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1 / 2)

第31章 惠嫔

用了晚膳, 敬事房习惯性地端上绿头牌。

康熙看了一眼,又想起白日里保清闹出的笑话,挥手, “不必了,去延禧宫。”

他有些促狭心思, 允瑞那里告诉了大臣,保清也该告诉他额娘才是。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这次学聪明了, 康熙刚抬手便识趣地领着端着托盘的小太监退了下去。

刚走两步, 康熙又吩咐了一句, “把那两只蝈蝈和保清换下的牙也带上。”

作为皇上身边第一贴心人,皇上想到的他要想到, 皇上想不到的他也要考虑到, 因此在康熙哄孩子那会儿, 梁九功就已经将保清的乳牙用手帕包起来了。

那两只蝈蝈也被妥善照顾着,乾清宫能人不少,想在梁九功这位大总管面前露脸的多了去了。

最后还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太监说自己以前养过,抢到这个活儿, 有了提着竹编蝈蝈笼随行延禧宫的机会-

天色渐晚,夕阳慢慢落下地平线, 紫禁城四四方方的天被落霞染得煞是好看。

收到了康熙要来的消息, 云筠表情一如既往,当自己不知道下午的事儿。

安插人手都是背地里的行为, 虽然大家或多或少都做过懂的都懂,但没有明面上的消息来源最好还是装作不知道。

因此看到小太监将一只竹编笼放在案几上, 云筠表情有些茫然,“皇上这是带了什么物件?”

她是真的茫然。

毕竟皇子上课玩蝈蝈被抓住这件事,康熙怎么会让人传出去坏了皇子声誉, 一个洒扫小太监更是无从知晓了。

康熙似乎心情比较愉悦,脸上难得有了笑意,“惠嫔不如打开看看?”

云筠有些狐疑。

她总瞧着康熙有点不怀好意。

房间内的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退了下去,梁九功与茯苓守在次间,随时等着主子传唤。

云筠轻轻揭开竹编笼盖子的一个小角,小心谨慎。

她刚刚瞧见竹编笼微微动了动,里面是活物。

看了一眼,两只绿色的虫子蹦蹦跳跳,甚至有一只蹦到了竹笼口,看起来就很活跃的样子。

云筠指尖一顿,非常冷静地将盖子合上,“皇上怎么带了两只虫子来延禧宫?”

她最怕的是软体动物,对这种被关起来的虫子不是那么害怕。

但是!

哪家好皇帝送妃嫔虫子啊?

你是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听尖叫吗?

康熙注意到了云筠那点小动作,嘴角笑意更深了,“这是保清亲自在尚书房廊下花盆里抓的蝈蝈,朕答应了保清,只要他在一个月内学完《中庸》,朕就让他每个月见这两只蝈蝈一面。”

“保清抓的?”云筠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花盆里能抓住蝈蝈?还一抓就是两只?”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花房送到各宫的花都是仔细检查过的,能抓到一只算保清运气大爆发,至于两只?

哪有那么多蝈蝈藏在花盆里。

总之已经罚过了,康熙非常坦然,“保清自己是这么说的。”

他还简单将自己发现保清上课玩蝈蝈,带到乾清宫,保清的供词说了一遍。

云筠一想到自己下午那么紧张,保清竟然在玩蝈蝈,这怒火就止不住翻腾。

她没有掩饰,眉头蹙起,直言道:“皇上一定罚了保清了吧?”

不管是哪个时候的家长,在得知孩子上课开小差时就没有不生气的。

“让保清面壁思过了一刻钟,”康熙点头,他是不会主动说出这里面的乌龙的。

见惠嫔也被保清气到了,康熙不得不承认,他心态平衡了那么一点。

毕竟白日他被保清哭得没脾气,被孩子嚎着他把自己儿子说吐血了也是一种新奇体验。

只是那股亲眼看到保清上课玩蛐蛐的怒火不上不下,如今有人和他一起感受这种火气,康熙舒坦了。

不过他也不是专职来气自己妃嫔的。

康熙话题一转,“保清在乾清宫换牙了,朕让太医给他看了,是正常换牙,换下来的乳牙就在手帕里。”

民间有上牙往下丢,下牙往上放的说法,据说这样能促进新牙长出。

云筠先将手帕包着的牙齿收了起来,准备等保清回延禧宫的时候让他亲手丢偏殿房顶上。

或者他自己拿去丢东三所房顶上也行。

有了保清作为共同语言,云筠与康熙相处时自在了许多,亲手剥着卢橘,也就是枇杷。

康熙大马金刀坐在紫檀木椅上,“朕的乾清宫有大臣进出,不好养蝈蝈,正好下个月端午保清会回延禧宫一日,这蝈蝈就暂时养在延禧宫。”

云筠将准备喂给康熙的枇杷转手塞进了自己嘴里。

康熙还在继续道:“养蝈蝈的小太监朕也一并准备了,只管让他盯着,你也不必自己上手。”

一切都准备好了,云筠还能怎么办?

