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在哪!”
“在那花绮楼那边, 又有人被红衣女妖所伤!”
“真的吗!这红衣女妖怎么还没被抓住啊!快逃!”
容禅和江桥听得街上喧闹,对视一眼,红衣女妖,莫不是那张敬说过的吸人功力的那个?踏破铁鞋无觅处, 两人急御剑返回花绮楼附近。
一进花绮楼,就发现这大晚上的,花绮楼中人仍然不少。大部分客人都被这红衣女妖吓跑了,剩下的都是对红衣女妖一事感兴趣的人。容禅和江桥进门就遇到了熟人。
江桥高兴地打了个招呼:“宁仙师!”
大厅之中,几个人正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受伤男子,除了宁见尘外,都是陌生人。宁见尘半蹲着,查看地上男子的伤势。见着江桥,原本忧心忡忡的宁见尘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小桥,你怎么也下山了?”宁见尘一身素雅白衣,头上的发带也是白的,有几分风尘仆仆。他自然见到了江桥身边的容禅,容禅一路带着江桥?宁见尘目光几回流转,江桥心思单纯,却不知这容禅是否对江桥别有用心。
“容仙尊带我下山的。”江桥答道,“说是要,调查案件。现在,是有了新伤者吗?”
宁见尘望了一眼容禅,容禅气定神闲。现在倒不是挑起二人矛盾的时候……宁见尘想,便向容禅和江桥引见道:
“我先来一步,容我向你们引见一番——”
“这两位,是心驰派的道友,高邈、左元任,受伤的正是他们的师弟,卢豹,刚已延请了医师诊治,只是现在还在昏迷,状况不清。这位,是红衣会的道友,练红盏,练仙子。”
同时宁见尘又说:“这两位,是清微剑宗,容禅,江桥。”
高邈是个瘦高的男子,一身道袍,听到容禅的名字,看了他一眼。左元任倒是个粗壮的汉子,自容、江二人进来,便一直盯着他们看。而练红盏是个一身劲装的姑娘,偏偏一身红衣,手执短剑,面有委屈之色。
容禅道:“谢过宁公子介绍,只是现在情况危急,来不及多叙旧了。这卢道友受伤是何情况,能否详述?说不定这吸人功法的邪修正在近处,还未远离,我们也得尽快捉拿。”
“你便是容禅,清微剑宗?”左元任抢先一步说。
“是。”
“好了,清微剑宗的人在此,尽快将这女邪修捉拿归案吧!”左元任剑柄指向一旁的练红盏。
原来这练姑娘不是自愿留在此处的,她是被扣押在了这里,怪不得身上有些伤势,还面露不平之色。
“你少血口喷人!”练红盏道。
高邈出来打圆场:“容公子,是这样,今夜我们师兄弟三人在城中饮酒,我师弟卢豹忽然出去方便了一下,回来便慌慌张张地说他在后巷中遇到了一红衣女子,十分美貌,由于近期都中红衣邪修的传闻非常多,我们便一起追了出去。后来我们失散了,再找到我师弟时,就是在这花绮楼附近,他还受了伤,至今未醒。”
高邈又说:“不巧,刚好在这附近遇见了练仙子,只好请她一并过来了。”
练红盏说:“我不过是刚好逛到了这附近,谁知你们灵都中有这新规矩,不许穿红衣?若是这样,街上的穿红衣的修士你们怎么不都抓起来,偏抓我一个人?”
宁见尘问:“练仙子不是九天灵都中人?”
练红盏目光闪烁一下,说:“不是。我是第一天来。”
容禅道:“九天灵都附近……确有个门派叫红衣会。”
左元任说:“怎有这般巧的事?我师弟刚昏迷,你就出现在附近。再说了,你一个女修,大晚上的在街上晃悠个什么?有什么好逛的?谁知不是你被抓住了,现编了个谎?”
“你——”练红盏气得举起剑要向左元任刺去,被宁见尘拦下了。
宁见尘说:“现在情况不明,不能假定谁是凶手,先等卢道友醒来再说。”
这时,江桥说:“你们快过来看!他,好像要醒来了!”
刚才花绮楼的人怕卢豹真在他们这里出事,败坏了花绮楼的名声,便将卢豹移到了旁边的一个软榻上。卢豹在软榻上休息了一会,兴许是终于恢复了过来,眼皮动了动,悠悠转醒了。
众人连忙移到卢豹身边,左元任抓住卢豹的手,道:“师弟!你醒了?可记得那邪修长什么模样?”
卢豹受伤不轻,面色苍白,但幸运的是,可能那邪修未来得及吸取他功力便被人发现了,因此他仍保持年轻的样貌,不至于损失太多功力。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圈,张嘴道:
“水……”
小仆连忙送上了一杯灵茶。
卢豹饮了灵茶,宁见尘也有几分着急道:“卢道友,你可还有大碍?可记得是谁伤的你?”
卢豹见周围一圈人,有些认识的,有些不认识,他头痛欲裂,头上缠了一圈纱布,说:“我记得,我记得,哎呀,头好痛。”
卢豹捂着脑袋呻吟了一会,忽见到远处一人,惊叫道:“是——是她!竟是她!”
卢豹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左元任冷笑一声,说:“我就觉得是她——”不料话语中途断掉了。
卢豹指向的,不是练红盏,而是在圆形楼梯上缓缓走下的,一身艳红华服的红袖招。
“卢豹,你是不是糊涂了?”左元任说。
九天灵都中谁不认得美人红袖招?只是她时常穿着红色舞衣,因此对于近期新出现的红衣邪修,都没有往她身上想过。
见红袖招被指为凶手,众人也一愣。花绮楼的老年管事道:“这位仙师,莫不是认错了?这是我们花绮楼的魁首,红袖招仙子。今晚,红袖招仙子一直在台上出演玉鸾春,满场的观众都可以见证,是不是认错了?”
“我、我……她就长这个模样……”
卢豹也陷入了混乱之中,红袖招如此貌美,他见过一次,自然难忘,因此初初见到下楼来的红袖招时,他第一反应叫了出来。转念一想,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真的记错了。
但那红衣美女给他的恐怖阴森之感印象非常深刻,分明就是红袖招的模样,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怎么会错?
