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乳娘吓了一跳, 老远就喊:“姑娘,别撞到少夫人肚子了!”
白婵连忙退开,冲着他傻笑。祈湛面色柔和, 唇角也翘起些许,她应是想通了吧!
“前几日是我魔障了,今后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我嫂嫂, 绝对不会多想。”
日光明媚, 白婵让灯草拿了笔墨纸砚和祈湛坐在亭子里练字。
‘云安’二字已经写得有模有样,见祈湛没瞧她, 写了两笔, 手一转,‘昀安’二字就出现在宣纸上。写完一张又写了一张,望着白底黑字墨迹未干的两个字,轻笑出声。
那模样十足的少女怀春!
祈湛被她声音所扰,余光瞟了一眼,见到宣纸上的字愣了一瞬。白婵似有所感,连忙遮掩的将那一坨宣纸涂黑,欲盖弥彰的道:“写得不好,再写。”
她脸颊润红,双眸带雾,羞怯的模样犹如三月清晨初开的桃花。
祈湛盯着她脸看了许久, 直到手上的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响了一声才回神。
苏合苑像是与侯府隔绝开的世界,宁静祥和。
“白婵!”院子外平地一声吼。
白婵吓得手抖, 笔尖墨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还不曾答,薛彩月就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嚷道:“白婵,圣旨下了, 圣旨下了,我要嫁给太子表哥了!”
她高兴坏了,家里又没个姐妹,第一时间就想到白婵。
白婵才站起来,她就卷进亭子一把抱住她腰,兴奋道:“你听到了吗,我要嫁给太子表哥了!我要嫁给他了!”
白婵被她摇得难受,连忙答道:“听到了,听到了,你要嫁给太子!恭喜啊,得偿所愿!”
兴奋的劲过了,薛彩月眨眼瞧她:“你不好奇我怎么办到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呗,我在府里都听说了,还闹到陛下跟前,薛国公和你母亲都请去宫里了。”
薛彩月骄傲仰头:“那是,我们薛家除了姑姑,就我一个女孩,见我寻死立马妥协,皇后姑姑都逼得没办法。”
白婵让乳母上茶,拉着她坐下,她瞧见一旁的祈湛,点头叫了声嫂嫂,祈湛只是点头也没应。
“婚期定在何时?”
薛彩月道:“钦天监算了两个日子,一个五月初十,一个十月初三,你猜我选了哪个?”
白婵笑:“五月初十。”这还用想吗,幸亏司天鉴没算在明日,不然以她那性子披着凤冠就自己走去了。
“别光顾着你那头,我这边也催催太子殿下。”她说的自然是太子良娣一事。
“还有啊,之前太子答应给我写解除婚约保证书的,你也催催呗,让他摁手印,再盖上太子私印。”
薛彩月一一答应,又道:“你前些日子可去看过林昭?”她说着注意到祈湛朝这边看来,不自觉的压低声音:“人林昭好歹为你嫂嫂受了伤,你去看他,他肯定高兴死了。”
“早去了,林夫人不待见我,连门都没让我进。”她也很无奈啊,估计在林夫人眼里她就是个害人精,他们家林昭碰到自己就没好事。
薛彩月一路行来也渴了,大口灌茶,放下杯子才道:“天这么好,你同我去逛街吧,想置办些大婚能用得上的。”
嫁妆哪用得着她亲自办,肯定是精力旺盛想到处跑。
“好啊,嫂嫂,我们一起去吧?”她转头看向祈湛。
薛彩月算是发现了,白婵就是个嫂嫂宝,整日就是我嫂嫂,我嫂嫂的,一副打算抱着她嫂嫂过一辈子的架势。
一行人收拾一番,打算出门,乳娘瞧着祈湛的肚子千叮咛万嘱咐,白婵嘴上答应,心里却道:嫂嫂那肚子怎么碰也不会有事!
到了侯府大门,几人正要上马车,忽见有一辆华贵镶金的马车停在侯府外。白婵好奇多看了两眼,马车上下来一女子,约莫二十好几,浑身镶金戴玉,脖颈上更是套了个小拇指粗的祥云金项圈,衬得整个人珠光宝气。
侯府管家迎出来,笑着喊了声:“江大姑娘。”
白婵立马明白这人是谁,这是白向晚说的皇商江家的老女吧,瞧着是个干练明事理的,怎么会想着嫁给平阳侯?
等人进去了,薛彩月才道:“走南闯北的,眼光太挑,就把自己剩下了呗,士农工商,她要是真嫁到侯府,地位就上去了。”
白婵撇嘴,对这个不感兴趣。
三人都坐上薛府的马车,两个丫鬟跟在马车后头慢慢走。逛街就在一个逛字,并不是要买什么东西,只要高兴了就行。
几人行到一处首饰店,薛彩月兴奋道:“我要去买只红珊瑚的朱钗,前几日闹着跳湖,最喜欢的那只红珊瑚朱钗掉进去现在都没捞上来。”
这首饰铺子名曰宝铭斋,里头的首饰精巧细致,做工一流,上京城的贵女都喜欢在这买。薛彩月是这里的常客,她一进去,掌柜立马笑脸相迎,最新到的首饰全拿出来让她挑。
她原本只想买一直红珊瑚朱钗,乍一见到这么多好看的首饰,瞬间改变了主意,才挑到一半,就听到店内另一个娇俏的女声道:“夫君,人家想要那只朱钗嘛。”那声音一转三个弯,像是一把钩子上挑。
她指的正是薛彩月手里的朱钗。
上京城,还没人敢在她薛彩月手里抢东西。薛彩月把朱钗一丢,对着掌柜道:“全包起来。”
那小美人见状一跺脚,就要去挑别的,薛彩月又对掌柜道:“凡事她看中的,全给本姑娘包起来。”语气又土又豪。
小美人急了,拉着旁边男人的袖子撒娇:“夫君,你看她。”
她身旁的男子浓眉深目,皮肤略黑,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武将。瞧见祈湛时,犹如见到恶鬼般,浑身一震,拉着那小美人就要走。小美人不依,扭捏着喊道:“夫君你可是正五品骁骑尉,怕她做什。”
祈湛就站在原地紧盯着那男子,目光冷冽如淬冰霜。
那男子急了,喝道:“你不走,我走。”说完当真走了,小美人气恼的跺脚,也跟着追了出去。
白婵朝门口看了看,又看向祈湛,好奇道:“嫂嫂认识他?”