只能养啊。

还要养好。

毕竟这是她儿子亲手抓的,为了见这两只估计还要奋发向上努力学习。

要是她给养死了,保清眼泪不得淹了延禧宫。

——

时间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五的端午节。

原本宫里会在端午举办粽子宴菖蒲宴之类的宴会君臣同乐,但如今距离皇后薨逝不过百日,内务府不仅取消了宴会,连原本端午节的特供雄黄酒也取消了,粽子更是只有素馅的豆沙与枣泥,并且供应的很少。

不过好在保清还是被放了一天假,能回延禧宫。

自从上次玩蝈蝈被抓住后,保清在尚书房简直老实的不得了,后面康熙的考核也过了,值得一提的是允瑞,虽然学的磕磕巴巴,但好歹到了及格线。

延禧宫门口。

知道保清回来的具体时辰,云筠算着时间到延禧门等候。

保清穿着素净的服饰,只在右手手腕上系了一根样式简单的五彩绳,一见到云筠下意识想裂开嘴笑。

又在下一秒闭上了嘴。

自从换了牙,保清说话都少了许多,笑也只敢抿唇。

在回答师傅和康熙的问题时更是尽量精简语言,保持表情严肃。

云筠已经从康熙那里知道保清换牙了,还听过无良父亲对保清的嘲笑,保清要脸自尊心强,她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牵着保清的手,摸了摸他冒出青硬发茬的头顶。

嗯,刺刺的。

不好上手。

不过皇后孝期未满百日,皇子也不得剃头。

见保清端正严肃的模样,云筠轻轻笑了笑,“在尚书房的功课还顺利吗?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保清的小手紧紧牵着云筠,顾及着换牙,说话的声音也低,“《中庸》已经学完了,皇阿玛还夸奖了儿臣。孙嬷嬷照顾也尽心,还有额娘时不时派人送来的吃食,儿臣一切都好,额娘不必担心。”

报喜不报忧。

云筠牵着保清的手迈过门槛,故意道:“额娘有一个惊喜要给保清。”

看来保清还不知道康熙把蝈蝈给她养的事情。

给了茯苓一个眼神。

等云筠带着保清进入正殿时,一个竹编笼端端正正放在案桌中央。

保清有一点意识到了什么。

云筠松开保清的手,推了推,“去打开看看吧,这是你皇阿玛答应你的奖励。”

保清心里更确定了。

他磨磨蹭蹭地伸手,脸色渐渐红润。

一看,两个蝈蝈在竹笼里跳的欢实。

“额娘!”保清怎么也没有想到,皇阿玛竟然这么可恶。

他明明请求过皇阿玛让他不要告诉额娘的。

皇阿玛不守信用!

保清脸涨得通红,耳尖也满是红霞,不知是不是被气的。

皇阿玛太讨厌了!

云筠笑眯眯地戳了戳保清脸颊,康熙什么都告诉她了,也包括保清最后的请求。

她向保清展示了一番大人的险恶,“你皇阿玛已经将一切都告诉额娘了,还有保清最后那句话,皇上说,保清只是请求,但是他没有答应下来哦。”

云筠保证,最后那一个哦也是康熙的原调。

就显得非常气人。

保清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人心险恶。

皇阿玛是个小心眼!

逗了保清一下,云筠没有让他难得回来一次还过得不高兴的心思,安慰地摸了摸保清的头,“好了,说了奖励就是奖励,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额娘也没有责怪保清的想法,保清才六岁,偶尔调皮一下是天性,额娘还是最喜欢保清了。”

叽里呱啦一串话下去,保清抓住了重点。

额娘还是最喜欢他!

又高兴了起来。

看着保清脸上的红霞渐渐消了下去,云筠在心里感慨。

真好哄啊-

虽然端午不能大张旗鼓地过,但内务府还是往各宫送了青箬叶、糯米、豆沙、枣泥等,有想吃粽子的可以自己包。

延禧宫这边内务府送了不少,纳喇贵人也分到了好些。

前些日子侍寝之后,底下人风向又转了回来。

知道她没有被皇上厌弃,还可能巴结上了贵妃,内务府这次送来的东西品质都上了一个台阶。

纳喇贵人扬眉吐气,正好去年内务府送来的江南米酒还剩下两坛,大手一挥让白兰全开了。

白兰以为纳喇贵人想在孝期饮酒,连忙劝阻,“小主,现在还未出先皇后百日呢,连内务府都没有在端午节提供雄黄酒,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我知道,”纳喇贵人好歹入宫这么多年,基本的宫规还是知晓的,“就是打开闻闻味儿,就算不喝我也高兴。”

白兰依旧是不信任的眼神。

但是作为宫女,她也不能忤逆纳喇贵人的想法,只能安慰自己。

皇上今日肯定不会翻小主牌子,惠嫔娘娘那儿估计也正在和五阿哥母子团聚,没空理会她们。

一边想着,白兰一边手脚麻利地开了一坛江南米酒。

当然,这些行为都是在房间内偷偷进行的,没有让其她的宫女太监瞧见。

纳喇贵人闻着米酒的味道解馋。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想喝酒。

不过这米酒的味道怎么闻起来有一点反胃?

纳喇贵人干呕了一声。

联想到纳喇贵人最近的不同,电光火石之间,白兰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疾手快地又将整坛酒封了起来,搬到杂房。

第32章 惠嫔

纳喇贵人嘴皮子动了动, 刚想说点什么,就见白兰风一阵地端着酒坛子跑了,又风一阵地跑回来。

宫里要求宫女不许奔跑疾走, 行走需步履轻缓,白兰这举动已经是举止轻浮了。

但是她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一脸激动,小巧的瓜子脸涨红, “小主, 您这反应”

白兰是一直跟着纳喇贵人伺候的, 她依稀记得,当初小主怀九阿哥时也是这表现。

“是不是有了?”

最后几个字, 白兰声音压得低低的, 可也藏不住话里的喜悦。

纳喇贵人愣住, 手情不自禁摸上小腹。

她的月事一向不规律,好像,似乎,自从侍寝之后是没有用过月事带?