容禅道:“灵都之中许多人见过红袖招仙子,邪修故意化成她的模样也未可知。”
宁见尘问道:“敢问管事,红袖招仙子的戏是什么时间?卢道友,你们又是什么时候遇到那红衣女子的?”
管事说:“玉鸾春的演出时间是固定的,酉时七刻至亥时一刻。”
卢豹不太记得时间了,高邈帮他补充了:“约戊时一刻,我们自酒楼出来。”
“这么说来,此事确实与红袖招仙子无关。”宁见尘道。心驰派三人遇见红衣女子时,红袖招还在戏台上。
红袖招听闻此事与自己有关,十分担忧,她温温柔柔地说:“卢公子,你可还好?伤势是否痊愈?我听说……你遇险是与我有关,实在对不住。”红袖招的素手轻抚在卢豹身上。
卢豹听到红袖招的温言软语,身子已经酥了一半,又听到红袖招如此关心他,感觉伤都要好了。卢豹连忙说:“红袖招仙子,千万别愧疚!这分明是邪修顶替了你的模样害人,怎能由你致歉呢?我无事,一点事儿都无,这点小伤,马上就好了。”
红袖招秀眉一颦,仍在为此事担忧之中。管事问她:“仙子,此地危险,你既已回家,何必又回楼里来呢?”
红袖招说:“我听说楼里出了事,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练红盏此时冷笑一声,说:“我就说此事与我无关!你们分明认错了人!还不快放本仙子走,不然休怪本仙子不客气!”
练红盏执起短剑,一脸倔强,她本容颜清丽,只是性格刚烈,失了几分温婉之气。
左元任说:“红袖招仙子既已洗去嫌疑,唯一的嫌疑人就是你,你哪能走!”
“你凭什么一直抓着我不放!”练红盏吼道。
宁见尘此时平静地劝和:“练仙子,夜已深,此时离开,恐怕还会遇上那邪修,不若留在此地,等天亮后再安顿。”
练红盏仍执着剑,她看了宁见尘几眼,终于愤恨不平地放下了剑,咬牙道:“姑且信你这一回,我天亮就离开!”
宁见尘眼眸低垂,仍在细细思索这整件事。
容禅左右看了看众人,均已陷入沉默,他将金扇在手中一转,问道:“那个……卢兄弟,你除了见到一红衣女子,可还记得什么其他特征,或有其他什么线索?”
“其他的……”卢豹陷入冥思苦想,“天色太黑,我只记得那女子和红袖招仙子一模一样,连打扮都分毫不差,只是细想起来,神态确实不太相似。”
“打扮?”容禅道,“红袖招仙子是个爱美的姑娘,打扮每日都不一样的,若是一模一样,只能说这假扮红袖招的人,一定见过今日的她的装扮。”
红袖招红了脸,说:“确实……每日都不一样的。”
“即便红衣,都有上千种款式呢~是吧。”容禅道。
练红盏也点点头,说:“确实如此,我早已解释过,我身着红衣,不过是因为门派传统之故。”
江桥听得有些绕,但他大概听出来了,众人讨论了一番,还是没什么结果,便说:“似乎又回到了开始,并无新发现。”
这时,卢豹突然大叫一声,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还见到了一只猫,一只黑猫!”——
作者有话说:走剧情
第37章 何事西风悲画扇
容禅马上问道:“猫?什么猫?什么模样?”
卢豹细细地思索着, 刚伤了头部,他记忆混乱, 现在调息了会, 他倒是想起来比之前更多的细节:“我出来方便的时候,隐约见到墙头上有个红衣身影,因听说了近日传闻……嘿嘿, 解手都来不及, 便回去找师兄了。”
“谁知出来后,我和师兄寻找过程中, 不幸失散了。我十分倒霉,在一暗巷中遇到了红袖招——不,是很像红袖招的一女修。‘她’身法十分诡异,似乎是瞬间出现在我身后, 我根本未察觉。而且‘她’似乎有一种蛊惑人的功力, 我浑身动弹不得,想提剑反抗,都如身负千钧。”
“难怪之前的死者现场, 都无明显的打斗痕迹……”容禅说。
“我技不如人……嘿嘿, 只略微反抗了几下, 便被那女鬼制住了。”卢豹想起来仍有些后怕, 他想那女修虽艳若桃李,但冷酷阴寒, 如鬼魅一般, 他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倒在地上,心想这回算是完了,‘她’伸手欲取我功力……对了,十指特别细长, 指甲也很长,真如女鬼一般。但不知为什么,‘她’没对我下死手,中途便离去了,捡回一条命,那时我已昏迷不醒……”
“捡重要的说!那猫呢?”左元任喝道。左元任是派中长老之子,卢豹被他一喝,也有些畏缩。
卢豹又说:“我那时已经昏迷了,但不知为何,清醒了一瞬,看见墙头上,有一只黑色猫儿。”
“黑色猫儿?”宁见尘说。
“是,那黑猫四足踏雪,颈上系着一只金铃,还有,还有……”卢豹努力地回忆,“对了!那黑猫嘴上有一圈白毛,好像叼了一只什么,如衔蝉状!”
“啊!怜香!”
这回,轮到红袖招惊呼了。见众人都看着她,红袖招不好意思地说:“诸位道友莫怪,只是这描述,着实像我的猫儿。我养了一只黑猫,样子如卢道友所述,只是这猫儿神出鬼没,不大听话,平时只有吃食的时候回来。”
左元任说:“既是红袖招仙子的猫儿,出现这花绮楼附近,也不奇怪。”
唯有容禅和江桥,听到这猫儿也叫怜香,心里有些怀疑。他们探过怜香公子家中,知道这怜香公子和红袖招是爱侣,但不知别人知不知晓这段私情。如若不知晓,这猫儿名字也叫怜香,就有些暧昧了。
宁见尘问:“红袖招仙子,无有他意,只是想见一下你这猫儿,为查清案件,可否?”
