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些if线【无任何CP】(1 / 2)

牧川提前一个月来了帝都。

因为资助他的哥哥说没见过大学, 想进去看,要他带着逛逛。

「……」

对这个打结算报告的间隙随口编出来借口,系统有一百句槽要吐:「是不是太随便了?」

「去玩玩嘛。」沈部长日理万机, 站没站相地靠着贵宾通道的玻璃幕墙,埋头噼里啪啦按小计算器, 「他们这里的大学搞职业化,和我们那差很多的。」

系统转了几个圈,看着这个仿佛没有私生活的事业批, 就算用回自己的身体数据, 它也没见过沈不弃穿西装之外的衣服……永远不变的部门标配高级衬衫, 狗血部Logo领带夹,剪裁考究的西装妥帖包裹肩线,看起来随时还有十个紧急会议要开。

系统想了一会儿, 认为沈不弃的眼睛是航站楼穹顶同款的冰凉银灰色。

但也说不准,因为仅仅只是过了几秒钟,云层裂开, 阳光涌来, 那双眼睛就又变成懒洋洋甜滋滋的热蜂蜜了。

沈不弃算完了最后一个部门KPI。

小计算器滑进西装口袋,他稍微活动了下, 手指稍稍扯松领带, 露出冷白的侧颈。

系统:「……耍帅。」

「错。」沈部长好心科普,「职场健康管理第一条,勤活动,预防肩周炎,远离颈椎病。」

没听说吗?

隔壁世界线校对部员工因为太久对着电脑狂敲键盘,全员喜提腱鞘炎,工伤率已经到了40%, 额外支出也增加了足足三成。

没有肩膀脖子和腱鞘的系统听得有点紧张:「真,真的吗?」

沈部长笑眯眯,把吓到毛绒绒的系统摘到手心,指尖捻着轻轻揉捏,温声细语地保证系统一定是它们速死部最健康的崽。

他们正在帝都机场的航站楼里,等一趟即将落地的航班。

——本来不是这个安排。

沈不弃和系统有下一趟活,刚列了四米长的单子:一个生性凉薄的野心家,六亲不认,不择手段向上攀爬,连最亲近的人也是他的棋子和筹码,一路上割光了良心和血肉。

毫无难度。

沈不弃顺手代班了十来年,一直挺顺利,没什么岔子,这次是去收尾的。

野心家花了十年,好不容易爬到了权力巅峰,完成了复仇,了结了一切过往恩怨。

这个来自速速送死部的系统说人家要死了。

系统:「…………」

什么叫它说的!

靳雪至就是要死了,还有他们部门的正式名字叫死期将至炮灰部……这事回头再说。

系统是被沈部长拐来这地方的。

本来以为沈不弃是忘了什么东西,要回上个世界去取,等回来才发现不对劲——这不是他们离开后的世界。

对不上,一切细节都变了。

系统已经翻了半天,确认不对劲,这不是那个一切故事都结束了的世界。

不是那个谢抵霄每天花十几个小时,在修复液浸泡的梦里,陪着小维修师开修车铺、聊天、看电视、煮火锅的世界。

不是周骁野每年问几百次“哥的病什么时候好”,只有在给福利院那些孩子发樱桃糖、摸一摸脑袋的时候才会露出零星笑意的世界。

不是弥笼枕着胳膊在赛车顶发呆的世界。

不是——不是那个雨好像下不完,永远不会有太阳再肯冒头的,阴郁湿冷的帝都。

今天的天很晴朗,蓝得过分,像是被很勤劳的小维修师攥着抹布仔仔细细擦过,太阳光很暖很亮,相当慷慨地倾泻而下。

他们接到了十六岁的牧川。

「世界线什么时候重制的??」系统错愕,这样隔壁世界线校对部的人不会报错吗?还有,资助牧川的明明是裴家,怎么会变成沈不弃?

「轻点,轻点。」沈不弃低头整理袖口,对那颗袖扣忽然产生兴趣,轻轻拨弄着研究,完全没看到第一次坐飞机的小Alpha冲进盥洗室吐得翻天覆地。

「重置一下怎么了。」沈不弃有内部消息,「兄弟部门集体休班去度假了。」

腱鞘炎嘛。

系统刚连起来整个故事:「……」

再说,他们已经拿走了全部的贡献点,沈不弃得到了KPI,系统得到了死亡证明和火花证明,还有一张小小的照片——绿色的小盒子,盖着小被,好好地睡在了老槐树下。

老院长和婆婆埋的。

沈不弃当时没带系统,自己跑去树枝上坐着,低头看了一会儿,试着弄起一点风,刮了刮落下来的叶子,打了个卷。

替牧川说的好话很不成功。

小盒子挨批评了,还被婆婆打了。

打得很疼。

「做人不能太贪心。」沈不弃教育系统,「多挣的又带不走。」

系统问的又不是这个:「啊啊啊啊」

它又不是人!再说那本来的剧情呢?!就这么全没了?裴——

错乱的数据流愣了下。

系统翻了一会儿后台,找到本能的维护世界线基础程序关掉,凑到沈不弃的视角。

狗血部部长的权限很大,只是屈指轻轻敲了下玻璃幕墙,那里就泛起水波似的涟漪,连通另一侧的镜子。

十六岁的牧川还是很清瘦、很单薄。

但不是E级Alpha了,是D级,后面还有个小小的金色加号。

加号的意思是有发展潜力。

金色就是很有。

世界线就算倒转重制,也是有限度的,不可能直接把一切痕迹都抹清,但没关系,一只蝴蝶震动翅膀的气流能干不少大事。

牧川站在水池前,轻轻揉吐到泛红的眼眶,冰凉的自来水一捧接一捧掬在脸上,顺着柔软的发梢滑落,初来乍到的少年Alpha像拔节的小树,脊背挺得很直。

他重新背上快要比自己大的背包,里面装满了福利院大伙给他带的东西,星星伞,老院长的钢笔,婆婆做的被褥,小不点们偷偷塞进来的漂亮叶片、画了画的小石子……弥笼做的那个歪歪扭扭小马扎都带上了。