如果真的怀上, 算一算时间,大概也一月有余了。

“还是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纳喇贵人不愿意空欢喜一场, 也不想带着可能怀孕了这个想法提心吊胆。

纳喇活得自在,虽然嘴巴碎, 但是想得少。

倒是白兰还多想了一点,“今儿是端午, 五阿哥难得回来,估计惠嫔娘娘也腾不出心思来应付这些琐事,小主也没必要去惹惠嫔娘娘不痛快。”

“不如稳妥一些, 等过了端午,在给惠嫔娘娘请安的时候提出来也不妨事。”

纳喇贵人非常听劝,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保清在延禧宫玩得非常高兴。

唯一让云筠有点苦恼的就是,保清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两只知了,还要同蝈蝈一起养。

难道抓虫子是小孩的天赋技能?

“保清难道不觉得知了太吵了一些吗?”云筠耐心地蹲下和他讲道理。

“再说保清之后要回东三所,这蝈蝈是你皇阿玛让额娘帮着养的,不可能让你带回去,那两只知了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要是再被你皇阿玛抓住上课玩知了,他可不会简单放过。”

反正康熙在保清那里是个严父了,给他加深一点印象,拿来吓唬保清也算物尽其用。

保清有自己的想法,认真回答:“额娘,这两只知了是儿臣送给你的。”

云筠惊讶。

送给她?

她要知了做什么?

难道这东西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妙用?

云筠眼神狐疑。

茯苓和灵芝站在一旁一脸好奇。

保清捏着知了的翅根,将它们往云筠面前举了举,非常有孝心,“汉文师傅说过要孝顺父母,大清以孝治天下,如今儿臣有蝈蝈,额娘却没有,这不好。”

“儿臣本来想给额娘抓一只蝈蝈的,但是没有找到,”说到这里,保清小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愧疚,“但是儿臣在延禧宫的石榴树上抓到了两只这个!”

保清抓着知了就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小福子说这是知了,儿臣仔细研究了一番,知了有翅膀,蝈蝈也有翅膀,知了会叫,蝈蝈也会叫,它们还都长得差不多。”

说到这里,云筠懂了。

知了成蝈蝈平替了。

保清甚至大方不计较是康熙拿了他的蝈蝈,给康熙也准备了一只。

“这是额娘的,”保清捏着一只稍微大一些的。

“这是皇阿玛的,”康熙那一只要小些。

云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儿子孝顺,连养只虫子都不忘记额娘。莫生气,莫生气,在保清心里她还比康熙重要一点,没瞧见给她的知了都比康熙的大吗。

养知了。

“保清你看额娘像不像知了?”

保清一脸疑惑。

额娘刚刚非常快速地说了一句什么?

云筠重新冷静。

延禧宫到了夏季都会有小太监将殿外的知了沾了,以免打扰到妃嫔,看来还是有漏网之鱼。

“额娘这里已经给保清养着蝈蝈了,”云筠微笑道,“不如这两只知了就给皇上养着吧,保清的孝心也要让皇上亲自感受到才是。”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知了交给康熙吧。

保清想了想,点头。

云筠连忙让小太监又拿了个竹编笼过来。

他养蝈蝈养得精细,又手巧,连着编了好几个不同的竹笼给蝈蝈换着住。

现在云筠才觉得嫔位还是有些不够,若是妃位,她现在就立刻马上将这两只知了给送去乾清宫。

不过好在,就这么一个小插曲,其余时间保清还是很乖巧可爱的。

——

初夏的风总是裹着几分燥热。

听到纳喇贵人亲口说出自己有可能怀孕的消息,云筠当即让小福子去请太医。

又吩咐宫女将冰镇的酸梅汤撤下,给纳喇贵人另上了一盏红枣桂圆茶。

她解释道:“这几日天气炎热,但你我都是怀孕生育过的,孕妇忌寒凉的规矩你应该也懂,这红枣与桂圆都是温性食材,能补气血,瞧你脸色苍白便给上了这个。”

还没到日头最烈的时候,即便如此,从太医院到延禧宫,张太医额角也渗出了些细汗。

这位太医也是延禧宫的熟人。

当初云筠刚穿来那会儿,给她把脉的胡子花白的老爷子就是这位。

后来云筠升了位分,原本每月一次的平安脉也变成了十日一次,就这么心照不宣的相处下,当然更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张太医已经算是云筠的人了。

一瞧见小福子,张太医就麻溜地提着药箱来了。

他捋了捋胡子,“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按之不绝,是滑脉,不过脉象太浅,需要五日后再次诊脉,才能彻底确认。”

太医一向求稳,尤其是这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人情世故是拿捏得死死的。

若是想要瞒着,可以用月份太浅不好确定当借口。

若是不想瞒,现在也好,五日后也好,看她们选择。

云筠看向纳喇贵人。

她怀孕,她自己做主。

纳喇贵人选择了稳妥,“那就麻烦张太医五日后再来一趟了。”

张太医表示了解。

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纳喇贵人是延禧宫的人,眼下怀孕了,不论是出于良心还是责任,她都没办法对纳喇贵人撒手旁观。

“你现在金贵着,若是有什么事就让白兰来告诉我,”顿了顿,云筠不知怎么想起了同样怀孕的乌雅答应,起身,“本宫还是去你那里瞧瞧吧。”

尽管知道纳喇贵人再怎么落魄也不会到乌雅答应那个地步。

但是一想起佟贵妃当时的表情,还有她和荣嫔的惊讶,云筠觉得,以后不管延禧宫住进多少妃嫔,她都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眼住所。

毕竟自己宫里的妃嫔寒酸成那副模样,主位也跟着丢脸。

白兰此刻非常庆幸自己将那坛米酒收在了惠嫔娘娘绝对不会进入的杂房。

转了一圈后云筠放心了,纳喇贵人的住所很有妃嫔牌面-

康熙收到儿子的孝心有些苦恼。

“知——了”

“知——了”

