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飘摇归故乡17
◎心中的忧虑◎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显然那些追兵很快就会突破障碍进来，而拂衣已经来不及置换到别的军舰。
即使这是军校安排的试炼,但就他阶段一的情况来看，要是被追兵抓住，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我可不要做最后一个完成试炼的人。
“赌一把吧。”
拂衣想了想，决定试一下阶段一里学会的新技能。他指尖飞快在唤出的光屏上点过，一道道数据流在屏幕上闪现，紧接着他将自己的精神力接入军舰系统。
屏幕刹时黑下来，他的意识被抛入幽蓝色流光构筑而成的数字荒原。
他睁开眼,看见数字和字母构成的锁链从荒原的四方缠来,在中心汇聚成一个有些眼熟的人形。
人形慢慢清晰起来,脸部勾勒出愈发熟悉的轮廓。
拂衣咬破舌尖,左手不断点击着手边的屏幕，右手从虚空中抽出一把由同样的数字和字母构成的手枪：“知道这是试炼，但别一而再再而三用我队友的形象当病毒载体好吗？好的。”
他扣下扳机,一枪轰过去。
被轰碎的锁链人重新化成病毒代码,紧接着汇聚成一棵挂满了笑脸人面的树，树上上千只嘴唇开始吟唱诡异的歌谣。
现实控制室中拂衣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紧紧握住的星图石板顷刻间裂开一条条缝,一点荧光从裂缝中透出来。
系统中的数字荒原上，拂衣用枪口抵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毫不手软地给了自己一发，而后从胸中的伤口里挖出不知何时侵入其中的病毒代码,将它送进面前吟唱的人面树中,反手启动刚刚编写好的杀毒程序。
人面树被击中的地方开始虚化,渐渐地化成无数个小方块消失。
“滴滴——”
拂衣用精神力给军舰系统消杀后,外面只过去了三秒。
控制室所有的屏幕在一瞬间被点亮，轰鸣声盖过外面的追兵声音，下一刻军舰扶摇直上，载着拂衣直冲天外。
仓库的屋顶在下一刻破了个大洞，灰尘洋洋洒洒铺了满天，像光影碎片一样落到地面的追兵身上。
一排排整齐的追兵仰起头，如同固定好程序般定格在原地。仿生人的瞳孔映照出空中军舰的身影，在下一刻将里面的画面化为数据传递到某处。
拂衣一个打滚将自己固定在座椅上，死死攥紧扶手，周围所有的物件在这一刻变成抽象派线条，他眼前突兀出现五个正在把玩各种数字代码和游戏的自己。
拂衣：“……”
他在天旋地转中一拳打晕除了中间以外的所有自己，最后掐着中间那个幻影将其钉在屏幕上。
“这种时候就不用出来整活了。”
在阶段一切割过自己精神力用来冲破思维牢笼的拂衣狼狈地抹了把脸，抬头望向屏幕。
军舰静静停在高空，上方星云璀璨，俨然一片美好无瑕的景象。
拂衣轻轻松了一口气，他靠在舱内，抬手按住抽痛的前额，这时才发现他的掌心在流血。
刚刚那一番动作下，不知何时被重新握在手里的星图石板崩裂开来，露出里面边缘锋利的晶莹碎片。
碎片不过巴掌大小，背面有着奇异的纹路，正面光滑无比，映照出他狼狈的脸。
“镜子？”
拂衣捏着这片染了他血的碎片喃喃道，“这不会就是开启阶段三的道具吧？”
外面的星空静悄悄。
*
张开的羽翼在星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火光劈开面前的酸液团时，纵香闻到对面生物焦化的血肉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战斗本能对她发出预警，纵香旋身振翼，三条尾翎在真空中划出流火圆弧，将扑到背后举起锋锐刀锋的巨型螳螂烧成青铜色渣滓。
传说中的神鸟扬起头，金红色的瞳孔里涌起星光，淡漠地注视着下方如潮水奔涌而来的虫族战士。
“没见过这种形态的，外面的虫族又进化了？”纵香将每一只异形虫族的模样记到心里，准备训练结束后找拂衣去分析存档。
虫潮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后方核心位置上正在膨胀的琥珀色虫囊。
朱雀之内，纵香本人的瞳孔骤然一缩，记忆瞬间闪回几年前见过的一个视频。
那时，视频中也正是有这样的虫囊从中间爆开，里面的孢子眨眼间充斥战场，令周围整支部队都变成了自相残杀的傀儡。
也是之前从未见过的虫族形态，每个人眼中所见到的都不再是自己的战友，而是对故乡举起屠刀的敌人。后来是离得最近的顶级异能者得到消息，赶过来封锁空间，一把火烧掉了污染源，也烧却了整个战场。
那是一次极为惨烈的战斗，在那之前，天汉系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这么严重的损伤。
严重到了有人对【启明】产生了质疑：为何【启明】没有及时检测到这种情况就让己方出战，以至于死伤惨重？为何事件结束之后，【启明】对此从未有过回应，甚至封锁了这个消息？【启明】是否已经无法再引领人类前行？
那之后，关于【启明】的态度又在某个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纵香能够看到那个视频，还是因为拂衣那次头一回黑进了【启明】主系统。
说不定那不是拂衣技术进步了，而是【启明】……
现在，那个连名字都没有被【启明】赋予的虫囊出现在她的试炼中。
“真是看得起我，要测试我会不会变成傀儡吗？”纵香高高挑眉，“那就来试试吧。”
朱雀张开嘴，喷涌出来的热焰扭曲成金红色龙卷，裹挟着点点星尘的烈焰风暴横扫而过，将下方两侧源源不断补充进来的虫族战士撕成齑粉。
火焰风暴却在触及虫囊的刹那被某种引力扭曲，紧接着被分解成最初的金红光点，被虫囊尽数吸收。
虫囊的正上方缓缓浮现出一张人类的脸，有晶状翅膀从里面伸出来，一对、两对、三对……整整七十二对翅膀同时在虫囊上挥动，折射出颗粒状的晶莹辉光，“感谢你的礼物……朱雀……”
飞掠到更上方的纵香在折叠的光辉中看到那些翅膀的全貌，每片虫翼上都流动着无数画面，古城的琉璃瓦与太空舰队的影像在上面对称展开，那是压缩的文明记忆。
纵香悚然，这个形态的虫族吞噬过某个人类文明！
这样的东西放到她一个新生的训练单里，但【启明】也说要她全力施展所有的力量，真的是为了测试吗……
朱雀一声长鸣，剧痛从纵香心口的朱羽纹身开始蔓延，她还是启动了这么多年从未用过的底牌。