盥洗室的灯光很亮,照得他颈后发烫。

资助他的好心哥哥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在他初次分化那个月,例行打来的生活费就变成了钱和营养品、分化针。

……还体贴地把状告到了福利院。

老院长知道了,在县里自己租房子读书备考的阿川胆大包天,分化了都忍着不和院里说,还偷偷省钱往回寄。

那天半夜,十四岁零十一个月的小Alpha被骂得好惨。

老院长直接坐车来了,看见他住的地方就大发雷霆——昏暗的小出租屋被翻了个遍,照片里的窗明几净原来不到五平米,窗户漏风,破旧的老式电暖气苟延残喘地滋滋作响,桌上是啃了一半的冷馒头和止痛药,剩下的所有地方都堆满了被翻松的练习册和试卷。

“长本事了!”老院长气得手都打哆嗦,“翅膀硬了,会说谎了!”

“分化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不讲了!”

“你当自己是什么,铁打的吗?机器也要修的!”老院长狠狠拧他的耳朵,“钱是你该想的事吗?!小兔崽子,真出了事……真出了事……”

老院长给他在学校请了假,抓着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腕把小兔崽子硬带回家,按在福利院的大床上,扒了裤子狠狠给他扎分化针。

婆婆红着眼眶,拿快到听不清的乡音数落他,把新蒸的、热气腾腾的槐花馍馍塞到他嘴里。

小不点们一步一摔跤,跌跌撞撞围上来,有的抱着阿川哥哥的手,有的踮脚摸他脑袋,学他平时的样子,努力哄哥哥不哭:“扎针要勇敢,一下就好了……”

……阿川哥哥就这么被抓了现形,在家里休养了整整一个月。

弥笼抱着小木头枪负责站岗,牢牢盯着哥哥大口吃馍、大口喝粥,打针,吃营养品,一丝不苟地监督哥哥按时睡觉。

平时闻见香味就流口水的小馋猫,现在都紧紧抿着嘴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死活不肯接他分出去的草莓味营养膏了。

“哥你要懂事。”麦芽领着两个小的,拿着一筐给他摘的鲜槐花,轻声教育他,“你身体不好,考上了大学,能不能读完?”

“要是身体垮了,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麦芽说:“我们想你一直回来吃槐花……”

牧川被洗衣粉味儿的小白毛巾盖着眼睛,不准一天看十六个小时书了,躺在福利院的小木头床上。

过了一会儿,一个热乎乎的小不点不吭声地爬进被窝,弥笼沉默着靠在他胸口,扯扯他的袖子,扳着一张严肃到不行的小脸掏口袋,翻出几颗皱巴巴的樱桃糖。

……牧川在福利院里过了十五岁生日。

资助他的哥哥给他寄了新的真题,寄了帝都学生用的辅导书和练习册,他才发现他自己埋头学的不少东西其实错了方向。

还好来得及。

他在福利院的老台灯下重新学,偶尔停下休息,把写满错误解法的算草纸给弟弟妹妹叠纸飞机。

纸飞机飞得很远,一头扎小溪里,被清凌凌的溪水远远冲走了。

他在模拟考里的分数,让他的名字被加进了“种子计划”,老师把表格给他,让他考虑是否选择加入卓越人才定向培养项目。

他达到了选拔标准,如果高考分数足够,他会跳过分配,在入学的同时直接服役。

入学即入列,学籍与军籍同步注册,双导师制。

津贴、待遇与现役等同。

他在福利院的窗台上反复阅读那张带有防伪水印的表格——他写信给资助人哥哥,仔细请教,最后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半年后,他考出了叫人咋舌的好成绩,录取通知书寄到那天,老院长从邮局飞跑回来,拐棍都甩丢了。

……玄鸟预招了他。

牧川深呼吸,调整心肺状态,他知道还需要提升体能,他的身体素质分数仅仅卡在了比标准线稍高一丁点儿。

还需要……努力锻炼到不晕机。

牧川仔细擦干脸上的水,整理好衣领,这件衣服是他高考前买的,现在居然就有一点小了。

镜子里的少年挺拔,像一株新生的白杨,轻轻晃松稍微沾湿的额发,露出柔和明亮的浅茶色眼睛。

他穿的还是福利院里的衣服,简单的T恤、格子外套,洗的泛白但极干净,裤子稍微有点短了。

婆婆上周才改过,明明还正好盖住鞋面的,现在一抬腿,就会露出一截细瘦的脚踝。

太阳光暖洋洋照着淡青色的血管。

他好像还在长高。

这具身体在拼命拔节,像是憋足了劲终于等到一场雨的小树。

夜深人静的时候,牧川闭上眼睛睡觉,在膝盖的轻微胀痛里,都好像听得见骨头深处细微的、执拗加足马力的拼命伸展声。

……

他攥住硌着锁骨的背包袋子。

出发之前,牧川给资助人哥哥带了礼物。

是他自己做的小木头鸟,有机关,一按翅膀就会拍起来的——还有菌子干、土蜂蜜,还有叶子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