乾清宫内知了声交错,长鸣穿透窗纱,笔直站立在乾清宫廊下的侍卫听得一清二楚。

今年的蝉鸣格外喧嚣。

梁九功秉承着为上分忧的想法,小心提出建议,“这知了本就寿命短,只能活十天左右,不如直接告诉五阿哥”

显然,他也是知道保清那一番孝心言论的。

不论什么东西,扯上了孝心,还是皇子对皇上的孝心,都是极为珍贵的。

“保存起来吧,”康熙叹气。

总归是一片孝心,也不能直接扔了。

宫里是有保存昆虫尸体的办法的。

最常见的就是昆虫自然死亡之后,宫人先清除表面污物,再用细竹丝或铜丝小心撑起虫体,悬挂在通风干燥的角落,待虫体完全干燥后,放入铺有樟脑粉的锦盒中。

既能防止虫蛀,又能留存虫体形态。

“做好后给惠嫔送一只过去,”康熙还记得这里面有惠嫔的一份功劳。

——

时间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十月。

乌雅答应生下了一位阿哥,行十一,这位阿哥还在胎里就已经被决定了去留,因此刚出生就被佟贵妃带到了承乾宫正殿。

至于乌雅答应,生育有功被封为贵人,迁居永和宫。

若是仍然居住在承乾宫,乌雅答应,哦不,乌雅贵人,未免没有见到十一阿哥的机会。

只是到了永和宫,这机会可就渺渺无几了。

很难不说迁居这件事没有佟贵妃手笔。

云筠对此没什么想法,即使这位是历史上的雍正帝,但他现在也只是一名站都站不起来的婴儿。

不过不代表别人没想法。

翊坤宫。

如今宫内一共住着两位妃嫔,主位娘娘宜嫔,与郭络罗庶妃。

后宫又多了一名皇子,还有一个不知怀男怀女的孕妇,宜嫔有些着急了,紧紧握住郭络罗庶妃的手,“姐姐,我们需要一个孩子。”

她是宠妃,可是宜嫔也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得宠,色衰而爱驰,荣嫔的前车之鉴还摆在她面前呢。

况且荣嫔尚有一子一女,她连怀孕都不曾有过。

没有子嗣,终究在后宫无法安定。

或许她对皇上有爱,也不愿意将皇上推给别人,可她是清醒的。

之前是危机感还没有到这个份上,现在嘛。

宜嫔果断向郭络罗庶妃传授了一些和皇上相处的小技巧。

姐姐妹妹,总有一个能怀孕有孩子。

第33章 惠嫔

这段时间后宫也算热闹了起来。

养孩子的养孩子, 保胎的保胎,争宠的争宠,各司其职, 也没耽搁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比如这没有孩子的嫔位,总有那么一两位盯着纳喇贵人。

不管是因为家世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能坐上嫔位至少没有太蠢的,也对后宫局势有个基础判断,

比如纳喇贵人这一胎吧。

若是一个公主, 皇上交给惠嫔抚养还有那么一两分可能, 可若是皇子,绝对是不会交给惠嫔的。

那人选可不得从剩下的嫔位中选择。

贵妃那里都不用考虑, 才抚养了十一阿哥, 怎么可能再送一位阿哥过去,

荣嫔与惠嫔情况类似,不考虑。

宜嫔听说最近在推举自己姐姐,心里一看就有自己成算,不会抚养别人的孩子, 不考虑。

纳喇贵人又与僖嫔有旧怨,就算僖嫔想要, 纳喇贵人估计也会使袢子, 可能性不大。

剩下只有排名前三位的安嫔、敬嫔与端嫔。

端嫔这些年是真的一心一意吃斋念佛,自皇二女夭折后, 她仿佛也跟着去了,整日抄写佛经, 外物半点不沾的样子。

仔细看下来,最有竞争力的竟然是关系要好的安嫔与敬嫔。

宫里很少有十全把握的事,有那么三分可能就值得她们搏一搏, 与其在后宫当一辈子妃嫔,不如等待时机,拼一把以后出宫当太妃的机会。

有了行动难免就会有破绽,云筠让人盯了那么久的宫女也终于有了结果。

身着灰色棉服的不起眼的宫女一板一眼站在云筠面前回话,字字清晰,“主子,麦冬那里已经查清楚了,伺候安嫔的一名二等宫女与洒扫御花园的一个小太监是同乡,麦冬这次回来之后奴婢趁她不注意瞧了首饰盒,里面多了一只红宝石戒指,不是宫里的样式。”

麦冬,也就是大封六宫那会儿有异动,被贬为三等宫女的人。

原来是安嫔的暗线啊。

云筠有了一部分宫权后将延禧宫的人都查了一遍,有异动的也被她清出去了,只有麦冬和白术,这两名茯苓觉得不对劲又是伺候已久的人。

“还有白术,”宫女继续说道,“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不经意去了东偏殿一趟。”

这个不经意就很有灵性了。

白术是二等宫女,只负责延禧宫正殿。

也不用猜了,云筠扶额,麦冬是安嫔的人,白术是敬嫔的,这宫里也只有她们两个有能力早早就在她身边安排人了。

毕竟家世不只是请安时说出来好听的东西。

家世好的妃嫔入宫时压箱底银子就不知道有多少,有了银钱,再加上前朝做官父兄的人脉,能在其她妃嫔宫里安插一两个听话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尤其是皇上刚登基那几年,后宫秩序还没如今这般井然,底下宫女太监那是见了银子眼睛就开,只要打点到位,偶尔在关键时刻说上那么一两句话,办上一点不要命的事儿

“继续盯着吧,”云筠淡淡开口,“收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下来,不必惊动她们。”-

安嫔与敬嫔的争,不是大张旗鼓的争,是暗流涌动,一切只发生在不言中。

就连纳喇贵人这个被觊觎当事人都没有察觉到她们的想法,还在美滋滋找云筠聊天。

她觉得怀这一胎时非常轻松,不像上一胎吐得连水都喝不下。

“就知道惠嫔姐姐这里热闹一些,”纳喇贵人扶着白兰的手跨过门槛。

她如今怀孕七月有余,青色的袄裙凸起,原本纤细的腰肢在肚子的衬托下更细了。

云筠看得担心不已,总感觉纳喇贵人这腰会随时折了。

见纳喇贵人大着肚子还准备给她行礼,云筠连忙将人扶起,“小心一些,这天寒地冻的,地上也滑,不是免了你的请安吗,怎么还每日前来?”

