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兰迪尔王的承诺，虽然气氛尴尬，但该办的事还有一大堆，当下无话，他们一同出发，不多时就到达了剑拔弩张的鲸骸湾。
此时米勒早已经和先锋队伍汇合，却都因为海湾内的诡异平静而止步于原地。
许知言几人正好站在第二批联军大队待过的山坡上，这里视野极佳，能将海湾内的一切看个七七八八。
人群中的米勒很是显眼，许知言一眼就看到他了，刚准备下坡与其汇合的时候，却被亚德里恩和兰迪尔王同时抓住左右臂。
“不太对劲。”
亚德里恩注视着那艘幽灵船，面色异样，“先知你先别动，我好像弄错了一件事，你不该来的。”
兰迪尔王做事比较直接，已经将许知言甩回杰克身边，从物理角度阻止他下坡，“你没弄错，他是导火索，他不来，这场仗也打不起来。”
两人都看出来了，海上的幽灵船按兵不动，就是在等着许知言。
证据就是，刚才许知言仅是半只脚踏入鲸骸湾的领土中，幽灵船便晃动了一下，带起小片波澜。
像是为了印证他们想法正确，幽灵船很快又再次动作，这次没有停下，而是直直朝着岸边的联军部队驶去，甲板上的迷雾也散开大半，不多时，一个戴着面具的清瘦男人就显现出来。
认识他的人登时目瞪口呆，因为这就是从前在血海搭建祭坛、带领亡灵拜月的男人，也就是另一个更雨之子！
这次就连杰克都感觉到不安，提前拉住了许知言，“先知，这次就听他们的吧，留在这里……我一看到那个人就心慌得不行，这力量太怪了。”
许知言其实也有这种不安，可眼见更雨之子近在眼前，米勒和他的朋友们也都浴血向前，他又怎么能像个懦夫一样缩在这里？
“别争了，你们都留下，我和他先下去支援。”亚德里恩赶在许知言开口前出声调停，并反复强调许知言不要鲁莽，“你身份特殊，先别轻举妄动。”
许知言还是不肯分开行动，“都到战场跟前了，要走就一起……”
话没说完就被亚德里恩一个爆栗敲去，对方叹气道：“别傻了，我这条命交代也就交代了，反正都一把年纪了，可你们不同，还年轻，要是把小命丢了，连我都觉得可惜。”
他敲人的力气居然还挺大，许知言捂着发疼的头，“但是……你这么牺牲，值得吗？”
亚德里恩被问得一愣，随即露出个无奈笑容。
唉，自记事起，他身边就都是些尔虞我诈只求利益的人，也只有这群人缺心眼，敢拿真心待他，会为他感到担忧了。
也好像忽然明白了，当初安利亚为什么会和他们走到一起。
拍着许知言的肩膀，他安慰道：“别纠结了，我不是会为了旁人自我牺牲的性格，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所以就算发生了什么也都是我咎由自取，不过假如我真的回不来了，先知可别忘了让圣子帮我洗清罪名啊。”
说着话的时候，许知言藏在怀中的指骨已经到了他手中，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杰克也帮忙拦住许知言，让他们放心去，但也不会等待太久，“十分钟，我们先静观其变十分钟，如果有变故也会立马下去。”
兰迪尔王静静看着亚德里恩交代遗言，直到一起出发后，才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伊诺，我不会让你死的。”
难得的，这次亚德里恩没有立即骂回去，而是转头怪异看他一眼，但很快就意识到他们之间早就无话可说了，于是，又沉默着转回来了。
只是，心头还是忍不住剧烈一颤，也忍不住将这个身影和记忆中那个孤独的少年身影重合起来。
现在的兰迪尔王不会知道，其实同样的台词他在二十多年前就说过一次了，并且还是在向心爱之人求婚的场景下。
“我要对那个大学士刮目相看了。”打先锋的两人已经下去，杰克忍不住开口，“先知，这大半年来你们都是怎么相处的？他变化也太大了吧。”
杰克离开太久，许知言便把他走之后发生的事说了个大概，包括亚德里恩在雪地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可是听完后，尤其是听完那番雪地警告后，杰克却摸着下巴，一副思考不过来的模样。
因为，亚德里恩对许知言说谎了：“不对啊，那位王怎么会艰难，他怎么会跟你说这种话？上任兰迪尔王只有两位子嗣，那位王正是其中之一，之后也是由自己的亲叔叔亲手送上王位。”
可以说，那王位唾手可得。
让杰克想不通的是，亚德里恩为什么要说这种轻易就可以戳破的谎言呢？
不过，这个人嘴巴比谁都牢实，说的话假假真真，只有他自己分得清楚，他们就算有疑问，相信也不会在他口中得到答案。
