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忍不住半阖眼,小心翼翼地轻嗅了下。

对方全身上下, 包括每一根头发丝, 都浸染了和他一样的味道。

清淡浅爽的气味盈满了薄御的鼻息。

他微微拱起腰背,膝盖顶出被沿抵上青年的腿窝。

呼吸染着迫不及待的意味, 用着这样的姿势, 贪婪得从头到脚都和对方亲密接触上。

可回塑的理智不停歇地开始催促起他。

身体诚实的需求不被允许。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放开怀里的人。

然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在吵醒对方之前, 把人从地上抱回床里。

地面狭窄的空间里, 空气逐渐变得窒息和难以适应。

薄御身体的力量被迫卸了力,理智战胜了身体的本能,令他用最缓慢地速度松开了双手。

这时候,睡梦中没有了束缚感的沈固若翻了个身。

翻进了已经做好要把人放回床里的薄御怀里。

面对面的,他的手臂胡乱摸索着身前任何能够触摸到的位置。

被子也好, 毛绒熊也罢……只要是睡觉抱着舒服的。

沈固若轻轻抓捏了一把空气,像是做着梦中的某种确认。

紧接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手臂慢慢圈了上去,顺着紧贴的感觉,陷入沉沉的睡意中。

薄御呼吸急促地抬手, 抓住青年往他腰侧间钻去背后的手。

沈固若睡姿不舒服地皱起眉头,脑袋往前拱了拱, 被禁锢的手腕条件反射地抽动下。

身前被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抵压住。

刺痒的头发丝透过薄御的衣服布料, 细数扎蹭在领口的皮肤上。

有进到毛孔的钻痒,也有抓挠不到的不适。

前、侧忽然一起被攻陷。

薄御两边难持得忘记了抓紧伸去他背后的那只手,改去轻轻推开他身前受不住的那颗脑袋。

沈固若的手臂一下得逞,全部贴紧了他的皮肤。

手心钻入后背, 然后抱紧。

侧睡抻直了双腿并不好受,叠在上方的膝盖找着缝隙,在其中挤压了进去。

薄御小腿间被挤进,僵直从脚底攀岩到了后脊。

他像一只毛绒玩具,被青年彻底霸道得拥进了对方的怀里。

只不过毛绒玩具显得比对方身材大了些,抱着的姿势有些滑稽,更像是主动投怀送抱,鹿入虎口。

薄御却没有心思纠结他们是什么动作。

他背后,是缺少衣服布料阻隔,紧挨他皮肤的青年手臂。

他面前,是密不透风,抱得他严严实实的青年身体。

仿佛掉进了油锅里烫了一遍,又被扔进冰水里游了一圈。

陷在冰火两重天中。

后背渴肤的局部应激,和身前渴肤的大片缓解。

细密的疼痒和身体深处的舒服,正交织在薄御灵魂上,密不可分,又互相撕扯。

他额头冒出了热汗,仅剩的理智岌岌可危。

压在沈固若身下的那条手臂,禁不住释放出紧绷的力度,撑着薄御的肩膀微微起身。

挺起的后背牵扯到青年的手臂,带过一阵皮肤的摩擦。

肩膀一下颤栗着松塌,身体险些压到对方前,另一只手猛地支撑在青年身侧,堪堪稳住身形。

薄御和身下的人只离一寸,鼻尖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耳朵。

这点距离,紊乱湿重的喘-气足以将人生生吵醒。

他不得不隐忍着呼吸,微张开薄唇,断断续续地挤压成片段的闷哼,分散着溢出。

仅仅只是踌躇的那几秒钟,薄御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沈固若很少会在陌生的床上,一觉睡到饱才醒过来。

睡眠充足的情况下,睁眼毫无费力,甚至还会在同一时间想伸个舒服的懒腰。

手脚并伸。

结果眼睛还没彻底睁开,他的脚先踢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紧接着是手摸到了陌生的触感。

耳边顿时响起一阵像是憋了好久,终于粗-喘出的呼吸。

沈固若受惊得浑身僵硬住,一动不敢动地连忙睁开了全部的眼皮。

视线清晰起来。

卧室里拉着遮光的窗帘,但依然透进了能影响人早晨睡眠质量的亮光。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对上的是一小片阴影,分辨出来这是人胸膛前的衣服。

是眼熟的款式,所以他暂时还算镇定地顺着衣服往上看去。

衣服的主人翻了个身,面朝着上方平躺下来。

沈固若局促地跟着收回自己的手脚。

就看到对方举着胳膊压到自己的双眼上,胸口还剧烈得起伏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自己身边的人原来是薄御。

沈固若情绪没有太大反应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被子从他腰间掉到腿上,而他发现自己身边的薄御什么也没盖。

早起的面庞顿时闪过无辜和茫然,下意识地抓起被子给边上的人盖了过去。

沈固若清了清睡醒起来没说过话的嗓子,脑海里已经分析出了可能发生过的事情。

他手指蜷在被子上,几番确认薄御是醒着的。

于是,问道:“薄御,我昨晚是不是从床上自己掉下来了?”

薄御遮在胳膊下的眼睛酸疼得厉害,听见声音稍稍动了下骨头不适的脖子:“……嗯。”

嗓音嘶哑闷沉,带着浓浓的倦意。

沈固若的目光一瞬落到薄御滚动的喉结上。

他辨识着什么,继续问道:“我是不是还抱了你一晚上,你推不开我,害你没有睡好觉啊?”

自从弟弟给他抓了那只毛绒棕熊,被他放在床上。

几次抱着睡觉后,他逐渐习惯了不抱被子,而是抱那只棕熊睡觉。

就因为是薄御,肯定会在他掉下床的时候,把他送回到床里去。

他醒来仍然在地上,只能是他把薄御当棕熊抱了。

昨晚薄御也亲口说了,睡觉边上有人,对方睡不习惯。

“……没。”

薄御喉咙干疼,漫长地挤出了这一个字,回应道。

即便他昨晚没有接住沈固若,有抗敏治疗应激在前,这晚他照样睡不好觉。

从床上掉入他怀里的青年,对于抱了他一晚上这件事。

不过是把身体睡不好觉,发挥到了极致。

自私贪恋的因子在参与其中。

这一晚,他像是要溺死在渴肤的深海中,又心甘情愿沉溺进青年的温度里。

沈固若单手撑在床垫上,微微俯身靠近一直遮着眼睛的薄御。

他打量着男生显白的脸色:“你其实可以把我叫醒的,叫醒我很容易,我醒过来就会自己爬回床上。”