白兰小心翼翼扶着纳喇贵人坐在暖炕上。

纳喇贵人脸色红润,心情及佳,“我这不是在屋里待得也发闷吗,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就来找你说说话。”

虽然不知道这胎是男是女,但纳喇贵人已经有了一股莫名的自信。

这孩子还在肚子里就乖巧,一看就是来给她添福气的。

等她生下孩子,皇上一定会给她晋位分。

毕竟为皇室绵延子嗣是大事,还有乌雅答应生下孩子就两级跳成为贵人的先例在,她也不奢求,能给她一个嫔位就够了,她想将孩子养在膝下。

母子分离的苦她已经受够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落在屋顶上,很快就在廊外积起了薄薄一层。

纳喇贵人来时,云筠正指挥着茯苓烤板栗和红薯,现在有了纳喇贵人,云筠又烤了一杯参茶。

一个小太监苦着脸,顶着大雪到了延禧宫。

灵芝急匆匆地走进,又顾及到纳喇贵人欲言又止,不敢说出只言片语。

云筠瞧着灵芝脸色发白,给纳喇贵人塞了一颗热乎乎的板栗,“你先吃着,底下人办事粗心,我先去看看。”

纳喇贵人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她只当尚衣监那边又出了什么差错。

上次她来找惠嫔时刚好瞧见她训斥尚衣监的管事,说是有件衣裳绣错了纹样,竟然在孝期用了蝙蝠寿桃这种喜庆意涵的祈福纹,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瞧着都心慌。

云筠跟着灵芝出了东里间,路过明间,脚步依旧没停,直接绕到了西里间。

灵芝在云筠耳旁低语,说话都是气音,“兆祥所刚刚传来消息,九阿哥夭折了。”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们不知道,但是九阿哥病恹恹的身体宫里都知晓。

云筠皱眉,“这件事不可能瞒着纳喇贵人,她是九阿哥生母。”

但是要预防纳喇贵人动胎气。

七活八不活,纳喇贵人这胎要是有什么动静那可危险得很。

“立刻拿牌子去太医院请太医,”云筠深吸一口气,迅速理清楚头绪,“在太医来之前先瞒着,谁都不许在纳喇贵人面前提此事,要是有谁敢多嘴,直接发落到辛者库去,正殿外你亲自挑信得过的人给本宫守着。”

还好她延禧宫管得严,不然如果突然有个太监宫女什么的在外面嚷嚷几句让纳喇贵人知晓,动了胎气,她作为主位是要担责的。

第34章 惠嫔

做好了突发意外的准备, 云筠神情凝重地告诉了纳喇贵人这个不好的消息。

不出她所料,纳喇贵人脸色瞬间苍白下来,身体软得几乎坐不住。

云筠连忙让太医给纳喇贵人诊脉。

结论是动了胎气, 需要好好卧床静养。

纳喇贵人也听到了这个结果,用力握着白兰的手, 神色哀求地看着云筠,“嫔妾的身子自己知晓, 只是动了胎气, 去一趟兆祥所不妨事的。”

因为是夭折, 她可怜的孩子连皇陵都不能入,也没有正式刻碑, 只能用土坟或砖砌墓室草草安葬。

但她总要见孩子最后一面。

那是她很长一段时间在深宫里唯一的念想啊。

纳喇贵人掩面哭泣。

太医见多了悲欢离合, 此刻也不适宜继续留在这里, 只是开了一些保胎药让她们煎给纳喇贵人喝。

外面大雪依旧,纳喇贵人执意要去,云筠也不能拦着一个母亲见自己孩子最后一面,只好多派几个宫女小心伺候着, 最后与纳喇贵人一道去了兆祥所。

房间内宫女嬷嬷跪了一地。

作为实际上掌了宫权的高位妃嫔,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佟贵妃的身影。

云筠这边因为纳喇贵人的身体耽搁了一会儿, 到兆祥所的时候佟贵妃已经在里面站着了。

看着纳喇贵人摇摇欲坠的样子, 佟贵妃难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给纳喇贵人让了一个位置。

纳喇贵人慢慢走到床沿边, 缓缓坐下,愣愣看着九阿哥永远也睁不开的眼睛落泪。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只有纳喇贵人压抑的哭声。

哭了一会儿,纳喇贵人猛然抬头,眼神狠厉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嬷嬷, 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九阿哥怎么会突然夭折,是不是你们偷奸耍滑,照顾不力!”

九阿哥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瘦瘦小小,纳喇贵人瞧见时心都要碎了。

跪着的一位嬷嬷连忙喊冤,“娘娘明鉴,奴婢们照顾九阿哥再尽心不过了,只是九阿哥身体弱,就算用上好的药材养着也一直病恹恹的。”

“娘娘也知晓,九阿哥上次高热之后身体越发差劲了,入了冬更是有时候连参汤都喝不下,太医日日来给九阿哥诊脉,奴婢们整夜整夜守在床边,不敢合眼,只是换了多少方子都没用,奴婢奴婢真的尽力了啊!”

