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坏结局(伪)(1 / 2)

「‘有些人’, 可绝、对、不像他以为的自己那样好搞。」

——开始写日记的基兰·塞勒涅公爵在第三篇,就这么相当发愁、郁闷已极地,力透纸背地写道。

对, 说的就是Fallen。

沈陷。

基兰死死抱着沈陷冲进医院,那会儿沈陷的状况其实已经十分危急——他的身体进入了急速恶化期, 迅速崩坏和衰弱,被轻轻放在平车上,苍白的指尖勉强勾了勾基兰的袖子, 眼睛里的酒红色模糊昏暗, 咕哝了句“别怕”就失去了意识。

前三个晚上, 基兰差不多成了个可怜透顶的、狼狈不堪的疯子。

他那儿也不肯去,拒绝睡觉,拒绝休息, 拒绝和任何不能告诉他“沈陷现在怎么样了”的人说话……他还揍了季凌升。

哪怕沈陷在那份长达1024页的电子遗书里,冷静地分析了自己的死亡原因。

沈陷认为,整件事和季凌升的关系其实并不大。

「我并不是为他跳上的舰队。」

沈陷用那种一贯的、总被人误会成“高高在上”的冷静腔调陈述事实:

「我只是在那段时间里, 对这场无聊透顶的生命, 彻底丧失了最后的一点兴趣。」

「而化身为宇宙中的一颗星辰,的确是我三岁时的256个愿望之一。(没错, 尽管五岁的我就知道了, 尸体只会成为宇宙垃圾飘来飘去给卫星和小飞船捣乱……但那又怎么样?谁在乎!)」

「那场完全不符合预测的能量潮汐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本来是想做个小小的、精妙的恶作剧:把我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留给基兰·阿斯特拉·塞勒涅在内的十个人。」

「同时,我还会模仿那种能叫人心碎欲绝的悲情文风写一封长信,复印成十份,让信托机构寄给每一个人。(我计划把手写的那份原稿恩赐给你,基兰, 记得感恩。)」

「如果计划成功,大概会有十个人在我的葬礼上面面相觑、莫名其妙、暴跳如雷……那场面一定非常有趣。」

「可惜,那片星际死海忽然发了疯,给我添了天大的麻烦,我把所有帮不上忙的愚蠢舰长、大副、二副……还有那些只会大喊大叫的废物船员赶去了防护舱,他们只需要乖乖躲着,别添乱!……我用不上他们。」

「真是可惜,我在清净空旷的驾驶舱里,独自一个,望着浩瀚的宇宙,惬意地等待生命进入真正的倒计时,才彻底想明白了这件事。」

「我用不上他们。」

「我不需要人陪伴,不需要人帮忙,不需要人待在我身边……」

「……对吧?」

「应该是对的,截止到目前,我依然找不到能推翻这个结论的有力证据(时间戳:03/09/8035 我住进可爱的星际监狱小单间的第五天)。」

「顺便一提,我爱上了这条小毯子,我用帮监狱升级整个囚犯管理系统的条件,轻轻松松就让狱警答应了,我可以把它带走:)。」

「再说一遍,我不需要陪伴,不需要愚蠢的、软弱的安慰,不需要热牛奶(即使它加了两块方糖、煮得又甜又香),不需要冰淇淋(尽管自从我上了舰以后,已经偷偷吃掉了十七个,我假装忘记了我发过的誓,虽然我的肠子好像因此被当成橡皮筋打了几百个死结再用力拉扯……该死,可我停不下来,它们真的很好吃,我当初不该放狠话的)。」

「……总之。」

「扯得有点太远了,我最近总这样,动不动就乱七八糟想一大堆有的没的,我认为这是辐射已经开始侵蚀我的大脑组织的早期表现。」

「但隔壁囚室那个三米高的光头纹身泰坦星人,说我是太‘寂寞’了——顺便一提,他总是叫我‘卷毛小猫’,还总用两只巨掌捧着脸,喝醉了酒一样地满面笑容盯着我看……巨人这个种族都这么奇怪吗?」