薄御晃着脑袋,摇了摇头,顿时浮出一阵难以言喻的眩晕感。

想开口说,是自己不想把熟睡的他吵醒。

可嗓子仿佛架着一把锋利的刀刃,轻轻一扯就会割裂到刀锋,疼得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时候,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手臂下的眼睫狠狠颤了颤,连带着呼吸也一并乱了几分。

手的主人轻轻扯开他的手臂,不怎么刺眼的光亮打在阖住的眼皮上,对方的声音温吞得落在他的耳侧。

“薄御,你的嗓子不舒服吗?”沈固若看着薄御苍白到显出病态的面庞,“你说话的声音好哑,身体也好烫。”

说着,他放开薄御的手腕,手指撩开对方的额发,手背往额头的位置贴了下。

印证了刚才心中的猜测。

他收回手,语气担忧起来:“薄御,你发烧了。”

薄御摇着头睁开了眼睛,病症让他眼眸蒙着湿漉,眼底是一晚没睡分布的红血丝。

直到沈固若再度猜测出原因:“是不是因为我抢了你的被子,让你睡地上……所以着凉了。”

“没有。”他才急急地出声,捂着额头坐起身。

声音宛若被没被打磨过的焦石一样粗糙低哑。

“……不是。”他怕极了青年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忍着嗓子的难受说,“是渴肤症的后遗症,严重了就会发烧。”

沈固若想起上一次抗敏治疗,薄御就是那天之后身体发起的烧。

可他现在没有过多心思纠结到底是什么原因。

只认清薄御现在发了烧,要赶紧想办法才行。

沈固若左右看了看,想找衣服:“薄御,我带你去医院,我们现在起床,我帮你拿衣服。”

薄御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起身的动作:“我吃药能好,不用去医院,只是普通发烧。”

沈固若没接触过渴肤症之后的发热,不懂和感冒间的发热有什么区别。

但记得上一次薄御没有去医院,身体也逐渐好了。

方正阳当初告诉他薄御发烧,模样也不是很着急,可能是真的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沈固若的皮肤接触薄御的手心,足够感受得到对方身上有多烫:“那你去床里躺好,我去客厅给你拿药。”

薄御微垂着发沉的脑袋,耳朵朦胧到其实已经听不太清周围的声音。

他挤出一个“嗯”字,几乎是本能回应青年的声音。

沈固若就起身要去客厅。

牵动薄御握在他小臂上的掌心。

意识混沌起来以为他要从自己身边走掉。

发烧的难受和身体的不安,伴随着掌心害怕的颤意。

下意识瞬间用力,不管不顾地把人拉了回来。

第36章 是哭包攻036 “乖一点……好不好?……

【036】

半起身的沈固若失去重心, 懵然地向后跌坐下来。

身下坐到的并不是软硬参半的床垫,而是薄御盖着被子的大腿。

隔着被子,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其中肌肉的紧实, 还有逐渐紧绷起来的力道。

他们坐姿一正一侧。

沈固若侧坐在薄御的身前,手臂被人松开的同时, 小幅度地牵动了下他的上半身。

薄御双手垂放在被子上, 虚虚环在他的身边,下巴不经意碰撞到他的肩膀。

脑袋发着高热, 昏沉得抬不起来, 这一刻却有意识地找到了支撑物。

半耷拉着眼皮,没有想太多就将下巴挨靠了上去。

紧接着,薄唇略显艰难地扯动。

“沈老师……要去哪?”

嗓音裹挟着病气的迟钝,尾音也压抑不住溢出对青年去向的紧张。

带着发烧引起的灼烫气息,距离极近地落进沈固若的耳朵里。

他忍着抬手去捏耳垂的触动, 侧头看向正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刚才很自然得就这么靠了上来,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体还存在着渴肤症的潜在问题。

但……沈固若一时半会儿看不出薄御的身体有哪里不对劲。

只能看出面前的人似乎发烧烧得糊涂了, 压根没有好好听他讲话。

沈固若重复了自己之前的回答:“我去客厅给你拿药。”

他们刚睡醒,肚子里一晚上没有进食和进水。

薄御直接吃退烧药的话,可能很容易就伤了胃。

“药还是等等再吃吧。”他改了口, 朝床上看去一眼。

不说平时沈固若缺乏运动,浑身的力气只有男生群体里的平均值大小。

这会儿刚睡醒, 是身体最没有力气的阶段。

要他抱着薄御去床里休息,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可行。

沈固若综合考虑了下,手心去接住薄御靠在他身上的下巴,肩膀同时缓缓地抽出。

在薄御蹙起眉头,掀开沉重的眼皮, 露出带着病态湿雾的黑眸,准备再一次扣住他的手臂,紧张他会就此走掉的时候。

“薄御,你先躺下。”沈固若说着。

从薄御的大腿上下来,按住对方的两边肩膀,把人压进了对方身后的床垫里。

他扯起被子,盖到男生的身上。

薄御微微挣扎着要起身,被他压紧了被沿,身体的行动彻底封在了被子底下。

沈固若跪坐在旁边,倾着身,从上而下和躺着的人对视上,安抚道:“不要乱动,你躺着好好休息。”

薄御眼前是他垂落在额前的碎发。

温和净白的面庞上是一张一合粉嫩的唇瓣。

说话间不经意抿到下唇,将薄薄的一层湿润染在上面,透着一股浅淡的透明色泽,把那抹粉衬得似乎更绯红了些。

薄御喉结微微滚动,发烧引发的喉咙疼痛,愈发难以地吞咽。

沈固若见他不再挣扎着要起身,继续说道:“等等该吃药的时候,我会过来喊你起床的,其他的事情你不用考虑,我会去做。”

青年的语调缓而慢,夹杂着哄人的意味,蕴含着静谧的安全感,轻易将人激起困倦。

薄御的脑袋本就沾上软塌的枕头,想再度清醒变得格外困难。

他的心跳却没有身体那么晕沉,重而有速地敲击在他的胸腔,兴奋得莫名其妙。

青年的面庞从他眼前移去,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薄御强撑着最后的精神,被子底下的手试探地伸出,指尖没什么力气地勾住沈固若的。

沈固若直起身的动作顿住。

就听见男生断续的声音,意识糊涂地对他问起:“我要是、睡着了……沈老师会走吗?”

