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诗人是平衡的保持者，安利亚知道祂会无限复活，所以相应对策就是穿到平行时空，召唤了成百上千个亡灵骑士过来。

这些亡灵骑士虽然不能和平相处，放在一起就会陷入无止境的厮杀，但是，如果厮杀圈内出现一个他们共同憎恨着的对象，那就不同了。

安利亚正是清楚这点，才将祂的尸体扔了进去。

只要身体一直被破坏，头颅就是最大的部分，他们只需阻止头颅长出新身体，那这个神就会永远保持这个形态。

而做到这一步，也意味着米勒的轮回诅咒已经出现了裂痕，打破近在眼前。

但是疯狂的举动很快也造成多处平行时间线混乱，下一刻，多个时间线的米勒和亡灵骑士就同时出现在他们所在的时间线，包括以往被米勒杀死的无数个自己。

这些人从前也穿越过平行时空进行厮杀，却远远没有这个恐怖的数量，几乎要将苍穹填满。

安利亚和米勒没走几步，就被一个沉寂的身影拦住。

米勒认出了这个身影：在自己还是米勒、还陪伴在老师身边时，正是这个亡灵骑士多次帮助了他。

可以说他是他，却也不是他。

因为时间线混乱，时间线并不重合的他们居然相遇了。

亡灵骑士望着那磅礴云山，像是也在感叹着这份奇迹，焰瞳扫过眼前混乱一幕时，也对米勒叹息道：

“你听，那就是灵魂腐朽的声音，除了你，我们的胸膛都有着这样空洞的声音……我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就是米勒的时候，曾日夜期望着这个少年能杀死自己。

幸好，这次他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同样身为亡灵骑士的米勒理解那份想死的心愿，微微点头后如他所愿，用长刃击碎了那颗心脏，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反抗，因为是心甘情愿走向灭亡的。

这是米勒第一次打破因果律的固有规则，之后的规则也随着他收刃的动作产生了多米诺骨牌效应。

都不用亲自去看，他和安利亚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

两个同一时空、同样姿态、同样身份的米勒相遇相杀，是严重违背时空定律的事，本就超压负荷的因果律被彻底破坏了。

这个世界马上就会成为废墟，这是最坏的结局。

米勒不知道安利亚特意让世界走向毁灭的理由是什么，这个人比他这个真疯子还要疯狂。

就算是他崩溃疯掉那时，也从没想过毁掉这个还可能有老师存在的世界。

可他并不觉得恐慌，心情反倒异常平静。

他想起了石碑上的话：不必绝望，新生即转机。

刚想问下一步要做什么时，数行血红的古文字却突然浮现在他的骸骨之上，带着禁锢的力量，就如同七大守护女神身上的神蚀。

他顿时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

这就是破坏因果律的代价。

但是他无怨无悔，就算不是自己陪在老师身边也没事，他只是不希望老师再孤独一人死去了，想到此也嘱托安利亚，“我要消失了，请帮我照顾……”

请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利亚一口回绝了，“我拒绝，怎么你俩都喜欢麻烦别人？自己的事自己去做，我不会答应你的。”

话毕，也瞥向吟游诗人恢复正常的头颅，“我们好好谈谈吧，如你所见，这个世界完了，我复活了你的旧神，即使只有一具躯壳，可你舍得让祂和你一样化为尘埃吗？”

明明是再平静不过的脸，一旦开口，却在瞬间成了蛊惑人心的恶魔，“你能修复好因果律的对吧，虽然代价就是你要取代坏掉的因果律成为新的因果律。”

对于不死的祂来说，失去行动能力变成世界的记录表格，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祂的死亡了。

可安利亚赌对了。

祂更不愿意让旧神遗骨被玷污。

特意复活旧神遗骨，原来是为了这个，米勒恍然，然后也将视线移到了正眉头紧锁的吟游诗人头上。

吟游诗人终于肯正视这个凡人，祂有着一肚子疑问，其中最大的疑问果然还是：“你究竟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

“你孤家一人没有同伴，可我不同，身边有数不胜数的同伴为了打破这轮回在奋斗，你以为只是一次的回击，却不知道这是筹备了千亿年的报复。”

安利亚瞥了一眼远处开始崩塌的天空和塌陷处露出的无尽虚无，“你没有时间犹豫了，所以，你的答案是什么？”

从来只有祂玩弄人心、让他人选择的份，这还是祂第一次沦落到这个地步。

“有你在，游戏果然好玩很多了。”吟游诗人无奈笑了，祂看管着古神留下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毁灭，那祂在化为尘埃前就会先羞愧至死了。