祈湛收回目光,唇角牵起一丝渗人的笑:“自然认识,萧北王副将林谦。”
林谦?白婵仔细回忆一番,突然忆起书中就是这人与燕黎通敌叛国,将萧北王的行军路线卖给了敌国。他看到祈湛像是见鬼一样也说得通。
嫂嫂知道是他背叛了萧北王?
三人又在街上逛了会儿,白婵瞧祈湛神色不对,连忙和薛彩月说自己有些累,先回侯府。
薛彩月愣了一秒,立马道:“我送你们回去。”
白婵也没客气,坐着薛府的马车回到侯府。从晌午到夜里,祈湛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周身都弥漫着一股冰冷之气。她有心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夜里死皮赖脸的要和他睡。
月明星稀,树影摇曳。
白婵睡在里间时刻注意着祈湛的动静,她侧头朝着他的方向看,微弱的月华下他高眉挺鼻,呼吸平稳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她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院子外突然传来猫的叫声,她突然惊醒,床外侧已经没了祈湛身影。她惊疑不定,只穿了底衣就跑出屋子。
庭院里静悄悄地,只闻虫鸣,半弯的月牙儿已经落下,天幕一颗星辰也无。
廊下的风铃叮叮当当,她忽觉有些冷,情不自禁的打了个抖。院墙上突然传来响动,她眸光闪烁,压低声音喊了句:“嫂嫂?”那头又没动静了,她细细听,又听见压抑略粗的喘息声。
她似有所感,快走几步,直接奔了过去。墙下面缩着黑乎乎的一团,她伸手去触,那人抖了一下。
“嫂嫂?”他没应,白婵闻到淡淡的血腥气,顿时有些急了,伸手在他身上乱摸:“哪受伤了?”手触到他脸上冰冷的面具,惊讶道:“昀安?”
那人才低低嗯了声。
他是昀安,那嫂嫂去哪了?
白婵有一瞬间的懵,但随即又顾忌起他的伤势,伸手将他扶靠在自己肩头,抬步往自己屋子走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她将人扶着在桌前坐好,摸索着要盏灯。祈湛喘了口气摁住她的手,道:“别点灯。”
“不点灯怎么查看伤口。”
他伤口在左肩,白婵曾见过他肩背,只要点灯必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黑暗里他塞了瓶药过来:“就这样上。”屋子里随即响起布料褪下声音,细细索索的,在这寂静里格外的明显。
他在脱衣服,白婵握住药瓶突然有些脸红,随即暗骂一声,想什么呢,人家都受伤了!
她拧开药瓶,左手沿着他温热肌肤往上摸索,每摸一寸就问一声:“是这吗?”并不需要人回答,单纯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
待摸到左肩靠近脖颈处三寸时,他身子颤了颤,指下的肌肉鼓起。应该就是这里了,她再细摸,果然摸到已经凝固的粘稠血液。
她看不到伤口,担心撒少了不顶用,干脆大面积全撒上去。一直没说话的祈湛蹙眉道:“好了!”药撒多了也是浪费。
他又窸窸窣窣的把衣服穿上,站起身要走,衣角却被白婵拉住。
“你——能别受伤了吗?”她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祈湛有些动容,转身面对她。
她又道:“万一你死了,我找别人负责!”
祈湛:“。”
“找谁?”
白婵有些恼:“问这么多干嘛?”
祈湛冷笑:“杀了他!”
这人每天都这么刺激吗?成天打打杀杀的。
白婵揪着他衣袖,突然道:“你,你什么时候金盆洗手,我就嫁给你!”
屋内寂静半晌,白婵揪着他袖子的手越发紧,在长久静默中越发羞恼,气道:“不想娶就算了,我”
祈湛突然低低笑了,声音不似以往的冷,像是冰河破晓,尾音还带着很容易察觉的愉悦。
“不要娉礼了?金盆洗手怎么够?”
白婵:“娉礼”
“娉礼!”
她脸色爆红,好在屋里漆黑什么都瞧不见。
他突然凑近,近到呼吸可闻,带着冷意的唇印在她眉间。他的衣袖在白婵手里捏成了一团,接着又缓缓松开。
“睡吧。”
他翻身欲走,白婵突然记起嫂嫂不见了,开门也要出去。爬了一半窗户的人又返回来一把扣住她肩头,“我还是在你这睡吧。”
接着将人拖到床上摁住,轻声道:“快睡!”反正在这睡也是睡。
白婵有些急了,摸黑就想往下爬,“嫂嫂不见了,我得去找她。”
她才爬起,又被摁了回去。
“你嫂嫂没事,我保证!”
白婵坚决要爬起来:“不行,就算没事,她发现我不见了也会找的,你在这睡,我去找嫂嫂。”
祈湛又用力摁:“我说了他没事!”
“你放开,我要去找嫂嫂!”
祈湛心里有些酸,恼道:“你嫂嫂重要还是我重要?”
出口后才惊觉自己问了什么蠢问题,但还是想知道答案。
好在这次她没直接回答‘嫂嫂’挣扎了片刻,放轻语气道:“我要去找嫂嫂。”
祈湛:“。”想把自己剁了怎么回事?
