东西。故而和相信“人格分裂”的林昭月不同，他更快的锁定真*相。
简骋……不！原副本BOSS張云生在一套套的严刑拷打之下，該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铁砧问：“你为什么选中简骋？”
“以为他有钱啊！我逼问过每一个玩家，知道所有人的家境。这兄弟俩简直太幸福了，人生是简单模式。他爸、他妈、他舅舅还有别的亲戚都很有钱，和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的我完全不一样，你敢信！我爸妈连养老保险都没有，一心盼望我赡养他们。”
“兄弟俩却是不工作，整天家里蹲都可以衣食无忧。他妈妈的退休金足有一万八对吧？比我工资还高。”
“他们的生活和谐、幸福呵呵呵，我呢！我根本没有生活。”
铁砧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张云生大骂：“我说这么多，你難道不觉得我可怜吗？冷血的家伙，毫无同情心的混蛋。”
“你惨？和我有什么关系。”
铁砧抽出一把尖刀，剛才用来严刑逼供的用具都来自厨房。整个刀架，都被他搬到餐桌上。
张云生见态度强硬无用，立刻痛哭起来：“爸妈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再死一个的话，他们会受不了的，而且你一时冲动杀死我，毁灭证据会很難。我曾经研究过怎么杀死老板，结果发现生活在城市里，想要做到完美抛尸根本不可能。”
“你想想，发现仅剩的一个儿子是被弟弟所杀，对你姐的打击有多大！反正结果已经这样了……别看我嘴硬，其实我已经知错了。这具身体父母的痛苦，都是源于对儿子的爱，我为真情而深深的感动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一念之差，害得你家家庭破碎。可我愿意赎罪！从今往后，我会伪装成身体的原主人，保证绝不露馅，代他奉养二老和您，偿还一切。”
铁砧转头对林昭月：“女士，你可以去外面暂避。等会儿场面不好看……我会尽快搞定一切的。在那之后，能和你谈谈吗？”
张云生嘶吼：“为什么啊？我不理解，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林昭月更不理解。
这家伙的脑回路是什么的样的构造，真以为只要有用就能活吗？
你可是杀死了铁砧的两个亲人，怎么可能还继续让你占据其中一人的身体。那岂不是在奖励仇人？
铁砧是不会回答的，问题太蠢了。
林昭月说：“我有一个去处，可以安置他。他在那里，活着和死亡没有差别。”
“谢谢，可他必须要死。”
铁砧摇头说：“我不能讓他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双胞胎兄弟却已经没有希望了。
林昭月关上门，正如铁砧所说，他处理一切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没有什么异响传出来，等十多分钟后门再次打开的时候，连地板上先前铺設的塑料袋都已经被收拾干净。
屋内，已经没有第三人的呼吸声。
两人坐在餐桌的两边，铁砧先说话：“我猜，你和我两个侄子的身份一样，玩同一款游戲，在游戲里结识。”
林昭月点头。
铁砧已经帮她找到合理的理由，她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并不突兀。
“我没有想到，游戏会找上我的亲人。”
铁砧低下头，这个男人终于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在为亲人报仇之后。
林昭月说：“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铁砧没有丝毫犹豫，掷地有声道：“复仇。”
林昭月明白他在说什么，反而有些迟疑，自己是否意会错误。
“你剛刚已经为他们报仇了。”
“不，折断一把刀不叫复仇，杀死拿刀的人才算。”
“所以，你打算向游戏复仇？”
铁砧语气平缓但坚定地说：“未来一生，我将踏上摧毁游戏之路，直到我死，或是游戏被毁掉。”
一个普通人——他毕竟没有天赋技能，不是玩家。
扬言要毁掉游戏？
林昭月却知道他没有说谎，至少五年后的他还在坚持不懈地做这件事。
未来初次见面。
——再次认识一下，原T国雇佣兵，现精神病院副院长，代号铁砧。我按照约定，替你代管医院。
——什么约定？