沈固若握住薄御的整只手,轻轻塞回被子底下:“不走,我不会丢下你走掉的,会留在这里照顾你。”

朋友在自己眼前生了病,他不可能随随便便走掉。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

沈固若对昨晚薄御浑身是血的模样心有余悸。

薄御闻言没了声音,但也没有闭上眼睛休息。

蒙着病气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沈固若。

被子底下的手无声地拽紧,发烧的高热似乎影响了他的血液流动速度,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当初他奢求,再到现在摒弃,也不在乎的话。

才发觉,面对眼前的人,他是这样渴求得想听到。

也竟然没有费劲心思,不需要自己开口哀求,就轻而易举地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一点也……没有敷衍他。

一直睁着的眼眶禁不住酸涩起来,生生被逼出红血丝。

眼瞳湿润前,薄御别过脸,闭上了眼睛。

沈固若以为他是要休息了。

于是,轻手轻脚地站起身,退出床垫的范围,拿着自己的手机,去了浴室洗漱。

沈固若在洗手池前刷着牙,另一手翻着手机里的外卖软件。

在自己炸厨房和点外卖之间,他果断选择了点外卖。

薄御吃了东西,垫过肚子才好吃药。

沈固若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面,没有关注到周围的变化。

当他点好外卖,放下手机,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打算漱口的时候。

被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薄御,吓得差一点把牙膏咽进了肚子里。

“薄、薄御?”

满嘴泡沫含糊出声音,眼睛微微睁大了一圈。

沈固若回过神,很懵地又看了眼镜子里的男生,然后吐掉自己嘴里的泡沫,给自己喂水漱了漱口。

这才不明情况地转身,慢吞吞地开口。

“你怎么……起来了啊?”

薄御浑身乏力地站在他面前,越过他身侧,伸手去拿自己的牙刷,慢半拍地扯出两个字:“洗漱……”

几乎是沈固若离开自己身边,薄御就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来了浴室。

无厘头的,心底没由来地浮起惊慌。

只能归结于昨晚渴肤留下的后遗症,身体依然对青年离开的背影,依赖到担惊受怕。

他把后面的话接着说了出来:“然后……去给沈老师做早餐。”

沈固若听愣了,更像是没听懂事情发展:“薄御,你在生病。”

薄御在牙刷上挤了牙膏:“……我知道。”

即使是生着病,他也表现得和没怎么生病一样。

如果不是明显生病的脸色,大抵会觉得他和没事人没两样,单纯的认为他只是没有睡醒。

沈固若不觉得薄御这是“知道”的模样。

知道就不会说出要给他做早餐的话了。

懵怔的时间里,沈固若见薄御已经把自己的牙齿都刷好了。

他组织好嘴里的语言:“薄御,没有人会让生病的朋友给自己做早餐,我不需要你给我做早餐。”

“你现在最重要的需要躺下休息。”

手上的伤口结痂已经能触碰水源,用温水洗过脸,薄御比刚才的意识要清醒了些。

但说出的话,落到沈固若的耳朵里,还是跟胡话没什么区别。

薄御:“我没事……可以先做好早餐再休息。”

沈固若忽然沉默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总觉得不知不觉中,薄御给他做餐食,一起吃饭,好像成了每天的一种习惯和执念。

不然都生病了,居然还想着要做早餐。

沈固若是真的很认真的在考虑,需不需要把他们协议上的条件给作废掉。

这次,总没有像薄御上次发烧那样,是顺带给他做的餐食。

眼前的人明确提了“给沈老师”这四个字。

就算是朋友间好得什么都不计较,他也不可能狠心到……要让生病的朋友给自己做早餐。

不只是做早餐,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

沈固若勾起薄御垂在身侧手,没等人反应过来,就一句话不说地把男生牵去了床边。

然后把身旁的人按上床,团起被子。

薄御整个人都被裹紧在了被子底下,靠坐在床头,只有一颗脑袋能仰起来动弹一下。

他反应过来地找被沿的缝隙,想探出手去抓住什么:“沈老师……”

“薄御。”

青年温和的嗓音附着了一层认真的意味。

平静地喊出他的名字,他像着了魔,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僵住了乱动的身体。

分明不是生气的语调。

可他就是莫名怕极了对方这样的说话语气,做不到任何反抗,只有乖乖照做。

沈固若说:“早餐我已经点了外卖,你不用操心,其他的事情包括倒水拿药,也都不用你操心。”

“生病的人只用做一件事情。”

“就是睡觉。”

“怪我……害你一晚上没睡好。”

因为他的存在,薄御没睡好……人醒来还发烧了。

所以听见对方说要给自己做早餐再休息。

这些话,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口上,又闷又难受。

那些人觉得薄御脸色怵人,觉得薄御冷冷的眼神很凶,还觉得薄御那么不好接近。

可相处以来,沈固若觉得没有比薄御……更温柔的人了。

青年的情绪无端低落下来,薄御的心脏凝滞了半拍。

薄唇下意识微微张开,呼吸不再平静,眼底闪烁出忐忑,就想要开口回应怎么会是他的缘故。

“薄御。”

然而被沈固若低低地打断。

他认定了眼前生病的人不会乖乖听话。

毕竟刚才前一秒在地上床垫躺得好好的人,后一秒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对待生病不乖的人,沈固若过去在照顾弟弟身上还算有经验。

也是对方亲自试验过后,在床上扭成蛆似的,说是不管谁来了,都一定会变得很听他的话。

就是要他倾身到对方面前。

沈固若单膝跪坐上床,双手撑在薄御身体的两侧,欺身到男生的身前,拉近到两人间只有手掌的距离。

浅棕色的水眸和对方一眼对视。

在对方愣神的时候。

他一向对弟弟目标是落在眉心的。

但瞥见薄御耳垂上蔓延出的殷红,促使他分散了注意力,动作无声地被勾引了过去。

低下脑袋,凑上去。

温热的唇瓣生涩地落在那点柔软上,像哄人变乖前,被他讨要到的软糖奖励。

然后一触即离,不用再多。

沈固若继而轻轻地开口:“薄御,你听话。”

“乖一点……好不好?”

第37章 是哭包攻037 “我可以……抱你吗?……

【037】

靠坐的床头身后无路可退, 薄御滞住的呼吸一瞬释放出重重的喘息。

他的双手再也无法适应地从被子底下挣脱而出。

按住沈固若的两边肩膀。

是第一次……他不是自己靠身体躲开。

而是将青年从自己的面前,把握着不会伤到对方的力度,当场推开。

沈固若被他推着直起了身, 撑在薄御身侧的手臂自然松开, 眼神里闪过可见的茫然。

正纳闷弟弟验证过的办法是不是在薄御身上行不通。

不然他怎么说完后,就被人给直接推开了, 看上去一点效果也没有。

然而抬眸的刹那, 薄御那双布满猩红的眼睛和他直直对视上。

以及扫到对方从耳廓延伸至脖颈,再往领口锁骨没入的薄红。

沈固若微怔住, 恍惚意识到这可能是薄御渴肤前的征兆。

他原本以为昨晚的抗敏治疗, 外加他们在浴室里缓解过的时间,包括薄御被他抱着睡了一晚上。

所有的接触叠加起来。

薄御今早和他偶尔的肢体接触,表现出的身体反应就只剩下发烧的病症。

沈固若这才有了刚才凑到对方耳边的动作,下意识认为这不会对薄御造成什么影响。

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沈固若很小心地蜷缩回自己的手,避免和薄御接触上, 口头确认起来:“薄御……我让你身体不舒服了吗?”

