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灵垂着眼皮问:“什么时候来的?”
靳西淮轻描淡写:“一周前。”
一周前?
岂不是她过来这边没多久,靳西淮就跟着过来了?
那他可真沉得住气,离那么近,竟然也能一直忍住不找她索要答案。
蒲灵舔了舔干涩的唇:“现在太晚了,而且我已经吃过饭了,今晚就不吃了。”
她顿了顿,旋即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等今晚过后,别的时间再吃你煮的东西吧。”
话落,肉耳可听对面的呼吸急促了一瞬,仿佛在勉力调整因心率骤然加快造成的甜蜜负担。
男人薄唇嗫动,素来散漫的嗓音此刻掺着点哑:“……好。”
蒲灵忍了忍,没忍住,喊他名字:“靳西淮。”
靳西淮:“嗯。”
蒲灵:“……”
蒲灵感觉自己都暗示得如此明显了,对方竟然是这种平淡态度,和她预想中的有些出入。
落差使然,她憋不住吐槽:“你是什么单音节怪物吗?”
几乎是她说完的下一秒,靳西淮就开了口,他说对不起。
蒲灵原本高涨的气焰低下去,她抿着唇,“干嘛要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
靳西淮语气认真:“我好像说错话了,让你不开心了。”
蒲灵下意识反驳:“我没不开心。”
靳西淮:“真的吗?”
蒲灵:“嗯。”
“……”
发现自己被传染,蒲灵眼睫飞速扇动两下,余光瞥见手机上的时间,她语速如电:
“都快十一点了,太晚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拍戏,再见——”
没等对方回复,蒲灵挂断电话,将身体重重地扔回床上。
但没过多久,被双手按住搁置在柔软胸口的手机酥麻一震。
蒲灵拿起来一看。
宛若被神女赦免的末路穷徒,时隔多日,他再次给她发来了消息。很简单的一条,却仿佛翻过了万水千山。
靳西淮:【晚安。】
第66章 追啊追
步入五月,蝉鸣尚未破土,襄城的气温却已然居高不下。
人头攒动的片场,高温的缘故,绝大多数人已经换上了薄夏衣,蒲灵也不例外。
但拍戏的时候,为了顺应剧情时间节点需要,她不得不穿上长布袄套,顶着高温在镜头前扮演另外一个人。
等一段戏拍完,甫一脱离角色,蒲灵就忍不住扯了扯衣领,给自己底下的皮肤通风。
谷佳佳拿着小风扇过来,呼啦啦地给蒲灵带来凉意。
她不经意地扫见蒲灵扯松衣领下被捂得发红的皮肤,不禁担忧,“姐,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热?”
蒲灵提了提衣摆,心态很好地笑了下:“也还好,刚才那场戏只需要上半身入镜,我穿着短裤,分了点热出去。”
谷佳佳把水杯递给她,忍不住抱怨:“都怪这里外卖进不来,不然可以还点些冰饮料解解暑。”
蒲灵将身上的衣服解开,但身上的热意积郁难消,只好问谷佳佳:“佳佳,还有冰贴吗?”
谷佳佳翻了翻包,一下子臊眉耷眼:“……好像没了。我以为包里还有,出门的时候就没放新的。”
她自责:“要不我现在出片场外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有卖。”
“这附近有点偏,应该没有这种东西卖。”蒲灵看着她沮丧的表情,揉了下她脑袋,把戏服放一旁:“没关系,我去洗手间洗个脸,用水浇一下就好了。”
蒲灵穿过厅堂,迈过比小腿高的青岩门槛,来到这座大院后方。
颇具年代感的宅院,方正规整的设计,灰墙黛瓦,雕花窗棂,院子宽敞明亮,澄净阳光穿过檐角投射在种在花坛中的石榴树上,筛落一片令人向往的阴凉。
蒲灵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被水珠浸过,热意散去,凉润润的舒适。
但一走出房门,被屋外太阳一照,还是不由难受。
她将手掌搭在额前,低着眼睛迈步,穿过曲廊,想要回到前厅。
露过拐角一截高大梁柱,正要往前走,忽地,蒲灵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轻轻拉住。
腕心传来叫人舒服的微凉触感,蒲灵脸上一惊。
止步转身。
而后,视线撞入一双熟悉至极的漂亮眼眸中。
男人瞳面清邃,俯眼望向她的目光却很深,直勾勾的,看得蒲灵心口发紧。
心跳停跳几秒,不知是不是炎热天气使然,她哑着嗓子开口:
“你……你怎么在这里?”
靳西淮没放开牵着她的手,将一个精美的布艺袋递到她空下的另外一只手上,垂首与她平视:
“完成我的支线任务。给你送这个。”
蒲灵来不及去看袋子里是什么,或许是被阳光照得头脑发晕,她脱口而问:
“那你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前面还在拍戏的缘故,后方这片没什么人,只有偶尔形色匆匆路过的工作人员。
他们的位置隐蔽,在角落,无人打扰。
靳西淮光明正大地与她对视,连说话也敞亮得不像话:“想你了,所以来见你。”
“……”
昨晚蒲灵还喟叹这人还挺沉得住气,没想到她昨晚刚联系完他,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来找她。
蒲灵挪开眼,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是什么?”
靳西淮:“解暑的水果茶,放在恒温袋里,里面的冰块应该还没融化。”
蒲灵打开一看,触手生凉,有种惬意的舒爽:“你在甜品店买的吗?”
靳西淮:“不是,我按网上教程做的。”
“你做的?”蒲灵很是诧异。
靳西淮脸上并未邀功的表情,仿佛为她做这样的事是十分理所当然的:“嗯,看今天的天气温度不低,想着你拍戏应该会很辛苦,就试着做了下。耽误了一点时间。”
蒲灵品出点言外之意。
意思是,如果没有被这个耽误,他会更早来见她是吗?
蒲灵低着额梢,沉默两秒,她别扭地憋出一句:
“你做的能喝吗?”
“应该能吧。”靳西淮并不因她这话生气,也没大放厥词,很谦虚地说:“如果不好喝,你尽管找我追究责任。”
他看着她,声音低低的:“无限期追责都行。”-
蒲灵提着饮料走回前厅。
谷佳佳从手机中抬头,看见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愣怔住。
“灵灵姐,你出去买饮料了吗?”
没等她回答,谷佳佳自行推翻了这一问题,“不对,这附近压根没有买饮料的地方,破地方小卖部都要走十几分钟,而且不可能买到包装那么精致的饮品……”
蒲灵垂眼将袋子里的另外一杯拿出来,递过去,成功堵住了“推理大师”未尽的推理。
谷佳佳讶然,又惊喜,“给我的吗?还是我最爱的百香果益菌多!”
蒲灵将饮料塞到她手中:“对,给你的。”
谷佳佳大受感动,但仍旧不忘探寻饮料的来处。冥思苦想一阵,联想起之前种种,忽然福至心灵。
她一拍脑门:“我知道了,这肯定是靳总送过来的!”
蒲灵没否认。
谷佳佳吸一口凉爽的饮料,扬扬得意地弯着唇:“我就知道,会如此体贴入微地照顾到姐你生活的人,只有靳总!”