——它不能宣之于口，等你想起它，会知道该支付给我什么报酬。
原来，一切的起源在这里。
林昭月说：“很巧，我们的目标一致。凭借你一个人，恐怕难以做到。可你若愿意协助我，终将成为摧毁它的一股力量。我会亲眼带你见证，那一天的到来。”
铁砧问：“我需要做什么？”
“帮我代管一家医院，准确的说是精神病院。那里，未来将用以安置玩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知道游戏，很多人是不适合知道它的。对那些家属来说，我的精神病院将最好的安置亲人之所。”
“对玩家来说，它的存在也能免去一切后顾之忧。”
铁砧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问：“我能去参观一下医院吗？”
“当然可以。”
当日，铁砧处理好尸体，便和林昭月一起乘坐最近的一班飞机，来到C市城郊。
此时的病院已经建設完成，但所有的病房都是空着，唯一的工作人员只有未来的护士玲小萝。
参观结束得很快，铁砧沉默许久说：“这里还不是一个精神病院，只是一幢建筑物。”
“是的，”林昭月连忙安抚他：“是这样的，所以才需要你啊。”
铁砧说：“我只负责医院的安保，也只会这个。”
他答应了！
林昭月拿出院长的派头，对还未入职的新员工说：“你放心，我立刻去接洽玩家组织，病人很快会填满医院，让你有事情可以做。”
说完，她忽然一愣。
这个时间节点“娛乐至死”建立没有？
算算时间，小雪现在还没成为玩家……那就是没有。
“你是很强大的玩家吧？”
铁砧的话语，让林昭月回过神来，她点点头。
“那是自然，所有的玩家里我最厉害。”
作为老板，肯定是要给员工足够信心的——特别是在什么都没有时候。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建立一个组织。比起别人的组织，肯定你自己的组织更靠谱。”
“娛乐至死”的模式，其实已经很适合玩家群体了。
林昭月问：“你觉得什么样的组织架构合适玩家呢？”
铁砧会的只有佣兵那一套，不介意说出来给林昭月知道。
“首先得外松内紧，避免敌人找机会打入内部。”
“其次，推荐制，让有资格推荐玩家的成员介绍入会者。比如，发放名片。这个方式就不错。”
“最后，单线联系，玩家联系组织需要通过平台中转，让玩家自以为将个人信息掩藏得很好，实际却已经受到过审查。”
“要满足两点。其一，财力很重要。”
铁砧看向崭新的医院，说道：“这一点，你应该不必担忧，还有一点是技術。你需要一个技術人员，帮你建设平台，审查玩家。”
林昭月难得吃惊，但却为铁砧说出来的话而惊讶不已。
这……这……他说的组织不就是娱乐至死吗？每一条都极为符合。
林昭月说：“你说得非常好……”
她该用怎么样的方式，把组织建设逻辑告诉小雪呢？
见林昭月采纳自己的建议，铁砧继续说：“还有一条，我刚才忘记说了。技术人员不能是玩家，否则会影响组织的稳定性。”
她记得R也是玩家。
那么小雪一定是没找到合适的技术人员，只能选择R。
R技术实力足够，心思缜密，行事周全，不必换人。
林昭月思考着，眼见余光看到铁砧胸口处浮现出钟表印记。她知道，自己在这个时间节点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
她该走了。
第102章
九拼拼图副本。
闪烁着光芒的空间裂缝越来越少,随着特殊的裂缝一条条闭合，周围和林昭月没有太大关联的裂缝也会消失。
现在的天空和大地，已经不会讓密集恐惧症患者感到難以接受。
林昭月触摸一块运动手表,在所有的鐘表中，这一道虚影是最潮的,也最具科技感。
运动手表破碎，她被吸进时空隧道,很快又被吐出来。
这是一间叙利亚风格的倉库，金属管道密布天花板,原始的水泥墙面和地板颜色发暗，唯有一道光从透气窗射进来，可也照不亮任何一处。
墙角，放着一张床。
这里是一个家，但堪称家徒四壁。
唯一的装饰物是靠墙堆至半人高的電脑主板,乍一看像某种机械骸骨。
可房主也并不贫穷，正中央的操作台下，码着七八个服务器机箱，全部都在高速运作,发出“嗡嗡嗡”的持续响声。台上十多个大小不一的显示屏上闪烁着绿色的代码,几条机械臂敲打着键盘，关节灵活。
背对林昭月坐在操作台前的少年直起身体,似乎“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他伸出手，一条机械臂停下来，精准拿起操作台上的咖啡，送到少年的嘴边。
林昭月从少年的背影认出他，娱乐至死二把手——R。