被子从薄御双手挣扎起,就掉落在了他的胸口处。

无处遮掩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脱力的身体只能依靠后背的床柜支撑。

沉重的双臂微屈,扛不住重量得从沈固若的肩膀上滑落了一点。

被浑身热意抽走力气前,五指最后发力才艰难地挂在对方的臂弯上, 激起的失控没能令他干脆地放开对方。

被蜻蜓点水般轻碰过的耳朵,触感此时依然没有跟着青年的远离而消匿。

仿佛被黏腻的空气咬挟住了他的耳垂, 舔绕在周围, 舔平了上面薄薄一层的绒毛。

然后不肯放过他而轻抿住,当做糖果含进准备好的湿热气流中。

耳朵里空鸣到嗡嗡作响,恨不得捅破他的耳膜,就此弄得再也不准他听见任何声音。

薄御受不住得侧脸微偏, 下颚线绷得死紧。

空气顺着他的颈侧线条慢慢地往下挪,带过史无前例地颤栗和酥麻,浸透出渴肤的疼和痒。

脖颈的血液集中在大动脉被迫抻直,充血在皮肤间发胀发疼起来。

像是要破开一个洞,将挤压的血流发泄出来。

但他执着的眼神始终锁定在沈固若的面庞上。

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良久,才痛苦得从对方张合的唇瓣中提取出信息。

然后用干涩的喉咙,染着厚重的颤意和呼吸,挤出了一个回应的“嗯”字。

收敛的尾音似乎按捺不住想要获取对方接下去的话,或者说是指令。

果然……

沈固若不意外地看了眼自己臂弯处的大掌。

早就有细密的颤抖正从薄御的掌心,传递到他的手臂皮肤上,无声地诉说着对方身体的难受。

可是……

明显知道自己身体的不适,薄御为什么第一时间是推开他?

而没有为了缓解渴肤的症状,将他这个特殊过敏原直接抱进怀里……

沈固若的眼睛从手臂上,平静地移回到面前的薄御身上,简单地观察了下男生的神色。

度过昨晚的抗敏治疗,泪腺比薄御想象中愈发难以克制。

当青年温和的眼神扫过他的面庞。

夹杂着不停渴肤的难堪湿漉,伴随内心翻涌的情绪溢出眼眶。

承载在下眼睑和眼尾,根本不敢去眨眼,生怕一不小心就有眼泪从眼角掉落,告诉青年他有多没用。

沈固若看着他难受到快要哭了,却还是要装着没事的模样。

分明就很想要皮肤接触来缓解,可就是僵持着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即便自己昨晚认真地说过,他忍不住的时候可以不忍,想做什么都可以被允许。

沈固若觉得自己的话,被薄御当成了一次性。

也许是性格使然,天性内敛自持,男生始终做不到出格和麻烦别人的事情。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

以前的薄御扛不住的时候都会自己硬抗。

只有失去清醒的时候才会依靠身体的本能靠近他。

他们的关系在相处中不知不觉拉近了很多。

现在的薄御不管扛不扛得住。

至少清醒的时候,嘴上不说,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自己是需要他的。

可就是这个“嘴上不说”……几次三番,沈固若心底很是无奈。

他抬手握住薄御的手腕,轻轻将人的手臂从自己的肩膀上放下来:“薄御,你只是看着我,什么都不说的话,我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手心落空,薄御惶然地向前揪住他的衣摆。

沈固若不再去触碰薄御身上任何地方,避免让人产生应激。

他不介意,也不会不耐烦,需要次次对眼前的人明确的作出提醒。

然后去打破对方的心里防线,再进行接下去的步骤。

但这样只会使得薄御的身体承受不必要的忍耐,那和抗敏治疗其实就没有本质的区别了。

沈固若这时候开口,温声说:“我们签过协议,在渴肤症的治疗上,很多事情我们可以沟通。”

薄御掌骨用力到泛了白。

哪怕手心里有青年的衣摆,还是阻隔不了指甲狠嵌在掌心里的痛。

他哑着声,顺着话问道:“沟通……什么?”

沈固若的眼神澄澈沉静,情绪平和得像是风中拂开的轻柔雾气:“我猜不到你的想法,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而你想要的,担心会因此对我感到内疚和抱歉的话。”

“那就询问我。”

“我会给你明确的同意或是拒绝的答案。”

“你再来判断自己可不可以这么做。”

虽然他一直都是同意的,但如果能给薄御足够的安心,那他可以始终给对方明确的答案。

“薄御,不要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在我面前,你也不需要那么别扭,任何话我们都可以摊开了讲。”

“没关系的。”

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薄御这样,没办法跟他直言直语往来的朋友了。

只是除却渴肤的时候,往日里的薄御又奇怪得从不跟他打哑语。

渴肤前后的薄御……就像是两个人。

渴肤前,他们是朋友。

渴肤后,他们更像是建立在协议上的合作伙伴,横跨在那条不能和朋友一样亲密的界限间。

询问和同意,就是打破界限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的话音在薄御的耳边轻飘飘地落下。

终于等来了秉性上的那道镣铐解开束缚的锁钥。

薄御的身体再也等不下去,冲动将他嘴里藏掩的话,易如反掌地推溢出:“……沈老师。”

沈固若:“嗯?”

薄御慢慢地压弯了脊背,像马上就要犯错的小朋友一样,低垂着脑袋,眨眼时眼泪从眼眶倾倒下来。

他颤着尾音,忍着喉咙里的酸涩和哽咽,听话地按照青年的意思询问出声:“我可以……抱你吗?”

沈固若回答得很快:“嗯,可以。”

他说完,还主动伸出了手臂,做了个给抱的动作。

薄御余光阴影下瞥见这双不带犹豫的手,喉咙禁不住狠狠哽了下。

然后迫不及待地把人用力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如既往习惯地将湿润的脸颊埋入青年的肩窝中,去感受身体被对方带来的舒意。

就这么轻易简单地抱到了人。

却比他擅自不顾人的意愿去抱人,来得安心又释怀。

沈固若靠在薄御的怀里,轻轻拍了拍男生的后背以作安抚。

事情原本就可以这样简单的解决,但被他们无缘无故搞得有些复杂。

他懒懒的性格,在薄御面前都变得勤快了不少。

沈固若边顺着薄御的后背,边低低地说:“薄御,下次我就不说那么多话了,你也别忘记了问我的这件事。”

“……嗯。”

男生的声音从他颈侧溢出来,裹挟了发烧的滚烫和意味不明的急促。

沈固若缓缓扇了下眼睛,手微微顿了顿问:“薄御……你哭了吗?”