本着投桃报李的原则,谷佳佳嘴上不得闲,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施恩者:
“靳总不愧是靳总,上能管理那么大的一个公司,下能为了给女朋友送饮料煞费苦心。简直了,绝世好男人,不是说这样的男人只存在小说里面吗,呜呜,我也好想遇到一个,不求跟靳总一样,有靳总的三分之一优点我就能美死了……”
一番发自内心的感概,颇有滔滔不绝之势。
换做往常,蒲灵会认真听完,即便不认同,也会誓死捍卫谷佳佳自由表达抒发的权利。
但这一次,她破天荒地出声打断了谷佳佳。
“佳佳,你,以后还是不要喊他靳总了。”
谷佳佳愣住,没明白蒲灵的意思,迟疑道:“……可我只敢这样称呼他。”
蒲灵深吸一口气,热意过肺,她决定将一切和盘托出:
“我的意思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一直到蒲灵收工,谷佳佳脑袋还是恍恍惚惚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听了一个超出俗常的故事,但这事又是真实发生在她身边,且由她亲眼见证,以至于情绪复杂,难以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冷静看待。
不过,作为阅文无数的资深小言读者,她的接受能力同样超非常人。
消化一阵后,谷佳佳不怎么平静地吸收了这一事实。
待再次见到靳西淮的时候,她心里翻涌激动的情绪更是放大到了极致。
上车后,连续数次控制不住将目光投向男人身上。
靳西淮何其敏锐,他慢条斯理地往后视镜瞥一眼,正好对上谷佳佳悄咪咪朝他看去的视线。
那目光并不柔和,甚至称得上淡漠。
谷佳佳瞳孔微缩,讪讪地挤出个比哭还丑的微笑。
靳西淮眉骨轻抬,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谷佳佳心有余悸,低下脑袋啪嗒啪嗒地给坐在副驾驶座的蒲灵发消息:
【啊啊啊,突然有了两人不是同一个人的实感!刚才我好奇偷看靳总弟弟被抓包了,他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扫了我一眼,我就觉得不寒而栗!呜呜呜,没想到靳总弟弟比靳总还可怕!】
蒲灵看到这条消息,下意识地看了靳西淮一眼。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挺鼻薄唇,线条冷峻硬朗,看上去的确不好亲近,但也没到可怕的地步吧。
而且,被靳西淮用那双柔情脉脉的桃花眼注视久了,蒲灵一时也难以想象他眼神冷淡视人的场景。
她回复谷佳佳:
【还好吧,是不是你的心理作用作祟。不用害怕,他挺好相处的。】
谷佳佳刚想发个猫猫哭泣的表情,但转念想起她尚未发现兄弟俩身份偷天换日的那些日子,这小靳总好像确实没什么架子,温和好说话。
至少在蒲灵面前一直是如此。
车辆抵达下榻酒店,谷佳佳很有眼力见地没多叨扰,开门下车,跟蒲灵挥手道别:
“拜拜姐。”
“拜拜……”她话一卡壳,一时不知如何称呼靳西淮,尴尬地眨眨眼。
蒲灵似是看穿她的难处,解围接话道:“一切照旧也行,佳佳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不用感到拘束。”
谷佳佳抓抓脑袋,从善如流,“那……拜拜小靳总。”
“……”
谷佳佳走后,两人也回到酒店房间。门甫一关上,靳西淮就开了口,哪怕心中已然有所猜测,他还是打算跟蒲灵求证一番:
“你的助理是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了吗?”
蒲灵并不意外靳西淮会发现这事,毕竟谷佳佳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要是靳西淮看不出来才奇怪,“她大概知道了一些。”
靳西淮进一步问:“你跟她说的吗?”
蒲灵不假思索地承认了,没什么好隐瞒的:
“嗯,我把你不是靳青恪,并且我跟靳青恪已经分手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靳西淮站在原地看她,目光隐晦不明:“怎么突然想起跟她说这些?”
蒲灵刚想趿着拖鞋往里走,听及此,顿步在玄关,她抬起头看靳西淮,语气认真:
“因为我不想你再被人当成是另外一个人了。”
靳西淮喉结动了动,“也包括你吗?”
蒲灵扬着眼眸:“当然。”
像是因她上面说的一番话而备受鼓舞,靳西淮瞳色烁明。
熠黑缠热的视线聚焦在蒲灵脸上,如饥似渴。
片晌,他将昨晚蒲灵并未挑明捅破的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拎出来,试探地伸出言语触手:
“那你有跟你的助理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
第67章 墙角塌了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这事,蒲灵毫无心理准备,心脏疾跳一拍。
“我……”
被那样一双漩涡般的眼睛盯着,蒲灵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跌了进去,头脑昏朦,一时回答不上来。
她低下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靳西淮似是看穿她逃避的意图,长腿曳开,朝她逼近。
蒲灵心里有些乱,身体往后靠,直至退无可退,后背贴着坚硬沁凉的墙壁。
身前是一具炙热修长的男性躯体,倾身俯首,将她圈在盈尺之地。
“告诉我,可以吗?”
恳求的语气,灼烫的气息,靳西淮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黏在她脸上,仿佛求知若渴。
蒲灵眼尾一颤,唇角微动。
沉默的间隙,空气静默流淌,但那孜孜以求的视线却如有实质般压在她的心头,力逾千钧。
蒲灵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片刻后,她稳住心神,抬起眼睫去瞧眼前男人,“真的想知道?”
“想。”顿一秒,靳西淮加上勉强表达他渴求情绪的程度副词,直白到近乎露骨:“很想,非常想。”
蒲灵并不给他一个痛快:“如果我说的是一个并不怎么动听的答案,你也想知道吗?”
“想。”尽管如此,靳西淮也并未更改答案。
蒲灵盯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瞳面清澈如洗,倒映着一个缩小版的纤瘦身影。
她看着自己张了张唇,说:“我跟她说,你在追求我。”
“而我,”蒲灵眨了眨睫毛,捕捉到靳西淮同样眨动了一下的眼睫,慢腾腾地说:“打算考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答应和你在一起。”
眼前人呼吸停滞两秒,而后,蒲灵恍惚地听见了如擂鼓般猛烈奏响的心跳声。
靳西淮没说话,蒲灵起了玩心,故意逗他:“但这只是我在外的说辞,实际上是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搂进怀里,用力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剩下的内容便尽数咽了回去。
蒲灵脸颊压在靳西淮胸口上,这次是真切地听到了他急促跃动的心跳声。
“靳西淮……”
蒲灵头枕在男人胸前,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传入她耳朵。
咚咚咚,一下接一下,仿佛敲在了她心上。
仿佛被传染一般,她的心脏也无端怦然作响。
数秒后,她用手抵着靳西淮的胸膛,抬起脸,控诉道:“你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靳西淮圈着她,沉沉的呼吸伴随着清越的声线落下:“我可以只听你跟你助理说的那个版本吗?”
“……”蒲灵默然短瞬,有种计谋得逞的好笑:“你什么时候也跟我一样变成回避型人格了?”
很矛盾,明明在她印象里,靳西淮天不怕地不怕,神佛亦无畏。
“之前那么直接地说要追求我,”既然挣不开怀抱,她索性揪着靳西淮身前衬衫的扣子,指尖轻盈弹跳,眼眸流光宛转:“还跟我表白,现在怎么变成胆小鬼了?”
“嗯,我是胆小鬼。”靳西淮干脆地承认。
他垂着头,淡红唇瓣缠绵悱恻地贴在蒲灵发丝上,语气缱绻低闷:
“所以,不要推开我,可以吗?”
蒲灵动了动唇,刚要说话,手机铃声却忽地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暂时分了心,去看手机。
发现竟然是分别不久的谷佳佳给她打过来的。
平常如果不是急事,如非必要,谷佳佳都只会再微信上发消息给他,现在却打了电话过来,显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蒲灵眼皮不安地跳了跳,接起电话。
“喂,佳佳,有什么事吗?”
“姐……”谷佳佳带着哭腔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叫蒲灵心脏骤缩。
似乎是刚哭过,谷佳佳嗓音抽噎,几乎泣不成声:“我……家里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我姥姥生病住医院,诊断出了肝癌……”
蒲灵神情僵住,心弦绷紧,很轻声地问:“那你要不要现在回家看望姥姥?”