红袖招贝齿轻咬红唇,为难地看了一圈众人,说:“自然是可以……只是我这猫儿平时野惯了,也不知它在不在楼中,不一定能遇见它。”
宁见尘说:“无妨,但且一试。”
红袖招迟疑一会儿,点了点头,道:“诸位,请随我来,这猫儿平时安置在我在楼中的房间。房间中有它的食盒和水盒,到晚上的时候,它通常会回来。”
于是众人便随着红袖招上楼,除了卧病的卢豹之外。众人踏上铺着厚厚花毯的楼梯,不知为何,原来精致秀丽的花绮楼,因染上了这邪修的嫌疑,气氛也为之一变,有几分阴冷和寒寂。
在上楼的时候,容禅随意闲聊道:“红袖招仙子,我今日看了你的戏,听说这玉鸾春的写书人叫怜香公子,你的猫儿也叫怜香,岂不有趣。”
红袖招笑道:“这原是有一段渊源,我的猫儿原叫怜香,后公子他想取个笔名,便借了我猫儿的名字去,岂不好笑?”
“原是这样。”容禅说。
红袖招也许察觉自己说多了,便道:“只是借一名字,我与怜香公子并无其他关系。”
容禅了然,原来这是段私情,未过明面。容禅又注意到,红袖招腰间系着一件装饰物,与其他女仙常见的装饰物不同,是一把折扇,木质骨架,锦缎扇面,文彩辉煌,还坠着一块玉坠儿,古拙质朴,不似她的风格。
容禅又随口称赞道:“仙子的这枚折扇,倒是别致。”
红袖招一笑,道:“偶然得之。”
众人进了红袖招在花绮楼的休息处,这里是红袖招平时换装、妆扮以及歇息的地方。红袖招是花绮楼的魁首,这闺房之处自然布置得精巧华丽,秀气可爱,处处可见主人文雅细致之心,细节用料上都十分奢靡昂贵。
红袖招打开窗旁的一个木柜,柜门是活动的门板,方便猫儿进出。木柜中的青瓷小碗里乘着的糕点和茶水都未动过,还有一个绣花小枕,做猫儿的休息处。
练红盏赞道:“红袖招仙子,你照料猫儿倒比人都精致。”
红袖招羞涩一笑,道:“不巧,这窗开着,兴许猫儿出去玩了,还未回来。”
见状,众人也没有其他更好办法,抓一只夜里出行的猫儿,不比抓一个人容易。容禅将扇子在手中一转,问道:“仙子,你可想过,这邪修是你身边的人?”
红袖招脸色一白,张了张嘴,道:“这、这……我身边?”
“既在花绮楼附近,又熟悉红袖招仙子,岂不是仙子身边的人?”容禅说。
红袖招陷入沉默,一双杏仁般的水眸轻眨,似在不安。
宁见尘道:“仙子也不必太过忧虑,树大招风,利用仙子遮掩自己可疑之处的人不是没有。”
容禅一笑,道:“我也是随意猜测,宁公子经验丰富……还是听他为好。”
“总之,仙子小心为上,仔细身边可疑的人。”宁见尘说。
花绮楼管事连忙说:“姑娘,我已为你增派了护卫,明日,就多三名高级修士保卫你的安全!”
容禅对花绮楼管事说:“我说,干脆釜底抽薪,将花绮楼的所有人员排查一遍,那晚不在楼中的,便有嫌疑。”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宁见尘说。
红袖招听罢,绞着自己的丝帕,坐立难安。
这时,江桥走到了窗边,疑惑地看着窗棂上的痕迹。
宁见尘今晚一直未得空隙关心江桥的近况,便走过去说:“小桥,可是发现了什么?这地方危险,要多加小心。”
江桥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这里有点脏……”
江桥用手摸了摸窗棂,竟摸到了一些黑水,无色无味,沾在指尖上,如晕染开的墨色一般。
“别动——”宁见尘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抱歉,我碰到了。”江桥说。
“无事,只是担心这会不会是毒液之类……你无事,就好。”见碰到后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宁见尘拿出一张帕子,要帮江桥擦拭。
容禅忽然咳了一声,道:“江桥,我不是教过你净尘咒吗?”
“哦是啊!”江桥猛然想起来,他默念了一遍咒语,但奇怪,那黑水未消失,但过一会,自行蒸发掉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宁见尘道:“小桥,数日未见,你倒有了许多变化。”
江桥高兴地说:“我还学会了很多其他东西!宁仙师,我还会御剑了,所以容仙尊才带我下山查案,我想都告诉你——诶?这是什么?”
容禅的一身酸劲儿都快冒出来了,但听到江桥惊呼一声,还是看了过去。江桥看到,地上多了几滴新鲜的黑水,在他们注目的瞬间,又有一滴新的黑水自屋顶上坠落下来。
众人连忙往屋顶上看过去,只见房梁上一个黑影闪过,“喵”地一声,就听到了红袖招的惊呼声。
“啊!”红袖招尖叫一声,众人都在看黑水,没注意到红袖招,致使她被突然出现的黑影撞倒到了地上。
“仙子!”
“红袖招!”
数声担忧声响起。
那黑影一撞红袖招后,又飞到了窗棂上,回头一看。众人才看清这是一只黑猫,脖颈儿上系着一只金色铃铛,黑背白爪。
容禅反应极快,当即叫道:“拦住他!”
来不及布下阵法,黄、蓝两道灵光齐射向黑猫,把急欲跳窗逃走的黑猫击落下来,“喵呜”一声,又一件东西坠落在地上。
红袖招柔柔唤了一声:“怜香……”
“这就是那只猫?”容禅道。
而被击落在地上的东西也看清了,是一把折扇,刚才黑猫从红袖招身上衔了下来,没咬稳,掉到了地上。
“这怎么回事?”宁见尘说。
屋中数个修士,此时异常默契,都围住了这黑猫,不让他逃窜。而这时,黑猫忽然口吐人言,眼中闪过猩红的光,道:“拦我路者,找死!”