这位警惕性不够高的黑客，并没有发现倉库里多出一个人。
“嘟嘟嘟——”
少年接通電话,随着桌椅的旋转，他眼角余光终于收纳进身后的景象。顿时手中咖啡泼洒一地，差点跳起来。
“靠！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很難解释。
林昭月没有躲起来。她能躲，但没必要。
R是她在这个时间节点的目标对象，被时空隧道吐出来的那一刻，周围的世界都褪去老旧暗沉之色，一切绚丽的色彩都来自R。
“我问你话，你谁啊……”
手机里传来一声哭泣。
“冉郁，我是你师母。你汪老师出事了……呜呜，你能去医院一趟吗？”
R愣了半晌，拔腿就往外跑。
“师母、师母……你慢慢说，我该去哪个医院。”
電话那头说：“三院，你家旁边的那个。”
“好嘞，我三分鐘就能到。”
R说这个话的时候，已经跳上车，猛踩油门冲向街道。
林昭月坐在后排，推背感强烈却没有令她晃动身体。R已经讓手机外放，当然是否外放都无法阻止林昭月听到通话内容，她无意窥探隐私，但目标身边的突发事件往往都有遊戲有关，她得知晓。
她出门的时候，顺手帮R拉下卷帘门，并锁上门。
R并没有在意后排座的人。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后排座有人。
“师母，你别急。老汪出什么事了？”
R超速了。
他比谁都着急，但还在安抚电话那一头的人。
林昭月看得出来，汪老师和师母对他很重要。
“你老师在你家附近被车撞了……”
R踩下刹车，跳下车。
湿热的眼泪落在林昭月的衣摆上，R在流泪。
林昭月跟着他往医院里面走，见他拉着一名护士就咨询有没有车祸被送进来的中年男性，看不下去的林昭月把他拽进急诊科，在护士台咨询，很快被护士引进去。
“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
“嗡……啪……”
除颤仪。
“呼哧、呼哧……”
呼吸机。
“肾上腺素1mg静推！”
“准备气管插管！”
医生冷静地下达着命令，护士核对信息。
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吵得人耳朵生疼。
R站在那里不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拉开的帘子。
染红的急救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
牛皮凉鞋、男士钢丝短袜、沙滩裤、短袖衬衣。
林昭月视线从下往上遊走，终于落在男人的脸上。因为车辆的撞击，男人的头有些变形，但結合他身上熟悉的衣物，只需要一眼，林昭月已经确定他的身份。
数学老师，汪启。
林昭月在第二个副本遇到他，他是一个好老师。只因黄毛张耀祖伪造学生的身份，喊着“老师、老师，你救救我”，便在危急关头掉头回去救学生。
谁知张耀祖利用老师对学生的慈心也就罢了，竟还故意将汪启推倒吸引丧屍。
最终，张耀祖犯众怒而死。
可汪老师也被丧尸啃食半具身躯，死在副本里。
那时候的林昭月没有能力救他。
护士走过来问：“谁是家属，到账上交点钱。”
林昭月说：“我来吧。”
她交完钱没有立刻回去，知道汪老师已经没救了。
汪老师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在副本里穿的那一身，很有可能是副本一結束，代管他身躯的程序便在马路中间停止运行，结果自然造成车祸。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给汪老师留下的印记，正因如此，她知道自己还会和汪老师见面，哪怕对方并未留意到她，也没有记住她。
可是未来指导过去。
汪老师进副本能遇到她，证明时间是错乱的。
十多分钟后，林昭月才重新走进医院。正要看到医生一脸惭愧地对R说：“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一位中年女士直勾勾地看着血肉模糊的屍体，双眼一闭向后倒去。
R喊道：“师母。”
林昭月抱住中年女士，问还未反应过来的医生：“有空的病床吗？”
这个人一直在旁边吗？
医生完全没有看清林昭月是怎么出现的，他先是一愣，接着作为医生的职责回归，连忙说：“有点、有的，这边来。”
林昭月跟着医生来到病房，把中年女士放在病床上。医护人员围过来，她退后两步。
R站在门口，整个人都是傻的。
林昭月拍拍他的肩膀说：“振作一点，你师母还需要有人照顾。”