发丝在瞬间燃尽，流淌着星辉的长翎合三为一，熔铸出一柄长枪。
枪是古时制式，尖端锋锐，有红缨飞扬。
拂衣和素霓生那两个家伙要是看到了，说不定会围着我问怎么耍这种古代冷兵器呢。
那两个家伙前段时间突然就对冷兵器特别感兴趣，还尝试自己练，要我说他们与其在网上找资料还不如直接问千秋怎么玩。
反正千秋重剑玩得那么溜，其他冷兵器说不定也练过。
纵香握住长枪，心里碎碎念了一大堆，面色沉静得可怕。
她从高空极速旋转，化作人类模样提着□□入那张还未长出来的人面，整个人随着枪没入晶状翅膀包围的虫囊之中。
须臾，万千光影照亮这片星空。
虫囊的创口处飞散无数碎片样的光点，纵香在这个生物的意识洪流中瞧见它最初的形态——久远的一个文明中，它曾是某位存在培养出来吞噬“魔气”的清洁工。
“魔气”，是什么东西？
纵香来不及仔细思考，朱雀本源的南明离火尽数注入虫囊核心，整片星空都在震颤。
周围源源不断围攻上来的虫族纷纷自燃，外壳上浮现出无数看不清的纹路。
倘若拂衣在这里，便能认出来那些纹路与他拿到的星图石板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万敌消散于南明离火之中，纵香从高空跌落，手中长枪四射火光，在她身后凝聚成一对神鸟羽翼，带着她落到一块废弃的土地上。
一点闪烁的光从上方飘落下来，停在她的面前。
星空的场景在这时不断折叠，最后变换成纵香最初来到这片区域时的古朴教室模样。
线条光影转换中，她听到耳畔传来“阶段三已通过”的声音。
那点光辉还漂浮在她面前。
“纵香？”
光点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好些时候没听到了。
她抬起手，金红色的火焰围绕着手掌，去触碰那一点辉光。接触到的一瞬间，那辉光尽数散去，一块不规则的晶片落入掌心。
“镜子？”
镜片并没有被朱雀的火焰融化，反而在灼烧中渐渐勾勒出华丽的花纹，纵香举起它，在水纹一样的波动中看到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
纵香：“千秋，你也打完了？”
“嗯，完了。”镜中的黑发少年理所应当道，“你也拿到这面镜子了。”
“也？这是什么通关道具吗？”纵香席地而坐，捧着脸与另一头的同伴通话，“话说，你是真的吗？”
千秋微微一笑，琥珀色眼瞳刹时充斥着金芒：“这样呢？”
纵香比了个手势：“知道了知道了，唔，那上一个问题呢？”
“算是通关道具吧，拂衣过了阶段二也拿到了一个，更早的时候，我用这个看见正在阶段二跑酷的素霓生。”千秋歪了下头，金瞳璀璨至极，“纵香你完全没看训练通知吗？”
纵香可疑地停顿片刻：“看了，看了中间的训练内容。这么看来还是我最快，我三阶段都完成了。”
千秋撇撇嘴：“你确定？”
纵香：“我怎么不确定——等等，千秋，你为什么可以联系我们？”
镜中的黑发少年狡黠一笑：“当然因为我第一个通关，道具等级最高。”
纵香：“……”
纵香瘪嘴：“好吧，那你能帮我联系下拂衣吗？我觉得这场训练有点问题。”
她想了想，决定遵循自己的直觉，直接开口：“我觉得，【启明】可能真的出问题了。”
【作者有话说】
[撒花][撒花][撒花]
第92章 飘摇归故乡18
◎别无选择◎
“【启明】可能真的出问题了。”
说是“可能”,女孩的语气却与之前的拂衣一样笃定，显然她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李昭明半倚在残破的雕栏上,面前悬空的古镜映出纵香严肃的神情，“你终于发现啦？”
纵香猛然盯着这位中途加入他们的同伴，“你早就知道了？”
李昭明耸耸肩：“比你们早一点——嗯，不如说我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来到这里的。”
纵香心中涌起些许危机感：“等等，这些年渐渐壮大的虫潮，还有不断进化的形态……【启明】难道已经无法精准检测到外面的变化了……”
她是知道天汉系外的黑潮是什么的，更不敢细想,如果【启明】真的出了什么故障,那人类的未来要怎么办？
镜中的同伴似是完全没有猜到纵香的心情,只是自顾自道：“带着人类漂流了这么多年,再坚韧的生灵也难免会受到损伤。【启明】，它只是要走不动了。”
纵香心中焦虑更深：“走不动？走不动是什么意思？”
“人类饿了要进食，机器停摆了要补充能源嘛。”她听到千秋调笑般的声音,“就是字面意思,支撑【启明】的那股力量已消磨殆尽，它快要熄灭了。”
纵香脑子转得飞快,很快想到了关键点,有些涩然地开口：“千秋，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说她是在这次试炼中发现【启明】为他们几个人制订的计划和其余学生不一样，再结合之前的冒险事件才看出一些端倪，那千秋呢？比他们提前知道这件事的千秋呢？
“我自有我的渠道。”千秋弯了弯眼,“嗯……不慌,其实我找到解决法子了。你瞧——”
顺着残破镜面上对方的眼神,纵香从黑发少年身后看到一座高大的……炉？
“火炉？”
她不太确定,那巍峨屹立的器物看起来就像一座高炉，表面有着类似机甲的浮雕，周身爬满铜绿，底座下只余燃尽的灰烬。
这个时代，早已没有这种制式的高炉了。
“【启明】给我的试炼里有它的幻影，我顺便反侵到它核心里翻出了这个片段，唔，谁让我是精神系呢。可巧了，刚好找到给它充能的法子。过程简单，就是有点费人又费命。”千秋道，“别着急，我把过程都拷贝下来了，等你们仨都出来，我们就该出发去外面解决这个问题咯。”
“那个学期任务？！”
纵香后知后觉，朝英下发给他们的那个离谱到不可能完成的学期任务，大概率只是掩饰，真正的情况，难道他们是【启明】给自己挑的维修工？！
她和素霓生技能点都点在打架上，不知道素霓生是什么情况，她自己从试炼中得到的确实是可以不受限制使用自己那个底牌的秘法，那拂衣的试炼内容，该不会就是清洁杀毒加充能吧啊哈哈哈——
“很聪明嘛，就比拂衣反应慢那么一点点。”镜子里的少年笑眯眯。
纵香磨了磨牙：“这种事情，明明可以直接说的，干嘛绕这么大一圈。”
如果是这种情况，明明，明明会有很多人愿意为【启明】赴汤蹈火。
从星海时代之初到现在，【启明】已经引领了人类不知道几个千年。
见到纵香明显的疑惑眼神，千秋只道：“这都是我从【启明】的回忆里看到的，也不是谁都能进入那个地方的。它应该是等了很久，才会等到你们。”
