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厉害的招数也不过就是给他摆个脸色,或者搞一些幼稚可爱的小手段。像这样心软的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嗯?反正在他那个世界里,一定早就被吞噬入腹了。
陆泾川移开视线。
马车到了,王妈妈红着眼眶抬眸看向陆泾川,“小公子替我看顾一下郡主,我方才如厕回来时不甚崴了脚,不太好行走,我去唤刘大人。”
原来王妈妈是因为崴了脚,所以才去了那么久。
“好,妈妈去吧。”
得到陆泾川的肯定回答,王妈妈打了伞,一瘸一拐下了马车。
王妈妈握着苏弱水的手被抽离,睡梦中的女人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她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就伸出手,胡乱地抓。
陆泾川看着她的模样,歪头,停顿了一会之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指尖刚刚触到她的掌心,就被一把攥住了。
苏弱水吃了药,神思混沌,攥着别人的手贴在心口。
指尖隔着衣物,陆泾川能感受到苏弱水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声。
外面的雨还在下,两人的心跳声渐渐趋于一致。
这种心跳相连的感觉让陆泾川感到有些神奇。
刘飞来了,他年过四十,因为常年练武,所以身型硬朗。
陆泾川看着他从自己身边将苏弱水抱起,他的手也被女人毫不犹豫的抛弃。
指尖还残留着女人汗湿的温度,陆泾川视线往前,苏弱水早就已经靠在了刘飞身上。
王妈妈在旁撑伞,刘飞抱着苏弱水上了驿站二楼。
谁都可以吗?还靠得那么近。
因为这个真相,所以少年脸上一闪而过一抹烦躁,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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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弱水被放到屋中,窗户紧闭,雨水打着木窗子,湿透了一楼的芭蕉。刚才在马车上睡了一觉,药效过去,她也没有那么困了。
那边,陆泾川刚刚才从马车内下来,他一手撑伞,一手替仆从们一起搬运今日买的那些东西。
“妈妈。”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柔软清亮的少年音。
王妈妈回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陆泾川,还有他手里提着的几个礼盒,赶紧接过来。
少年收伞,雨滴散落在二楼的木制地板上。
陆泾川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郡主怎么样了?”
王妈妈道:“好些了,多亏了那位神医,这次虽疼得厉害,但很快就过去了。”说完,王妈妈突然看向陆泾川,眼神饱含期待,“小公子要进去看看郡主,陪陪她吗?”
陆泾川对上王妈妈的视线,笑道:“郡主看起来很累,我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扰到她?”
王妈妈赶忙摇头,“小公子,您与郡主是亲人,怎么会打扰呢。”
亲人吗?
陆泾川垂目将手里的雨伞竖放在门口,伞面上的雨水顺着木地板蜿蜒而下。
陆泾川想了想,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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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弱水的困顿还没消下去,她迷迷糊糊盯着头顶的帐子看,绿色的帐子上绣着花卉,一团团,一簇簇,锦绣花团一片的挤在一起。
“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打开。
“妈妈,我要喝水。”
苏弱水声音虚弱地唤一声。
刚才她疼得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只觉口渴难耐。
一只手拨开外头素色的帘子,然后又拨开里面绿色的帐子。
苏弱水躺在那里,后颈被人托起,然后一杯水被喂到她唇边。
苏弱水垂着眉眼喝了两口,觉得差不多了,便用手轻轻推了一把身边的人。
身侧之人退开,“不要了?”
苏弱水猛地一下睁大眼,终于看清楚身边站的人是谁。
她低低喘出一口气,忍住质问。
女人体弱,五月的天,外头的花都开了,空气里冒着热气,陆泾川都穿上了薄衫,她屋内居然还生着一个炭盆。
炭盆火力很旺,女人的脸被熏得微红,像上了一层胭脂似得。她黑发披散,躺在锦绣被褥之中,如同一颗被金玉掩在里面的珍珠。
陆泾川从进来开始便觉得有些闷热,肌肤火一样烫,连带着看向女人的眼神似乎都带上了一股炙感。
虽然苏弱水极力压抑,但一双眸子之中依旧透出一股惶惶感来,水漾漾的。
对上陆泾川的眼神,她下意识咬唇避开。
陆泾川的表现跟她的计划完全相反。
按照苏弱水的谋算,陆泾川现在应该对她厌恶非常,避之不及,反正不会是如今这般态度。
现在竟然还托着她给她喂水。
“饿吗?”少年再次开口。
屋内不亮,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声线柔和许多。
她再次望向少年的眼睛,太黑太深,令人猜不透想法。
脖颈处接触过少年指尖的肌肤突兀变得古怪起来,像是被火撩了一把似得。
“不饿。”
话罢,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苏弱水捏着被角没有说话。
少年则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半个身影隐在黑暗中。
虽然看不真切,但苏弱水总觉得陆泾川在看她。
看她垂在榻边的发,看她搭在被褥上的手,看她惊惶不安的眼眸。
“今日的郡主好像跟从前不一样。”终于,少年打破安静。
他把玩着手上的茶碗,指尖无意识擦过茶沿边带着一点湿润的水渍,那是女人刚才喝水的地方。
少年的视线沉甸甸地落下来,好像能将她看穿。
苏弱水刚刚喝下去的水又变成汗流了出来,她觉得窝在被褥里的自己汗津津的。
难道是被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了吗?
屋内只点了一盏琉璃灯,晕黄的灯光照亮暗室,衬出柔和的光线。
苏弱水不确定陆泾川到底对她的计划知道多少,可她尚对自己的计划存有几分信心,觉得陆泾川可能是在诈她。
陆泾川一定是厌恶被人触碰的。
他现在这般作态应该是在忍耐。
为了成为原主的弟弟,这点忍耐当然是能忍得了的。
苏弱水捏着被褥一角,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合理的回答,“就是想……跟你亲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