“你走吧。”他显然生气了,先她一步下了榻,片刻人就没影子了。
白婵无奈叹气,爱情虽然重要,但嫂嫂也重要啊!
她快速穿鞋往隔壁屋子里跑,点亮桌前烛火时,却发现嫂嫂穿着底衣,好好的躺在床上。她走近几步,床上的人转身,眉目清艳还带着几分恼:“我只是去如厕,怎得回来就不见人?”
呃,怎么变成他在质问她了!
“我,我醒来不见嫂嫂,出门去找了。”
“睡吧。”床上的挥袖,烛火熄灭。
白婵立马手脚并用的往床上爬,等躺下才闻到身边人身上有很浓的脂粉香。她打了个喷嚏,轻声问:“嫂嫂身上什么味,这么重。”这香味和她用的脂粉味道很像,但估计是抹了一盒才有这效果。
祈湛也很无奈啊,他身上全是金疮药的味,不用一盒脂粉怎么盖得住。
“你送我的,方才不小心打翻了。”
她撑起半边身子,凑到他脖颈间又闻了闻,蹙眉道:“要不还是换件衣裳吧,这样你难受。”
祈湛不答,转过身子伸手将人半圈在怀里,兀自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眼就睡。她试着动动,发现怎么都挣脱不出去,这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起来。
圈住自己的人呼吸渐渐平稳,身上的寒气被驱散,暖意在二人之间流淌。白婵记挂着白日的事,有些睡不着,不由朝着身侧的人靠近,鼻尖凑到他脖颈处细细闻,除了隐隐的药香和浓重的脂粉味并没有血腥味。
正思虑间,原本半搂着她肩膀的手往上滑到她后脑,随即有些凉的额头靠上来,白婵被迫与他额头相抵,呼吸相闻。那人几乎呢喃的道:“睡觉!”
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她的发,一瞬间莫名的熟悉感漫上心头,让她无端的想起昀安,她困惑又疑惑,在那安抚中竟睡着了。
次日白婵还是有些心绪不宁,让灯草时刻注意上京城的大消息,午时还没过她就得知正五品骁骑尉林府被灭门了。
白婵心头剧震,侧头看向端坐在自己身边没有丝毫反应的祈湛。
日头斜斜的打照在他身上,少了许多病气的脸上宁静温和,连周身长年不化的冰都放佛被这日光晒化,他手上正捏着她常常穿的衣裳在绣花,一朵朵活灵活现的水色玉兰花在他指尖绽放。
许是她看得太过专注,他侧头对上她的眸光,轻声问:“怎么了?”
白婵声音略带沉重:“正五品骁骑尉林谦全家被灭了,嫂嫂知道谁做的吗?”这事似乎和昀安有关,又似乎和嫂嫂有关,更或者,男主已经出现在上京城。
她开始有些惶恐不安。
祈湛移开目光,嘴角的笑冷淡至极:“不管是谁做的,他该死。”萧北王府也是一夜之前烧得只剩一捧灰。
他的表情过于冷漠残忍,白婵突然有些心疼,伸手握住他掌心。他重新看向她,眼里终于再次有了温度。
庭院里鸟语花香,几个人安静做着自己的事,乳娘捧着一叠衣裳经过亭子,心里感叹,这样真好。
然而下一秒袁姨娘身边的两个丫鬟跑了来,还没瞧见白婵就大喊道:“二姑娘,二姑娘,姨娘请您去前厅一趟。”两个人面上都有焦急之色。
灯草先迎了上去,将俩人引到亭子前,俩人也不等白婵问话,直接道:“大姑娘和大姑爷来了,还带了十几个人,江家的姑娘被赶出去不说,还与侯爷打起来了,姨娘劝不住,让奴婢来请二姑娘。”
白婵像是在听一个笑话,不急不徐道:“这事找我有何用,姨娘请错人了吧?”平阳侯爱娶谁是他的事,这种烂摊子事她才不想管。
那婢女似乎料到白婵会拒绝,立马在袖子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过去,求道:“姨娘也觉得麻烦二姑奶,这是给二姑娘的辛苦费。”心里却在排腹,侯爷娶了江家姑娘,二姑娘也讨不到好,此时不应该同仇敌忾吗?还要用银子请?
白婵见银子,眼睛立马笑弯了,整理衣摆站起来,道:“也罢,我就同你去一趟吧。”她将银子接过,顺手给了祈湛,祈湛很自然的塞进怀里,站起来同她一道去。
担心祈湛不喜欢去前院,她道:“嫂嫂要是不喜欢可以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不用,走吧。”
一行人出了苏合苑,还没到正厅老远就听见吵闹声,正厅外围了一圈的人,袁姨娘娇娇弱弱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有话好说,别吵了。”
“滚。”
“白向晚,怎么说话的。”
“不准凶我娘子。”
里头乱成一团,守在外头的下人看见白婵来,连忙让开。正厅里的情形暴露在她面前,燕无懈拦在白向晚面前,白向晚与平阳侯皆是破口大骂,两方的下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动手。
这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市井流氓在斗殴,哪里有侯府该有的威仪。
袁姨娘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声道:“别吵了,二姑娘来了。”
然而没有人理她,下一秒平阳侯一巴掌扇在白向晚脸上,她脸立刻红肿一片,气得骂道:“要是你敢娶江家的老女人,今日我就将侯府拆了。母亲新丧不到一月,你就要办喜事,你对得起她吗?”