都说了，那法子有点费人，又费命，费的还是旧人的命。
“好啦，我还得继续翻找一下这堆打结的回忆，看看能不能找出别的关键信息来。你如果想要联系拂衣和素霓生，对着镜子喊他们的名字就行。”
纵香：“……”
纵香：“你刚刚还说只有第一个通关的你能拿到等级最高的道具。”
千秋讶然：“我又没说只能单向联系。”
纵香看着对面俊俏脸蛋上不知真假的惊诧，很想现在一拳穿过镜面揍上去，但她忍住了。
“你根本不只有S级精神力吧。”她面无表情道，“只有S级是不可能反侵【启明】核心的。”
千秋歪歪头：“嗯，机器只能测到这个等级，再高一点就会起爆，引起注意就不好了。”
说完，他迅速关掉了联系。
用很无辜的表情说出很令人火大的话来了呢。
纵香捏了捏拳头，决定把刚刚想揍人的念头捡回来。不过当务之急的是，她得去提交试炼结果，然后联系队友，再等队友出来。
*
废旧的古帝城里，波澜不惊的碧血枯海上，李昭明扫了一眼终于现身的古老器物。
纵香认为这是火炉，是因为她没见过。
那是一方青铜器。
“宿主，你什么时候翻过【启明】核心的？”
2107趴在李昭明肩头，觉得自己又搞不懂宿主的行为了。
“没翻过，我猜的。”李昭明留了足够与素霓生他们联系的一枚琉璃片，将其余找到的碎片都镶回底座上，看着流光从那个位置游入器身的花纹之中。
倘若纵香看到这幅画面，她会发现之前以为的浮雕并不是浮雕，而是某种活体金属，眼下正在缓慢游动，最后盘踞在器盖与器腹的交接处，渐渐渗出暗金色液体。
“诶？”
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至此时彻底消失，李昭明叹了口气：“那是给漫画家的素材。他们三个的试炼过程，加上与镜子碎片相关的对话，足够漫画家在现实应付很长一段时间的更新。”
即使是2107，也在这段话中感知到急迫的气息：“宿主？”
“世界内的时间流速在变化。”李昭明道，“【启明】等不及了，也没时间了。”
离开之前，他站在废弃的古城楼最高处，正对着那轮满月。
一直被钉死在高空中的月亮，犹如永恒不碎的玉盘，曾经从未消磨过光辉。
现在，它开始黯淡了。
有什么东西，要从这里破出。
李昭明不是这座城、这个空间要等待的人，因而它展示出来一片荒芜。
下一次来时，这里应当就不会是现在这幅死寂的模样。
他转过身，悄无声息离开了这片漂泊在黑潮中的空间，回到了紫微星。
黑发少年行走在寂静的长廊上，军靴叩击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束成高马尾的长发从发尾开始泛白，明灭不定的光打下来，走过一扇窗后，他已经全然是青年模样。
这里依然空无一人。
他不徐不疾朝着立在中心的菱形晶石走去，光洁的地板映出高挑的身影。发圈在他走近菱形晶石时承受不了某种威压，终于断裂成开来，于是那泛着光晕的白发如瀑倾泻。
“您来了。”
菱形晶石中，游走的明红光芒比最初见到的黯淡许多，“按照之前答应您的，我已将那份名单外的孩子送了回去。”
李昭明压低帽檐，鎏金瞳孔中满是复杂：“你还能撑多久。”
【启明】回以沉默。
空荡的大殿中央，连风声都没有。
它最后回答：“我不知道，也许还有很久，也许就到明天。”
李昭明沉吟片刻，说：“把你拉进来的其余人都送走吧。”
“这不是您之前提的要求。”
【启明】的晶体中央，明红光芒在一瞬间转为紫色，声音也沙哑许多，带着明显的愠怒。
它连情绪都无法控制了。
李昭明伸出手，抚上晶石表面那些被摩挲许多回的纹路：“拂衣侵入你的系统许多次。”
【启明】：“那孩子一直对我很好奇。”
“他一定没见过你的外表。”李昭明笑了笑，“如果他见过，就会发现你身上的纹路，与他在试炼中看到的极为相似。”
【启明】温和道：“您想做什么，请直说吧。”
李昭明道：“我找到你们的古帝城了。”
菱形晶石上明红光芒剧烈抖动，片刻后沙哑的声音传出：“你说真的？！”
“骗你们作甚？”白发青年手腕翻转，一枚琉璃晶片夹在他纤长指间，正散发着幽微的光，“喏，我把这个也找全了。”
“……”
许久之后，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声音重叠般响起来：“他们还好吗？”
李昭明默然，而后他说：“我只找回了星海时代的战士残躯。”
【启明】：“……啊，那便足够了。请您将他们留在这里吧，感谢您。”
莲火摇曳，光可鉴人的地面浮现一团明光，逐渐化作一方长盒。
战士的残骸依次被李昭明放进去，那长盒好似没有底，直到最后一部分进去，依然没有填满。
“我会通知联合政府，将他们葬回各自出生的家乡。”
【启明】如此说道，“他们是为人类的未来战死，理应受到尊崇。”
话音落下，刚合上的盒盖浮现无数强烈的金光。
“这是……信仰？”
金光甫一离开莲火范围，便一同往【启明】所在的地方汇聚而去，前赴后继，在这大殿上来了一场绚丽的流星雨。
生前遵循【启明】的指令前往星海征战的战士，死后归来，也仍记得启明星的方向。
直到最后一点光辉没入晶体之中，【启明】仿佛受到了极大震动，祂再次开口：“牺牲多年，竟还有对我的信仰与感激……人类啊……”
“有他们对我的这部分信仰之力，我便还能撑一段时间，也能将之前拉进来的所有人送出去，那，您能确保接下来能成功吗？”
李昭明歪歪头：“你们别无选择。”
“唉……”
幽幽一声长叹，仿佛藏了千年万年的情绪，这晶石此刻不再像世人认知中的智脑，更像一个活着的、拥有七情六欲的生灵。
但永远公平的智脑怎么会有情绪，怎么能有情绪呢——除非，它原本并不是智脑。
“是的，我等别无选择。”
第93章 飘摇归故乡19
◎终末前的准备◎
“等等,宿主，现在就能把拉进来的人都送出去,那我们的任务不就直接完成了吗？我看看进度，应该快满了，诶诶诶诶——怎么回事啊！”
2107不淡定了，它头一次打开这个世界任务的进度表，光屏上显示进度竟只推到10%，这是之前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根据前面两个世界的平均任务时长来算，宿主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久，进度条至少会过一半才对。
系统原本小小一只,软趴趴蹲在李昭明脚边,这会儿被惊得忘记自己会飞,只用这小兽的身体顺着宿主挺直的小腿往上爬,最后伏在他肩上，抱着他脖子无声尖叫。
李昭明安抚似的摸了摸小兽毛绒绒的头，“嗯,因为现在只有被拉进来的部分人回去了,等把拉进来的人都送回去，进度还能再推10%。”