他记起来对方刚才那副忍受得快哭的表情。

感知集中到颈窝,似乎有些异样的湿润感。

就听见薄御敛住了呼吸声,语调刻意平稳地说:“没哭。”

沈固若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自然地“哦”了一声:“你发烧了是不是嗓子说话很疼啊。”

“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就去倒水,你喝点水润一润再休息会好受些。”

薄御无声地搂紧他的腰,脸颊小心翼翼地在他颈窝处蹭了一小下:“嗯。”

抱着他的人身上烫得像个火炉。

渴肤症在前,沈固若也不能急于照顾薄御的发烧:“你要是靠着我觉得困,就这样闭眼睡一觉。”

薄御就是因为不够乖,没有好好休息,被制裁成了现在这副境地。

再也不敢违背怀中人的意思。

“我……困了就睡。”

可惜尾音没有藏好颤意,被沈固若近在咫尺的耳朵捕捉到,先前问题的正确答案显而易见。

在卧室一片安静中,他的声音挟着轻轻的叹息,一点一点飘进薄御的耳畔。

“薄御乖,不哭。”

第38章 是哭包攻038 “身体舒服的时候,沈……

【038】

等到薄御的渴肤症状退去, 沈固若扶着他躺回床里。

紧接着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回来。

沈固若给人喂了水,把被子盖到薄御的下巴处,抬眸往男生的面庞上落过去一眼。

薄御的呼吸清浅, 眼底盛着渴肤和发烧的疲倦。

深不见底的黑眸化着浅淡的红血丝, 眼眶周围有很明显的红肿。

身体疲惫到了极致。

可就是睁着眼睛,执着地望着自己面前的人。

沈固若默了两秒, 只好温声提醒:“薄御, 闭上眼睛。”

闻言,薄御睫毛狠狠颤了颤, 黑眸闪烁起来浸着挣扎和犹豫的意味。

但在沈固若的注视下, 过了半晌,他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手指在被子底下无声地蜷起,指尖紧扣住身下的床单,强迫自己不去睁眼。

沈固若从床边站了起来,转身走去浴室。

刚才事发突然, 他只刷了牙,还没来得及洗脸。

听见他进了浴室, 薄御靠在枕头上的脑袋朝浴室的方向微微侧过去一些。

沈固若洗好脸,拿上自己放在洗手池上的手机。

正准备出浴室,余光撇见角落里的脏衣篓, 他脚步顿住。

昨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居然忘记把脏衣服洗了。

带血的衣服还在脏衣篓里, 上面叠盖了一层薄御昨晚换下的衣服。

沈固若离开浴室顺手拎上了脏衣篓。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 准备关门的时候,床上的人终于无法再平静地躺着。

薄御猛地睁开眼睛,病态苍白的脸色闪过不安。

他翘起脑袋,叫住门口要走掉的人:“沈老师……”

沈固若顿在半掩的门旁:“嗯?”

薄御喉咙发紧地说:“能不能、不关门……”

沈固若:“有声音不会觉得吵吗?”

薄御:“……不会。”

比起吵闹, 他更接受不了被沈固若独自留在卧室。

没有声响,也没有青年的身影。

沈固若放开了门把手:“好,我不关。”

话音落下,他拎着脏衣篓径直去了阳台。

薄御就仰着脑袋,望着他消失在自己看不见的死角里,只剩下远去的拖鞋踩踏声。

直到连沈固若的脚步声也消了声。

薄御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的指令,掀开被子就想追出去。

然而下一秒——

阳台的洗衣机被人掀开盖子,发出碰撞的细微动静。

从半掩的门口不算清晰地传递进他的耳朵里。

薄御踩到地上的那只脚又默默地缩回了被子里。

身体发烧让他的五官都变得很迟钝。

必须用百分之两百的集中力,才能听清门外偶尔被青年制造出来的响动。

沈固若把脏衣篓里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倒好适量的洗衣液。

然后盖好洗衣机的盖子,摁了快洗键。

洗衣机启动起来,发出持续地嗡嗡声。

出了阳台并不会很大声,沈固若听了几耳,确定不会影响到卧室里的薄御,于是放了心。

这期间,他把客厅茶几下的药箱拿出来,翻找出里面所有的退烧药。

药箱里全是他上一次买的药。

没想到真的应了薄御那句“留着以后吃”……这么快就被用到了。

他是不是应该偷偷扔掉一部分,以防以后薄御再生病?

沈固若不是很清楚渴肤引起的发烧需要用上哪一种药。

他索性掏出手机去问专业人士。

对着一堆药盒拍给了他的医生朋友。

24小时在线的医生朋友惊恐地给他发了个问号。

然后配了句【你这是吃药,还是准备给自己下毒?】

沈固若模糊了薄御的渴肤症信息,只提了薄御发烧前后的情况和因素。

医生朋友很体贴地建议他去自己那里做个全身检查。

沈固若也很礼貌地回了不想去医院,只想吃药。

【一粒退烧药,两粒消炎药。】

【[图片][图片]】

【除了这两盒,其他赶紧去药店退了,算我求你,别瞎吃!】

沈固若乖乖回了个“好”。

然后对照着照片,从药盒里抠出规定的剂量放在茶几上,打算等会儿叮嘱薄御吃。

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可能是外卖到了,沈固若过去开门。

他和薄御起床的时间并不是早晨高峰。

卡在早餐和午餐之间的时段,外卖量不多,所以到得很准时。

沈固若拎着外卖袋子回客厅,去掉外卖袋,把买的早点摆上桌。

考虑到薄御这时候可能在睡觉,他走去卧室,从半掩的门旁悄悄往里看了眼。

床上的薄御躺得规规矩矩。

他刚才出去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沈固若仔细看了看。

男生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偶尔一颤的睫毛暴露了他没有睡着的事实。

沈固若把门推开了些,站在门口小声地唤了声:“薄御?”

从他离开卧室就没静下心来的薄御,掩饰不住地“嗯”出声。

随即意识到什么,被子底下的身体从头到脚都僵硬了起来,紧张地呼吸也沉了几分。

沈固若走进卧室里面:“睡不着吗?”