“怜香,你怎么变成这样……”红袖招仍不能接受。
宁见尘未迟疑,当下召出归鸿刀,往那黑猫身上劈去。但一刀劈下去后,原地却空无一物,只见地板上的刀痕。原来那黑猫早就移形换影,真身换到了别处,来一招金蝉脱壳。
“愚蠢!”黑猫又嘲讽道,但不料他的退路再次被堵住,被容禅的玉漏相催剑逼了回来。他见状不妙,立即丢下扇子逃跑。当众人的武器劈向被他留下当盾牌的折扇时,忽然一大片灵光亮起,整座花绮楼都在颤动,那平平无奇的折扇忽然变了个模样,十八根扇叶齐齐展开,露出精致异常的精钢扇骨和扇叶,无数人物花鸟栩栩如生,如一片生机盎然的天上园林一般。
“哈哈哈哈!”那黑猫突然大笑道,同时,猫形散去,化作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劲瘦男子,
伸出利爪向众人袭来,喝道:“都来做我祭器的鲜血吧!”
容禅用金扇抵挡爆裂的灵光,喝道:“你不是怜香,你是谁!”
“告诉你也无妨,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夏惜命!”
初听这个名字,或许有些陌生,但年长一些的花绮楼管事叫了出来:“你!你是惜花扇夏惜命!”——
作者有话说:奶牛猫打架,嘿哈!
第38章 何事西风悲画扇
这个名字一出, 倒唤起了一些回忆。
惜花扇夏惜命以狠辣风流著称,近几十年已少有听说他的名字, 修界还以为他在闭关或者已经在某个洞府中陨落, 但不料他还活着,并且是一只黑猫。夏惜命原是一只黑猫修炼成人形的事,修界少有人知道。
“难得还有小娃娃知道我的名字。不过可惜了, 今天你们都走不出去……”夏惜命道。
那夏惜命端的是一个美男子, 身材高挑劲痩,可惜一脸邪气, 冷酷桀骜。危险而残忍。
那把坠落在地的无名折扇忽然缓缓升空,在半空中持续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亮眼白光。任何一个不是傻子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件宝物, 而或许是夏惜命的目的。
左元任喝道:“小心!别让他偷了那扇子逃走!”
夏惜命冷笑一声, 淡淡道:“你们都太天真了……”
夏惜命飞身而起,不知他使了什么秘诀,那半空中的扇子缓缓旋转起来。而随着扇子的旋转, 扇柄上嵌着的一颗灵珠忽然慢慢发光, 变成了一个光圈, 光圈还在持续扩大中。光圈后是晦暗不明的一个幽昧世界……
众人都盯着夏惜命和折扇, 防止他偷扇逃走,不料夏惜命身形一晃, 却是直直扑向了围堵圈中最薄弱的一环——江桥!
黑猫利爪挥出, 欲一掌取下修为最为低下的江桥,不过一个炼气期的弟子,没有多少反抗能力,容禅也是这般想的, 他担心地叫道:“江桥!”,声音和宁见尘重合在一起。谁知江桥蓦然抽出了洗星剑,拦住了夏惜命,虽然只是稍作阻拦,但这迟滞的一瞬,足够容禅飞身相救。
宁见尘见容禅如此护着江桥,眉头一皱。
谁知江桥亦不是夏惜命的目的,他准备了两套路径,一击受阻便折身回返,跳入了无名折扇逐渐缩小的光圈之中。容禅见此,也不假思索,抓起江桥一同跳入了折扇之中。
宁见尘随后紧跟着跳入了折扇之中。
折扇的光芒逐渐收缩,扇影也逐渐变得暗淡,光芒扫过在场的众人,如神灵审视一般。于是或主动、或被动,数人均被纳入了扇中世界。直到那把折扇的虚影在空中消失,原地再无一物!
徒留下花绮楼众人,望着消散的折扇和修士,面面相觑。
*
坠入扇中世界之后,好一会儿,众人都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落入了一个葛蔓丛生的石质洞府之中。
众人落在洞府之前,面前有一扇半开的石门,石壁上铭刻着一些文字,云雾缭绕,野葛繁盛,文字多已漫漶不清了。
约过了三刻钟左右,所有人都醒了过来,除了江桥。
刚才勉强挡下了夏惜命的虚晃一招,江桥也受了创伤,此刻仍未醒。所幸他也只是虚招,否则江桥现在可能已经殒命。
容禅扶着江桥的头,拍拍他的脸,叫道:“江桥!”
宁见尘说:“此地危险不明,你把他带进来做什么?”
容禅一瞪宁见尘。见两人有想吵架的意思,已洗脱冤屈的练红盏走过来说:“我粗略学过一些医术,可否让我看下?”
于是,容禅暂时让开了位置,他将江桥平放在地上,只是头仍枕在自己腿上。宁见尘见此一幕,拳头几乎捏碎,只是他的教养告诉他,不得随意与人起冲突,大度为人,他自我说服这不过是情急之下的处理。练红盏用灵力简单查看了一下,说:“应该只是脱力了,休息一会就会醒。”
“嗯。”容禅说。他放心下来。
宁见尘说:“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如何离开此地吧。”
刚才高邈和左元任已经在这里查看了一圈,回来后,左元任说:“我们看过了,这地方就方圆三丈这么大小,唯一的出路就是前面的石门。”
高邈说:“这地方,像是一个失落的洞府……”
左元任道:“多亏了容公子的任性,我们现在都落入这个无名洞府之中了!”
左元任话里有讥讽之意,容禅心思都在江桥之上,也不管他。高邈做了补充道:“或许此地有重大机缘,也是天赐的缘分呀!怪不得那夏惜命,拼了老命想进入这洞府里来。”
“多亏你提醒了。”左元任道,“我们和一横行修界数百年的邪修落入了同一洞府之中。”
“在这儿吵架有什么用!还是快找找线索,想怎么通过这个洞府或者离开吧!”练红盏说。
“小娘们,这儿有你什么说话的份!别以为自己洗脱了嫌疑,就成了人上人了!”左元任说。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人上人了!”练红盏急了。
“别吵了。”宁见尘说,“分头查看一下吧。”
这时候,江桥也慢慢醒了,他见容禅扶着自己,而宁见尘也担忧地看着自己,摸了摸有些晕的头,坐了起来。“容仙尊,宁仙师……”
“没事了吧?”宁见尘蹲了下来,询问。
“还好……”江桥说。
“注意保护自己,修界不比宗门,有很多心怀叵测之人。”宁见尘说着看了一眼容禅。
“哦哦。”江桥站了起来。
即使隐晦,练红盏凭女性特有的敏锐,还是感觉出了这股暗流涌动。她看了一眼江桥,呆呆的只算得上单纯可爱的一个少年,怎么和另外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我们继续走吧,我可以的。”江桥说。离开了清微剑宗后,短短的几日,发生的事情却比之前他十八年经历的事情都多,此刻若是让他回头,他也不愿意的。
“好吧,若有不适,可服些丹药。”宁见尘说。
“谢谢宁仙师。刚调息一阵,已经好多了。将来还不知有什么危险,不必浪费丹药。”江桥说。
容禅说:“走吧。某人可不要天天想着以己度人。”
宁见尘听了眉头一皱,忍下了。
左元任取出长剑,拨开了遮挡在石门上的藤蔓,看见门楣上写着三个大字“悲画扇”。两侧有一副石质对联: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①”
“想来我们就在那把折扇之中了。”宁见尘说。对联和横批中都凸显了一个“扇”字,那把折扇的名字可能就叫“悲画扇”。
高邈又说:“你们过来看!这儿还有字儿!”
