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燕征看似已经放弃离开，但兰延等人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因为刚才燕征看起来真的想杀了他们，特别是燕晏，不论是出于保护自己，还是保护燕晏，他们都必须尽快离开江面，迅速离开南国的领地。

兰延令船夫加快渡江的速度，他们本来就是连夜赶路，加之今夜江面也不平静，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到江面的情况，只能听到波浪的声音，船身时不时被浪水冲得摇晃一番，让原本就晕船的燕晏更是难受不已。

燕晏这段时间过得确实不好，还没从至亲双双离世的打击中走出来，又遭遇了身世的变故，被囚禁在宫中，身心都饱受折磨。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燕征用箭指着，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加之在江面吹了风，又晕船，船还没抵达对岸，他就先病倒了。

兰延看他突然软了下去，晕倒在甲板上，吓得赶紧将他抱住往船舱里走，又命人拿来取暖的衣物将他包裹起来，给他喂水。

借着船舱里昏暗的烛光，兰延看清了燕晏此时的模样。燕晏双目紧闭，嘴唇翕动，满脸潮红，还发起了高烧，在大冬天里出了一身的虚汗，身体不停发抖，这明显就是被吓病了。

可是他们今夜的行动实在紧急，兰延为了不引起注意，除了侍卫，都没带多余的人上船，船上没有人能给燕晏看病，只能先靠岸，再给燕晏找大夫。

他用衣服将燕晏裹得更严实，对在一旁干着急的须卜苏日和赫连乌恩吩咐道：“出去让船夫再把船开快点，小殿下这个样子急需大夫来治疗。二殿下，你写信告诉陛下，说我们已经顺利将小殿下带出来了，接下来会马不停蹄地北上，但小殿下身体状况不太好，也有可能在路上耽误点时间，让他派人来接应我们。”

须卜苏日和赫连乌恩连忙应下，须卜苏日走了出去，大声又着急地对船夫说着什么，只听船夫唉声叹气，说江面情况不好，让他不要着急，不然很有可能会翻船。

既然船夫都这样说，那须卜苏日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焦急地望着茫茫的江面，希望快点能看到对岸的灯火。

赫连乌恩在一旁写信，兰延为了让燕晏睡得更舒服也更温暖一些，只能搂着他。看着燕晏痛苦的样子，他只能安慰燕晏道：“再坚持一会儿，小殿下，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陛下还在等着您呢。”

像是听到了他的话那样，燕晏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就慢慢地平静了下去，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可兰延知道这只能起到安慰的作用，并不能治好燕晏的病，还是得快点靠岸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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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未央宫，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最高的宫墙上，朝着南朝的方向眺望。

时间过得很快，如今正值初冬，长安已经很冷了，今早甚至还下了小雪，到了夜里更是寒意逼人。

而赫连皋像是感觉不到冷那样，已经在这里站了大半个晚上了，甚至他的发梢上都凝了霜。站在他身后的内侍担心他冻坏身体，又拿了件更厚的大氅走上前给他披上，低声对他说道：“陛下，已经三更了，夜里凉，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赫连皋没有动，就在内侍以为赫连皋没有听到他说话时，就听赫连皋突然说道：“也不知道今晚的行动进展得顺不顺利，兰延他们救出晏晏了吗？”

内侍才突然想起来，前两日兰大人给陛下写过一封信，就在今夜，他们会配合南国的皇太后，将小殿下从南国皇帝手中救出来。

难怪入夜之后，陛下没有直接从承明殿回宣室殿，而是绕了一大圈，登上宫墙向南眺望，原来陛下是在担心小殿下啊。

这段时间赫连皋对燕晏的担心都被内侍看在眼里。内侍一边为陛下对小殿下的用情至深感动的同时，也很心疼陛下。但他毕竟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内侍，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可能地陪在陛下身边照顾他，别等好不容易小殿下回来了，陛下却病倒了。

内侍低着头，轻轻道：“小殿下吉人天相，又有陛下庇佑，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赫连皋轻叹一声，从他口中吐出来的气息很快就凝成了白雾，“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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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晏做了个梦，梦里他变成了一叶扁舟，正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周围一片白茫茫，看不到来路，也看不清彼岸，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能随波逐流。

他漫无目的地飘荡在水面，直到听到一道声音在呼唤他，他才猛然坐起，四下张望。

“谁，谁在叫我？”

四周雾气慢慢散去，他终于看清周围的环境，原来他处在一片湖中间，四周开满了紫色的莲花，这一幕咋一看还有些熟悉。

“这里是……”他慢慢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些不是我种在兰池宫湖里的莲花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并且比上一次还要清晰，好像就近在眼前。

燕晏猛地朝声音的方向抬起脸，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漂到了岸边。他一抬头，入眼的是一双绣了金龙的黑靴，他不禁愣了一下，他前面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刚才就是这个人在呼唤自己吗？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近在咫尺，似乎就是从面前之人口中发出的，声音语调熟悉得让燕晏忍不住战栗。

但燕晏不敢抬头面对对方，不仅是害怕这是一场梦，更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也不想让对方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仿佛看出他的回避，那人又往前走了一步，绣工精致的黑靴没入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