至于剩下的80%,正与【启明】息息相关。
在发现自己的能源,或者说灵力即将耗尽后，【启明】推演了无数遍，最终留下了两个方案：将外面的人拉进来*，亦或是将里面的人送出去。
出于【启明】内部某种原因,前一个方案短暂地占了上风,但环绕天汉系的黑潮来得太快太汹涌,外面的漫画家又意识到了不对,本能不愿意将自己世界的人送进去找死。
几番拉扯之下，这个方案越来越难以执行，于是旧世界的遗音唤来了天外客，希冀能为此间带来转机。
那一次【启明】送他去外面的世界见到了漫画家，回归的星门内，他看到所谓的“漫画世界”真正面貌后就猜到了大半真相。
尔后黑潮中他去带回此间战士的遗骨，又寻到了那座古帝城，来龙去脉便洞悉于心。
无论过去了多少年，他总是会为这样的光辉而折服。
大殿中央，【启明】转化刚刚得到的信仰之力，绚丽流光之中，正在九大主星各自活动的几个人下意识抬起头，发现身边突然出现了一扇流光溢彩的大门。
“这是什么？”
“好像听到了我妈的声音，不对，我不是孤儿吗？”
“咦，是新的冒险？”
“星星的痕迹，是【启明】在邀请我？好耶！”
“任务……结束了？”
他们清亮的眼神逐渐迷茫，笑着哭着、亦或面无表情大步迈进星门之中，将这个世界的一切全都抛在身后。
愣在原地不动的，那星门便径直朝着他撞过去。
为守护故乡战死在星海的战士返回的信仰之力，经由【启明】提炼出来后，便能化作最精纯的力量，令留守在这个世界、被虚假记忆覆盖的人回到自己遗忘的故乡。
在回归的路上，他们会想起自己本身的一切。
系统没有收回的光屏上，进度果真推进了一小截，却停在18%的地方。
李昭明伸手敲了敲那恢复部分光彩的菱形晶石，看到内层被繁复纹路掩盖的大片裂痕，顿了顿，“我会在你消散之前解决这件事。”
凑近才能看到的裂痕几乎遍布晶体内部，他到底还是做下了承诺。
沙哑的声音与温和的声音同时响起：“感谢您。”
【启明】本来就能转化天汉系人类对祂的信仰为己用，祂的问题，并不只是核心力量即将耗尽而已，但另一个缘由，就没必要让拂衣他们知道了，【启明】自己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李昭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座空旷寂静的大殿。
大门在他面前打开，他重新行在走廊上，与第一次来时的心情并无不同。
方才被牵引出来的那点心绪，在行走中如同水面淡下的涟漪，再无半点波动。
行至走廊的尽头，李昭明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站在那里，眉眼神态一如当初。
“你怎么还在这里。”军装青年从那人身边擦肩而过，阳光中的尘埃沾染不上那微微扬起的白发。
“您也还在这里。”
黑发青年转身，正对着记忆里长官的背影，他上前两步，将臂弯里的披风展开，恭敬地披上对方肩头，再后退两步，右手叠于胸前，弯腰行礼。
“而我是您的副官。”
李昭明面色不改，唇角最后固定成微微上扬的弧度：“随你。”
他大步前行，宽大的披风在身后扬起，整个人风一样消失在青年的视线中。
【启明】的回应恰当插入脑海：【如您所见，只有结生不愿意回去，他避开了星门。】
这小子给自己编的什么剧本，覆盖的记忆竟能让他执着避开【启明】传送的力量，坚持留在这里？
李昭明停顿片刻，微微偏头，到底还是没有把目光转向亦步亦趋跟随上来的人。
*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李昭明站在联合政府大楼的顶点，居高临下看着下方人流鱼贯而出。紫微星上有长风浩荡，吹在他眼角眉梢。
星系边缘的黑潮涌起，最初的战火即将重燃，【启明】下达的战备命令同步传送到镇守九大主星的每一位将士手中。在素霓生他们前往最终的目的地结束这一切前，这些人是最后的防线。
李昭明闭上眼，复又睁开。
“千秋——你在哪儿啊——我们试炼都结束啦——”
光脑接通一道通讯，从中传来少年们嘹亮朝气的声音。
“这就来。”
李昭明轻轻一笑，纵身往下跳去，飘散开来的银白长发复归夜色。
还是快刀斩乱麻吧。
他推开朝英宿舍的门，看到两个少年正坐在客厅里，周围的沙发和桌面都被一堆东西埋住，几乎要看不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你们，这是在准备搬家？”
“千秋，你回来啦！”
素霓生抬头，看见黑发少年抱着手臂靠在门扉上，正笑吟吟看着他们，金瞳里满是狡黠。
他像大猫一样扑上去，拉着小伙伴进来，顺便把门合上。
“拂衣说你是我们中最早完成试炼的，但我们回来后没看见你，还在想你去哪儿了呢。”
素霓生把他拉回来，挪开边上的杂物又坐了回去。
“我去外面打听了点消息。”
“这样啊，我们回来之后，感觉学校的氛围都和之前不一样了呢。”素霓生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说道。
拂衣握紧手中闪亮的小饰品，抬起头，藏在眼镜后的眸子满是忧虑：“你也听到风声了？”
李昭明：“你是说，【启明】打算和黑潮做个了断这件事么？”
“是我忘了，你本来就比我们知道的多。”拂衣轻吁了一口气，“既然是同盟，我们交换一下信息吧，千秋。”
黑发少年点点头：“我没问题，纵香呢。”
“我在这里。”阳台的门被拉开，红发女孩抱着几盆花走进来，“考虑到后面的任务，这些是带走，还是找个朋友接手？”
那是试炼之前千秋种在阳台上的花，他并没有怎么照料，放在那里后，反而是拂衣比较上心。
这段时间野蛮生长，在恒星光辉的照耀下，它们开出金色的花，朵朵指甲盖大小的花聚集在一起，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假如不看底下的花盆，当是极为好看的画面。
千秋的目光在花上停留片刻，唇边笑意宛若凝固：“嗯……除了你们之外，我在这里没有熟人，你们有谁可以托付吗？”
纵香把形状诡谲的花盆放到他面前，自己盘坐在地上：“找过，好几个朋友暂时联系不上了，能联系上的，他们现在又没时间。”
素霓生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拂衣给他们发消息，好久都没看到回复。”
千秋凝眸看着那几盆花，半晌，他伸手把开得正好的花枝折下来，信手将它们盘成不同的形状。