平阳侯冷笑,“当初佳慧公主亡故,你母亲不也先住进侯府了。”
他这是笑话周氏还是笑话自己,怎么死的不是他。饶是白婵不耐烦看他们闹,这会儿也被平阳侯的不要脸给气笑了。
燕无懈见白向晚挨了打,可不管对面的人是不是岳丈,冲过去就想打。平阳侯疾呼:“你想干嘛,我可是你长辈,孝道大于天,你敢乱来?”他脾气最近似乎格外的暴躁,都是被这不孝女给气的。
燕无懈素来是个乱来的,晚儿不拿他当父亲,他为什么要拿他当父亲。他敢打晚儿,他就敢还回去,当即一拳砸在平阳侯脸上。
“反了,反了,明日定要参燕府一本,孝意被狗吃了!”平阳候府的小厮和燕无懈带来的人打成一团。白婵拿了银子待在旁边看好戏,白向晚余光瞥见她,顿时不乐意了,伸手扯住她胳膊气:“他要娶江家老女,你就由着?江家的进门,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白婵嗤笑:“没有江氏还有张氏,王氏,郑氏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倒是你都嫁出去了,跟着燕无懈好好过日子就好了,管这老匹夫干嘛,贱人自有天收。”瞧燕无懈护她的模样,日子过得应当不差。
所以说,女人宁愿嫁给喜欢自己的,也别嫁给自己喜欢的。
白向晚较闺阁中嚣张了许多,还不是燕无懈惯出来的。
“你!”白向晚咬牙切齿:“你这样对得起你娘?”
白婵无所谓:“我娘说不定早投胎了,稀罕管这档子破事。”
“你!”白向晚气结,用力推了白婵一把,白婵不妨她动手,直接朝着前头的八角桌磕去。祈湛眼疾手快,迅速拉她一把。
嘶!
向前的作用力太大,祈湛身上外裳被撕破,白婵止住下坠的力道,被他带着转了个弯。等再站稳时,视线落在他左肩后脖颈处,眼神里尽是震惊。
他的左肩后脖颈处有一道细小向下延伸的刀口,刀口由于拉扯渗出轻微的血丝,一看就是才受的伤。这伤口与昨夜她在昀安肩头触到的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祈湛侧头对上她的目光,她震惊,疑惑,瞳孔渐渐放大,对心中的猜测不敢置信。
第52章
祈湛极其自然的拉好自己衣裳, 护着她后退两步。
见白婵不动,袁姨娘目光微转,朝着她靠近, 焦急唤道:“二姑娘你也劝劝。”这淌浑水搅得人越多越好,她银子可不是白花的。
劝什么劝,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白婵目光直愣愣的盯着祈湛看, 他面色依旧平静。
正厅里太吵,打架的两伙人都快打到她这里来了, 白婵干脆拉着祈湛往外走, 袁姨娘急着在她身后喊:“二姑娘,二姑娘,你怎么走了?”收了银子就只看一眼像话吗?
任凭袁姨娘怎么喊她就是不理,俩人也没回苏合苑,她拉着他往侯府后院僻静的地走,远离吵闹才停下来直视他。
“嫂嫂,你肩头的伤怎么回事?”一路上她想了许多,嫂嫂和昀安有一模一样的伤口,手腕上也有许多相似的伤。可偏生这俩人身高,体格,声音, 脸部轮廓都不同。
她越来越疑惑,这两人若不是一个人, 会有这么巧吗?
但当初嫂嫂和昀安有碰面,还动手了, 那是她亲眼所见,而且昀安是男的, 她验证过,嫂嫂会怀孕应当是女子吧。
她突然有些不确定,眼睛不自觉的从他脸部轮廓扫到身段。面部柔和冷艳,身段比寻常女子高挑,该有的没有,甚至称得上平铺直叙,她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祈湛神色正常,眸色一如往常的平静。
“你看错了,并没有什么伤。”他如是说,语气肯定得白婵几乎以为自己真的看错了。
“可是”
祈湛打断她的话:“可是什么,你今日清晨怎么说的?”
她说“前几日是我魔障了,今后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我嫂嫂,绝对不会多想。”
但是现在问题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他到底是谁?
“可是”
祈湛冷脸:“没有可是,回去吧!”他先转身就走,白婵愣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俩人一前一后回苏合苑,她开始练功夫,祈湛拿着书回房。
午膳时,她也吃得心不在焉,时不时瞄他两眼,他似是毫无所觉,平静又倘然的对上她目光。
弄得白婵都以为是自己在没事找事。
春困秋乏,用完午膳后,祈湛照例午休。
白婵在自己屋内来回的走,灯草站在一边看着,疑惑道:“姑娘,你这是干嘛呢?”
她停下步子,转头盯着灯草瞧,灯草被她瞧得发憷,忍不住后退两步:“姑娘?”
白婵踟蹰片刻,对她道:“你现在让乳娘去大厨房要木瓜,乌鸡,猪蹄,牛肉,什么贵要什么。”
她说得没头没脑,灯草惊疑:“姑娘,这些东西大厨房不一定有,有也不会轻易给乳娘的。”
“这你别管,告诉乳娘一定要,大厨房没有就让她出去买。然后你带着茯苓出门给我□□香居的桃花胭脂回来,一定要把茯苓带出去,带不出去这个月的月银没收。”
灯草虽是不明白姑娘要干啥,可还是照她吩咐照做了。
苏合苑内静悄悄地,春花开得正艳。白婵放轻步子,朝着祈湛屋子摸去,透过窗户瞧见他正侧躺在床上睡得安稳。也不敢走门,小心翼翼的打开窗户,垫着脚爬了进去。
等她摸到床前时,床上的人还在睡。他双眼紧闭,睫羽鸦黑,唇色浅淡,外衣已经重新换过,领子扣到了最上头恰好遮住脖颈。
白婵蹲在床前,轻手轻脚的解他脖颈上的纽扣,一颗开了,接着第二颗。她手悬在半空,紧张得有些抖,第二颗加油开了。
她惊喜的之余,朝他脸看了一眼,然后对上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浅淡的瞳色里映着她惊慌失措的表情。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用力一掰,最后两粒纽扣直接掉落,她整个扑了上去,撒娇道:“嫂嫂,还是我来给你摁一下那里吧。”若她是个男的,此时的话语加上动作,就是个十足的色胚加无赖。
祈湛眸色微暗,伸手扣住她两只手,她倔强起来,手不依不饶的往他胸口探,指尖已经触到他温热的肌肤。
“起来!”