R擦干眼泪说：“我知道了。”
汪老师的妻子很快醒来，但医生建议她住院。她记挂着汪老师的尸身，不肯躺在床上，还是R说葬礼的事情他会办，您再出事，老师走得也不安心。
说到葬礼，两人都是一愣。
汪老师的妻子慢慢躺回床上了。
R離开病房，眼中淌下泪来，轻声说：“汪老师是在我家附近出的事，都怪我不肯搬出仓库，否则他也不会因为又来劝我，所以出事……”
“不是你的错，”林昭月肯定地说：“害死他的另有其人。”
R精神振奋少许，“对……我得去找肇事司机。”
“不是司机，”林昭月说：“如果你相信我，可以查看汪老师出事前一段时间的视频，一定会有发现。”
这是什么意思，R听不懂。陌生女性的话，怎么都带着阴谋的味道，听起来像是有人故意害汪老师……
可汪老师只是一名优秀老师，害他还不如害自己。
自己倒是有与人结仇，可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
周围人来人往，R疑虑的神情已经引来许多人的注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也没有设备……”
林昭月伸手在空气中画圈，随着她的动作空间裂缝出现。她拽着R走进去，再出来已经是R的仓库了。
R:“……”
林昭月说：“你现在可以查了。”
“你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与汪老师在另一个世界有过交集的人。”
“什么另一个世界？阴间……你是死神？”
林昭月：“……”
这次轮到她沉默了。
R见她如此，先调出汪老师出事时的监控，发现汪老师在车祸发生的前一个路口呆滞站立了十多分钟。那期间，他臂弯里夹着一沓试卷，低垂着头颅。
汪老师的颈椎不好，前段时间还去医院做过理疗。为了提醒汪老师注意体态，R特地制作了一款矫正马甲，会在他姿势不正确的时候发出警报。
汪老师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动起来之后，走到红绿灯路口。绿灯时不过马路，偏偏在红灯时冲到一辆大货车面前。
这种行为和找死没有区别，若非足够了解汪老师，他也会以为老师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决心自杀。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R抬起头问：“老师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吗？”
屏幕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眸子里已经没有脆弱的情绪，而是燃起怒火。
林昭月想了一会儿，她现在不惧怕游戲的威胁，便将认识汪老师的过程和盘托出。她一直观察着R的表情，害怕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那样的话，她得打开时空隧道，从机械丧尸的副本里取出监控。想必以R的技术，应该可以确定监控录像的真伪。
所谓眼见为实，双方自然再无猜忌。
没想到，R听她说完，竟说：“这的确是老汪会做的事情，因为我也是被他拯救的学生之一。”
“我曾经是老汪的学生，成绩没多好——我对书本上的知识完全不感兴趣。我那对父母一心想要一个听话懂事热爱学习的孩子，不满我整天对着电脑，于是把我骗进戒断学校。那会儿我还没有现在的技术水平，在学校遭受过电击、虐打、长期禁闭等折磨。唯一记挂着我的只有班主任老汪，若非他把我带出学校，我早就死了。”
“那对父母生下我，但给我第二次生命的是老汪。”
“他就像是我的爸爸。”
林昭月默默地听着。
R说：“黄毛已经死了。将他培养成王八蛋的他的家人，我也不会放过。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林昭月淡淡道：“游戏曾害死我的亲人，我要毁掉它。这件事一个人难以完成，我需要集结同样被游戏所害的人……”
R打断她的话，说道：“真刺激，但我不能帮你。老汪已经过世，师母还需要我的照顾。”
R和铁砧是不同的。
林昭月发现这一点，给出新的筹码。
“如果我说，我能‘复活’汪老师呢？”
R……R捂着脑袋喃喃自语，“我刚才好像幻听了。”
林昭月打断他的表演：“你没有幻听，‘复活汪老师’是我给的报酬。要不要随便你。”
R：“这种天方夜谭，让我怎么相信。”
“你不信就算了。”
林昭月作势要走，R拦住她：“等等！”