谷佳佳鼻音很重地“嗯”了声,强忍着泪意说:我想……想请个假可以吗?回去照顾姥姥,因为我从小就是姥姥养大的,跟她感情很深,我怕再不回去陪她,以后……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蒲灵不假思索:“当然可以,你想请多少天假都行,照顾姥姥要紧。”
谷佳佳哭得睫毛湿漉漉的,得到准许,却还是有些迟疑:“可我请假了,姐你在剧组怎么办?”
“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实在不行,我临时招一个助理也可以。”
蒲灵口吻轻轻的,嗓音安抚:“你不用担心,好好回去陪陪老人家。等姥姥病好了,你再回来,我身边助理的位置永远都会留给你。”
“好……”谷佳佳含泪点头。
正要挂断电话,却在这时,一直安静听着两人的对话,没有出声的靳西淮开了口。
他问蒲灵,也是问谷佳佳:
“姥姥家离这里远吗?不远的话,我可以叫人派专车过来送她回去,这样既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也能让她更快见到长辈。”
手机开了免提,谷佳佳听到了男人声线沉静的话语。
嗓音匀缓平和,却奇异地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叫人格外信服。
怔两秒,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又听见蒲灵柔声对她说,“佳佳,如果不算远的话就让人送你回去吧,不用怕麻烦他。”
听了蒲灵的话,谷佳佳不再纠结,答应了下来。
一是现在的确有点晚了,二是她看了车票,最近的一班高铁也要几个小时后,等下了高铁,还得费功夫转车。
挂断电话前,谷佳佳郑重其事地对靳西淮道了谢,说麻烦他了。
靳西淮只是淡然一笑,“不麻烦,你灵灵姐的事就是我的事。”
蒲灵乜他一眼,得到一记无辜的回视。
蒲灵去了趟洗手间,等她出来,见靳西淮还在摆弄手机,不由问:“还没搞定吗?”
“嗯?”
蒲灵;“司机的事。”
靳西淮:“已经找好人了,在来的路上。”
蒲灵放下心,走到茶几旁倒水,清澈水流顺着玻璃杯壁蜿蜒流泻,她状若无意地问:
“那你还在跟谁聊天?”
靳西淮长指轻敲键盘的手一顿,从手机屏幕上抬眼,撩起眼睫,唇边有似有若无的弧度:“你觉得我在跟谁聊天?”
蒲灵唇悬在杯缘,她将口腔里的温水咽下,眼睑下压:“我就随便一问,你不说就算了,你爱跟谁聊天就跟谁聊天,这是你的自由。”
她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过于多了,靳西淮唇边的笑痕加深。
弯了弯唇,他手一摊,主动交代道:“我在跟你助理聊天。”
蒲灵狐疑:“佳佳?”
“对。”靳西淮解释:“我用我自己的号重新加上了她联系方式,趁她等人来接的这段时间,跟她对接一些工作。”
蒲灵轻皱眉,费解问:“你有什么工作可跟她对接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不是没有助理吗?”靳西淮眉尾一扬,桃花眼漾着光亮:“我打算当你的助理。”
“……”-
入夏后昼变长,天亮得早,剧组开工时间也相应地提前。
蒲灵摁灭闹钟的时候,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继续赖床,但她还是努力挣扎着坐起身。
眼皮正跟困意纠缠打架,听见门铃声响起。
蒲灵迷迷瞪瞪地下了床,懵懵懂懂地开门,揉眼瞧人,然后就看见了一身清爽穿戴整齐的靳西淮,正懒散倚门,垂眸噙笑看着她。
蒲灵一瞬苏醒,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来了?”
“忘了吗?”靳西淮凝看着她:“我昨晚说要当你的助理的。”
蒲灵摆出拒绝姿态:“我没有答应。”
“但你也没有拒绝。”靳西淮嘴角弧度扬起:“不是吗?”
“……”蒲灵蓦然无言,事实的确如此,因为她以为靳西淮只是说笑而已。
“好了,我现在要上岗履职了。”
靳西淮斜身进来,他昨晚睡晚了,早上没起太早,只能订了个外送的早餐。他把手上拎着的早餐放在茶几上,回身看蒲灵仍站在原地,眉头轻挑:
“不去洗漱吗?我看你通告单上八点多就要拍第一场戏。”
蒲灵还想说些什么,但碍于时间紧俏,不得不把话咽回肚子里,进了浴室洗漱。
等她收拾好出来,桌面早餐已经一一摆好,靳西淮给她递来一杯温水。
蒲灵抿一口,很淡的咸味充盈口腔,她仰脸问:“这水加了什么吗?”
靳西淮将一份和牛三明治放在她面前:“嗯,加了点海盐。我听你声音有点哑,早上喝点温盐水不仅能提神醒脑,也有利于舒缓喉部的不适。”
没想到这么小的细节他也能注意到。
蒲灵微愣。
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垂下眼,又抿了几口。
两人一起安静地用完早餐。
饭后,蒲灵进洗手间简单地补了个防晒,等她出来,靳西淮已经将餐桌收拾好,腿边放着一个纯黑色中性托特包,包身挺括有型,颇具质感,只是看起来鼓鼓囊囊,装了很多东西。
蒲灵一愣:“那包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靳西淮将包拎到腿上,拉开拉链,展示给她看:“你的水壶,冰贴,防晒用品,雨伞,必备药品……”
蒲灵看着他一样样耐心地展示给她看,在这之前,这都是谷佳佳为她准备这些,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竟是靳西淮竟然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脸上不由流露出惊诧与荒唐之色:
“不是,你真的要跟着我一起去剧组吗?”
靳西淮把拿出来的东西放回去,扬眉问她:“不可以吗?”
蒲灵抿唇:“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蒲灵没答。
靳西淮静静地注视着她,若有所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你不会是怕我去了剧组——”他翘着唇,眼尾潋滟生光:“抢了那些男演员的风头吧?”
“……”
蒲灵无语,“不要那么自恋好吗?你又不是演员,镜头都不对准你,你怎么抢他们的风头。”
“那不就得了。”靳西淮朝她笑一下:“又没有这些顾虑,为什么不可以我陪着你去?”
蒲灵还是妥协了,她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加上她的确需要一个助理陪在身边。
最后两人达成共识,靳西淮暂时充当她助理一角,但不会在剧组露脸,蒲灵也会跟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靳西淮很快就进入到了演员助理的角色当中,他送蒲灵去化妆,等做好妆造,又陪着她一起到拍戏的片场。
期间,他一直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脸上还装饰性地架着一副半边框无镜片黑色眼镜。
一身极为低调的打扮,连脸都看不清,但架不住他身形过于优越,加上过分出众的气质,被很多工作人员误以为是新进组的演员。
蒲灵只好跟他们说她原先的助理因为家里有事请了假,这是她新的助理。
而听到她解释的人几乎是同一个反应,“不会吧,长那么好看的男生,竟然只是一个助理,真的不是新来的演员吗?”
蒲灵硬着头皮刚想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去,就听见靳西淮低着声线,极为自然地扯谎:“我长得不好看,当不了演员。”
那些人不信,打趣说你要不摘下口罩,我们看看你到底长得好不好看。
面对这样要求,靳西淮抵唇咳一声,哑着嗓音说他极度社恐,而且还感冒了,怕传染给他们,就不摘了。
一套表演行云流水,毫不生硬,要不是蒲灵甚至内情,她差点都要信了。
上午蒲灵要拍两场戏。
靳西淮陪在她身边,做着谷佳佳平时要做的工作,给她打伞递水,嘘寒问暖,几乎是无微不至。
这一拍,就拍到了将近正午时分。
上午收工,甫一下戏,蒲灵就喝到了靳西淮给她准备的解暑茶和较之其他人丰富太多的午餐。
休息间,蒲灵喝着饮料,瞥一眼已经摘下掩饰道具的靳西淮。
陪她在太阳底下站了许久,又捂得那般严实,靳西淮的鬓角和发梢有被汗水沾湿的痕迹,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懒散,甚至称得上悠闲。
蒲灵松开咬着的吸管,忍不住问:“你就不觉得累吗?”