他用长枪拨开那些生长繁茂的蕨类和菌类,露出一大片刻字的墙壁,只是那墙壁上被人用利器划过,破坏了大半字迹,只剩一些可以辨认了。那伤痕还是新鲜的,应该是比他们先一步进来的夏惜命所为。
高邈说:“这石壁上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线索,被那惜花扇破坏了!”
这时,众人忽然耳膜一震,感觉到有一股沉郁又苍老的声音响起,灌入众人的耳朵之中。可能由于石壁被破坏了,那声音也模糊不清,断断续续,震得众人头晕目眩。声音中蕴含着一股强横的灵力,似是远古大能留下的神念,但传达的讯息已经不完全了。
“尔等小子……来者何人……”古老的声音悠悠地说。
宁见尘持刀行了个礼道:“惊扰前辈安眠,小子赔礼了。只是我等误入前辈洞府,还请前辈告知,如何通过此地,如何出去。”
那声音又晃晃地说,刺耳不清,让众人都感觉耳膜被锯子拉过一般:“吾乃镜花派……冷画屏……此乃吾之洞府……尔等既已进入……则吾早已陨落……”
“先前已有一人进入……那又是何人……”
宁见尘连忙说:“冷前辈!那是我等追击的邪修,可否告知他去了何处!”
但那股残留的神念已经微弱,又为夏惜命破坏,已经不会回应了,只能继续悠悠地说:“吾修得元婴大法……遨游天下……跨山入海……无所不能……唯有一憾事……追悔终生不得……
容禅携扇一转,道:“镜花派?似是千年之前的一个门派……早已断绝传承,无有后人了……这冷画屏,竟是千年之前的大能……”
“吾与秋光三世情缘……均不得善终……怅恨惘然,不入轮回……”
“世人皆恨断袖之情,禁忌逆伦,背德丧良……吾恨苍天……遭此天谴……世世皆不得圆满……吾恨……吾恨……”
江桥问:“容仙尊,‘断袖’是什么意思?”
容禅一笑,说:“就是形容两人关系好。”
江桥说:“哦,那我们每个人都是断袖了。”
练红盏不由得噗嗤一笑。宁见尘也脸色古怪地看了容禅一眼,他怀疑容禅会把江桥教得奇奇怪怪的。
“若有世人能助我二人终成眷属……将以此‘悲画扇’相赠……”冷画屏的声音渐渐淡了。
“前辈!前辈!要怎么能帮您和秋光前辈呢!”容禅问道。
但冷画屏的声音说完前述事项后,就没有回音了,也许是灵力耗尽了。他本应给予入扇之人更多线索,但因为夏惜命的破坏,只留下了一些基本信息。
江桥问:“这冷前辈和秋前辈关系好……但是他们却不能在一块?为此,宁愿不入轮回?”
宁见尘说:“造化弄人,岂能尽如人意。”
容禅说:“具体如何,只能进去一探才知道了。内里情形不知,但据冷前辈所说,他与秋光三世情缘,估计至少会有三关考验。而那夏惜命早进去了……”
宁见尘说:“也许因为他早知道这‘悲画扇’的来由,才抢先一步进入。如能早日解开三世孽缘纠缠,就能早日得到‘悲画扇’。届时我们这些人,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容禅说:“正是如此。”
练红盏是个姑娘,因而充满同情地说:“这冷前辈也是痴情,只是不知因何业果,他与秋前辈痴缠而不得成全。”
左元任呸了一口,骂道:“真是晦气,原来是俩兔儿爷的洞府!”
宁见尘眉头一皱,说:“事情已经清楚了,我们只有进入洞府,抢在夏惜命之前帮助冷前辈实现心愿,才能逃出此地,不然你我皆有危险。各位,可愿一道进入,或者就在此地等候?”
高邈说:“那还有什么说的,赶紧进去吧!想来这冷大能满脑子情情爱爱,也不会抹杀我等,夏惜命就不一定了。”
众人商议一番后,决定一同进入“悲画扇”洞府之中——
作者有话说:①《秋夕》杜牧
开启第一个副本!
第39章 隙中驹1
每个人进入石门之后, 谁知,一顷刻又失去了意识。
容禅只觉得自己混混沌沌了很久, 似是在一张雕花大床上醒来, 被侍女服侍着起床梳洗。穿好衣物后,又有侍卫领着他走出房门,穿过一个宽大的乡间庭院, 走入一间简单朴素的书房。有个深色绸衣的夫子为他讲课, 他坐在书桌前,拿着书本跟着念了几句:
“夫玄道者, 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 此思玄道之要言也……①”念及这几句道经, 仿佛当头棒喝,猛地一震,容禅从睡梦一般的幻境中醒来, 忽然想起了他是谁, 他在哪儿, 脑中也多了一段记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您怎么了……”许太傅担忧地询问,伸手在愣住的容禅面前晃了晃。
身前的景物如水洗一般越变越清楚, 如同一张写意的水墨画, 墨色逐渐消解,色彩逐渐剥出,从朦胧的画面,变成了真实的场景。
容禅看着面前的人, 结合脑中多出的记忆,试探地叫了一句:“许太傅?”