“干不干？”
“我考虑一下。”
“没有时间给你考虑，你干不干？”
“干！”
林昭月说：“你猜你不是在骂人，而是答应了。”
R:“……”
“我先送你回医院，走吧。”
林昭月打开空间裂缝，从医院无人处走出来。她转过头，正准备和R说话，就见R胸口处浮现机械手表的图案。
此时此刻，这个时间节点应该要做的，林昭月已经做完了。不管她想不想離开，都需要离开了。
“今天先到这里，我会再来找你的。”
“等等，”R拉住她的袖子：“你还没说，我具体的工作内容呢。”
“我打算建立一个玩家组织，你做副首领，负责审核玩家的身份，联络他们。借助网络，只要你技术够好就是安全的。至于工作……工作应该是比较轻松的……也许吧……”
林昭月不是很确定，她每次联系R都觉得这副首领特别狂躁，嘴巴坏得像是整个世界都对不起他一样，多半是工作太累导致的。
R还以为神秘女士要让他赴汤蹈火，没想到要做的事情并不难。他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但也觉得神秘女士要做的事情非他不可。
这让他察觉到竞争的压力。
毕竟，他想要汪老师复活，非神秘女士不能办到。眼见神秘女士要离开，他态度积极地询问：“我总得知道你是谁吧？”
林昭月在心中叹息一声——
哎！此时此刻，若她还不知道娱乐至死是她自己创造的，她就是傻子。
可见有时候，未来也会欺骗过去。
眼见未必为实。
可她只能遵照未来，不能违背未来。
林昭月在时空漩涡席卷而来之时，一字一顿说：“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林沉雪……”
第103章
九拼拼图副本,时空裂缝悉数消失。
天边凝固的云朵散开，即将落山的红日晕染万丈霞光。
林昭月伸手一揽，将妹妹搂在怀中。
林沉雪在熟悉的怀抱里抬起头来,她并没有发现时间曾经凝滞过，也不知道姐姐穿越到过去四十多次,才换来时间继续向前的未来。可她却只需一眼，就能发现姐姐的疲憊。
“姐,你是不是过度使用能力了？”
林昭月没有骗她，姐妹相处最需要的是坦诚。明明有事却装作无事,只会让关心你的人更担心，她作为姐姐，自然要以身作则。
“我是累了。现在非常疲憊，我们赶紧离开吧。”
林昭月话音刚落，腳下泛起乳白色的光。
这是通关副本才会有的异狀,就在活下来的玩家们放松下来之时，却见乳白色的光芒中混合进七彩流光，绚烂无比。
“怎么回事？”
园长奶奶惊讶地看着腳下，“这次和以往为什么不一样……”
狐爸爸强笑着说：“可能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进副本,离开副本给点欢庆的色彩也是正常的。”
一个玩家颤声说：“游戏可真贴心啊。”
这话把玩家们都干沉默了。
拼图游戏和贴心有关系吗？
它对玩家只有恶意。
有异狀不会是好事,也有可能是拼图游戏要反悔。
通关九拼拼图副本就能永久脱离游戏的传闻，毕竟没有被游戏证实过,万一等待他们的不是回归而是死亡呢？
林昭月出声道：“不用担心，异状是我带来的。一会儿进入水墨世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各位都要保持冷静。”
玩家们紛紛点头，他们有无数的问题，但都不敢问。
林昭月对妹妹自然是无比温柔有耐心的,解释道：“七彩光华是我空间能力的具现化，不是拼图游戏的手段。我本来可以直接带你出去的，但你肢体有残缺，需要到水墨空间中修複。”
“不过，我代你们通关副本，在拼图游戏看来多半算作作弊。等会进水墨世界，说不准会遇到什么样的阻挠。”
林沉雪没说“不要去冒险”的话，姐姐明显是有所计划的，虽然冒险但信任姐姐的她，觉得姐妹俩一定会没事。
我的姐姐能办到任何事情！
从小到大，林沉雪都是这样认为的。
隨着脚下的空间坍塌，几人身体一轻，向下坠落进水墨空间。
没人注意到，林昭月揽着妹妹的手一抬，BOSS不受控制地逐渐靠近她。隨即，她袖中亮起七彩光芒，BOSS一句呼唤都没有发出来，便被吸进其中了。
这里很黑，但又很亮。不知是哪里来的光，使得黑到极致的水墨空间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之地。那光是无形之物，但此刻他们身边的七彩光芒却是看得见碰得到的，只是作为资深玩家，每一个人都能感知到光芒的危险。
哪怕光芒就附着身旁，随着他们而动，似乎只是颜色鲜艳而已。
他们却清晰的知晓，要是乱动的话，没准刚长出来的肢体又要消失不见。
