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解除诅咒是个笑话,许知言和米勒是最早离场的,而后奥德里维奇红衣主教也清退了所有人,独留对诅咒颇有研究的安利亚。
他希望安利亚能再次检查一下教皇的身体,安利亚做了,在检查过程中也表达了感谢。
“如您所说,那个人的到来真的会影响秩序,孽妖迷宫塔提前七年出现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沉睡的教皇?还是默然的奥德里维奇红衣主教?真相大概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教皇的身体日渐虚弱是无法避免的,安利亚也只能尽力控制诅咒的二次伤害,做完这一切后他便告辞离开了,然后也在门口遇到了背负着双手、悠然踱步过来的某个人。
那人是想来见新任圣子的,不过晚了一步,但他知道新任圣子在哪儿,还特意给安利亚指了路:“大学士要不还是去看一下吧,免得被人撬了墙角。”
说完,就又挑衅看了一眼安利亚,这才嬉笑着离去了。
和冷清的教皇住处不同,另一边的圣殿骑士团那时热闹异常。
猎龙人们喜欢热闹,也都是热气氛的一把手,很快众人就打成一片,喝得晕晕乎乎七倒八歪。
银龙在宴席上大吃特吃,蜜酒喝多了醉得不轻,便盘成一团睡在了还带着馥郁香气的红酒杯里。
恍惚中,它好像看到了始终漠然坐着的白雾女妖起了身,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和白金院的院士飘然离开了。
可因为太困,它没看太清就又睡过去了。
这场宴会还缺了一个重要的人,那就是神佑骑士。
圣殿骑士团长喝大了,等发现少人的时候才知道,神佑骑士被枢机院找去单独谈话了。
那是一番单方面的人格指责和狂轰滥炸,等圣殿团长带着人哄哄荡荡去抢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一晚暗流汹涌,太多势力心怀鬼胎。
而为教皇的衰弱发自内心感到难过的,大概只有神佑骑士一人。
离开枢机院后他独自去了教堂,在无人的福音大厅中对着神像虔诚祈祷,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换取陛下的苏醒。
圣子的到来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坚信着只有他才能拯救教皇。
原本,他们都是这么想的,直到他们看到米勒肩上的伤痕……
听说兽族的代表们在圣泉闹事,宗座神殿震怒不已,左右殿两边都第一时间派出代表带着人赶了过去:圣殿骑士团的骑士们支援正面迎战的同伴们,枢机院则在带领下从圣泉后门进入。
然后,一群主教们就正好看到了米勒暴露伤痕的一幕。
一时间,空气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也是这时,许知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昨晚的米勒没有抗拒,很自然地跟着他们去洗澡泡温泉了,仔细想来,这是平时谨慎的他根本不会做出的危险行为。
还在和兽族拔河抢树的杰克也后知后觉:咦?那是红色十字?他还以为是自己脑袋还没清醒看错了。
远处喝茶看戏的安利亚看似面上没什么表情,实际心中已经在无奈摇头了:这个人,还真的是一点委屈都舍不得让许知言受啊。
他知道这是米勒特意而为,只是不知道米勒要怎么处理,才能将许知言假冒圣子的死罪摘掉。
这个疑问,他身旁不远处好整以暇坐下的三个外人也有。
这一刻迟早会来的,米勒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目瞪口呆的神圣教廷一行人,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
然而刚要开口说出早已想好的台词,就猛地被人一把拽住胳膊,拖着往外走去了。
回头一看,居然是许知言,他尽量避免碰到米勒的伤口,拽着米勒就要朝教会医院走。
并且很神奇,那张总是笑着的脸上现在笑意全无,冷得让认识他的人都差点不敢相认,也让米勒看得有些怔住了。
杰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厉害啊,先知居然会生气,还怒成这个样子。”
他跟许知言相处了这么久,就没见他和谁急眼过,对他最大的印象也是脾气好外加好相处,从没真的对谁生过气。
今天的太阳难道真是从西边升起的?