薄御外侧的手臂痉挛似的抽动了下,抓起被子把自己的耳朵藏了进去,慢半拍地又“嗯”了声。

沈固若在他床边坐下。

薄御心脏骤而加速,分不清有什么让他受不住,躲在被子里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上沈固若浅棕色的平静瞳眸,他呼吸忽地滞住。

手指钻进细痒,惊醒般再度移开视线。

沈固若觉得薄御的反应有些奇怪,脑海里淌过可能的原因:“薄御,你别紧张,我不碰你耳朵。”

结尾的六个字无端让薄御的心脏沉了沉。

他绷着手指扯掉耳边的被子,稳着自己的声线说:“我……没紧张。”

语毕,又接受不了结尾那六个字。

薄御眉头微微簇了下:“身体舒服的时候,沈老师……可以碰。”

沈固若顺着他的话问:“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除了发烧,有其他难受的感觉吗?”

“没有。”答完,薄御面色没有变化,耳朵却莫名发烫了起来。

沈固若手撑在床上。

他就喉结重重一滚,把里侧的耳朵压在了枕头上,外侧的耳朵被抛弃似的外露在空气中。

沈固若轻轻扯唇:“睡不着那起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吃了再休息好了,说不定那时候就睡得着了。”

在他们这个年纪,刚起床就算生着病,也很难快速入睡。

薄御闻言愣了愣。

沈固若松开了撑着床的手,从床边站起来。

他考虑到薄御的身体情况:“要在房间吃吗?我帮你去端进来吧。”

薄御僵着脖颈线条,眼底闪过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难以置信。

把脸慢吞吞偏向他视线中的人,挤出的低哑嗓音里浸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先吃东西?”

沈固若:“嗯。”

他以为薄御是没有胃口不想吃。

“垫过肚子才能吃药,不然胃受刺激会不舒服。”

薄御的胃里掀不起一点挛动,反而烫得快要滴血的耳朵惹得一阵心烦意乱。

他抬手用手背掌骨捻了下眉心,情绪很低地说:“不用麻烦沈老师端进来,我能自己起来。”

男生的周身气息冷了几个度,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但沈固若眨眼间,就像是他产生的错觉,那点冷意又从对方的身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薄御缓和着呼吸,直勾勾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沈老师,可以……扶我一下吗?”

沈固若:“好。”

沈固若倾身扶着他的肩膀起来。

薄御撑坐起来的时候,小幅度地偏了下脑袋。

发烫的耳朵不经意蹭过沈固若的手臂,他好似没有感觉到,脸色平静地跟着人去了餐桌前。

沈固若坐在餐桌短的那一侧,薄御坐在他身边长的那侧。

只要稍稍动一下,两个人的手臂就能挨到一起。

沈固若对于薄御的渴肤症还是很用心的。

生怕对方无意间被自己触碰引起应激。

只要薄御不问他,他就尽可能避免和对方接触。

沈固若把买给薄御的粥掀了盖子推过去:“是和你上次发烧我带来的粥是同一家。”

上次的粥薄御吃过没有什么问题,这次他只是让店家往里面多加了些配菜。

“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薄御盯着他:“我不挑。”

沈固若毫无疑问,和薄御一起吃了那么多次的饭,确实没见对方挑过什么。

反倒是他挑的比较多些。

他把餐勺递过去,薄御接过,捏着餐勺,往粥里慢慢地搅了下。

发烧的舌尖苦涩到没有任何滋味。

但再难以下咽,也舍不得放过和身边的人一起吃饭的机会。

搅动的粥面散发出热气。

混在白粥中的猪肝颗粒带着一阵内脏的腥气,掺杂着白粥的清淡。

说不上来是难闻,还是不能接受,飘进薄御的鼻息中。

他顿时脸色一白,餐勺从手里掉出,别过脸,捂着口鼻动静很大地咳嗽了起来。

正抿了自己一口粥的沈固若吓了一跳。

放下勺子就伸手过去给他顺背。

“怎么了?”

“怎么突然咳嗽了?”

“烫到了吗?”

薄御咳嗽到憋红了脸颊和脖子,犹豫着把面前的粥推远了些。

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止住咳嗽了才艰难地问道:“沈老师,这是……什么粥?”

沈固若:“是猪肝粥。”

不挑的薄御:“……”

打脸来得是这么快。

第39章 是哭包攻039 “你的内裤好像被我洗……

【039】

沈固若回答完粥的种类, 眼看着薄御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自在。

男生偏离的眼神盯向地面,盯着虚空。

就是反常得不再去看桌上的那碗猪肝粥。

沈固若歪了下脑袋,捉住薄御的目光, 猜测道:“薄御,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猪肝啊?”

薄御眼皮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下,喉咙里的“不是”几次想翻滚出舌尖。

然而实在是做不到说谎, 继续去面对桌上的那碗闻着都很困难的猪肝粥。

他闭了闭眼睛, 陷入一副自暴自弃的挫败状态,老实地“嗯”出声。

沈固若倒是没怎么在意他“不挑”的前言, 和现在不喜欢猪肝的后语矛盾这一点。

在意的是自己见薄御昨晚流了太多的血, 才会特意买了这份猪肝粥,想给人补一补身体。

没想到精准踩到了男生不能忍的食物。

沈固若神色如常地问:“是不喜欢猪肝,还是不喜欢所有的内脏?”

薄御脸上咳嗽出的淡红已经慢慢褪去,脸色再度浮现出生病的苍白。

他动了动嘴唇,哑着声承认:“……所有。”

除去内脏这一块, 他是真的对吃食一点也不挑。

吃进嘴里咀嚼划开的内脏腥气,就好比强行让他生生咽了一碗鲜血。

内脏本身难以接受, 味道更是难以言喻。

回忆那股味道,胃里止不住的翻滚,引得他脸色白了又白。

沈固若去给薄御倒了杯水回来:“喝点水压一压会好受点。”

薄御接过喝了口水, 确实好受了不少。

也因为他没有揪着自己挑不挑食的点说什么,情绪很好地被安抚得缓和了下来。

沈固若说:“你和阿豫一样, 都吃不了内脏。”

“我记住了, 下次不会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他说完,把桌上那碗猪肝粥拿远到薄御彻底闻不着味的地方。

却没瞧见身边的人听见他提起“阿豫”时,眼底蓦然敛下去的色泽。

薄御被抚平一秒的情绪在愣神间,神色变得逐渐淡了起来, 薄唇慢慢抿紧,眉心拧起。

阿豫。

陈豫。

只属于他和青年之间的对话,突然无故被插入外人的存在。

而且有着和他同样音色的名字,当着他的面,被对方亲昵的唤出口。

他不吃内脏,反而想起的是别人……

排斥。

以及烦乱。

在身体深处泛滥,涌上薄御的心头。

完全压过了青年会记住他不吃内脏的在意。

沈固若这时候有些苦恼地说:“我再给你点份其他的粥吧,就是送来前得延长吃药的时间了。”

薄御垂着眉眼,搭在腿上的手无声握成拳头,敛了半晌的烦闷情绪,才低低地回应。

“不用点了。”

“不点吃什么啊?”沈固若看了眼桌上的油条和煎蛋,“其他东西太油腻了,你吃了嗓子会不会更不舒服?”