“那就给你们吧，喏。”黑发少年笑嘻嘻道，“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吧？”
三个少年看着被同伴捧过来的东西，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取了一个放在手心。
“你……是怎么把花变成这个的？”
拂衣举着手中那枚胸针，面容有些迷惑，“明明属性还是木，摸起来触感似金又似玉。”
横在他鼻梁上的眼镜功能没有关闭，因而他能看到解析出来的成分还是之前的虫灵花。
素霓生乐呵呵戴上手镯，“真好看，千秋，你怎么什么都会？”
黑发少年低声一笑：“我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譬如从古旧的残骸中分解出灵光，又譬如将几株生长得极好的花枝扭成不同的饰品。
纵香捏着手里的发卡看了又看，上面那朵金色的花，即使离开枝头也依然在闪烁辉光。
“说说接下来该做什么吧。”她戴上发卡，轻快开口，“【启明】的学期任务还在那里，新讯息是最终名单会在明日发出——
我宿舍的那位室友不见了。没猜错的话，最后的名单上应该只有我们几个。”
拂衣点头：“嗯，我们是在第一次冒险的时候，发现【启明】好像出了一点问题的。那时所有人都觉得祂依然如星高悬，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祂不会在我们身上出现那么多次失误。”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足够把当时的场景细致描述出来，还有纵香和素霓生在一旁补充。
李昭明听着他们的话，脑海中同步浮现出在漫画家的电脑上看到的《天汉传说》第一部的剧情。
原来从那时开始，外面世界的人看到的漫画就已经与这个世界的细节不一样。
拂衣和素霓生、纵香的相遇不是漫画家刻意设计的剧情，而是【启明】周密计算下的必然结果。
而第一部的素霓生他们为重病的母亲所寻的良药，已经帮过【启明】一回了。若非如此，【启明】甚至无法通过漫画家连通两个世界。
第94章 飘摇归故乡20
◎任务变更◎
【启明】十分关注他们,并且只在有关他们三个的事上有过剧烈波动。
关于这一点，拂衣原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从星海时代开始指引人类前行的智脑,与人类同行不知道多少个千年的、永恒的启明星，怎么会如此关照他们这三个普通的冒险少年呢？
在这些年的冒险中，出于各种原因，拂衣曾侵入过大大小小的行星系统，可以说是踩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跳舞。
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叩问过【启明】的核心——当然，没敢真的闯进去，虽说那时他艺高人胆大,多少还是怕自己的精神海被智脑庞大的信息流冲碎。
【启明】对此从未有过反应。
但这是不应当的,从前拂衣为了捞出他那两个胆大包天的队友,甚至冒用【启明】的名义进入过某颗主星的中央监狱系统。那时【启明】明明发现他了,却从未阻碍过他。
【启明】在包庇他们。
这是只有技能大多点在智脑相关领域的拂衣才察觉到的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只是在之后暗中关注【启明】发出的任何指令。
而后他发现,哪怕是联合政府内部封存的绝密文件,【启明】都没有对他设置防火墙，甚至纵香与素霓生也能通过他分享的光屏看到那些秘密信息。
但是,冒险路途中结交的其他朋友们并不是这样,即使拂衣“不经意”间分享过去，他们也看不见。
也就是说，【启明】只是不对他们三个设防，对他们的偏心仅他们可见。
这一次试炼下来,莫说纵香,连素霓生都在最后阶段三的试炼中发现蛛丝马迹。
拂衣整合素霓生与纵香提供的情报,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愿意把这件事告诉千秋，除了已经把对方划在同伴的范围以外，也有【启明】似乎同样不对千秋设防的原因在内。
【启明】相信他们，他们也对【启明】有着难以言喻的信任与亲近。
李昭明听完少年整合的信息，修长手指摩挲着那枚琉璃片。
他在古海中找到好几块碎片，其余的都放回应该在的位置，唯有这一块还留着。
“我和你们的经历并不相似。”黑发少年伸了个懒腰，金瞳熠熠生辉，“只是有人拜托我来帮忙，我就过来了。”
素霓生点头：“理解，我们也经常干这事。”指路过碰到有人喊救命不假思索跑过去帮忙，就算遇到陷阱被坑得头破血流也从未改变。
李昭明竖起食指摇了摇，“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对我极高的初始信任值，有一半来自【启明】。”
拂衣反应过来：“是【启明】请你来的？”
黑发少年留给他们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纵香捋了捋垂落脸颊的发丝，殷红眼瞳里燃着朱雀离火：“我们要做什么？”
三个年轻的孩子同时望向李昭明，那看起来与他们同龄的少年只是说：“我会带你们去能解决这一切的地方。”
素霓生问：“在哪里？”
还没等到同伴的回答，光脑上先传来新的指令，“叮咚”的声音令几人同时低头查看。
半晌，纵香神情复杂道：“结生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光屏上打开的邮件，正如纵香所说，最后只会留下他们几人，果然如此。
【终末任务：截月削影销旧城
任务成员:素霓生、拂衣、纵香、千秋、结生
指导员：李昭明】
“截月、削影……”素霓生挠挠后脑勺，“销旧城？什么意思？”
李昭明道：“是我们即将要去的地方，最初、也是最后的防线。”
拂衣抿唇，本能觉得这个说法有些耳熟。
“好耳熟，我是不是在哪听过？”素霓生直接开口，看到纵香投来同样的眼神。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还有什么事情没做的话就去做吧。休整好后，我们就要出发了。”李昭明没有回复，他褪下发圈，任由长发散落，“我也要去睡会儿咯。”
素霓生举手：“可是我们已经在收拾物资了诶，千秋，这边是你的份。”