“诶,殿下,您可有不适?老夫刚说到‘地真’这一篇,可是有不解之处?”许太傅问道。
容禅眼皮一动,眸光如水一般,他随手翻了两页面前的《抱朴子》,是一本常见的道经,便说:“思神守一,却恶卫身,如人君之治国,戎将之待敌,乃可得长生之功?②”
“是了。”许太傅一捋长须,又问道:“殿下,敢问‘故知治身,则能治国’,如何解也?”
容禅答:“一人之身,一国之象也。胸腹之位,犹宫室也;四肢之列,犹郊境也;骨节之分,犹百官也。故爱其民则安其国,养其气则全其身。③”
许太傅听到容禅的话,眼睛睁大,似是有惊喜:“这、这是殿下的见解?”他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阵,思索着,笑道:“见解新奇、意趣精微,非臣所能及也。假以时日,殿下必成圣矣,则臣教无可教。”
容禅已成金丹之境,在小宗门里可做开山祖师了,解读几句道经自然不在话下,超出凡人。只是他现在脑中多出一段记忆,一时分不清虚实,还有些混乱,狐疑地看着周围环境。那许太傅听了容禅的话,似是有心得,又反复念叨了几遍,叹道:
“可惜殿下天纵之才,委顿在此山居草舍,臣、臣心有不忍哇……您本应端居金銮殿上,长乐宫中,聆听天下万民朝觐,享百官拥戴之福,可如今只有卑臣和乌将军两名属下,实在与您的高贵身份不相配啊……哇哇……”
容禅听得耳朵都有些发痒,根据记忆,这许太傅确实是个忠臣,不然不会被他外祖派来自小守护民间太子。可许太傅书读多了,人有些迂腐,爱文绉绉的,时不时还来一场哭谏,除此之外,也别无错处。
容禅悄悄挖了挖耳朵,安慰道:“许太傅,孤知你忠心,别哭了。”
容禅借自己的袖子给许太傅擦眼泪。
容禅借机观察了一下这个书房,整理了一会儿记忆。这书房简单却文雅,有一股读书人的方正之气。正前方挂着一副大字“众妙之门”,多宝阁中摆放着一些砚台、镇纸之类的,墙上还挂着一把长剑。透过雕花窗格往外看去,窗外是一个青草丛生的庭院,杂植着几株痩疏的树。
原来他的身份,是一个隐匿民间的太子。他本是当朝皇帝冷胤正宫皇后所出,嫡长子,但因皇帝宠爱妃子妙氏。皇后吕氏生产时为宠妃妙氏所害,罹遭产厄,生下太子便撒手人寰。为保住陛下唯一的血脉,皇后之父,镇守边关的吕大将军派人将太子从宫闱偷出,送至乡下抚养,并派了一文一武,许太傅和乌将军两名忠臣守护。皇帝只知其嫡子死了,却不知其实际还活着。
那宠妃妙氏,因服食过多驻颜药物,丧失了生育能力,因其怀疑太子未死,多年来四处搜寻太子下落,欲斩草除根。为保住外孙,吕将军还令太子自小身着女装,只当做一千金小姐养大。这许太傅平时,就扮作一辞官还乡的员外郎,太子是其独女,以父女相称。
既然当朝皇帝为冷氏,太傅又叫他太子,那么他的身份,多半就是冷画屏自己了。
许太傅哭完了,容禅得以保住自己的袖子,便说:“许太傅,要么咱继续读书吧?”
许太傅睁着红肿的眼睛,说:“殿下好学之心,令卑臣敬佩……”
容禅:“打住!”这许太傅也呸爱拍马屁了。
“殿下既好学,臣不能不披肝沥胆相随,殿下,欲成金丹而升天,非有志者,不能久矣……”
容禅考虑目下的处境,他估计是进入了冷画屏某一世的记忆之中,只是不知那秋光在何处?其他几个进入秘境的人,又在何处,在这一世记忆中扮演什么角色?他或许要搜寻一番,才能找到其他人。
许太傅又讲解了一阵,见容禅面露疲色,便说:“殿下,要么今日咱们到此为止?午后乌将军还要教习您武艺——诶,似是京中有书信传来。”
许太傅走到窗边,伸手接下了一只白鸽。他自白鸽爪上取下一个竹筒,拿出字条阅读了一阵,十分高兴地走过来对容禅说:
“殿下!有好消息啊!大好消息!吕将军派人传讯说,那妙嫔生下了一男婴,但不料三日就死了,气绝身亡啊!这妙嫔定是坏事做尽,遭此天谴,数次产子夭亡!这定是皇后娘娘在天有灵,惩治这祸国妖妃……”
容禅却不信这套,这皇后生前软弱,斗不过妙嫔,死后又怎么突然变得强横了。人之心性,一朝一夕不能改变。只是不知这一消息,会在接下来产生什么影响,冷画屏的记忆中可没有说明。
容禅说:“不急着高兴,焉知那妙嫔不会狗急跳墙,因后路断绝而变得疯狂。”
许太傅眉头一皱,觉得太子殿下说话怎么没有以往文雅,但他被这好消息冲昏头脑,也没有多想,便高兴地说:“殿下说的是,臣这就修书吕将军,与其商议对策……”
这时正好丫头进来传话,说午膳备好了,容禅便离开前往膳厅。路上,容禅也试了试,进入这悲画扇之后,他的修为似乎被压制了,许多法术都使不出来,估计他现在,只比凡人多一些灵气。容禅叹了口气,这冷画屏也有一番手段,陨落千年,留下的洞府都有这等威力,他是铁了心想让他们都经历一番三世情伤之苦了。
幸亏他们还能辟谷,不用吃饭。容禅装模作样地用了会饭,然后,便在这许家庄园中闲逛起来。他发现,这许家庄园虽大,很多地方都是空的,或者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只有少数木头一般的仆从,来来去去行走,问答也不甚灵敏。想来这冷画屏的记忆也并非完善,所以部分地方出现了空缺。容禅愈发坚定此处不过是一个幻境。
午后,乌将军来教授容禅武艺。他们在许家庄园后方的一个演武场中,练习射箭。乌将军是个身材精瘦、黑脸朴实的汉子,一脸风霜。他话不多,教授容禅也尽心尽力。只是容禅无论如何劝说,不论是他提议外出,或者不按既定课程进行,或者干脆偷偷逃课,都遭到拒绝或者失败。容禅明白了,这冷画屏的记忆路线估计是固定的,他只能按照大致的情节推进,而不能违抗其原本的命运。
又歇息了一夜,容禅在床上打坐调息,试图恢复灵力,但无果。他琢磨,只能尝试如何突破这个许家,从这里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丫头又来帮容禅梳洗。但这次许太傅来得同样很早,几乎是容禅刚起床,许太傅就来他房门前请见。