他刚才仓促中被热烫的粥汤吻过一次的唇瓣,此时说话间已经显露出愈发深的绯红。

浅淡的湿润光泽镀在上面薄薄一层,随着张合的动作,把薄御的目光勾了过去。

男生黑眸闪烁了下,直勾勾地盯着,烦乱的心脏跳慢了半拍,嘴里的话几乎快过大脑脱口而出:“沈老师的……是什么粥?”

沈固若眨了眨眼:“玉米蔬菜的。”

薄御看着他,本能地扯动薄唇:“沈老师吃得了猪肝吗?”

沈固若“嗯”了声,隐约察觉出眼前的人似乎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了。

薄御和他的目光一触即离,然后落向那碗被拿远的猪肝粥。

病气失意的黑眸慢慢低垂下来。

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但实在没了办法才不得不这样做的情绪外泄出。

薄御颤着眼睫,声音低哑地迟迟开口:“我没有碰过那碗猪肝粥,可不可以和沈老师……换一碗?”

餐桌前静了两秒。

短短的两秒,让他变得不抱希望起来,心底沉甸甸地往下坠。

就听沈固若缓缓道:“我尝过一口了,没关系吗?”

薄御浅浅呼吸了两下,没有任何犹豫:“尝过也没关系。”

不如说,就是因为知道那碗玉米蔬菜粥是被青年碰过的,他才生出了想要过来尝一尝滋味的心思。

他不介意,沈固若就更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而且直接交换,还能省去外卖送来的时间,薄御就能更早的吃上退烧药。

沈固若主动把自己的玉米蔬菜粥推给了薄御。

紧接着重新去给人换了个餐勺。

“还很烫,你小心些,这次吹凉了再吃。”他提醒道。

薄御的神色不变,但从喉咙里滚出的“嗯”字温着声。

他捏着餐勺没有急着放进面前的粥中。

视线移到身边,看着沈固若喝了一口他的猪肝粥。

青年咽下去后脸色寻常。

在对方准备吃第二口的时候,薄御抢在那之前,忽然问道:“换做陈豫,沈老师也会给换吗?”

就是莫名其妙的,想问这么一个问题。

还压在他心底里无名的沉闷竭力想找一个突破口。

沈固若顿住喝粥的动作,浅棕色的水眸闪过疑惑,不太明白怎么和陈豫扯上了关系。

仔细一想,原来是自己先提起陈豫和薄御一样都不吃内脏。

他摇了摇头。

薄御捏紧餐勺的手指不动声色蜷紧,像是染上了愉悦的幅度:“不会……和他换吗?”

沈固若解释道:“不是,我是想说,我知道阿豫不吃内脏,所以不会给他买猪肝粥,也不会出现交换的情况。”

薄御:“……”

从塑料勺被青年换成家里的瓷勺,捏紧的力度全都反馈在他的指缝中。

瓷面明明是光滑的,却捏得他手指到指骨都被磨出了刺疼。

一直蔓延到胸腔,闷刺得他喘不上气。

手指泛出的白和他抿直的薄唇如出一辙。

薄御呼吸沉沉地补充:“平时呢,一起吃饭或者是别的,你们会……好到交换食物么?”

沈固若点点头:“会。”

偶尔买了不同的口味,想尝一尝的话,不只是陈豫,朋友之间都会很自然地交换。

薄御喉咙发紧:“陈豫吃过的也会?”

沈固若的声音轻飘飘地落进他耳朵里:“也会啊。”

薄御哑然地低头,有些埋进面前粥碗里的冲动。

默默往嘴里塞了一口滚烫的粥,然后咬紧牙关。

烫得他舌尖发麻,一路烫到胃里。

黑眸也被粥碗飘出的热气熏得酸涩难言。

沈固若就看着他吹也不吹地咽进了肚子里,惊诧道:“不烫吗?”

薄御头也不抬地又给自己塞一口粥,咽下后难受地说:“烫。”

淡冷的声线搅合着发烧的低哑,挤出的这一个字听上去好像有些委屈的可怜。

沈固若搁下了自己的餐勺。

当薄御要往自己嘴里继续塞的时候,他无法避免地接触过去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薄御浑身一僵,手里的餐勺被身边的人夺过,眼前的粥碗也被扯走。

沈固若舀了一小勺粥,吃凉后凑到他嘴边叹息地说:“知道烫怎么不知道吹凉了再吃?”

薄御抿着薄唇一动不动,大脑有些宕机,还停留在刚刚的苦闷心情中。

找不到原因就只能扯了个谎。

“没有力气吹。”

沈固若眨眨眼:“啊,张嘴。”

薄御机械地张嘴,当做小朋友一样被温柔地喂了一口吹温的粥。

温热的粥滑过干疼的喉咙,瞬间舒畅了起来,直达胃的底部。

沈固若说:“没有力气的话,我喂你。”

薄御那点毫无理由的酸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句“你也会喂陈豫吗”,在沈固若喂给他第二口的时候,跟着嘴里的粥一同咽回了肚子里。

然后再也没了机会说出口。

沈固若喂了薄御几口,就被要过了碗勺,对方表示自己有力气吃饭,让他自己先吃。

沈固若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薄御还在慢吞吞吃着。

他听见洗衣机停下来的声音:“薄御,我去晾下衣服。”

薄御抬头先确认:“吃饱了吗?”

沈固若起身点点头:“嗯,饱了。”

薄御的目光跟随他的身影追到阳台,自己碗里的粥也没了再吃的心思。

阳台上,沈固若打开洗衣机的盖子,把里面洗好的衣服一股脑儿抱了出来。

放进晾衣篓的时候,其中有一件太小,从他手底下掉了出来。

他没有注意到。

薄御看见了,眼睁睁望着那一片单薄的布料掉落,重新消失在洗衣机深处。

瞳孔猛地一缩。

腿下的椅子“呲”地一声,跟着他弹起身的动作往后移开。

薄御难得失去了往日的从容,脚步匆匆地闯入阳台,后背直接慌乱地挡住洗衣机。

沈固若看着突然出现的身影愣了下:“薄御?你怎么过来了啊?”

薄御耳后根烫出红晕,面上镇定地说:“沈老师……把我衣服也都洗了吗?”