靳西淮懒洋洋地倚在凳子上,把玩着手机,闻言勾了勾唇:
“可能会比之前的工作累一些,不过也还好。”
“哪里是累一些。”蒲灵嘀咕。
想到另外一件事,她抬了下精巧的下巴,决定给靳西淮打个预防针:“你确定要继续当我的助理吗?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助理的工资也很低哦。”
靳西淮扬起眉梢:“没关系,我不拿工资也可以。”
“你让你那公司把工资照发给你原来的那个助理就行,就当她带薪休假。我免费当你的助理。”
“……”
看着蒲灵的表情,靳西淮挑唇笑了下:“如果你觉得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可以稍微给我一点报酬。”
蒲灵:“什么报酬?”
“这个嘛……”靳西淮露出思忖的表情。
就在蒲灵等待他下文的时候,男人呼吸倏然靠近。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唇边落下一吻,又立即撤身退远。
“……”
蒲灵反应过来,指尖抚摸着刚才被他亲过的一块皮肤。
脸颊泛红,恼羞成怒:“靳西淮!”
“在。”
靳西淮懒懒抬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眉眼如春色骀荡。
霏玉般的手指点着自己的唇角,上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如果觉得亏了的话,你可以亲回来。我不介意。”
第68章 墙角塌了
蒲灵当然没有亲回去。
她又不是傻子,上赶着给靳西淮送福利。不过她也没有生气,毕竟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还不止一次。
这点吻倒显得格外像小孩子过家家,纯情十足。
午休完,下午的戏轻松许多,其他主演占重头戏,蒲灵只需偶尔出镜,有大片的时间空闲。
趁这空闲时间,蒲灵拉着靳西淮坐在休息区,葳蕤树叶荫庇下一片心驰神往的凉意。
“我要喝水。”她无比自然地朝靳西淮伸手。
靳西淮身上随身挎了一只黑色的包,搭配一身短袖长裤,未经修饰的自然发型,镜框后的眉棱乌黑干净,朗唇星目,浑然天成的少年气。
自包里拿出一瓶纯净水,递过去。
蒲灵撇唇,“我想喝有味道的水。”
靳西淮从善如流,将纯净水放回去,又拿出一瓶由蒲灵代言的果味饮料,“这个可以吗?”
蒲灵看着那瓶水蜜桃味的果茶:“不想喝这个口味,想喝柠檬味的。”
本以为靳西淮会被她得寸进尺的行径气到,没想到他眉毛都没皱一下,像个机器猫,真的从百宝箱里掏出来一瓶她需要口味的饮料。
蒲灵神色愕然:“你不会把所有口味的都带过来了吧?”
“那倒没有。”靳西淮帮她拧开瓶盖,这才递过去,“就带了两瓶,恰好有一瓶你需要的。”
蒲灵适可而止,接过来喝了几口,就没再喝了。
靳西淮接回来,却并没有拧紧瓶盖,而是极其自然地送到了自己唇边,接着喝了两口。
蒲灵来不及阻止,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气哼哼地问:“干嘛喝我喝过的,不是还有别的吗?”
“我也想喝有味道的水。”靳西淮看着她,被水润过的唇瓣泛着莹莹光泽,薄白光线下,像是涂了一层琥铂色糖浆。
蒲灵不自然地挪开盯着他嘴唇看的视线,“那不是还有一瓶水蜜桃的吗?”
“那个太甜了。”靳西淮拧回瓶盖,扬了扬手中瓶身,吊儿郎当道:“我只喜欢这个。”
算了。
蒲灵不没再计较,喝她喝过的饮料而已。
两人连吻都接过那么多次了,更别提每一次亲吻,靳西淮都会近乎贪婪地吮卷她的唾-液。
思及此,蒲灵脸颊又不争气地升了温。
怕靳西淮察觉出她的异常,她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低头划拉着屏幕。
过了一会儿。
蒲灵鼻尖突然萦绕着一股纯天然、毫无添加剂的水果清香,芬芳盈鼻。
她偏头看过去,发现是靳西淮在剥一个巴掌大小的橘子,澄黄外皮一角被修长的手指轻易撕下,露出饱满晶莹的果肉。
“给我剥的吗?”蒲灵托着腮问。
“不然呢?”靳西淮抬眸悠悠觑她一眼,像是觉得她的问话是多此一举,复又低头专心致志地扒开剩下的果皮。
蒲灵看着他把橘皮完整剥离,朝靳西淮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掌,示意他放上来,但靳西淮并未给她。
“不是说给我的吗?”蒲灵撅嘴。
靳西淮垂着眸:“是给你的,但还要再等一会儿。”
“还要等什么?”
蒲灵问完,就发现靳西淮干净的指尖转移到了果肉上,悬在上方,捻起一条白色丝络,扯了下来。
蒲灵眼睫动了动。
她吃橘子有个癖好,就是不喜欢吃外头那层丝络。
刚才本想着接过来,自己再处理一下,没想到靳西淮直接帮她效劳了。
靳西淮利落又细致地扯掉上面的每一条丝络,而后,抓过蒲灵已经收回去的手,将光滑完整的一颗橘肉放在了她手心。
“搞定。”他扬了扬唇:“你可以吃了。”
蒲灵拢了下手指,将橘瓣分开,放一枚进嘴巴里,尝了下味道,汁水饱满,酸甜适口。
她没再尝第二瓣,而是分了一小半,举着递到了靳西淮唇边。
兴许是没想到她会惦记着自己,靳西淮闭着唇,看着她没动。
蒲灵迎着他的目光,别扭地说:“我不吃独食。”
靳西淮还是没动。
蒲灵用力地捏了一下他垂在一侧的手指,凶巴巴问:“还要不要吃,不吃就算了……”
“要。”靳西淮握住她作乱的手指,另一只手勾下方才他喝完饮料又重新戴回去的口罩一角,露出漂亮分明的下颌与嘴唇。
他低下头,蒲灵扫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伸手,将橘瓣喂了过去。
或许是动作太过仓促,她纤细的指尖直接碰到了靳西淮的唇瓣,被他含了一小截进去。
触感溽湿温热,蒲灵飞快地抽回手。
侧身背对着靳西淮,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剩下的橘子。
乌浓发丝垂落,以至于谁也没看见她蜷缩的指节,还有那发烫的耳根。
蒲灵抿实嘴角,双颊红粉,懊恼地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刚才,她竟然产生了将手指探进靳西淮唇瓣,搅弄他唇腔的绮念-
接下来的几天,蒲灵按部就班地拍戏,靳西淮则跬步不离,充当着她贴身助理一角。
他要了她的房卡,根据她通告单上的时间规划着她的行程,买好早餐,喊她起床。
蒲灵一开始还会设置闹钟,后面发现靳西淮的声音比闹铃有效后,她就没再设置过。
走进洗手间,也会发现靳西淮已经给她挤好了牙膏,毛巾被温水打湿,棉柔巾放置在一旁。
外面的桌子上,摆好了给她润喉的温盐水或牛奶,旁边是琳琅满目的早餐。
饮食起居完全无需她操心,使得蒲灵偶尔也能赖下床,多睡好一会儿。
这天的戏是一场户外戏。
剧中季节终于转到了跟现实相符的夏季,蒲灵得以穿上短袖长裤,绉纱和尼龙布料,款式也是旧年样式。
农田蜿蜒,草叶繁茂层迭,蒲灵站在一片欣欣向荣的作物之中,跟干着农活的叔伯对戏,头上戴着一顶由柔韧麦秆编织成的浅色草帽。
她正听对面的演员说着台词,表情懵懂天真。
却在这时,忽觉裸在空气中的小腿肚似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须臾,又一下,接二连三细而尖锐的疼痛扯动她的神经。
“……”
蒲灵浑身紧绷,暗自咬牙,才忍住弯腰去查看的冲动。
好在刚才镜头对准的不是她,蒲灵竭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肌肉走向。
强迫自己去忽略被针扎过后奇异而难忍的痒,维持恬淡表情,笑着说出烂熟于心的台词。
两分钟后,导演喊了咔,工作人员招呼着大家拿好东西转场。
谁也没有发现蒲灵方才转瞬间的异常。
除了靳西淮。
他穿过攘来熙往的工作人员,径直走到蒲灵身边,清落躯体投下一片暗影。
借着身形遮挡,握住蒲灵的手腕,问她:“哪里不舒服吗?”