“请进吧!”容禅说。目前这许太傅话最多,他也许是冷画屏记忆中一个重要的人。
许太傅一进来就说:“殿下,今日有外人进来,还得麻烦您装扮成女子,掩人耳目。”
“什么!”容禅虽在记忆中知道,这太子自小被当成女孩儿养大,穿女装是习惯了的,但他昨日醒来还是一套正常的男装,谁知今日就要变成女子了。
许太傅没有多说,直接和丫头吩咐,让他帮容禅打扮。
容禅脸色古怪,但为了不露出马脚,还是先不反对。
那丫头手巧,直接挽起容禅的乌发,开始帮他挽发髻。同时太子的衣柜中,也有一溜洁白素雅的女装。幸亏都是温婉秀气型的,不至于太过招摇艳丽。
丫头一边梳发,一边赞叹道:“小姐,您真是天生丽质,貌若神女呀!您瞧这眼眸,这柳眉,我敢说,天底下,找不出比您更美的女子。”
当然了,因为我是男的。容禅想。
他又偷偷想了下,这冷画屏大能,平时,莫不是也喜欢女装……
然而,容禅性情和容貌都七分肖似其母,天下第一美人茹忆雪,只有三分清冷和倔强神似其父。所以,等丫头梳妆完毕,镜中出现了一个精致秀气,温婉如仙的贵族小姐模样。
怪不得这太子能从小扮成女孩儿,因为他本身就长得十分俊俏秀丽。
这时,忽听得楼下传来赵管家的声音:“这打柴的,快,往这边走!别污了我们家的庭院!”
“诶好,是是。”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容禅眼眸突然一变,镜中秀丽的女子眼神忽然凌厉,他冲出绣楼,倚在栏杆上,往楼下招手。那丫头拿着一只珠钗,还未来得及往容禅头上插,说道:“小姐,还有一根珠钗呢……”
容禅往楼下喊道:“江……石头!看这儿!”
江桥……不,在冷画屏的记忆里应该叫石头。他朝楼上一望,憨憨笑道:“许小姐。”——
作者有话说:①②③《抱朴子》——
第一个副本,但这个副本估计比较长,我的错……
本来是打算通过这个副本让攻受培养感情的,每一世都写了大纲,结果就是写、多、了!
已经尽量精简了,配角戏份一笔带过,能不写就不写,但要完整讲完这一世的故事,还是得十来章左右。
可能是我写攻受互动比较上头,越写两人相处字数越长。
算了算了这本就又又又又又又祭天吧。
第40章 隙中驹2
容禅提着裙摆, 一路蹬蹬蹬跑下了楼,直至行至江桥跟前, 才停住脚步。他道:
“你, 你怎么在这儿?”
江桥憨憨地说:“小姐,我来送柴火。”
那头赵管家又喝道:“还在那儿干嘛!快,快把柴火送进厨房里。诶诶诶——小姐!您怎么到这儿了?这儿污脏, 您快上楼去!”
江桥朝容禅点了点头, 笑了笑,一幅认不出他的样子。江桥背起一大捆有他两个人高的柴火, 穿过后院的小门,把柴送进仆役和牲畜居住的后院,堆在柴房里。
容禅不顾阻拦,一路跟着江桥, 他小小声说:“江桥, 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认得我?”
江桥放下柴火,擦了擦汗,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呆呆地摸了摸头, 说:“小姐, 你叫我什么呀?我是石头。”
容禅脸色古怪, 他指着自己,问:“你认不出我是谁?”
江桥看了看, 不知怎么脸色红了起来, 他低头看地面,眼睛含水,不敢看容禅:“您是许小姐。”
“许小姐?”
容禅记忆之中,得知这“许小姐”自小和石头青梅竹马, 一起长大。小时候太子就经常身着女装,和石头一块儿爬树、上山、下河、摸鱼,这石头是个老实憨厚的柴夫家孩子,也不懂得太子的真实身份和性别,一直和太子一块儿玩耍。直到太子需要开蒙读书,男女分席,来往才少了些。但两家仍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太子和石头时常见面。
而这太子,明显地,对石头怀有别样之情……
明白这一切后,容禅笑了一下,伸手拦住江桥的去路,说:“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我哪里敢。”江桥就好像一块放在笼上蒸的馒头一般,不住地冒出热气。
“那我怎么不见你过来找我?”
江桥吞吞吐吐地说:“这几日,我跟我爹,上山砍柴去了,所以,所以没来……”
“哦~原来如此。”容禅拉长了音调,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秋石啊,您,您忘啦?您叫我石头就可以了。”江桥急急地说。
看来江桥多半就是那个“秋光”的前世了,容禅心想,怎么这傻小子还和以前一样,这么不灵光,入了戏也醒不过来的。这样也好,有的是机会逗弄他了,出去再笑话他。
容禅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不许隐瞒!不然,以后别来登我家的门!”
“小、小姐,您问,我一定好好答。”听到许小姐不让他进门,江桥急得额上的汗都要出来了。
“我叫什么名字?”
“小、小姐……”
“嗯?”容禅长眉挑起。
“许、许如画。”江桥看到容禅生气,就害怕,百依百顺的。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小时候,记不清了,很小……”
“那回到河里摸鱼,谁的裤子被树杈划烂了,又是穿谁的裤子回来的?”
“是,是您的裤子被树杈划烂了,穿着我的裤子回来的。”
想起记忆里那个隐约江桥模样的小孩,捂着小鸟儿光屁股回家,容禅不由得也感同身受,随冷画屏的记忆一起,扑哧一笑。
“上树掏马蜂窝时,是谁把蜂窝扔到了谁的头上,谁又差点被打烂了屁股?”