猜到之后可能有一场硬战要打，拂衣可是早就备好了四人份的物资，千秋来之前，他们正在整理呢。
李昭明起身往他的房间走去，打了个哈欠道：“我的意思是，有什么话想对亲友说的，就提前说吧。毕竟我们出发后，在一切结束之前，估计都没法和天汉系内的人类联系上。”
偏头看过来的少年翘着唇角，侧脸惊人的优越。
那扇门合上了，留下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纵香抿着唇：“我该说的早就在当年离家时说完了，至于其他人，前不久都联系不上……反正你们就在这里，结生也会和我们一起去，现在没有谁是需要交代什么的，你们自便。”
说完她低头，将属于自己的各类物资都收进空间按钮里。
“嗯……我觉得千秋说得对。”素霓生歪歪头，打开光脑找到自己家长的联系页面，小嘴飞快叭叭叭：“老爸老妈，我和小伙伴们最近要去个偏远星球冒险，信号可能不太好哦，这段时间没我消息不要太担心，我回来了给你们报平安！”
语音信息发过去后，他鼓了鼓脸颊：“话是这么说，搞不好等我们回来了，他们还没空点开我的语音信息呢。”
说完他表情又激动起来：“认识千秋后，还是头一回和他出去冒险，结生也去。好兴奋啊，总觉得我们马上要去做什么大事了，拂衣，你觉得呢？
拂衣？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拂衣捏着那枚胸针所有所思，听到同伴唤了他好几次才抬起头：“我在想，千秋给我们送了东西，我们还没给他送过礼物呢。”
*
少年们出发的那天，果真也是个好天气。
他们来到约定的港口，结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站在一艘星舰面前，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光脑，不知在做什么。
青年依然穿着联合政府那身军装，仿佛要把这身衣服焊在身上。
“咦，结生，你来得这么早啊。”
素霓生大老远就看到他，跑上去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拂衣和纵香跟在后面，慢悠悠晃荡上去。
结生低头，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上将令我尽早出行。”
慢悠悠落在最后的李昭明腹诽：我明明是让你早点回你老家。
这小子主打一个截取关键词，选择性听自己想听的。
“上将……噢，是【启明】之前任命的那位将军吗？听说他是这次行动的指导员。”纵香凑到结生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瞧着对方身板挺直面色红润，看起来比他们初见时要好了不止一点，满意地点点头，“嗯嗯，你看起来状态不错，没被欺负。”
“我不会被欺负。”结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唔，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走呗。”李昭明懒懒道，“在外面等着干什么？”
星舰的舱门适时打开，他从众人中间穿过，先一步走了上去。
留下的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跟上。
“前些时日星系外传来异动，据观测，外部的虫潮规模很快就要突破最近五百年的巅峰值，联合政府下令各大主星加强防范。
我本以为军部只派了上将与我前去执行这个秘密任务，没想到你们也在名单里。”
结生启动自动驾驶，星舰驶离港口，在【启明】的一路放行下很快就离开朝英所在的星球。
窗外风景飞驰，他盯着已经进入战时阶段而显得格外凌厉的军事星球看了许久，半晌才转过头，对找好位置凑在一起的三个少年开口解释：“我知道突然叫上你们一起行动，你们肯定会有疑惑，但【启明】和上将选择了你们，说明你们一定有特殊之处。具体的任务内容在上将手中，我们只要等上将消息就好，纵香，拂衣，还有素霓生，你们……
你们在做什么？”
青年原本沉静的面容浮现一丝惊讶。
这艘星舰以目前天汉系的最高科技水准制作，安全方面先不提，起码内部空间是足够宽敞且结实的，因而空间里悄无声息出现这样的场景也很正常。
能量构筑的“机甲”以初级形态聚在一起，尾巴搭翅膀，翅膀盖虎头——三只小动物不知做了什么，把自己和小伙伴叠来叠去，最后成功的缠绕在一起来，变成色彩混搭的巨大毛绒团子。
李昭明端着一杯果汁从另一边走过来：“咦，在玩叠叠乐？怎么不叫我。”
说完他把还没来得及喝的果汁往旁边的结生手里一塞，步伐轻快两步，“扑通”一下往前面的团子倒下去。
“哇啊啊啊千秋，不要就这么摔下来啊！”
猝不及防下三只小动物在地上滚做一团，狐狸数量可观的尾巴漏出来三根，又飘忽忽落下，刚好搭在黑发少年肩膀上。
“离家以后好久没有抱过大只毛绒绒了，舒坦。”千秋把脸埋在白虎身上，快活地吸了一口大猫。
“我只是……想要一点……你们的翎羽和绒毛……没让你们……强制……我变身……”
拂衣被压在最低下，原本可劈山断海的九条尾巴要么在纵香的爪子底下压着，要么在素霓生嘴里，三条搭在千秋背上一条拐着千秋的小腿，软绵绵得不成样子，“你们给我变回去！”
“别嘛，难得看见你们变成这么小的样子。”千秋就着脸埋大猫的姿势，举着一只爪子虚空挥舞几下，最后摸到了不知被挤到哪里的狐狸的头，rua了两把。
“手感不错。”
素霓生嗷呜一声：“呜哇！拂衣，这不能怪我们，我怎么知道异能力进阶后，开启机甲模式会强制队友开机啊。”
纵香一翅膀扇过去：“出来这么久你就没发现我们仨精神力波动完全重叠了吗！”
第95章 飘摇归故乡21
◎礼物◎
他们仨的精神波动有没有完全重叠,素霓生是真的不清楚。但他知道，再不从拂衣身上起来,狐狸就要暴走了。
白虎扒拉开身边凌乱翘起的几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载着沉迷吸大猫的小伙伴从狐狸身上挪开。他爬起来后，被压住翎羽的神鸟“呼啦”一下飞到结生肩上，梳理着自己被弄得七零八乱的羽毛。
被小伙伴压在最下面的狐狸下一刻变回人形，短发少年捏着从头上摘下来的羽绒，额头青筋直跳：“素霓生，你完全没有看我发给你的分析报告是吗？”
纵香身形一晃，还是维持着小朱雀的形态站在结生肩上。倒是素霓生没料到拂衣说变回去就变回去,一个没反应过来就恢复原貌,额前如同挑染的一缕白毛在空中晃悠了一下。