就像是他到底拿没拿兰迪尔王的记忆，真相如何，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只不过杰克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变了，在圣城那段时间我还挺讨厌他的，现在他倒是没那么讨人嫌了。”
可这究竟是他的真面目还是伪装出来的假面具，杰克和许知言就不清楚了。
这个人是个天生的演员，演技一流。
不过，许知言还是愿意相信他，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许和他们相处久了，亚德里恩也变得不那么聪明了。
……
都已经黎明了，老师和爱德华神官却还是没有回来，米勒心急如焚。
派去寻找的人却带来了更坏的消息：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营地遭到了突袭，兰迪尔帝国的宫务大臣和费格里斯公爵惨遭杀害，头颅都被割下扔在雪粒中，先知和爱德华神官则下落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米勒心中便重重一沉，正快速思考着老师可能会去的场所，身后人群却突然惊呼声连连。
抬眼一看，竟是那艘长久死寂着的幽灵船突然动了，还直直朝着他们所在的岸边驶来。
数百名精英弓箭手立即来到诸王领主身后，手拿特制的弓箭，十字箭头已经被点燃，他们瞄准了幽灵船所在的方向，就等着一声令下了。
可很快，人群后方又传来更大的欢呼声，也快速让出了一条路，让手拿第十根指骨的亚德里恩和兰迪尔王顺利来到米勒等人的身边，也就是最前线位置。
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亚德里恩也摸清了米勒的性子，因此刚过来就让米勒不要心头浮躁，“圣子不用担心，先知人没事，专心对付眼前这个怪物吧。”
这话一出，米勒心中大石稍稍落地。
“是呀，父亲大人到了，圣子便不必担心了。”紧张的气氛下，却忽地有个银铃般的好听女声悠悠然响起。
不等米勒回头，圣女希尔维亚就带着哑仆走上前来，脸上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治愈了紧张万分的不少士兵们。
米勒冷冷地看她，一时之间摸不透她的目的。
他对这个女人一向没有任何好感，不只是因为老师，还因为他们天生气场不合，从在圣城初见那时，他就直觉这份甜美太过虚假，像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他们这么松懈，大敌当前都能聊起来，现在更过分，居然还眉来眼去的，脾气暴躁的塞壬们都十分不爽，“聊聊聊！都他妈别聊了，没看到船上又有人出来了嘛！”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经过昨晚的绝望，塞壬首领海洛伊的脾气收敛了许多，此刻面对同是盟友的米勒，倒是没再恶言相向，而是提醒着他们来者不善，“敌人在对面不在身边，都看着点眼前。”
其实米勒也看到了，随着迷雾消散干净，幽灵船上多了一个人。
看那打扮，分明就是曾与他们合作过的焚影人，不过他会出现在这里也再正常不过。
只是焚影人一旦出现，就意味着他特制的那些魔偶傀儡也会出现。
果不其然，他身后很快就神出鬼没地站了一群同样打扮的黑衣人，正是七棱会。
或者说，是被炮制过后的上上任君王们。
之前米勒就疑心焚影人特地收集君王尸体的原因，总感觉不止是为了鞭尸复仇，还有其他目的，而当焚影人突然让七棱会集体摘下面具后，他瞬间明白了这第二个目的。
激怒岸上的人。
虽然死了好几批，但联军中不乏这些君王们的子孙后代，当看见七棱会的真身居然是被制成傀儡的血亲后，他们集体呆住，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亲眼所见。
饶是平日里再绅士淑女的人，此刻也不禁大骂出口，很显然，这一招成功惹怒了这些子孙后代们，愤怒的战火瞬间点燃，不等催促，十根手指眨眼间都凑齐送到了米勒手上。
这东西具体的用法米勒并不知道，刚想询问在场见多识广的两位守护女神时，一道奇异白光就毫无预兆降下并笼罩了他。
众人抬头一看，却惊讶发现这束光芒的尽头竟是苍穹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