“是我,是我不小心把蜂窝扔到您头上,也是我,差点被我爹打断了腿。”
想到童年回忆,江桥也禁不住微笑起来。
容禅见这江桥入戏颇深,仍没有转醒的意思,看来不是谁都能和他一样,想起自己在世外的身份的。他又见到刚才江桥背进来的一大捆柴,说:“这么多柴,刚才都是你背进来的?”
堆起来,得有房顶那么高了。
“小姐,您今天真奇怪,您忘了,我天生力气就大。”江桥笑着说。
“哦~”是呀,他想起来了,记忆里石头力大无穷,有一股天生神力,所以每次干活都很卖力。
容禅突然眉头倒竖,说:“你刚说谁奇怪呢?”
江桥连忙摆摆手,说:“不是,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容禅双手抱在胸前,忽然靠近了江桥一步,他见江桥神情躲闪,怎么都不不肯看容禅一眼,不是望左边就是望右边,脸还很奇怪地红着。特别是容禅靠近他之后,他更奇怪了,身体猛地往后退一大步,靠在了墙壁上,仿佛容禅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石头,你怎么不看我?”既然江桥还在戏中,容禅也陪他演了。
江桥嘴唇上下碰了两下,终于还是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容禅一眼,然后又低下去,看着地面,地面都快被看出个洞了。他低低地说:“小姐,您,您太漂亮了……”
容禅这才想起来他还穿着女装,一身白色纱衣,脚着丝履,头插珠钗,他惊讶地说:“不是吧!你连这都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小姐?”江桥茫然地说。
这江桥真是个呆瓜,和这秋石头的性格差不多,一起陪伴了这么多年,竟然看不出来这个“许小姐”是个男的!容禅恶劣一笑,看来这小石头的屁股要不保。容禅忽然靠近了江桥,脸都快贴到江桥鼻子上,他比江桥还高挑一些,他盯着江桥的眼睛说:“我好看吗?”
江桥的瞳孔里落入一张绝美出尘的容颜,如天外飞仙一般,一瞬,他的呼吸都忘了,眼里都是这个人。那个人每眨一次眼睛,就好像一阵漩涡,把他卷入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去。他的每一次心跳都好像乱了,有时很快,有时很慢,偏偏就落不到正常的节奏上来。
有这个人在身边,空气里都好像溢满紧张和甜蜜。
江桥老老实实地对容禅说:“非常好看……”简直入了迷一般。
容禅看着呆子满眼都是自己,刚想笑他入戏太深,男女不分,但想起来,冷画屏的记忆中可没有这一段。那这句话,是秋石头的心声,还是江桥的心声?
容禅刚想到这一层,来不及继续追问江桥,忽听到江桥的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咕”声。江桥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饿了。”
容禅一笑,说:“走,我带你去找吃的。”
江桥说:“不,不小姐!我还要回家干活,不能吃您的东西!”
“你来不来,不来以后也别来了。”
“哦。”
用不再见面这一招威胁真是太有用了,容禅感觉江桥非常听话,甚至比在外面还听话。在外面时江桥还时不时犯轴,把他气得够呛呢!在这儿,江桥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容禅摸了摸下巴,出去后,他也要如此这般调教一下江桥。
在楼上看见这一幕的许太傅,却不认同地摇了摇头。这秋石头虽然和太子青梅竹马,但太子身份尊贵,负有重任,二人还是少来往为妙。尤其这秋石还是个男子,又是个山野村夫,除了一膀子力气,对太子一点助力没有,还可能泄漏太子身份。但偏偏太子几次听不进去他劝谏,他得想个法子,再劝劝太子才行。
容禅带着江桥来到了后厨房里,他早把许宅摸排过了一圈,因此自然知道厨房在那里。容禅随意搜寻了一番,揭开了大锅盖,看里面还蒸着几个馍馍和山芋什么的,就招呼江桥过来,说:
“你快吃吧!”
江桥这会儿也不敢推辞了,他怕如画小姐真的生气了。
江桥拿了一块山芋,蹲在门槛旁啃了起来。他力气大,自然吃得也多,家里清贫,吃了上顿下顿就要发愁的,时常半饥半饱。容禅见他蹲在门旁,也过去一块儿蹲下,江桥连忙说:“小姐,我,我身上脏,您别靠近我。”
容禅翻了个白眼,说:“你管我。”
江桥傻乎乎地笑了,如画小姐脾气和以前一样,霸道。他想了想,又小心地把山芋掰了一半,递给了容禅,说:“你也吃……”
他有些忐忑,他和小姐乧已经长大,还能跟小时候一样吗?
他见容禅接了过来,很没形象地和他一样蹲在厨房里吃东西,江桥又偷偷看了容禅好几眼。
美得男女莫辨的少年肤色洁白,乌发如云,他眼瞳如水,手指修长,即使吃的是芋头,也优雅闲适,有一股飘逸风流的气质。江桥偷偷看了好几眼,容禅都察觉到了。
容禅吃完了,说:“秋石头,你搬到我家来呗。”
江桥说:“为什么?我怎么能搬进您家,许员外也不同意的。”
容禅说:“反正你也经常要过来送柴火的,许家地方大,你住这儿方便。”
废话,好不容易找到江桥了,先让他一块呆在这儿,他要是出去了,他找不到江桥怎么办。
江桥笑道:“小姐,我每天都可以过来的,只要您叫我……只是,我爹生病了,这几天我都要上山砍柴,再去集市上卖……”
秋石家中的情况,许如画再清楚不过了。于是容禅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珠钗,给江桥说:“你拿去换点钱,给你爹买药。”
“这是做什么?”江桥说。
“你给我家送柴火啊,这是用来买柴火的。”容禅说。
江桥说:“小姐……您这根珠钗,可以买好几年的柴火了……我给您送柴火,不要钱。但您以后别给我东西了。”
江桥说着,拿起地上的扁担,低着头往后门走去了。容禅这才清醒,追着往后门走去:“秋石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桥闷着头不说话。
容禅还想出门去,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赵管家死活拦住了。容禅只能伸着脖子问:“石头!你明天还来吗!”
墙外传来江桥低低的声音:“来。”——
作者有话说:这个副本含大量攻女装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