奶嬷嬷也觉得自己很冤,原本给皇子当乳母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

别的不说,但看皇上的乳母,如今好好被养着,地位尊崇,还惠及家人。

只是她怎么就那么倒霉,九阿哥是个病秧子也就算了,生母是个贵人也给不了什么赏赐,她们费心费力一回,不仅没好处,眼下九阿哥没了,她们未来是个什么章程还不知道呢。

云筠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

九阿哥的身体状况,宫里人大多知晓,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易。

而且上次皇上才发作了一次,伺候的人更是小心翼翼,断不敢再出差错。

如今纳喇贵人伤心过度,将怒火撒在这些下人身上,可真要追究起来,这些宫女嬷嬷也实在没什么错处。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道德,但是云筠还是很庆幸自己穿成了妃嫔。

佟贵妃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原本她是打算给九阿哥找个养母的,只是皇上那里一直拖着,迟迟不下主意。

现在来看皇上拖着反倒成了好事。

若是九阿哥在她的建议下换了养母,并且不久之后就夭折,皇上定会认为她瞎出主意,坏了在皇上心里的印象。

见纳喇贵人还在哭哭啼啼,佟贵妃开口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仅要注意自己,更要注意腹中的皇嗣,切忌悲伤过度。”

至于那些宫女嬷嬷,佟贵妃也没有打算拿她们怎么样,直接打发回各处便是了。

最后,纳喇贵人又在床榻边守了许久。

外面大雪纷飞,念着纳喇贵人腹中的皇嗣,佟贵妃还贴心了一回给纳喇贵人安排了暖轿送回延禧宫-

乾清宫也收到了九阿哥夭折的消息。

梁九功腰弯得更低了。

他知道主子这会儿心情是很差劲的。

早些年夭折了好些公主阿哥,连仁孝皇后所出的嫡子也夭折了一个,皇上经历多次丧子之痛,好不容易有了五阿哥和太子殿下,尤其是五阿哥,他瞧得明明白白的,皇上嘴上嫌弃那两只知了,语气却是欢喜的。

好不容易在五阿哥和太子殿下的陪伴下,皇上心里伤痛淡了那么几分。

结果刚到正月,九阿哥便夭折了。

一年的开头迎来了这么一个坏消息。

梁九功更小心了几分。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好生安葬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去兆祥所亲眼看看了-

九阿哥的夭折就像一滴水汇入湖泊,没在后宫里引起什么大的波动。

各宫主子最多会私底下感叹几句纳喇贵人福薄,一个未曾真正走入妃嫔视线的阿哥,终究只是旁人茶余饭后的一句闲谈。

除了当事人本身。

纳喇贵人回到延禧宫后,云筠又让太医给她把了脉。

这次来的是熟人张太医,还有另一位熟人李太医。

乌雅答应生产后,自然也不需要李太医时刻照料了。

在妇科这一块儿,李太医比张太医经验丰富,毕竟他才照顾完一位孕妇,并且让她平安生产。

李太医收回诊脉的手,恭敬回话:“贵人这胎气算是勉强稳住了,只是气血亏得厉害,接下来必须卧床静养,餐食也以温补为主,切不可再受半点刺激,连起身走动都要少些,更别说大喜大悲了。”

他庆幸自己跑得快。

从九阿哥转到了乌雅贵人处,不然如今被降职的太医就是他了。

这话算不上好消息,却也不算坏。

好歹胎儿没事。

整个过程纳喇贵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的缠枝葡萄纹。

云筠知道她心里难受,也没有在东偏殿久待,只吩咐了几句让白兰好好照顾纳喇贵人便离开了。

回到正殿,小宫女端来一盏热茶,喝了一口驱寒,云筠又想起尚衣监的事儿,“眼看就快要出皇后孝期了,让尚衣监紧紧皮,别在最后关头出什么差错惹了皇上不快。”

不用想也知道,刚夭折一个儿子的皇上现在心情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保清那里,炭火备足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长得快,再给他做两身厚实的衣裳,用软和的料子,别磨着他皮肤。”

茯苓应了一声是-

启祥宫内,两株梅花开得正好。

正是大雪纷飞时刻,殷红的花瓣沾着雪粒,偶有几瓣被风吹着,打着飘落到廊下。

安嫔与敬嫔披着斗篷,手上端着暖炉,站在廊下赏花。

敬嫔指尖触上一片被寒风吹来的花瓣,冰冰凉凉,“你这梅花开得倒是倔强,顶着雪也不肯蔫一分。”

安嫔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宫里的花草,素来比外头的经冻。虽说今年在孝期,花房没往各宫送新培的花枝,可咱们宫里自个儿养的这些,倒也够瞧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总好过在房间里盯着那些家具物件发呆。”

都是不受宠的妃嫔,皇上不翻她们牌子,也不爱往她们宫里来。

虽说位分在这里,吃喝什么的也不缺,但凭着她们这个家世,不管进不进宫的都不缺这些。

倒是没有什么娱乐消遣才是真的。

宫权摸不到边,孩子也没有,嫔位估计也到头不会往上升了,又争不了宠,还能有什么指望不成。

两人都是相同的境地,感同身受。

实话实说最伤人,敬嫔一时无言,只静静看着梅花。

一个穿着青色棉服的宫女神色匆匆,发梢和肩头都落了层薄雪,看起来格外狼狈。

见她眼生,安嫔叫住她,问了一句,“这寒冬腊月下着大雪,怎么还在外面行走?”