白婵不理他,手沿着他脖颈往下滑,今天势必要看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白婵!”肌肤碰触的地方无端的发烫,心里异样滋生。祈湛耳尖涨红。
“嫂嫂,你就让我摁一下,都是姑娘家怕什么,我的也可以让你摁的。”
祈湛脖颈漫上红润,面皮开始发烫,眼也不敢往她胸口瞟。偏生她闹腾的像个猫,手脚并用的往他衣襟钻,他微恼,直接调转身体将她摁在被子里。
白婵伸腿往他□□顶,祈湛分出一直腿压住她的腿,她先一步直接攀上他的腰,与他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他脸越涨越红,声音不自觉都哑了两分:“你到底要干嘛?”
白婵直视着他脸,杏眼水润润的,全是无辜:“给嫂嫂补了这么久,那里还这么平,不服气啊,让我摁摁,一定能摁大。”
祈湛无奈叹气:“不需要。”
“你需要!”白婵丝毫不退让。
“我生气了!”
反正都生气了,今天不弄个明白岂不亏死!
“嫂——嫂”她开始缠着他腰撒娇,她撒娇的时候眼睛圆溜溜的漆黑又水润,里头仿佛盛着漫天星河,红唇微撅,脸颊鼓起,声音又软又糯,撩得他心猿意马。
他从未见过这么会撒娇的姑娘,那一声声的叫得他柔肠百转!
“茯苓!”他朝外头喊了声。
白婵笑得狡诈:“茯苓和灯草出门买胭脂了,乳娘去大厨房拿菜,苏合苑就你我二人。”所以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今天必须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他。
屋内寂静无声,祈湛盯着她笑弯的眉眼,语调不自觉又降低一个度:“放手!”
白婵用实际行动反驳他的话,手脚动弹不得,直接上嘴,细白的贝齿咬住他衣领往旁边扯,得意的道:“不放!”拉扯间她唇齿无意触碰他脖颈,香软的触感激得他浑身颤栗。
这样下去不行。
白婵咬了半天无果,干脆直接将头往他胸口蹭,想要探探那里的虚实。祈湛忍无可忍,改成单手压住她双手,额头抵住她额头不让人乱动。
她不屈不挠的还在蹦跶,祈湛恼恨又无奈,最后低低道:“别闹了”声音嘶哑几乎带了些祈求。
白婵动手的那刻就没打算罢休,有恃无恐的继续蹦跶。
他忍无可忍,点了她穴道,白婵睁着眼暗道失策,应该把嫂嫂弄晕了再动手。
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自己捆成粽子,再解开穴道丢到了隔壁屋。
白婵隔着一堵墙大喊道:“嫂嫂,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给我解开,嫂-嫂”这已经是第二次被困成粽子了,院子里没人,现在换成她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了。
自作自受!
她蹬着脚,低着头用牙去够身上的绳子,根本不行。
气恼的喊了许久,直到乳娘回来才帮她解开。
乳娘边解开边问:“你是不是又惹少夫人了?”
白婵扭着手腕,咬牙切齿:“我哪敢惹他,他还怀着孩子呢,五个多月了!”
这样说来嫂子着实可疑,安胎药不肯喝,肚子不准自己碰孩子一会有一会儿没的。
先前是自己一叶障目,先入为主,一旦怀疑起来,心里的疑惑就像蔓藤一样滋生。
不行还得试探!
稍晚些,茯苓拿了盒胭脂回来,瞧见世子又坐在窗台绣花,那针脚绣的越发细密,她暗道不好,难道二姑娘又惹他了,瞧着比以往更心浮气躁!
将胭脂递到他面前,轻声道:“这是二姑娘让我们去买的。”
那胭脂正是他昨日用掉的那罐,祈湛瞟了眼,突然道:“她在怀疑我身份。”
茯苓眼眸微闪,怎么又开始怀疑了,她就知道,睡一起终究会出事,不会是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吧。
“那要怎么办?”
祈湛停下手里的动作,茯苓连忙倾身过去,他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茯苓眼睛瞪圆,还没来的急说什么,房门就被人敲响。紧接着白婵端着小瓷碗出现在门口,笑嘻嘻道:“嫂嫂,乳娘特意为你熬的南瓜粥,吃点吧。”
胭脂红的裙琚在她脚下铺开,层层叠叠像盛开的牡丹。看着她脸上的笑,祈湛就一阵头疼。
瓷白的碗盛着黄橙橙的南瓜粥,光闻着就香甜可口。但他还闻出别的东西——蒙汗药。
她从哪搞来的东西?
他盯着她看,白婵有些心虚:“嫂嫂不吃吗?”
“放着吧!”
白婵眼珠子转转:“凉了就不好吃了,要不我喂嫂嫂,就吃几口也行。”她端着碗坐到他面前,直接勺了一勺,吹了吹,才凑到他唇边。
“嫂嫂!”
祈湛后仰抿着唇盯着她水润的眼眸,茯苓见他眉头紧蹙,赶紧道:“二姑娘,这碗粥不干净,里头有蒙汗药。”
白婵微惊:“不会吧?你怎么知道?”
茯苓又瞧祈湛一眼,见他没表示,解释道:“奴婢自小熟读百草,嗅觉更是敏锐,世上许多药都瞒不过奴婢。”
茯苓本身就是一种中药名!