“我忘了。”他心虚道,“你知道的,我不怎么看光脑。”其实是因为拂衣每次开小会时都会告诉他们结论啦……分析报告这种东西，小伙伴在就没有关注的必要了，反正重要的事他们都会当面说,但是拂衣看起来挺生气的,“我现在看。”
素霓生点开光脑，手腕上方升起一方光屏。
李昭明凑过去看了一眼：“哇哦,你们的试炼还有这种效果？”
考虑到素霓生的性子,拂衣发过来的这份报告极为简洁明了，最后列出的核心总结任谁过来都能一眼看懂。
“精神力波动完全重叠，召唤机甲时有概率同步队友行动？”素霓生张了张嘴，“虽然我们早就联通了精神力,但……怎么能真的完全重叠。”
就算是素霓生,以他十几年对世界的认知而言也知道这几乎是天方夜谭。可不同人的精神波动重叠频率完全同步,这种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而不是装傻了。”
纵香从结生肩上飞下，落到地上变回本相，“我说你小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还以为你会嚷嚷着这样看来我们上辈子肯定也是好队友之类的话然后弹射起飞按头我们拥抱。”
李昭明瞅了瞅神色有些迷茫的几人，调侃道：“说不定你们仨本来就是一个人呢。”
拂衣勉强板起的脸一秒破功，“千秋，你说什么呢。”
素霓生看看拂衣，又看看纵香：“那我们现在能解锁合体技能吗？我以前听说有些异能力者可以和默契度高的队友拼个新形态机甲出来。”
黑发少年捏捏自己下颌，若有所思：“也不是没有可能，到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你们试试？”
纵香幽幽道：“试试也无妨，不过，谁做主导？”
现场顿时一片沉默。
素霓生几人相交许久，虽然默契极高，平日里合作也从不失误，但那毕竟是各自行动。
他们的机甲形态放出去战斗力不差，但战斗方式那真是完全不一样。
真要有这么个玩意儿，别说纵香，拂衣都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你和素霓生都是强攻型，拂衣是辅助奶，唔，法师狂战士加奶，做队友挺合适，合体的话，建议你们不要随便试。”结生在后面拍了拍纵香的肩，“我去看看星图航线，你们自便。”
他双手把一直保持温度的果汁递到李昭明手上，看了他一眼后回到驾驶舱。
李昭明端着果汁，“唔，其实我也只是开个玩笑。”
拂衣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此后星舰几次跃迁，跨越七万光年的距离停在天汉系边缘。
这时，距他们离开朝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天汉系的战报也源源不断同步到结生手里。
居住在星海中央的人类并不知道外面要发生什么，而能够听到一些风声的边缘星人对此更为慎重，轻易不在星网上发言。
“我还从来没有到过这么远的地方。”素霓生面颊贴在窗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空。
或许是那并不是天空。
无数道光线交织成细密的网，将涌动的黑潮牢牢封锁在外，黑潮里.吐着形状可怖的浓雾，素霓生无法想象普通人类一旦被雾气沾染后会变成什么样。
“没有。”
素霓生听到清淡的语气，他意识到自己把刚刚想的话说出来了，这是对他的回复。
“什么没有？”他问。
李昭明：“下面没有普通居民了。”
素霓生猛然回头：“诶？等等，难道……”他的面容难过起来，“我们要是能早点来，是不是就不会……”
“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的同伴手掌贴在窗上，金瞳注视着远方的天空，“所有边缘星的普通居民早已被转移到后方星球，还留在这里的，都是你们的战士。”
纵香看着在防御网外奔涌的潮水雾气，喃喃：“这么短的时间全部迁走，【启明】果然早就预料到了。”
“太好了！”素霓生松了一口气，“还得是【启明】，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算无遗策？”
他们的话音落下，天空中的光网似乎都亮了些许。
结生悄无声息出现：“我已经与负责这颗星球防御工事的长官交涉过，我们从这里下去。”
纵香问：“下星舰，直接出去？”
结生点点头：“上将的意思是，机甲形态过去。”
“说着上将，但完全没有见过这个人嘛。”素霓生嘀咕两句，“还想着这次能和他见一面呢，说不定真的是千秋失散多年的兄弟……”
纵香微不可察瞄了李昭明一眼，心想素霓生这个笨蛋，人家的掩饰一点都没走心过，也不想想哪有这么巧的事嘛。
按照长官的指示，星舰停在了最接近防御光网的地方。
【启明】亲自下达的指令经由这颗星球的长官层层验证后，方才打开一小部分光网放行，也仅仅只是开了一道单向通行的小口子。
“望诸君见谅，我们不能让外面的东西进来。”戍边战士列队成行，身姿挺拔，牢牢守在那一人高的通道旁。
“祝几位任务顺利，平安返乡。”为首的长官向着走下星舰的年轻人行了一个军礼。
结生点头：“感谢。”
李昭明走到了他的前面，回头说：“跨出这道门的那一刻就开启机甲形态，然后跟紧我，记住了吗？”
“嗯！”少年们点头。
拂衣想了想，上前道：“千秋，这个给你。”
“嗯？”李昭明低头，看见他手心里躺着一个精致的……耳饰？
“你送了我们礼物，这是回礼。”拂衣道，“坠子是我这段时间用恒星光辉打磨的，下面的流苏——”
“有我的翎羽！”纵香从他后面跳出来，挽住他的手臂。
素霓生扑上来，一手揽着他的肩，“还有我的绒毛。哦其实还有拂衣的尾巴毛。”
他们身量相仿，惯性让千秋的上身微微朝下压了压，耳上就传来温凉的触感。
“收下吧。”拂衣微笑，收回刚刚给对方挂上耳饰的手。
李昭明：“……”
他无奈地笑笑，“我又没说不要，但是，只戴一边感觉有点不平衡。”
黑发少年晃了晃头，那金色坠子和银红流苏也跟着晃了晃，闪着漂亮的光。
“这手艺是妈妈传给我的，太久没做了，短时间不够我打磨一对出来。”拂衣有几分不好意思，“你喜欢的话，等回来了我再给你做一只搭配，反正他俩毛厚。”
“……好啊。”李昭明摸了摸耳畔垂下的莲花坠，轻轻一笑。
“走吧。”
“出发——”
年轻人们跟在引路者身后，跨出那道口子的一瞬间就化为非人形态，没入漆黑的潮水之中。
光辉编织成的防御网在下一刻复归原样，只留下战士守在原地。