宫里但凡有点体面的妃嫔,都不会让下面人顶着风雪干活。

一是宫妃也需要名声,万一下面人冻出个好歹,苛刻宫人这个名头就落下了。

二来也图个清静,顶着大雪干活儿,底下人也是会抱怨的。

宫女走得急,又是大雪天,这才注意到两位主子在廊下,连忙走过来禀报,“娘娘,兆祥所那边出事了,九阿哥夭折了。”

“什么?”

两人都十分惊讶。

她们对兆祥所算不得关注,一个病恹恹的皇子有什么好在意的。

今日又下着大雪,在外行走的宫女太监是极少数,因此消息传到她们这里时,纳喇贵人都已经走了一个来回了。

这还是格外关注延禧宫的原因。

那些消息不灵通的,估计还要过个一两日才会知道。

“纳喇贵人是什么反应?”敬嫔开口询问。

九阿哥不是重点,她们关注的是纳喇贵人的肚子。

“延禧宫传了太医,估计纳喇贵人情况不太好,”宫女说出自己看见的,“太医去了延禧宫两次呢。”

安嫔与敬嫔现在也没有心思赏什么花了。

虽然互相是最大竞争对手,可若是纳喇贵人这一胎出了问题,她们还争什么?

安嫔提出建议,“要不要去延禧宫瞧瞧?”

不管怎么样,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敬嫔摇头,“我们和延禧宫又没什么来往,此时过去目标太明显了。”

她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各凭本事。

也没想过害人什么的,毕竟只要做了就会有痕迹,现在可不比皇上刚登基那会儿规矩松散。

“但是纳喇贵人这一胎”安嫔欲言又止。

她想要的是个健康的孩子,而不是随时会夭折的。

可以说九阿哥夭折这件事完全打破了她们的计划。

万一皇上怜惜纳喇贵人,将这个孩子让她自己养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想着纷纷杂杂的各种可能,安嫔头都痛了,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九阿哥没了呢。

第35章 惠嫔

在廊下又站了一会儿, 安嫔与敬嫔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毕竟她们又不是太医,能保纳喇贵人这一胎平安顺畅。

最后只能双双无言,感叹了一句听天由命。

作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天, 康熙也有大大小小的烦恼。

在安亲王岳乐与简亲王喇布等率领之下,平定三藩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吴三桂也在去年八月病逝,剩下的叛军没有了统一指挥, 被清缴是迟早之事。

只是因为战乱, 先前被叛军控制的地方民生凋敝, 怎么治理是一个问题。

和重臣们又商讨了两个时辰,明珠提出建议, 减免这些地方的部分欠赋, 同时补全地方官员, 招抚流亡百姓,恢复农业生产,以稳定民心。

毕竟之前叛军区域,地方官员被残害了不少, 如今地方收了回来,尽早派人去稳定才是正事。

作为吏部尚书, 官员的调任与补阙在明珠的职责范围内。

康熙采纳了明珠的提议, 并且一事不劳二主地交给了明珠去办。

解决了一件大事,康熙心情好转, 准备先去看看自家太子,再去尚书房转转-

七八岁的小孩活力无限, 正是猫憎狗厌的年纪。

又是熟悉的午休时间。

也不怪保清和允瑞爱在这个时间搞事,只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上午学习, 下午学习,唯一的两人能凑到一起的空闲时间也就午休这会儿了。

“允瑞,你看!”保清双手叉腰,得意地看着眼前的雪人。

这个雪人由两个一大一小的雪球拼接而成,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唯一有的是保清从自己脖子上解下去的围脖,怎么看都是一个四不像。

允瑞没有回话,只是蹲在地上搓着什么,指尖被冻得通红也不在意。

这几日都在连着下大雪,宫人早晨刚扫过的青石地砖又堆起了厚厚的雪花,扫得还没有下得快。

宫人又能怎么办,只能将时常有人行走的道路先扫出来,那些主子不爱去的地方可以稍微偷一下懒,等这阵子过了再清扫也不迟。

比如这小块尚书房后面的空地,雪已经堆积了不知道有多少。

保清左看右看自己亲手做的雪人,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唯一要调整就是脑袋似乎歪了些,保清伸手扶了扶。

“五阿哥,你看!”

允瑞大喊一声,保清下意识抬头。

一个拳头大的雪球越飞越近,最后直击保清脑门。

砰!

允瑞这个雪球捏得松散,刚砸中保清脑袋就散成了一块一块,还有一些细小雪粒顺着保清脑袋往下掉,冻得他脖子一激灵。

保清:

保清:?

保清:!

楞了几秒,保清满是被偷袭的怒火,不多想,顺手拿起雪人那团不规则的脑袋,使劲往允瑞那边砸过去。

奈何允瑞早有准备,在雪球砸中保清时就已经欢快地换了一个角落,并且大声对保清挑衅,“唉,你打不着!”

保清更生气了。

用雪人身子搓了几个小雪团,追着允瑞扔了起来。

允瑞一边哈哈笑着,一边随时随地搓雪团反击。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几下,旁边的几位哈哈珠子也收到了波及。

本来只是在一边岁月静好地坐着赏雪,谁想飞来横祸被雪球糊脸。

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很快就互相搓雪球砸了起来。

而刚刚看过太子的康熙正非常欣慰地往尚书房走。

康熙已经开始手把手为太子启蒙,教他握笔写字,刚刚康熙去时,太子正好写了一页大字,乖乖巧巧让他品鉴。

说起来,保清的功课也不错。

有两个学霸儿子的康熙非常满意,只觉得连日来处理政务的疲惫都轻了几分。

然后就被迎头痛击。

康熙两眼一黑。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雪球,咚的一下就砸到了康熙脑袋上。

身旁的梁九功吓得魂都快飞了,连忙用手帕给康熙擦头上的雪渣,声音都带着颤:“皇上,您没事吧。”

这可是珍贵的龙脑袋。

谁敢在龙脑袋上动土,小命不想要啦!