“可惜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不是棋子，而是棋手，你真的很可怕，为了逼我出手，身为正义的伙伴，却把世界先给毁掉了。”

他自认为是反派，都做不到这么疯狂。

安利亚纠正了他的话，“我不是正义的伙伴，我是胜利的伙伴，所以您的选择是？”

吟游诗人苦笑了一声，这次看向和祂纠缠了数亿年的米勒，然后，阻止了他的透明化。

“你们俩谁都不能死，你死了，他要闹，他死了，你也闹，你们已经把时空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在转化为因果律前，祂将孽妖空间的穿梭时空能力回收，也封死了时空裂缝，此后谁都不能穿越时空了。

而许知言的存在则更好解决。

就算祂是神，可法则也不是谁都能改的，只有被选中的米勒才有这样的资格。

也就是说，其实祂根本做不到把许知言的消失写在法则上。

当祂消失，被祂抹去痕迹的许知言自然也就会回来了，“你们去见他吧，他会活过来的。”

见了无牵挂的吟游诗人已经淡然准备赴死，和他纠缠多年的米勒想了两秒，便说出了一件让祂脸色瞬间惨白的事，“林克斯将军知道逆回的真相后，他对你失望了。”

杜兰不是已经彻底消逝了吗……他怎么会知道？！

自降临于世以来，吟游诗人还是第一次如此震惊，“杜兰在你体内？”

米勒点头了，当初逆回的第三支箭射出后，他脑海中就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陌生声音，正是不灭战神残留在他体内的最后一点意识，随着逆回的脱离才终于摆脱束缚压制。

然后通过他的眼睛，也终于知道赠弓给自己的挚友，其实正是让自己走向灭亡还千年不得安生的凶手。

当米勒知道这缕意识的存在究竟为何物时，不灭战神已经绝望自尽，那缕意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止灵魂，连意识都不愿存留，此后天地间都不会有他的存在了。

这样的事实显然让吟游诗人相当受打击，祂才知道杜兰能透过米勒的双瞳看见自己，而米勒就是挑准这个时机说出这样的话。

祂不是故意害死杜兰的，祂也是那时才知道神器会变成死器……

在悔恨交加中，泪流满面的吟游诗人消失在两人面前，失去行动能力却还能记忆思考，他将永远活在这份悔恨之中。

当他消失，崩塌的世界也停止了摇晃，重新回复到原本的样子，乱序的米勒和亡灵骑士们下一刻全都回归原本，不久，空中被暂停的飞鸟们就再次扇翅飞行。

至此，因果律恢复正常。

被困在轮回的时候，因为那座古堡的存在都被直接抹去，所以米勒从未真正找到过它。

可当吟游诗人死亡，他们脚下的云雾就逐渐消散。

等完全散开时，即使身在万丈高空之上，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座黑色古堡。

安利亚看向他，“接下来就需要你独自前行了，我会在这等着你的好消息。”

米勒却停在原地没有动作。

明明是期待已久的场景，他却止步不前，身为被无数人敬畏恐惧着的死神，这一刻其实也在恐惧着。

当知道自己和老师的相遇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后，他完全无法接受，对了……那时他还说过他永远不想再看到老师的脸……

即使那时双目失明，可他如此了解那个人，轻易就能想象出老师听到这话时的绝望脸庞……

他们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

这样的他，真的还能继续陪在老师身边吗？

真的要到那边去吗？

如今的他们如果见面，很难说不会造成二次伤害，毕竟老师死前的绝望，大半都是因他而起……

思虑太多，让米勒裹足不前，然后就被安利亚偷袭，直接一脚从云端踹下去了。

米勒：“……？”

坠下天际的时候周遭都是呼啸声，但安利亚不耐烦的声音还是清晰传到了米勒耳中。

“烦死了，谈个恋爱还这么胆怯，拿出你当年收集他羽毛的心态来！就算失败了也好比什么都不做，但是不把他带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当王子来到城堡的时候，睡美人也该醒来了。

这是被困在时空夹缝的角落，被人遗忘，自许知言死后就再没有来客。

古堡已经腐朽不堪，黑色是这里一成不变的主色调。

然而米勒落地时，却身处一处繁茂的花园之中，这座城堡到处长满了睡莲，不是种的，因为没有水也没有叶子，而且就连墙壁上也凭空钻出好几十株硕大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