蒲灵咬唇:“我的右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
靳西淮立时蹲下身,轻掀起她裤腿一角,星星点点的红肿映入眼帘。
蒲灵提着裤边,瞥见他攒眉蹙额模样,不由紧张:“是什么东西?”
“毒蚂蚁。”靳西淮伸手捋上去一截裤管,攫住一只黑色斑点小蚁,指腹一碾,轻易结束了它的生命。
蒲灵从剧组那拿来一套备用的服装,去休息区的换衣间换衣服。
她掀开帘子进去,脱掉身上的衣服,正准备换上干净的衣服时,想到什么,动作一顿。
视线往身体上下左右查看一番,但困于眼睛被框在固定位置,目力所及的范围实在有限。
蒲灵纠结良久,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到帘子边,细声细气地喊了一下靳西淮的名字。
“怎么了?”对方很快回应。
蒲灵谨慎地问了句:“外面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没有。”语气不解,稍迟疑。
“那个……”蒲灵扭捏着,“那你能进来一趟吗?”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听见靳西淮说了声好。
旋即,帘子被一只洁净白皙的手给挑开,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显得不大的换衣间愈发逼仄。
羞耻心作祟,蒲灵用衣服挡在身前,靳西淮见状挑了挑眉,但并未多言。
事已至此,蒲灵硬着头皮开口:“我害怕背后会有漏网之蚁,你帮我看一下。”
两人坦诚相见过数次,但在白天,这样的场所,还是头一次。
少女皮肤瓷白,浅淡光亮打下来,泛着象牙般细润光泽,长发披肩,一黑一白对比映衬,极具冲击性。
“好。”
靳西淮走到蒲灵身后,站定,长指拨开她散落在削薄肩颈后的发丝,视线巨细无遗地逡巡过后背皮肤。
蒲灵能感知到靳西淮落下她后方的视线,还有那似有若无地洒在她皮肤上的呼吸,像是蓬松温热的羽毛。
来回横扫,带着撩拨的意味。
蒲灵后脑勺一阵阵发紧。
尤其是她现在处于头脑清醒的状态,尤为磨人心智。
她艰涩开口,“看好了吗,应该没有吧?”
靳西淮闭了闭眼,手指紧攥,极力克制住想要吻上那一片肌肤的渴切,稳着声线回答:“嗯,看好了,没有。”
蒲灵安心地继续换衣服,等她换好,靳西淮正坐在外面的一张椅子上,长腿交叠微曲,罕见的拘束姿态。
听见她出来的动静,靳西淮睁开眼,拍了拍一旁的位置,喊蒲灵过来。
“做什么?”蒲灵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靳西淮把位置让出来,按住蒲灵肩膀让她坐下,他则屈膝蹲在她面前,再次将蒲灵右腿处的布料卷了上去。
看着那些红痕未消的肿胀,他旋开手上东西,挤于指腹,一点点轻抹上去。
蒲灵这才看见,他手上多了一管浅绿色的药膏。
凉意呈点状蔓延在她小腿肚上,舒缓了残余的痒痛。
“还好吗?”
靳西淮抬头看她。
蒲灵自上而下地俯视他:“还好,最难受的那一阵已经被我强忍着捱过去了。”
靳西淮继续给她抹药,垂着眼,手上动作温柔细腻,“刚才为什么要忍着,你可以直接跟导演喊停,如果及时处理掉了那只爬到你腿上的蚂蚁,你腿上就不会出现那么多蚁蛰伤,平白受苦。”
蒲灵抿唇:“喊停会耽误剧组进度。”
“不差那么一点时间。”靳西淮涂完一处伤口,将裤管往上又捋了一段,发现侧面还有一处面积更大的患口,在腻白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靳西淮下颚绷紧。
又挤出一团药膏,重复涂药动作的同时,他轻声开口:
“以后不舒服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总忍着,你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只是其次。”
他的语气并不带谴责之意,只是温和的提醒和引导,蒲灵听进去了,但嘴上却不大乐意承认,她轻哼一声:
“干嘛说得我像是个甘愿受折磨的傻缺一样,我看你才是,放着好好的福不享,非要来这当助理做苦力,你才是究极受虐狂吧!”
话落,空气意外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当中。
靳西淮并未回答,手上动作没停,但也没抬头。
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如何。
“……”
蒲灵在这沉默中敛住唇角,贝齿无意识地摩挲唇瓣。
她陷入反思。
自己刚才的话好像有些说重了,靳西淮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心知肚明。
可偏偏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对……”
正当她准备跟人道歉时,靳西淮却先一步开了口,他将暂时不需要再用的药膏盖子旋上,却没站起来,保持着落于下风的姿态,轻轻抬眼看向蒲灵,肯定了她的说法:
“对,我是受虐狂。”
“……”
“但是我甘之如饴。”靳西淮静静地注视着她,他的长相极富攻击性,线条锐利,自带锋芒,可此刻的声调却极温柔:
“我知道你还没喜欢上我,但没关系,我喜欢你,蒲灵。”
蒲灵心脏一颤。
她动了动唇,但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靳西淮再度开了口。
他的嗓音放得很低,但格外虔诚,似一位朝圣的信徒在祈祷,平静而坚定:
“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去干扰你的心迹,那么,也请你让我自己做主我的心意。”
“让我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第69章 墙角塌了
对蒲灵第二次表白的当天晚上,靳西淮在微信上跟她请了个短假。
说他有些事要忙,第二天下午回来。
蒲灵盯着靳西淮发来这通消息看了会儿,长睫垂敛,思绪不由自主地,倒回了几个小时前的场景——
她终究还是没能回应靳西淮的表白。
因为,就在她因为靳西淮一番剖白心迹的话愣神的时候,两人所处房间的门被人不合时宜地敲响。
“你好,里面有人吗?我们是待会儿要上场的群演,需要进来换下衣服。”
“……”
话题一旦断掉,就很难再次接续。
直到两人分开,蒲灵都没能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恰如其分的话语,来回应靳西淮。
现在靳西淮突然同她请假。
蒲灵些许怀疑,这多半是因为没得到回应而觉得尴尬,不想面对她,找的一个借口。
也是,靳西淮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两次三番地忍受表白没得到回应。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指不定他已经泄了气,开始刻意地回避她。
蒲灵失神片刻,踌躇良久,最后选择善解人意地回复道:
【你要是实在有事要忙,可以专心去忙工作,我让公司重新安排一个临时助理给我就好。】
过了会儿,靳西淮回她:
【没有别的事要忙,等我回来。】
什么叫没有别的事要忙?