白婵有些尴尬,连忙把粥收拾好,干笑道:“是吗,一定是有人想害嫂嫂,我去问问乳娘谁来过。”说完端着粥跑了。
茯苓心道:就算二姑娘真知道世子身份也会站在世子这边的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晚膳时,白婵看似在吃饭,眼睛又开始盯着祈湛在看,祈湛吃饭的动作虽快但优雅得体,看不出什么破绽。
她目光太频繁,连乳娘和灯草都注意到了。
等祈湛回屋后,乳娘才问:“二姑娘,您又打什么注意呢?少夫人脾气再好也经不住您折腾,更何况他还怀着孩子,悠着点!”
白婵发现乳娘越发啰嗦,怕她再说,立马道:“知道了,知道了,已经五个月了!”
乳奶无奈的叹气,收拾好碗筷往小厨房去。
过了个把时辰,等祈湛要开始沐浴,她朝灯草勾勾手,俩人避开乳娘往廊下走。
祈湛屋子里的灯亮着,窗纸上能瞧见他和茯苓的影子。
“姑娘,什么事?”灯草莫名的紧张,压着嗓子问。
廊下的风铃又在响,白婵瞟了俩人的影子一眼,轻声道:“你去敲门,让茯苓去小厨房一趟。”
灯草疑惑:二姑娘今日怎么好像故意支开茯苓似的。
“姑娘,乳娘说”她也有些担心姑娘乱来。
白婵捏着拳头威胁:“要不要去?”
“去,去去,我去就是了!”她连忙求饶。
白婵躲在暗处的柱子下,看着茯苓被灯草喊走,脸上染上兴奋的笑。确定人已经走远,蹑手蹑脚的往屋子里去。里头的人还在屏风那头沐浴,哗啦啦的水声不断的响起。
似乎是听到了声响,那人喊了声:“茯苓?”
白婵也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到木桶前,垫着脚往里看。面前的人眉目清冷,锁骨以下虽不算汹涌,可好歹还是有的,身体玲珑有致,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体态。
怎么会?
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心里一时间说不清什么情绪。
水里的人就那么看着她,眸光冷冽。白婵瞬间有些尴尬,说了声对不起,转头跑了出去。
不多时有人端着木盆进来,门被轩紧,清冷的声音朝着屏风里头道:“穿好衣裳出来。”
屏风后头传来细细索索的声响,茯苓穿着衣裳从里头转出来,躬身道:“世子,她看到了,应当瞒过去了!”
“嗯,出去吧。”
茯苓又端着木盆重新出去。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扰人心烦,屋里的烛火燃到一半,蜡泪顺着烛台往下滴。白婵坐在桌子旁,脸还红着,嫂嫂真的是女人,昀安真的是男人,那这俩人就不可能是一个人。
但为什么俩人都有一样的伤痕?
她的影子跟着烛火晃动,脑子好像也在晃动,完全思考不出结果。
想了许久,烛火突然猛烈的跳动一下,‘吧嗒’爆开,她吓了一跳,往后靠了些许,又开始盯着烛火看,眼前突然闪过方才的看到的一幕。
不对,方才浸在水里的人,面容虽与嫂嫂一样,但背部光洁细腻,根本不是嫂嫂的背。
她被骗了!
为什么要骗她,证明有鬼。她猛然站起来,推开门往外走,漆黑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大雨倾盆。
前院有人尖叫,雨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凄风苦雨,山雨欲来风满楼!
有脚步声朝着苏荷院来,平阳侯院里小厮伞也没打,哭着跑来:“二姑娘,不好了,侯爷,侯爷死了。”
白婵愣住,平阳侯——死了!
是哪路神仙干的?
乳娘和灯草听到声响披着衣服跑出来,祈湛和茯苓穿戴整齐也快步而出,廊下的风铃被风吹得猛烈的摇晃,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
“袁姨娘和大姑娘,大姑爷都在,就等二姑娘了。”
所有人都去了,她不去确实不好。
白婵让人撑了伞,在祈湛陪同下去往平阳侯院子。廊下的灯笼摇晃,雨水将她鞋子打湿,平阳侯的院子外灯火通明,袁姨娘和一众小妾的哭声混合在滴答的雨声里格外的凄厉。
几日进去时,白向晚和燕无懈也在场,平阳侯趴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后脑勺破开一个大洞,血流了一地。
这死状是人为!
祈湛将白婵隔在人群外,乳娘和灯草看着这血腥的画面止不住反胃。
侯府的大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那声音大得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白向晚抖着嗓音道:“快去开门,顺天府的人到了。”
不稍片刻,顺天府侍卫首领带着一大群人冲了进来,火光将屋子内外照得更亮,刀刃反射的光,在夜里冷冽刺目。
他人还未到就大喊道:“顺天府接到报案,平阳侯在府中遇害,所有人都让开,别扰到办案!”
原本围着平阳侯尸体哭泣的袁姨娘和几个小妾快速退开让出一条道。
带刀的侍卫长驱直入,四周都仔细检查一番后,转身问燕无懈:“是燕公子让人报的案?”
燕无懈扶着白向晚点头:“对,白日我同夫人来侯府,夜里就住在夫人原先的院子,方才下人急急去寻,说岳父死了,我就让人先报了案。”
侍卫首领又问最先发现的小厮,那小厮个子有些矮胖,面容老实憨厚,抖着身子道:“侯爷说渴,恰好屋子里的茶水没了,让小的去取,小的从茶水间提了水回来,就发现侯爷倒在血泊里。茶都吓砸了,赶紧跑去通知大姑娘和大姑爷。”
他随手一指,众人果见地上砸碎的茶壶和一趟茶沫子。
侍卫首领上下打量那小厮:“你为何通知白大姑娘,不通知二姑娘,或者当家的袁姨娘?”
小厮道:“袁姨娘怀了孩子,侯爷平日里不准打扰,二姑娘素来与侯爷不亲厚,也不太搭理我们,是以才去找大姑娘的。”
侍卫首领将目光转向袁姨娘:“侯爷近日可有与人发生冲突,或者与人结怨?”