风声无声。
*
漫无边际的黑潮里只有一盏青色的灯火悬挂在前方。
九尾狐一尾巴拍飞黑潮里涌动过来的生物，目光紧紧盯前方的幽灯，生怕跟丢了。
周围的温度急剧升高，他知道，那是同伴正在灼烧黑潮的离火。
“外面的东西果然比之前碰到的更难对付。”
有些嗡嗡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素霓生的声音。
白虎出来之后就撒着脚丫子狂冲，对着黏稠的黑潮中涌出的奇诡生物“轰隆隆”几巴掌下去，碾碎了没多久又卷着潮水重来。
“这和我们之前碰到的都不一样。”纵香冷静道，“以前跑到星系内部的虫族好杀多了，这两年进化过的难对付点，但这里的……”
朱雀视力所及的地方，能清晰看到青灯之外，黑潮之中的奇诡生物正在互相吞噬，吞噬后变换出更强大的面貌，朝着潮水中唯一的生灵涌来。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星系内的那些虫族，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此刻若是人类形态，拂衣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边缘星系的将士这些年来一直面对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他想，难怪【启明】要瞒着大众。
一声尖锐的啼鸣在此时响彻他们脑海，他们抬起头，看到前方出现军装青年的身影。
结生肩头停着一只目光冷厉的鹰，刚刚的声音显然就是从这里发发出来的。
而他的前方，正站着手持青灯的少年。
“哎呀，刚刚忘了说咯，就算是机甲形态可以不用变得这么大呀。”
千秋眉眼此时有些朦胧，笑吟吟道，“算啦，这样也没关系。”
他手中青灯火光摇曳，周围黑潮渐渐褪去，奇诡生物依然在潮水中翻滚，却没能再上前一步接近他们。
素霓生纳闷道：“千秋，你怎么走这么快。
他们三个的机甲形态，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方跑的，速度都不慢。但这会儿不管他们加速赶路也好减速打架也罢，那盏青灯一直在那里，不远不近散发着能让他们精准定位到的光辉。
但千秋是人类形态，结生也是。
千秋笑而不语。
第96章 飘摇归故乡22
◎“不好意思，你们真好骗。”◎
青灯在前方漂浮了多久,他们就走了多久。
火光范围外看不到一颗有人类存在的星星，除了黑潮中翻滚的怪物以外,素霓生他们再没瞧见别的生灵。
怪物口中的腥气似乎要喷到他们面前来，几个年轻人们心里都不太好受。
“拂衣。”白虎闷闷道，“外面是不是已经，已经没有别的……”已经没有别的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了？
如此没有人气的天地，倘若不是他们抬头就能看见千秋拎着灯在前方引路，倘若不是身边还有生死与共的小伙伴，他们会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拂衣将周围景象尽收眼底：“……大概率是的。”
很长一段时间，联合政府通过各种贸易手段把天汉系周边的小星星纳入星系范围内,那时星网上还有不少闲着没事做的人指责政府此举太过霸道,不容任何人辩驳就接手别的星球。他们认为这不是在帮助别的小星星,而是在进行一场兵不血刃的文明扩张。
后来政府不再那么做,那些人还以为是自己“叫醒”了上层，自诩自己拯救了无数即将被同化的小文明，很是得意了一阵子。
现在想来,那一切都应是【启明】的指令,尽可能将还有人类生存的星球纳入天汉系的保护之下。
至于为何在后面停止收拢，或许是人类最古老的智者已经知道,外面的世界里,已经没有正常的、还未被吞噬掉的星球。
天汉系或许就是这个宇宙最后的人类家园。
这么一想，从很久之前，天汉系外就再也没有传来*别的星系的消息了。曾经关于星系之外的那些相关研究，不知何时也再也没有被重新启动过,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们视线中。
纵香飞在高处,瞧见前方摇曳的青火消失了一瞬：“千秋——”
正在讨论的两人心里一惊,抬头发觉提着青灯的黑发少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那簇细微的火焰在他手下飘摇，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前方穿行的罡风吞没。
“准备好迎接真相了么？”黑发少年偏头，嘴角的笑容神秘莫测。
素霓生道：“千秋，别卖关子了。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
他迈步向前，头往下轻轻一压，自然地蹭了蹭少年的头顶，白虎庞大的身躯几乎将对方连人带灯挡住。
纵香飞下来叨了他一下，不小心咬了一撮毛在嘴里，又偏头“呸呸呸”吐出来。
落后一步被喷了一头白虎绒毛的狐狸：“……”
出去后不把你们挠秃我就不叫拂衣——
“看到那个节点了么？”千秋抬起手，往前方某个方向指去。
火光范围之外的某处，黑潮涌起的浪尖，正有一团微茫的金光在闪烁。
“看到了，然后呢？”纵香眯了眯眼，总觉得那团金芒给她的观感有些熟悉。
“从这里冲出去，用你们最大的力量攻击它，打开通向最后的那扇门。你们的力量，它很熟悉。”千秋挨个儿摸了摸毛绒绒们的头，“进去之后，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好。”
九尾狐抬头，看到一双明亮的眼：“什么？”
似乎从出发开始，千秋的眼睛就一直是这样璀璨的金色，明明之前相处的日子里，大部分时候其实偏向更柔软的琥珀色来着。
拂衣漫无边际地想着，这种变化是有什么别的含义在吗？
李昭明道：“名字，不要忘记你们的名字。”
按照指引者的安排，他们毫不迟疑地冲向浪尖上那团金芒。
黑潮中的雾气与罡风汇聚在同一个地方卷成漩涡形状，中心骤然迸发出无数道气流，几乎要将周围所有东西都卷进去。
三道身影跃到不同方位，注入的力量由点到线，硬生生在漩涡中间拉开一扇大门。
李昭明眨了眨眼：“还真是啊。”他朝着那扇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