玩家们的肢体飞速生长，在副本里受的伤很快痊愈。
每个人都意识到不同寻常。
因为，明明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身边的人却没有消失不见。他们有的唤出个人面板，有的开始向下张望。
心理作用之下，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
忽然，玩家们开始向上飄去。
来的时候下沉，走的时候上浮。
一行行金色的立体文字从上方飄落下来。
[一、禁止在游戏以外的世界，提及拼图游戏。初次警告，再犯抹杀。]
[二、离开拼图游戏，天赋技能禁用。]
[三、期待与你下次相遇。]
撞开文字，便是出口。
玩家们不禁心情振奋，狐爸爸耸动肩膀，正要像往常一样顶开轻如羽毛的立体文字，猝不及防肩膀一沉，像是负上千斤重担一般，身体向下沉去。
他一时岔气，连话都说不出来，难以及时提醒其他人。
其他人也不必他提醒，纷纷感受到重量，向下跌落。
一时间，三行文字纷纷散开，各自成团，标点符号前后夹击玩家，
“相遇”二字下降，砸向林昭月。
林昭月伸手一推，金色字符便轻飘飘被推远了。它们震颤，不忿一般发出嗡鸣声，各自为政的文字们朝着“相遇”二字聚集而来，重叠挤压，组成一个大字形。金光闪烁间，竟显得有些人模人样。
文字本就巨大，构成的巨人身高超过九十米。
林沉雪仰起头看着巨人，说道：“又是巨人……”
前有火焰巨人，后有文字巨人。
同類型的对手，她可就不担心了。
林昭月把妹妹推开一点，两道在水墨空间里完美隐身的影子缠在林沉雪的腰间，拉着她继续往后退。
巨人踩在空中，如同脚踏实地，朝着林昭月奔来。
小小的林昭月，对它来说犹如一只蚂蚁。
人類可以一根手指捏死一只蚂蚁。
这里又是游戏的地盘，它们的绝对主场——可林昭月还是会赢。
她的天赋技能是将对手拉到同一层次战斗，法力值100点，她已战无不胜，不管是谁最多能和她打成平手。
既然奈何不了她，自然也不能阻挡它离开。
林昭月的身躯开始变大，越来越大，当文字巨人冲到面前时，蚂蚁已经变成人类。双腿踩着“地面”，扭腰挥拳。
优雅的姿态。
鼓起的肌肉。
经过专业训练的击打动作。
一拳，文字“以外的世界”破碎，变成金色齑粉，散落在水墨空间之中。
文字巨人的头没了。
两拳，文字“初次警告，再次抹杀”破碎。
文字巨人的左手没了。
三拳、四拳、五拳。
文字巨人没了。
水墨空间剧烈晃动起来，像是在不甘地咆哮。
林昭月托举妹妹，进入被七彩光芒包裹的一道白光中，剩下的玩家们被影子拉扯着，在白光消失前脱离水墨空间。
……
“这是八个月之后？”
精神病院叁号房间，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林沉雪惊讶的複述姐姐的话。
玲小萝解开束缚带，头也不抬地说：“是的哟，马上就要过年了。”
林沉雪手脚恢复自由，终于可以活动身体。她抱住林昭月的手臂，撒娇道：“姐姐，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林昭月板着脸说：“先吃点东西。”
林沉雪摇头说：“我不饿。”
“那是身体饿过劲儿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边吃边说。”
玲小萝嫉妒地看林沉雪一眼，她也想和院长贴贴，不过不敢……咳！她是员工，不好和老板撒娇的。
“我去准备吃的。”
此时不是吃饭的时间，餐厅里没人，正好方便姐妹俩说话。一个故事从天明讲到天黑，她们从精神病院一直回到家里。
洗漱之后，林沉雪抱着枕头来到姐姐的房间，从床尾钻到床头，长发乱糟糟铺在林昭月的胸口，扬起小脸说：“姐姐，我今天想和你一起睡。一个人睡，我会害怕的。”
林昭月关上灯，摸着妹妹的背脊说：“姐姐在呢。”
快要睡着前，她忽然问：“你第一次联絡R是什么时候？”
九拼拼图副本中，林昭月只将“娛乐至死”建立起来，并与城郊精神病院达成协作关系，所有的裂缝便全部消失。后来怎么样，她不知道。
“第一次进副本之前。”
林沉雪一口说出具体的时间。
“我没有联絡他，是他主动联络我的。最初我以为是恶作剧，进副本之后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林昭月知道关键之处来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时间没到。总之，你创立的‘娛乐至死’你得负责，不要以为不记得了，就可以违约。赶紧给我记起来啊！首领。”
