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几秒, 候补执行长看起来像是很想砍人——或者把某个前野人的脑袋像摘草莓一样拧掉,洗得干干净净,塞进某个铺满拉菲草的高档豪华礼盒里, 裹上玻璃纸,系好蝴蝶结, 当礼物送给他心心念念的前辈。
宗政零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冰冷的暗银色的瞳孔深处有一场看不懂的风暴。
系统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下一秒就要下令封锁各个出口全体出动,挖地三尺抓人格杀勿论……但宗政零没这么做。
他只是沉默着, 盯着那个闪烁不停的、刺眼的作为警报的红灯。
猩红的光芒不停打在同一张脸上。
“……看吧。”年轻的、不再新的“新人铃铎”哑着嗓子, 在这具身体里, 露出那种又是要笑、又是想哭的挣扎表情,“不会真死掉的……他也一样,那个混球, 还记得……”
还记得……要回来送野草莓。
要回来接前辈。
宗政零抬手,用近乎捏碎什么的力道按掉了那个聒噪烦人的警报,他像是没看见那一连串哨卡的汇报, 没看见理论上还该在沉睡的沈不弃被劫持、被敲掉了电子手铐和颈环, 以惊人的速度移动,被某个极难对付的入侵者悍然掳走, 往那片外围的森林奔逃。
……这一切都被视而不见。
宗政零问系统, 声音平静得可怕:“还想看吗?”
他居然还打算继续回溯那些记忆录像——在这种要命的时候!系统不安,还想要回头看代表沈不弃的光点到了地图的什么地方。
“放心。”宗政零直接关闭了那个毫无用处的光屏,“追踪不到的。”
“现在已经是假信号了,前辈教了他很多东西,怎么正确使用精神力,怎么放置干扰信号,怎么潜伏, 怎么趁人不注意……啊。”
“找到了。”
宗政零低声说:“在这——是这一段。”
他给系统看当时的记忆录像。
那个相当滑稽、破破烂烂、打了一大堆补丁的行军帐篷,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扎在了办公室正当中的地板上,宣告着某种理直气壮的“入侵成功”。
还有陈弃那些七零八碎的“垃圾”:一个鼓鼓囊囊的超大号旧登山包,几个叮叮当当的空饭盒,一大把有镭射光泽的野鸟羽毛,被溪水打磨光滑的玻璃碎片,十几块好看的小石头……
当然。
还有一大堆又酸又小又难看又难吃的野草莓。
至于铃铎买的那些高级草莓,斯斯文文、孤孤零零地被遗忘在了书架的一小块空地上,散发着诱人的有浓郁香草风味的甜香。
霍戎正在用力捏着鼻梁,尝试往眼睛里滴眼药水,绝望地试图从荒诞过头的噩梦里清醒过来。
收到紧急通知、一大早就匆匆赶来的苏镜队长,站在办公室门口,目光缓缓扫过这片令人无法理解的场景,最后落在那顶破帐篷上,陷入相当危险的沉默:“……”
系统磕磕巴巴地问:「沈……他呢?」
好巧,队长当时也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宗政零的神情异常冷静:“前辈在洗野人。”
系统:「……」
洗、洗什么?
“野人。”宗政零面无表情地重复,“队规:不干净的东西,不可以带回办公室。”
沈未明牢牢记住了这条规矩。
所以,他以一种令人困惑的主观能动性,认真地、专注地、挺身而出分担了一晚上的清洁工作——前半个晚上在洗草莓,后半个晚上……洗陈弃。
用刷子、香皂、消毒液。
地点是办公室洗手间。
沈未明的小触手紧急从办公室窗户飞出去……不知道从哪扛(或许是抢)回了一个足够容纳两个人的超大折叠浴盆。
沈未明挽着袖子,垂着睫毛,顶着一脑袋看起来更乱了很多的小卷毛,正跨坐在浴盆边上,一脸专注地拿着刷子,对浴盆里的“大型垃圾”进行必要的深度清洁。
陈弃显然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正被几十条沾满了泡沫的小触手贴身滑溜溜紧紧缠着,几乎是蛮横地按在水里,但显然一点也不生气,反倒笑得见牙不见眼,像条刚被网上岸、却好像占了天大便宜的异常兴奋的大鱼。
“唔……猫猫前辈,嘶——轻点轻点!痒!”
陈弃嘴上喊个不停,语气却又欢快又雀跃:“我自己来!真的!相信我!我保证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站在那就完全和猫猫前辈天生一对那种!”
他装作不经意,暗中抬手,不动声色地靠近,试图去扑住一条正奋力刷他脑门的小触手。
那条触手“咻”地从他手心抽走,谨慎评估了几秒,又举着那把迷你软毛刷,不甘心地飘回来。
那条戴着精神力眼镜、纤细优雅的小触手正在严格监督清洗流程,不时在本夹上打着勾或者叉。
至于被陈弃“骚扰”、“欺负”过,昨晚紧紧抱着萤火虫球不肯出来的小触手……正卷着一块柔软的浴花海绵。
又犹豫、又不舍得太用力气,碰了碰陈弃异常结实的后背肌肉,就像被烫到似的猝然缩回。
别的小触手看不下去,都过来碰碰它,挤在一起微微晃动,像是催促它用力,又像是好奇围观。
似乎还有点……开心。
更粉了。
至于陈弃那些沾了不少泥土、树叶的脏衣服,早就被几条办事利落的小触手果断“处置”,不知道丢去了什么地方销毁。
沈未明亲自负责头发,按着陈弃的脑袋,搓得满洗手间都是薄荷味的泡泡,他一只手压着陈弃的脖颈,另一只手埋在那头硬茬短发里,因为无法忽略的体型差……看起来几乎是骑在了野人身上。
系统:「……」
非要这么描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