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尔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因为好奇问过母亲许多奇怪的问题。
不是那个美丽极致却鲜少与人交谈的养母,而是他的亲生母亲。
那是一位相比美丽更接近于帅气的女性。
她空暇时总会看一些与“政治”相关的东西,他因此经常询问对方相关的问题。
大概是问得多了,他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时至今日,他依旧牢记着她给出的回答。
“为什么妈妈要看这些无聊的东西?”他问。
“这对阿西尔而言或许无聊,对成年人来说却是必须的东西。”她说。
“为什么?”他继续追问。
“排斥它并不会让成年人在生活中受益,反而只能让我们成为受害者。”她耐心地解释,“因为我们人类的身体并没有足够强健到能自行超再生,也没有神奇的魔法能够改变物理世界的一切规则。我们是单一个体的时候,就是最为脆弱的生物。
“我们依靠的是名为‘社会’的超大型分工协作体系。
“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必须生活下去。
“只要我们还生活在这个超大型分工协作体系里之中,就必须了解负责运作整个体系的名为‘政治’的无聊东西,否则就会因为无知而陷入。”
自那一刻开始,也可能是无数次询问与相差无几的阐述之后,阿西尔才把回答当做了一种可能的“未来”,而不是某种乏味枯燥的“人生道理”。
……
这或许也是阿西尔始终想踏上这条路的理由之一。
当然,权势这种东西,他从来都不会去排斥,有限的谋权也是随之而来的附赠品。
排斥它的人要么没有目标,只会径自沉浸在自己想象世界中,并不会考虑自己或许能使用这些,为未来做出一些改变。
——为了未来。
并不只着眼于现在,而是着眼于未来。多么像精灵族的想法。
可惜,结果依旧遗憾。
阿西尔想。
已经第二次失败了。
简直让“零败绩”沦为了笑柄。
这跟上次不同,上次近乎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临时起意,连自己的竞选团队都没有,因为早知道自己只是走个过场,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这一次他并没有出任务,军方的许多事优先级原本都会为了选举自动让路,加上募捐与提尔帮忙管理选举团队,以及他跟对方多年来娴熟的配合推进事件发展的习惯,已经是倾尽了自己所有的能想到的准备,可惜没有获得结果。
“仅相差百分之三?”
比奇拉还瞪圆眼睛懵着不动,海姆达依已经听完阿西尔的简要说明。
海姆达依当即露出宽慰的笑容,伸手拍了拍阿西尔的肩膀,宽慰道:“相当不错的计票结果。看来提尔已经核实过了,否则就不会特意提前通知你了。没想到你跟克普摩的差距已经缩到这么小了,我本来以为至少还有十个点。”
阿西尔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微微颔首,表示他的确在听。
“阿西尔,”海姆达依唤了对方一声,又啜了两口甜花茶,阿西尔才应了个单音,“你听我说,你还年轻。下次肯定还有机会。就算下次没有,下下次也可以。你放心,在你来之前,我不会让克普摩赢。只要他不赢,他就不可能像我一样兼任,依旧会被留在军方席位代表的椅子上,限制住他的行动。”
而这种一板一眼的人,即便得到权利也与腐败和放纵无缘,而是会像无情的机器一样为了让整个社会继续运转下去。
“我会在这个位置上再留一段时间,直到你……”
海姆达依没有说完,就被比奇拉的一声怪叫打断。
“老头你的意思是这辈子都不打算退休了吗!?你要死在这个破议长位置上怎么办?值得你为了这个破位置而……唔唔唔!”
比奇拉没能成为“伟大政治家背后的男人”,却被未来的伟大政治家故技重施地一把捂住了那张可恶的嘴。
比奇拉其实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也没想在这个时候找老头茬,或者逼他立刻退休。他原本是想庆幸阿西尔落选了,否则他很怀疑另一个“请战”的议案,就会是阿西尔亲手递交给海姆达依的。
但是他还没又蠢到直接说出来。
转念一想,比奇拉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地否定对方的成功,反而还是希望阿西尔能把克普摩挤下去。这样阿西尔就会因为忙碌彻底转做文职,再也就不需要去一线了……不,不对。
既然现在竞选失败了,阿西尔就没可能做文职了,他将在下一次选举前有大把的时间投入到战斗训练以及实际战斗中,尤其是他们刚才提到的“另一个议案”。
到时候岂不是就意味着阿西尔肯定会去一线了!?
但是他说不出让对方别去的话,就像他虽然也不希望对方参加选举,可他并没有愚蠢到会说出来。
或许对着其他人会如此,但是在面对阿西尔的时候,许多事情他其实都是有深思熟虑过,包括他说出的话。
除了少数情绪激动的时候,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离开评议会之后的几天,比奇拉看上去跟平时并无区别,依旧在评议会、提尔宿舍和阿西尔宿舍三边跑,也没就这件事质问过阿西尔,或者劝阻对方别再去一线了,因为他心下总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说了这种话,肯定不会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