袁姨娘看向白向晚,目光有些闪躲,踟蹰道:“侯爷近日,近日因娶妻一事与大姑娘和大姑爷发生口角,还动了手。”
白向晚面色一白,看向袁姨娘,怒道:“我只是气不过母亲才死他就娶亲,他到底是我父亲,我的依靠,你怎么能怀疑我?”
袁姨娘支吾道:“大姑娘激动什么,我也没有怀疑你啊,官爷问我话,我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哼,你本就想当侯府的女主人,如今父亲要娶别人,你怀恨在心也不是没可能。”
袁姨娘立马哭了起来,声音娇弱哽咽:“大姑娘,我还怀着孩子,侯爷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对我孩子有什么好处?”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侍卫首领喝道:“好了!”他蹲下身先查看尸/体,众人都屏气凝神看着,侍卫首领检查一方后命人将尸/首先抬走。
等尸首抬走后众人却发现平阳候手心的地面上写着一个未完成的‘婵’字,身下压着一块带血的丝帕,丝帕边角绣着一个展翅欲飞的金蝉。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人群外的白婵,皆是不可思议到震惊。
白向晚尖叫一声,朝着白婵扑去,骂道:“白婵,之前我只当你不在意父亲娶亲,你怎么这么狠心,他到底是你父亲。”
袁姨娘捂着唇震惊的看着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连白婵本人都吓傻了,还以为自己只要待在这里看一场戏就够了,没想到自己成了戏剧的中心。
平阳侯到底是谁杀了,又是谁想栽赃陷害自己?
白婵将在场所有人都看了一遍,火光的映衬下,各个人都像披着面具,她看不清,也看不明白。
祈湛将冲过来的白向晚打开,燕无懈立马拥着她对着祈湛和白婵怒目而视。
侍卫首领念着白婵是将来的太子良娣,倒也没多凶,走到她身边,肃着声道:“白二姑娘,劳烦您跟小的先走一趟。”
白婵没动他也不敢强拉,但他身后的侍卫都围了过来,这是一定要把她带走了。
祈湛默不作声的往她身前挡,眸光冰冷凛冽。
众侍卫被他目光所慑,皆踌躇不敢前。
白向晚尖叫道:“你们干什么吃了,凶手就在眼前,难道要由着她逍遥法外!”
祈湛环顾所有人,目光如刀,冷声道:“血字和帕子都可能是陷害,顺天府办案问都不问就草率定罪?”
屋内被火把照得有些热,气氛犹如拉满的弓,一触即发。
白婵捏着祈湛的衣角,紧张得手心都冒汗。
对峙半晌后,侍卫首领道:“我们并不想为白二姑娘,只是现在证据都指向您,您必须和我们走一趟,有没有罪,大人自有公断,但若是现在有人阻扰办案,按罪要一同入狱,少夫人还是不要阻拦的好。”
“白二姑娘,请吧!”
所有人目光又集聚到白婵身上,等她发话。
第53章
长久的沉默后, 一众侍卫终于不想等了,挥手靠近白婵,想强行将人带走。
白婵后退两步, 在侍卫首领伸手过来时,祈湛迅速出手扣住他的手往外抛,他猝不及防被直接摔飞出去。屋子里的人错愕一瞬, 其余侍卫瞬间抽刀。
主动和他们走, 和拒捕是两个性质。
白向晚捏着手,眼眸微眯:赶紧打呀!
十几个人先冲了过来, 祈湛护着白婵迅速后退。灯草和乳娘尖叫, 茯苓也迅速上前。
一时间,刀光斜飞。
混乱中祈湛袖子被砍去一截,一只香囊滚落在白婵脚边,她一眼瞧见那香囊上的金蝉和压的有些扁的金铃铛。心中的震惊比突然被指认成凶手还大,这只香囊是嫂嫂送给她的,她转送给昀安了,怎么又回到嫂嫂这?
一众侍卫叫苦不迭,这侯府的寡妇和他身边的丫鬟功夫怎么这样高,若是他们执意要护着白二姑娘,今夜只怕会无功而返,侍卫首领当即朝着她大喊:“白二姑娘, 我们不想伤人。”
白婵快速捡起地上的香囊往怀里塞,人也慢慢镇定下来。
“住手, 都别打了,嫂嫂, 茯苓,住手。”
火光中的众人听见她的喊声终于停下来, 她紧张的吞咽一声,半晌问出一句:“顺天府要怎么审理此案?”
所有人都以为她第一句会喊冤,乍然听到这么一句都愣住。侍卫首领回过神立马答道:“顺天府初步审理后再移交刑部,刑部若是再查不出结果,都察院和大理寺会进行三司会审。”
这么麻烦?
“你们不会用刑屈打成招吧?”
“白二姑娘放心,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这话她是不信的,哪个朝代没有冤假错案,要是有人有心让她背锅,来个暗箱操作,她喊冤都没地。
“那牢里一天有三顿,有银子可以加餐吗?有床有棉被吗?我是单独一间吗?”
侍卫首领有点懵,这都什么跟什么?
屋子里的人都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白向晚气道:“你当是去享福吗?杀了人就等着砍头吧!”
“你闭嘴!”白婵朝着她吼,看似软糯的小姑娘,凶悍起来竟将白向晚的气焰压了下去。
“我没杀人,我白婵行的正坐得端,今日就把话搁在这,人不是我杀的,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不能动用私刑,不能虐待,否则你们就等着太子的责难吧!”
祈湛眉头蹙起,回头看她。对上他冷冽的眸子,白婵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只得故作轻松的道:“嫂嫂怀孕了,就别为了我动手,会没事的。”
太子百般试探都没动手的人,怎么就在这动手了!