「我完全不认为我会寂寞,我的大脑里储存有至少1/3个宇宙的知识,直到死亡来临前的最后一秒,它们都会忠实地陪伴着我。」

「但是……见鬼,基兰,混蛋基兰,你得为此负主要责任,你入侵和污染了我的知识库。」

「我翻开了一本我大脑里储存的书籍,它居然是你给我的漫画,我想起那是我六岁零五个月,你搂着我的肩膀,我们挤在在你卧室的那顶橙红色的露营帐篷里,一起看那本无聊的小破书。」

「我一直以为,我觉得那本漫画好看,是因为那个帐篷是橙红色。」

……

基兰其实是有轻微的阅读障碍的。

这倒也不影响他有钱,毕竟塞勒涅家族的钱他十辈子都花不完,就算再养一个沈陷也一样。

养沈陷又不费钱。

事实上,沈陷非常、非常、非常好养,你只需要定时定量给他投喂牛奶和一些食物,然后耐心地督促他都吃掉——记得一定要揉揉他的头发,用力表扬他。

这会大幅提升他下一次主动进食的意愿,基兰曾经坚持连续十天不重样的赞美,虽然被耳朵尖通红、不屑一顾的猫冷酷评价为无聊、幼稚……但结果却显然相当有说服力:

在第十一天,沈陷居然主动端着空杯子从书房飘出来,找他要牛奶喝了。

至于平时,如果他自己沉迷进了书籍或是实验里,仿佛听不见你说话,那就把他抱出来直奔浴室——他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见。

只会安安静静地坐在浴缸里,乖乖让你折腾来折腾去,用苍白的手指戳那些白花花的泡泡,继续完善他脑内的推论。

有一次基兰眼睁睁看着沈陷用沐浴露的泡沫,堆出了一艘结构精妙、堪称艺术品的星际航母。

沈陷是真的很乖、很好,轻轻松松就能把人迷得要死要活,基兰完全想不通,季凌升是怎么把这一切变成一场漫长的折磨的。

更不要说在这种时候……季凌升居然还好意思露面。

看见基兰的那张脸,季凌升就僵住了。

基兰用脚趾头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基兰心里一万个恨不得就是这样:沈陷就是找了个替身,还是平替,将就一下,凑合着过。

但这样对沈陷不公平,基兰必须得替他说出那个更残酷的实话:

沈陷其实什么都没想。

沈陷只不过是真的想找一个人,一起完成“幸福生活KPI”,拿到他想象中的通关奖励,沈陷是真的努力尝试扮演一个合格的伴侣。

只是因为猫总偏爱熟悉的气味,在挑人选的时候,无意识选择了熟悉的面部特征而已。

……这就更让基兰恼火。

如果沈陷真的把季凌升当成他,还能放肆地、理直气壮地、不加收敛更不受委屈地过十年!可现在呢?!?

如果真的那么不喜欢,走就好了啊!猫才不会那么霸道,把人关起来,锁在笼子里严密监视……猫只是试探着,想要离人更近一点而已。

沈陷在这个破世界玩得很不开心。

所以沈陷要走了。

沈陷要走了!!!

基兰可能是差点掐死了季凌升,季凌升居然也面色死灰、视线空洞得完全不反抗……有人来拽他,基兰最终松了手,涨红着脸喘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浑身发抖。

“我……我没有……不喜欢。”季凌升沙哑着嗓子,艰涩吃力地吐字,“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他了,我觉得……我觉得不可接受,斯德哥尔摩,没骨气……”

基兰几乎是真的要掐死这个混账了:“所以你就折磨他?!?”

季凌升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他当时,不以为……那是折磨。

他只是冷眼旁观,放任沈陷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再用那种期待什么的眼神看他,看着沈陷糟蹋身体,蜷在阳台昏睡过去。

而他永远是不需要被责备的“受害者”。

沈陷出事以后,他明明能立刻就走的——皇室连别墅都能连根拔起,打不开一扇门吗?可他就是固执地在那个别墅里等。

等什么?

直到那个时候,冰凉的恐惧才迟到地密密麻麻爬满脊背。他开始拼命回想,他想起……沈陷跳上那艘远航舰之前,出门的那天早上。

沈陷的脚步很轻巧,哼着不知名的曲子,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挑选衣服,对着镜子打领结,仿佛要赴一个期待很久的约。

沈陷没和他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