米勒在猝不及防下被许知言拉了个趔趄,许知言见状,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而米勒在这间隙快速思考了一瞬,也迟疑着开口了,“老师?你要带我去哪里?”
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情况,不该是这种发展啊。
可他不问还好,一问,许知言就更生气了,“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医院了!你伤得这么严重,必须赶紧包扎。”
他态度相当强硬,说什么都要带米勒去医院处理伤口,面对挡路的人也是冷声让其让开。
他这副样子是众人都没见过的,一向和善的人突然发起怒来是最恐怖的,挡住路的几名兽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在气势上被他压了一头,弱弱让开了一条路。
就连枢机院的主教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生气的脸,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想说什么,可又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插不上嘴。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此刻都是摸不着头脑,只能安静继续看下去了。
事实上,米勒的吃惊不比他们少,而且但凡还有点理智的人都清楚,现在身上的伤是小事,解决真假圣子才是大事,还是最重要并关乎性命的大事。
“……老师,等等再去吧,现在还有重要的事要解决……”
他话还没说完,许知言就转回了头,而他也在许知言的眼神注视下渐渐住了嘴。
也是这时才看见,那份怒意之后藏匿着的担忧和心疼。
“你说重要的事?可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件事还重要。”
这是许知言的真心话,在如今的他看来,米勒的事才是排在第一位的,比这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圣子之位重要百倍、千倍。
自白雾森林的那次舍命相救,他就已经真正将米勒当做家人去看待了。
穿越后,在这个世界他孑然一身无亲无故,米勒是他第一个亲人,也没有什么事能比得上米勒的健康和安全。
如果因为这些破事,他们在圣城待不了了,那无所谓,离开就是了,反正他和米勒四海为家习惯了,只要还有彼此在,在哪儿都是家。
一想到米勒的烙印,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情绪翻涌。
他不是傻子,看到伤口的时候就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才感到生气和自责。
生气是源于米勒的隐瞒,自责则是这份隐瞒又是为了自己。
每次都是这样,为了他,这个孩子愿意付出一切,一点也不在乎自身安危。
可是他真的想让米勒知道,什么圣不圣子的,做不做都无所谓,他一点都不在乎,比起名利,他更不想看到米勒因此受伤。
许知言的情绪传达过来,米勒更怔愣住了,两人就这样久久对视着,恍若周围无物。
围观人群里的杰克想了又想,虽然看热闹是很好玩,但是这么僵着也不是事啊,都还没吃早饭呢,去晚了就赶不上食堂营业时间了。
于是他重重咳了一声,叫醒两人:“咳!先知,米勒,咱还是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吧,这儿离教会医院没有几里路,不急于那一时。”
他的话叫醒了两人,也是这时两人才发现,周围的骑士主教们以及那些兽族野兽们,此刻都是尴尬站在原地,又尴尬看着人群中心的他们。
杰克的话并无道理,米勒拍了拍许知言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那双藏着暖意的眼睛就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他在让他放心。
许知言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片刻,还是放开了他。
他知道米勒性子倔强,不把问题根源解决之前,多半是不会离开的。
但是,眼中的敌意并没有消失,他就那样站在米勒身旁,冷眼回望着所有看向米勒的人,气势神似护崽的野兽。
也行,先解决就先解决,反正他们已经拿到了孽妖空间,等会儿就可以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米勒先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院内众人,随后抬头朝着安利亚的方向看去,以及他身边坐着看戏的那些陌生人。
露台另一边的树荫下,正悠然坐着三名年轻男子,皆身着华丽漂亮的贵族服饰,容貌俊美异常,恍若神子降临,光是看着就养眼不已。
他们应该有着血缘关系,虽然年龄相差大,最大那个看着三十左右,最小那个估计比米勒大不了几岁,但三人的眼角眉梢都极为相似,都是眼尾上挑眼睫浓密的古典式漂亮眼睛,就像是宫廷油画中走出来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