蒲灵觉得前后矛盾,但她不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没再多说什么,索性按着靳西淮的想法来——等他回来。
这一晚,或许是因为太累,蒲灵睡得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但第二天早上,她差点没能起来。
明明定了闹钟,她却完全没听到,意识沉沉入睡,冰冷的机械音不再是撬动它的机关。
后来还是房门被拍响的声音将她吵醒。
蒲灵迷迷糊糊地从床上下来,打着哈欠,宛若神游般去应门。
门开,外面是一个送餐员打扮的女人,手里拿着包装严实的食盒。
蒲灵意识渐渐回笼,困倦地揉了揉脑袋。
女人笑容腼腆亲和,面带歉然说:“好像打扰到你睡觉了,不好意思啊,但是订餐的先生说务必将餐食亲自交到你手上。”
蒲灵缓慢地眨了眨眼,说了声没事。
从女人手里接过餐食,转身关上门,放好东西看一眼时间。
她霎时明白过来靳西淮让人务必把东西交到她手上的用意。
这人,竟然连她醒不来这事都提前预想到了。
吃完早餐,蒲灵独自一人前往剧组。
虽说很多东西靳西淮都给她准备妥善了,但从起床这一环节开始,蒲灵的身体就已经诚实地传递出身边缺了个人的不适感觉。
她不能再随意地使唤人给她扇风、递水,需要什么下一刻就有人变戏法似的拿出来递给她,随心所欲地挑刺,永远不怕冷场的心血来潮。
这是谷佳佳也难以带给她的肆无忌惮。
或者,更确切来说,是恃宠而骄。
习惯真是个极其可怕的东西。
这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地撒落,阴霾不再如影随形,但蒲灵的心却莫名空落,像是缺了一角。
蒲灵上午有一场分量不轻的感情戏。
她饰演的角色终于情窦初开,迟钝地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喜欢上了一起长大的竹马。
少女春心萌动,惊慌而甜蜜,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份喜欢,秘而不宣。
严防死守着的秘密,未声张的喜欢,却时不时地泄露在她望向少年的眼神里。
暗恋的情节,小说和影视剧常见,哪怕蒲灵并未暗恋过一个人,但看多了,也能尝试着模仿。
却没料想,在她信心满满地以为这场戏也能一条过的时候,导演喊了暂停。
这个导演眼神很毒辣,轻易便看出她眼里的深情表演痕迹很重,说这种喜欢过于浮于表面,像是生硬凿刻的模板。
蒲灵愣了愣,而后抱歉地弯了下腰,说自己会努力调整,为她耽误了剧组进度再度说声抱歉。
“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你之前的表演都不错,但这次真的不能过关,你好好调整一下。”
蒲灵刚想点头,就看见导演将她刚才拍的几个镜头重看了一遍,叹口气,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根源:“你是不是没有暗恋过别人?”
被看穿,蒲灵尴尬地笑笑,承认道:“是的,导演。”
导演哈哈一笑,嗓音爽朗:“也是,长得那么好看一小姑娘,要暗恋也是那些小后生仔暗恋你。”
说罢,他端详着蒲灵,冷不丁一问:“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蒲灵怔一秒,摇头:“还没有。”
“这样啊。”导演脸上露出遗憾之色,沉吟片刻,他又问:“那你曾经有对一个男生动过心吗?”
对一个男生动心么……
蒲灵顺着这话陷入思考,两秒后,她面上表情倏然滞住。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跟靳西淮相处的点点滴滴跃入她的脑海,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挥之不去。
“靳西淮”这个名字。
也由此同她内心深处的“心动”一词,紧密地缔结了关联,挂上了钩-
中午收工的时候,蒲灵并没有单独一个人吃午饭,剧组还有其他演员,她们陪着她一起,边吃边聊天,气氛融洽热闹。
蒲灵面上带笑,融入其中,实则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一个女演员问起她:“欸,小灵,你那个身材贼好的男助理呢?今天怎么都没见到他。”
蒲灵咽下嘴巴里的食物,含糊说:“他有点事请假了。”
“请多久的假啊,不会请很久吧?”
蒲灵用筷子拨弄了下餐盒里的饭粒,低声说:“应该不会。”
她并没有把靳西淮发的今天下午就回来这一时间点确切地说出来。
后续话题也没再参与,一顿饭食不知味。
午饭后,蒲灵百无聊赖地看着剧本,注意力始终难以聚焦,她干脆放弃,不打算在没心思工作的时候硬逼自己。
拿出手机,在各大软件漫无目的地划拉一圈,蒲灵切进微信,手上动作变得迟缓。
在几个头像间徘徊一阵,她跳过上方的蓝色头像,给谷佳佳发去消息。
得知她现在时间方便后,就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灵灵姐。”
听到谷佳佳的语气并无前几日的沉重暮气,蒲灵略略松口气。
她关心询问谷佳佳近况,又问姥姥最近身体状况如何。
“好多了,之前一直失眠睡不着,现在晚上十二点前就能睡着,睡眠质量也在渐渐好转。”
蒲灵刚想说一句那就好,忽听谷佳佳话锋一转,说:“这都得多亏了小靳总。”
蒲灵愣了下,“靳西淮?”
谷佳佳以为是她指代不明,着重强调道:“是哇,就之前那靳总的弟弟,现在正在追你的小靳总。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他,不仅帮我预约到了肝癌方面的专家门诊,还让姥姥如今能够住进单人vip病房安心治疗……”
谷佳佳说着,突然想起什么,问蒲灵:“姐,现在小靳总在你身边吗?我还想跟他说一声谢谢,他方便接电话吗?”
蒲灵沉默了片刻,才回神过来,慢声说:“他现在不在。”
“好吧。”谷佳佳:“那我下次有机会再当面跟他道谢。”
两人没聊太久,谷佳佳说她待会儿要去找主治医生了解姥姥病情,蒲灵应了声好,又叮嘱了几句,让她记得也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结束通话后,蒲灵握着手机,愣愣地发起了呆。
说不上来是不是她自作多情。
蒲灵总感觉,靳西淮如此用心地帮助谷佳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就这样漫无边际地神游了半晌,等蒲灵思绪归位,猛然发现她点进靳西淮的聊天框,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唇齿不自觉地用力绞紧,蒲灵终于在下午快要收工前下定了某个决心。
她找上导演,表明来意:“不好意思导演,晚上的夜戏我可能不能待在片场,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可能等办完这件事,我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接下来的拍摄当中了。”
导演看着她,挑了挑眉:“谁说你今晚还要工作了的?”
蒲灵神情一顿:“通告单上不是说今晚还要走一下位吗?”