她轻笑出声,转头对顺天府的人道:“走吧。”
祈湛伸手拉她,她顿了一下,挣脱他的手,在一众侍卫的拥簇下走出屋子。
他们一走,屋子里的人开始交头接耳,祈湛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这些人瞧见他目光都后退半步,不敢与他对视。半晌后他目光停在白向晚脸上,白向晚背脊挺得笔直,目光与他对视,隐在袖子里的手却在发颤。
燕无懈默不作声的挡在她身前,隔绝了大部分骇人的目光,她这才止住手抖。
雨还在下,白婵被带到顺天府大牢,狱卒给她安排单独最靠里的一间牢房,牢房还算整洁干净,像是有人知道她要来,特意打扫的一般。
西南角摆着一张石床,床上素色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正北面放着一张灰黑的桌子和一条小板凳。
原以为要先审问一番,哪想这些人只是把自己丢在这,不闻也不问。
牢内阴暗潮湿,唯一的窗户口能隐约听到水声。
桌子上燃着一盏豆大的烛火,她围着牢房转了一圈,又扯开被子抖了抖,确定没老鼠后躺了下去。
从怀里掏出方才捡的香囊,又解下自己腰侧的香囊比照,眸光不断变化。昀安的香囊在嫂嫂这,他们又有一样的伤口,浴桶里的嫂嫂是人假扮的,若他们是一个人的话,就有两种可能。
嫂嫂是男的!
或者昀安是女的!
若果昀安是女的,她可能要失恋了,如果嫂嫂是男的,嗯哪个男的会假扮嫂嫂进平阳侯府?
手里的两只香囊被她捏得莎莎响,薄荷松脂清香在鼻尖弥撒开,想着想着,瞳孔猛然睁大,假扮嫂嫂的人,功夫奇高,太子也分辨不出的。
难道是祈湛!
一阵阴风刮过,她手一抖,香囊直接砸在自己脸上,她龇牙咧嘴,心下震惊的同时又疯狂否认。
若是男主祈湛,他怎么会打苏梅雪,还打得吐血倒地不起。
说不通啊!
她将所有的线索来回思考,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她大概快失恋了。
这会儿被关到牢房也好,省得面对嫂嫂纠结!
想不出来就暂时不想了,猜来猜去最要不得,出去后她一定直接问嫂嫂,或者直接问昀安他们到底是谁?
监牢外突然传来响动,狱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断有人开始喊冤,求饶。白婵依旧躺着一动不动,狱卒在她牢门前停下,接着牢门被打开。
狱卒正要喊就被跟在后头的人挥退,他恭敬行礼,小心的退下去。
半晌传来太子的轻笑声,白婵愣住,立马翻身坐在床弦边往牢门处看。
太子通身玄色蟒袍,玉带金冠,面色淸俊柔和的看着她,
“阿婵倒是镇定,你不怕吗?”
白婵讶异:“太子表哥来得好快,还以为你明早才会知道消息。”这个点宫门都落了锁,等消息传进去,怎么也得明日。
太子挥手,身后跟着的人提了热茶,饭菜,和糕点摆在桌子上。他朝白婵招招手,白婵迟疑一瞬,走到他跟前。
太子拿了件披风给她系上,温声道:“你且好好待着,外头有我,你很快就能出去。”他气质温和纯净,说话永远柔和沁人。
白婵仰头看他,烛火里他眉目磊落,端得俊雅非凡。
“你都不问是不是我做的?”
太子唇角微翘:“我相信你!”
白婵面上淡淡,现在她谁也不信,平阳侯的死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顺天府的人来得那样快,太子也好像早就出宫等着了,不管她如何辩解,她都会到牢里走一趟。
她摸着香囊里的免死金牌,这是她最后的保命符了!
“我走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狱卒,他们都会照办。”他伸手摸摸她发顶。
白婵点头,踟蹰片刻轻声道:“太子表哥能让人去苏合苑告知嫂嫂和乳娘她们一声,我没事吗?事发突然,我怕他们担心。”
“好,我走了。”
白婵站在原地,看着看着太子转身离开,牢房的大门再次关上,那些喊冤的人才颓废退回原位。
桌子上的牛肉还在散发着香味,她坐到桌子前,拔下头上的银簪戳了戳,连茶水都试了遍,无毒。
感动归感动,小心使得万年船。
若是太子看到这一幕,估计会气死吧!
太子从顺天牢房出来,径自去了平阳侯府。侯府外的白灯笼和白绸布一直未来的急卸,如今只怕又要挂上一段时日了。
侯府的门紧闭,里头隐隐传来哭声,如今府上也没个正主,太子登门,袁姨娘大着肚子出门迎接。往日娇媚惑人的姿态在太子面前收拾的一干二净,问答间进退有度,已然一副当家人的风范。
太子随意问了几句,径自往苏合苑去,袁姨娘起身,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里,唇角不自觉的轻轻勾起,瞬间又多了几分狐媚气。
白婵被抓了,苏合苑的人谁也睡不着。灯草想到太子,本想连夜去找,进不去宫可以先找薛姑娘,让她找太子,总之要尽快救出姑娘。
还没动身就被少夫人叫住,灯草疑惑间,他冷声道:“不必去了,太子很快回来。”
灯草和乳娘将信将疑,盏了灯守在院门口等,雨水夹杂着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俩人看着漆黑的雨幕心急如焚。一个时辰后,太子果然出现,俩人惊疑之余连忙迎上去。
“太子殿下,少夫人已经在正厅等您了。”
太子眼眸微闪,快步朝正厅走去,到廊下时,下摆浸湿半截,宫人收了伞,他朝屋子看去,昏黄的灯光映出祈湛清冷的眉眼。
“阿妩,久等了。”
祈湛侧头看他,眸里盛着烛火,却冷得可怕:“是你让人做的?”
太子屏退众人,撩开下摆朝着他走近,兀自在他旁边坐下,温声道:“既然知道孤要来,热茶也不备着?”
“不怕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