林昭月若有所思，问道：“然后呢？你们有见面吧。”
“我从第一个副本出来便约他见面，见面时他像是认识我一样，表现得很熟稔。那会儿我甚至怀疑自己真的失忆过，却没想到是姐姐你借我的身份做事。”
为什么R会把小雪错认为自己呢？
过去和未来之间，总是有一个个谜题。
闻着姐姐身上的香味，头脑变得昏昏沉沉。林沉雪打着哈欠，问道：“说起来……姐姐，那些和我一个副本的玩家已经回到原本的时间线了吧？”
“没有，我的技能熟练度还没有到达能一次性打开多条空间通道的程度，他们回归之地是此时。”
“哦，这样啊……”
等等。
林沉雪睁开重于千金的眼皮，强打起精神说：“我的身体是被BOSS借用才一直保持活性，他们的身体死去八个月了……他们回哪？”
林昭月抚摸着柔顺的秀发说：“睡吧，明天告诉你。”
林沉雪现在就想知道，但在姐姐温柔的抚慰下，累到极致的她抗拒不了睡意，瞬间陷入香甜的梦。
林昭月闭上眼睛。
床头，小熊娃娃眼睛闪烁红光，凌空飞起，扑向林昭月。
“啪——”
它被一巴掌拍落，掉在墙角。
今晚，它将一直头朝下脚朝上，面壁思过。
第104章
C市,24小时便利店。
早上六点钟，正在打瞌睡的店员听到叮咚一声响，立刻站直身体喊道：“欢迎光临——”
睡眼蒙眬地看清来人,他不由心中一紧。
清晨的第一位客人浑身*裹在密不透风的衣物里，头上戴着黑色头套,顶部还扣着同色的鸭舌帽，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这个样子不像是买东西的,更像是打劫的。
他/她会付钱吗？
店员的視线全程跟随蒙面人。
蒙面人径直走向熟食区，拿了一个饭團,另加一瓶鲜奶，迈步走向收银台。
店员虽然很害怕，但不想激怒对方，轻声说：“一共十二块。”
蒙面人拿出钱，递给他。店员心想,这位客人打扮得很糟糕，但似乎并不是坏人，就是眼睛长得有点奇怪，怎么只有黑眼珠没有眼白呢？
店员吞咽着口水,颤声说：“饭團需要加热吗？”
话说出口,他很想打自己一耳光。
好在，蒙面怪人没有理他,拿起饭团径直离开了便利店。
来到无人的街道，他撕开饭团包装，拉开头套。头套之下，只有高速旋转的灰燼。冰冷的饭团刚碰触到灰燼的一角，就被吞噬掉了。
“狐狸……”
林沉雪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蒙面怪人，叫出他名字。紧接着快步上前,彻底拉开他的头套，只见高速运动着的灰烬构成一个人体轮廓，模拟出面部的沟壑以及眼睛、嘴巴、鼻子。
蒙面人……也就是狐狸一把抓住林沉雪的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昭月说：“你本来应该回归自己的身体，但身体几个月之前没了。现在只剩下骨灰，骨灰也能用，就是这么回事。”
狐狸是凌晨从骨灰罐里钻出来，几个小时过去，已经熟悉自己的新身体。他的新身体是用骨灰重塑的，勉强也算有人形。
“可我这样没办法正常的生活吧？”
林昭月很爽快地说：“怪我多事。那我让你安息好了。”
“等等……”
狐狸看出她不是开玩笑的，连忙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这样挺好的。真的。”
林沉雪睡着前，姐姐承诺她，明天告訴你其他玩家的情况。结果，她被直接带到其他玩家面前——情况是很清楚了。
姐姐的教育还是一样奉行直截了当的方針啊。
林昭月走到一边去，给前队友说话的空间。
林沉雪对他说：“你本来应该死了的，你自己知道吧？我也一样，我的身体被副本BOSS占据……”
狐狸吓一跳：“直接在现实世界说这些可以吗？”
林沉雪点头：“我姐在呢。”
狐狸：“玩家里数你命最好。”
林沉雪抿唇一笑，狐狸忍不住说：“在副本里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堪称威风凜凜，杀伐果断的人一遇到姐姐，直接化身小女孩，这谁能适应？
“总之，用腦子想一想就知道，姐姐这么做是在帮你，你现在的状态，多半还是姐姐用了什么方法才达成的。你肯定觉得，姐姐能把你带到此刻，也能送你去死亡前的时刻……”
狐狸打断她的话，“我没这么厚脸皮。真能办成，不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狐狸是个聪明人，他只是思考一下把现在的人送到过去，腦子里就冒出一大堆和时空紊乱相关的乱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