导演端着保温杯,悠哉哉地啜一口茶,“本来准备晚一点再跟你说的,但没想到你会主动找过来,那我干脆就跟你说了。”
“今晚给你放一下假,你好好回去休息。”
如此轻易地就批到了假,蒲灵感到些微不真实,尤其是在她问到为什么只给她一人放假时,导演一脸高深莫测地说这是个秘密时,那种涌动难安的情绪愈发被推向更高的梯级。
走出片场,蒲灵打算先回趟酒店,就在这时,一辆外形低调却极为熟悉的的轿车停到了她面前。
“蒲小姐,靳西淮靳先生让我来接您。”身着黑色正装的司机为她打开车门,表情恭敬道。
蒲灵懵然少顷,给靳西淮发去了今天的第一条消息:【你让人来接我的吗?】
靳西淮几乎是秒回:【是。你有什么需求,随时可以跟那司机提。】
蒲灵:【他要带我去哪里?】
靳西淮讳莫如深:【到了你便会知道。】
虽不明就里,但在确认司机身份后,蒲灵还是上了车。
车辆往道路主干道驶去,却并未往城中心方向移动,而是渐渐地开去了郊外。
随着繁华都市的霓虹灯光一路倒退,如织车流远去,进入一片私人山道,绿树成荫,途经几个哨岗亭,最后停留在一座庄园前。
蒲灵第一次知道这种小地方居然能坐落着这般漂亮梦幻的建筑与风景,典雅气派的古典园林,阔如迷宫。
门口矗立罗马三叠喷泉,奇花异卉夹道而立,鹅卵石铺就的洁净甬道,雕花路灯煌煌如昼,复古又恢弘。
蒲灵下了车,站在原地,茫然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
她正打算问司机这是哪里,以及靳西淮现在在哪里,就看见正门那扇精致的欧式红木门恰在此刻打开。
蒲灵视线一凝,短瞬后,一道笔直身影出现在她视野当中。
但这抹身影高度只有一米四五模样,还不是人类。
而是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鲜红领结的机器人。
像是得了某种指令,它一步步朝她走来。
画面略显诡异,但配上那副打扮,又有些滑稽好笑。
走近了,蒲灵才看见机器人手上各有两个托盘,等停在她面前,发现右手边是一件漂亮的裙子,左手是一张花边条纹纸。
还没等她看清上面的文字,机器人开口说话了:“欢迎你,小寿星~”
嗓音清磁,跟某个邀请她过来,却久久未曾露脸的人嗓音极为相似,但尾音上扬,带着乖巧与讨好。
“……”
小寿星?
蒲灵迟钝地想起来,对哦,今天是她的生日。
其实早在一个多星期前,褚婴宁就跟她要了地址,说要给她寄生日礼物,但这些天太忙,蒲灵把这事抛在脑后,致使今天生日到来,她都全然忘记。
愣了好一会儿,蒲灵这才拿起那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笔峰遒劲有力,煞是好看:
【想要实现什么愿望,告诉机器人,它会帮你实现。】
蒲灵捏着那张纸,垂眼看着那憨态可掬的机器人,毫无迟疑地说:
“我想现在就见到靳西淮。”
四野阒寂,蒲灵话落。
就看见一道人影自侧门款款而出,身形高峻挺拔,仿佛等候多时的暗夜骑士。
他走出沉沉烬影,步入白炽光线中,一切都是沉静平和的,蒲灵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人站定在她面前,蒲灵抬眼看他。
“靳西淮。”她出声喊他名字。
男人低低应了声,但很快,似是想起之前蒲灵对他习惯说单音节的控诉,他改了口:“是我。”
“……”蒲灵忍不住弯了下唇,眼睛是此刻挂在天穹的上弦月形状。
“我知道是你。”她轻声道。
如果说,在听见机器人的话时是隐有猜测,待她走进庄园,看见周遭的布景,餐厅里琳琅满目的食物,放置在一旁的多层蛋糕,蒲灵能很确切地认定了一件事:
“所以,你请假就是为了给我庆祝生日吗?”
她的嗓音略带艰涩,但语气却很笃定。
靳西淮没否认,漫然地点了点头,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无邀功意图。
蒲灵说不出心里滋味具体是怎样,惊讶、复杂、酸涩,还是势不可挡的心动?
或许兼而有之。
而最后一种情绪,在吃到口味熟悉的食物,在得知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靳西淮亲手装饰,亲手制作,未曾假手于人时,被无限放大。
直至看见落地窗外数架无人机盘旋,沿着既定代码预设的路线,灯火璀璨,排列成一个个精致漂亮的图案,一行行对她的生日祝福。
彻底达到了顶峰。
在无人机灯光秀落幕的那一刻,身旁的男人开了口,用他那一把动听的、悦耳的嗓音,对她说:
“生日快乐,蒲灵。”
在这一刻,蒲灵想,她要是再不回应,就未免过于不识好歹了。
她抬眸看向靳西淮,视线专注而认真,但因酝酿措辞,许久未能开口。
莫名的沉默中,靳西淮的目光也一错不错地放在她脸上,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唇角抿展,扩开似有若无的弧度。
“是太感动了吗?”
他用蕴着调侃的语气打破沉默,像是打算故技重施:“如果实在感动到过意不去的话,你可以——”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蒲灵踮脚吻上了他的唇角。
靳西淮大脑宕机,唇畔笑意滞住,漆黑的瞳面凝成固态的松墨。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蒲灵撤身,脚跟落地。
她脸上带一丝羞赧,语气却格外正经严肃:“靳西淮,能不能跟你商量着谈一件事。”
靳西淮嗓音艰涩:“……什么事?”
蒲灵:“有个恋爱,你要不要跟我谈谈?
第70章 恋爱ing
蒲灵这话说出口的良久,靳西淮都维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状态。神色恍惚,清峻的眉眼宛如凝固了般,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蒲灵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撇开眼,又转回来。
她微微屏口气,刚想再重复问一遍。
却在这时,像是才反应过来,靳西淮注视着她,眼睫舒张,他勾着漂亮的笑眼,轻声答:
“好啊。”
……
绚烂缤纷的灯火秀结束,夜空重归无边无际的墨黑与寂静。
浮华褪去,一切都像是虚幻。
两人重新坐回各自的位置上,用着才吃到一半的晚餐。
关系的转变,让蒲灵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
虽说是她主动推动促成的。
她心不在焉地调动着刀叉,切着雪白餐盘上汁水丰沛的牛排,哪怕没有抬起眼,蒲灵也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粘在她的脸上。
她抬起头,对上靳西淮不遮不掩的视线,蒲灵顿了顿,不自在地嗔怪道: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靳西淮单手撑额,看着她,唇边兜起明晃晃的弧度,并不开口说话。
蒲灵被他这幅但笑不语的模样弄得莫名,鼓起腮,不大高兴地问:
“靳西淮,我问你问题呢?你怎么都不说话?”
听出她话语里的情绪,靳西淮终于张了唇,溢出气息清浅的一句话:
“想让你多说几句,听听你的声音,好让我能够确认一件事。”
蒲灵不解:“什么事?”
靳西淮的目光近乎眷恋般地流连在她的眼角眉梢,低低吐出几个字:
“确认我不是在做梦。”
“……”
蒲灵绷着的表情霎时瓦解,听到靳西淮说出这般迷糊失智的话,她觉得无言又好笑:
“你都没有睡觉,怎么可能会是在做梦。”
她眨眨眼,忽而翘起莹润唇角:“如果你还是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的话,我可以帮你确定一下。”
靳西淮放下支额的手,虚心求教:“怎么帮?”
“你把脸凑过来,我揍你一顿。”蒲灵一双眼闪过慧黠的光亮,眉梢俏皮地弯着,好整以暇道:
“只要你能感受到真实的疼痛,就说明你不是在做梦。”
“……”
默然两秒,靳西淮问:“我可以申请采用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吗?”
“什么方式?”