感受着脑门上的丝丝凉意,康熙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的好心情无影无踪。

他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强忍着怒火,“朕倒要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在尚书房这么大胆,除了他孝顺的好儿子保清还能有谁?

康熙顺着尚书房后面传来的动静摸了过去。

几个小孩子已经玩得不知天高地厚,叽叽喳喳笑笑闹闹,根本没人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大人。

直到保清一边捏雪球一边退守到了空地边缘。

他们完全就是大乱斗,没有分阵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敌人。

当保清还想往后退时不知道撞上了什么。

出于被偷袭的惯性,保清还没来得及回头,手中的雪球便已经糊了过去。

康熙腰部一凉。

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保清转身,抬头,大喊,“皇,皇阿玛!”

声音都劈叉了。

简直就是猝不及防的惊吓!

“皇上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

“给皇上请安!”

康熙的名号大过一切,也是最能震慑这群小孩子的,还没来得及看见康熙就已经下意识开始请安。

只有允瑞,还在傻乎乎找康熙的身影。

尚书房齐刷刷跪了一片。

康熙坐在上首,下颌线紧绷着,面无表情。

下面五个孩子乖乖巧巧地低头跪着,一幅好好反思的模样。

保清因为身份,领头跪在最前面。

也是最先被康熙发难的,“保清,你是皇子,又在尚书房读了快一年的书,应该知道这里不是你们该玩闹的地方?”

保清脑袋垂得更低了,康熙甚至看见他头顶还有未消散的雪花,声音也细地像蚊子哼,“皇阿玛,儿臣知错。”

虽然他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把那个雪球扔到皇阿玛身上。

至于其他原因,还有什么原因让皇阿玛生气吗?

他们是在休息的时候玩的,没有耽误学习也没有上课开小差,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先派一个小太监盯着,让皇阿玛抓了个正着。

为了面子,康熙没有将最开始被雪球糊脸的事儿说出来。

况且此时追问罪魁祸首毫无意义。

连他们都不知道那个砸了皇上的雪球是谁扔出去的。

于是康熙一视同仁,全都罚了一遍。

罚过之后,康熙怒火稍退,注意到了保清红彤彤的手指,“好了,天气冷,别跪了。”

梁九功见皇上语气平和下来,也打着圆场,“皇上仁厚,这是心疼几位呢。奴才看来,阿哥就是孩童心性一时忘了规矩,以后注意些就好了。”

“再说了,玩了这么久,可仔细注意着别着凉,奴才瞧着阿哥手都冻红了。”

说着,梁九功转向门外,扬声吩咐,“快,去取些冻疮膏来,再端几碗热姜茶,瞧瞧阿哥这手冻的,可别留下病根。”

被这么一提醒,保清也觉得手指头冷冷的。

起身后,保清搓了搓手指,犹豫片刻,又想起上次的事,凑到康熙面前,仰着小脸,语气带着几分讨好,“皇阿玛,这次可不可以不要告诉额娘?”

在额娘心里,他可一直都是懂事听话的乖孩子。

康熙脸色缓和,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怎么,不想让额娘生气,让皇阿玛生气就可以了?”

可真是他的好儿子。

察觉到皇阿玛现在没有生气,保清说出真实想法,“皇阿玛罚也罚过了,倒是让额娘知道,她会担心的。”

康熙又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朕知道了。”

“皇阿玛,”保清凑得更近了,带着一点小固执,“您应该说,朕答应了。”

他还记得上次的语言陷阱。

康熙本来就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惠嫔。

小孩子玩闹,也没有耽误学业,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在保清心里,康熙的形象已经定型了。

面对皇阿玛一定要得到真真切切的回答才行。

康熙此时显得意外的好脾气,顺着保清的话,“朕答应了。”

只是到了乾清宫,尚书房就多了几条规定。

一是就算在休息时间,监督太监也不能懈怠,要注意阿哥的动向。

二是为了阿哥和师傅的安全着想,尚书房的积雪需要每日清扫,不留隐患-

康熙这次说话算话,尚书房的事没有透露给惠嫔知晓。

但是云筠本来就在尚书房有眼线啊,五阿哥和哈哈珠子一起打雪仗这件事,小太监可是亲眼瞧见了的,也知道皇上来了尚书房,并且五阿哥估计挨罚了。

但云筠还是那个态度。

只要康熙不明着告诉她,她就当不知道,孩子调皮,让康熙头疼去吧。

她就老老实实当个慈母。

只是后来送往东三所的东西里多了几双手套和靴子,也给小德子传了话,让他注意阿哥保暖,别冻着了。

保清把这个当额娘对自己的关心,心里美滋滋的-

二月,纳喇贵人在后宫瞩目下早产,诞下一名皇子。

到底还是因为先前的事伤了身子,皇子不过三斤重,哭声也细细小小像猫似的。

纳喇贵人还昏迷着,康熙那边的赏赐就下来了。

或许是怜惜纳喇贵人不久前才失去了一个孩子,这次的赏赐比以正常多了三分。

皇上就是后宫的风向标,慈宁宫承乾宫的赏赐紧随其后,也加重了几分。

安嫔与敬嫔这下子就摸不太准皇上的心思了。

若是想让纳喇贵人自己抚养,那同赏赐一次下来的就应该是晋位诏书。

若说皇上不重视,偏偏赏赐又多了三分。

两人站在产房外面面相觑,所以皇上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究竟养在哪儿?

第36章 惠嫔

云筠也非常疑惑, 这位十二阿哥皇上究竟心里是个什么章程?

再有什么想法,这都大半个月了,也该安排下来了吧?

总不能让十二阿哥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在延禧宫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