话刚问出口,蒲灵就察觉到了靳西淮转移到她唇上的目光。
她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心头浮现一种难言的情绪,既像紧张,又像期待。
“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靳西淮并未贸然行动,而是绅士地询问她的意见,停一秒,他轻轻缓缓地加上了一个称呼:“女朋友。”
听到这个称呼,蒲灵的心口像是灌入了某种温热的液体,难以抑制地发烫。
“……可以吧。”她含糊应道。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吻,却是时别多日后,头一遭如此缠绵悱恻地吻在一起。
蒲灵的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清薄后背倚靠着铺展着红丝绒餐布的法式圆桌,但大部分的身体重心都承托在怀抱着她的男人身上。
落在身侧的手被扣住,指缝被一双修劲冷白的指节挤占、充盈、填满。
掌心贴着掌心,指腹压着指背,严丝合缝到渗不进一丝空气。
起初,靳西淮并没有第一时间步入正题,而是动作轻柔地啄吻她的耳廓,舌尖舔-弄,带来一阵钻心的酥麻。
蒲灵握着他的手指一瞬收紧,忍不住低喃:“好……痒,不要再亲那里了。”
靳西淮喉间逸出一声悠长轻浅的笑音,最后勾卷着吮舔一记,从善如流地撤离,辗转到蒲灵染上绯色的侧脸颊。
一路悉心呵护,春风化雨,最后终于将战场搬到了因喘息而微微翕张的湿润朱唇。
“唔……”
唇瓣相贴的那一瞬,久违的亲密,令人颤栗的熟悉,蒲灵喉间忍不住发出一声满意的咕哝。
意识到自己发出多么暧-昧的声音,蒲灵耳根连带着脸颊那一片皮肤晕开粉霞,她往下埋了埋脑袋。
靳西淮没让她躲,手掌捧着她的脸,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让这场亲吻变得更加方便与投入,由浅入深一点点勾缠,舔过口腔内壁软肉,津-液交换,唇齿相依。
心跳声与呼吸相互交织在一起,融为一体,辩不清谁是谁的。
直到蒲灵身体呈现一种近乎缺氧的状态,两人才稍稍分开,但靳西淮的手依旧一寸不离地扣在蒲灵腰上,不留余地。
心意互通后,靳西淮望着她的眸色愈发不加遮掩,浓烈的情感流露,怎样也藏不住。
但比情感层面更为藏不住的,是生理上的表现。
“你……”蒲灵感受到顶压在她胯骨处清晰的触感,轮廓形状有点像是固着她后背的桌子腿。
但温度分明而滚烫。
她垂着眼睫缓缓往下看去。
就发现那处如同受到肯定的卫兵,身姿昂扬、笔挺,正朝她敬礼。
“……”
瞅见男人绷紧的下颚,哪怕已经如此情难自抑,但他刚才也只是在亲她,肢体很规矩,隐忍而克制。
蒲灵抬起眼,细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禁锢在她腰上的力度因她这话加重了两分,靳西淮滚了滚喉结,却还是拒绝了:“不用。”
蒲灵感到意外。
两个人更深层次的交流都已经进行过多次,若说确认关系前是清汤寡水地过来,靳西淮拒绝她还情有可原,但荤素不忌那么多次,这人居然还能忍耐着不需要她的帮助,实属不正常。
触及蒲灵古怪的眼神,靳西淮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脸,好笑道:
“想什么呢,别乱想,我比你以为的更想你帮忙。”
蒲灵脸被捏住,说话含糊:“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知不知道我脸皮薄,主动提这种事已经很难为情了。”
靳西淮俯身,亲了亲她所谓的“薄脸皮”,又忍不住吻了下她唇角。
聊以解渴后,他看了眼时间,解释道:“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蒲灵纳闷:“什么事?”
“你的生日快要过去了。”
说着,靳西淮将她并腿托抱起,放在一旁的软包厚垫椅上。
“需要先忙正事,其他的,之后再说。”-
在忙正事之前,靳西淮去了一趟洗手间,平复那处不受他控制且不雅观的蠢蠢欲动。
离开餐厅前,蒲灵又向他确认了一遍:“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用我的手帮你一下。”
靳西淮抱着她,闷笑一声,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指尖。
低头去吻她耳廓,温热的气息扫过:
“我只是去用冷水洗洗脸,尽快让自己冷静一下,你要是帮我,反而会让我冷静不下来。”
蒲灵被他握住的手蜷了下。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热息熏染,耳朵又有隐隐发烫的迹象。
细白皓腕抵向靳西淮胸膛,推他:“我懒得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靳西淮抵着她的额角轻笑,顺着她推的力道松开手,去了洗手间。
蒲灵百无聊赖地望着周围的装饰与景色打发时间,就在这时,她放着的手机振动起来。
显示收到了一通陌生的号码。
靳西淮的身影没过多久就再度出现在了装潢华美的餐厅里。
他抬步迈近,却发现蒲灵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到来,浓翘的睫毛垂着,正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在看什么?”
他从椅后揽住蒲灵的腰,松松环着她,眼睛很有界限感地没去看蒲灵的手机,只是俯眼望着蒲灵的脸。
对视片刻,靳西淮指腹轻蹭她面颊,“怎么不说话,还一直盯着我看?”
“是你做的吗?”
蒲灵掀起眼睫,看着眼前面容濯绝的男人,轻声问,“用我的名义给流浪动物保护协会捐了钱。”
靳西淮摩挲她脸庞的动作微顿,“……你都知道了。”
蒲灵轻“嗯”一声,“刚才负责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跟我确认捐款数额,说捐太多了,怕我弄错了数字。”
她低着脸,伸手去勾靳西淮的手指,“为什么要为我做那么多?”
“也没有很多,只是不知道该送你什么生日礼物,记起你小时候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就想着用这种方式给你庆祝一下生日。”
“一句话?”
靳西淮回握住她的指节,拉进掌心把玩,提醒地捏了捏:“就我们给那只小柯基洗澡的时候。”
时间定位,蒲灵提取到记忆,恍悟。
那时是她触景生情,童言稚语,说小狗好可怜,等她长大以后一定要给所有的流浪动物一个家。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小时候不懂事,夸下的海口……”
蒲灵眼皮耷拉着:“而且给所有流浪动物一个家,怎么可能实现得了。”
“没关系,尽力就好。”靳西淮用指节碰了碰她蔫落的眼睫毛:“不喜欢我送的这份礼物吗?”
“没有不喜欢。”蒲灵抬眼看他:“就是觉得捐七位数,过于破费了。”
“也还好,就是在代表你生日的数字后面加了几个零而已。”靳西淮唇角微扬:“只要你喜欢就行。”
相较于送一些华而不实的天价礼物,蒲灵的确更喜欢这样的生日惊喜。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靳西淮将她的生日蛋糕推过来,点上蜡烛,弯腰为她戴上一个镶钻的寿星公主帽头饰。
摇曳的烛火,照亮靳西淮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瞳面干净透亮,此刻依然只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
“小寿星,许个愿吧。”
蒲灵思索片刻,叹口气:“可我没什么愿望想要许的。”
她掰着手指头细数:“我现在事业还蛮顺利,身体没出问题,想要什么东西随时可以买,也没有什么烦恼需要借助外力去去除……”
想到什么,蒲灵蓦地抬起眼,“要不我把许愿的机会送给你吧。”
靳西淮稍怔:“给我?”
“对呀,我暂时想不到要许的愿望,干脆给你吧,不要浪费了。”
蒲灵问:“你有什么愿望想要许吗?”
靳西淮:“有。”
蒲灵刚想问什么愿望,但转念一想这样问出来就没意义了。正要歇问,却听见靳西淮不假思索且毫无保留地将他的愿望说了出来:
“我希望能一直得到蒲灵的青睐和喜欢,和她永远在一起。”
心脏仿佛被什么柔而韧的东西重击了下,蒲灵怔然:“……你怎么把愿望说出来了?”
靳西淮扬了扬眉角:“不可以吗?”
蒲灵:“当然不可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对上她露出不赞同神色的眼睛,靳西淮轻笑一声:“怎么会不灵,所谓许愿不就是将自己的愿望说给能实现它的神灵听吗?”
他伸手将蒲灵脑袋上歪掉的头饰扶正,收回指尖,将视线的落点重新定回蒲灵脸上:
“而我呢,现在也在对我的神灵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