沈固若:“嗯。”

薄御清了清嗓子:“我的衣服我自己晾吧。”

沈固若看了眼身旁衣服不多的晾衣篓:“你在生病,还是我来帮忙晾吧。”

薄御更该在自己照顾青年这件事上争一争的,但这会儿他被分散了注意力。

“那麻烦沈老师……帮我晾一下。”

沈固若就转身晾起了衣服。

薄御心脏重重羞耻地一跳,仰着上半身,把手探进身后洗衣机的深处。

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把里面的布料毁尸灭迹。

这时候,沈固若带着疑问的嗓音,从他前方轻轻地响起。

“薄御,你的内裤好像被我洗不见了。”

薄御:“……”

第40章 是哭包攻040 “好兄弟一起睡觉为什……

【040】

薄御失语半天, 才磕绊地说:“不见……就不见了吧。”

他后肘支上身后的洗衣机,后腰抵得僵硬,把那只放在洗衣机里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 藏在背后。

然后把那片微湿的布料卷进掌心。

但团起的布料过于厚实, 根本做不到毁尸灭迹,略显尴尬地挤压在他指缝间。

沈固若蹲在地上, 往晾衣篓里翻找了两遍也没见薄御的内裤。

“会不会落在洗衣机里了?”他想到这个可能, 于是扭头望过去,“薄御, 你帮我看看它在不在。”

薄御:“……”

手里的潮湿被他紧捏。

顶着青年干净澄澈的水眸, 像是透过他本身,戳穿了个洞似的,就落在他手心的布料中。

甩干过的布料又有了挤出水的预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忽然在意起这点没必要的小事。

放在平时,两间公寓的阳台靠在一起,抬眼就是他们晾放的衣服, 会看见再正常不过。

薄御绷着脸,往洗衣机里瞥了眼:“不在。”

沈固若站起了身, 薄御余光瞥见他正欲往洗衣机里探头瞧一眼的动作,眼皮狠狠一跳。

“沈老师。”忽地慌张出声。

沈固若顿住:“嗯?”

薄御感到一阵发烧的头晕目眩,扶额生硬地转转移话题:“我好像听见了门铃声。”

沈固若愣了愣, 脑袋移向阳台门:“是吗?”

他听了一耳,根本没有听见门铃声。

薄御没敢泄露半分不对劲的情绪:“嗯, 衣服换我来晾, 沈老师可不可以……去看一眼?”

沈固若点点头,不过没忘记薄御是个病人:“衣服放着等我回来晾就好。”

他越过阳台门,去了玄关。

他一走,薄御僵硬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然后快速把手里的布料晾在了阳台角落里, 还是不会被客厅和隔壁公寓看见的死角。

他抓起晾衣篓里的其他衣服和裤子。

挂在外边,彻底将那条令他忐忑的布料藏了个严严实实。

甚至有一瞬生出了日后得找其他地方晾晒的想法。

不过这点想法在薄御脑海里一闪而过,就被沈固若消失的身影盖了过去。

他晾晒的时间足够对方阳台和玄关来回走一趟。

然而被他扯谎支走的人没有回来。

薄御薄唇抿紧,心慌地撩开挡在眼前的挂衣架,直接追了出去。

“吧嗒。”

是玄关传来的开门声。

闻声,薄御身形停在客厅。

看着门口打开门的沈固若,和出现在家门外的方正阳,表情微妙地变了变。

原本是为了转移青年的注意力,没成想门外真的有人。

担心了一晚上没睡好的方正阳,手里拎着慰问的水果和补品等一系列东西。

他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摁门铃的姿势。

结果没摁下去前,这门自己就开了。

和门内的沈固若四目相对上,他惊讶起来:“沈哥?你这么早就来看老御了!?”

沈固若错身让方正阳进门,解释道:“没有这么早,是我昨晚就在。”

“什么意思?”方正阳进门眨了眨眼。

他的目光投来客厅的时候,薄御连忙抬手遮下眼角,然后冷下脸色去了餐厅桌前收拾垃圾。

方正阳只好边换拖鞋,边问身旁等他的青年:“沈哥昨晚就在,是留宿在老御这了?”

沈固若“嗯”了声,跟着他一起去到客厅:“为了方便照顾薄御。”

方正阳差点感动到流涕。

要不是他手里还没来不及放下慰问品,不然就得握住青年的双手好好地夸谢个五分钟。

他把东西全放上茶几,翻找着带给沈固若的甜食:“沈哥,你们刚吃完早饭是么,要不要再来个饭后甜品?”

早在进来的时候就瞥见了他们餐桌上的餐盒。

“刚出炉的,味道新鲜着呢。”

沈固若去阳台看了眼晾衣篓,发现衣服全部被薄御晾好了。

走回到客厅,听见方正阳的话,他摇摇头:“我吃饱了,暂时吃不下。”

方正阳摆手:“那行,等你想吃了再吃。”

之前放在茶几上给薄御准备的药片,被沈固若拿在了手里。

以防茶几上东西太多,把药片给弄不见了。

倒是给方正阳提了个醒。

他人往沙发上一坐,觑了觑那道从刚才就一直背对着他和青年忙碌的身影:“老御,今天身体怎么样?”

薄御愣是没有一个回头的动作,压淡了声线说:“好的很。”

方正阳上下打量着他的背影,除了两条手臂缠着绷带,感觉是挺好的模样。

能吃能动,声音也挺正常。

就差让他表演个活蹦乱跳来证明一下。

看到昨晚的那摊血,方正阳是真的差点撅过去,幸好一晚过去,无事发生。

他见人不错,也有了心思开玩笑:“是不是跟我炫耀沈哥把你照顾得很好呢!”

薄御:“……”

被照顾的薄御身边多了道身影。

沈固若端着倒好的温水和药片,对他轻声说:“薄御,该吃药了。”

薄御接过药和水,温声回应:“嗯。”

两个人说话声音低,又朝着餐桌背对着客厅,方正阳完全没听清和看清他们在干什么。

于是,佯装出吃味,捂住心脏。

他夸张地嗷出声:“干嘛呢干嘛呢,背着我偷偷说悄悄话吗?”

沈固若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方正阳冲人嘿嘿一笑。

随即变脸跟翻书一样,脸色是对着他那位好兄弟的,话也是对着对方的。

“老御,我实话跟你说,我嫉妒。”

薄御掰了药片,就着水咽下去,杯子往餐桌上“咔哒”一搁,眉心跳了跳:“大早上少发疯。”

方正阳嘀嘀咕咕:“明明我和你一起认识的沈哥,怎么沈哥跟你反倒更亲了?”

“居然还有和沈哥同床共枕这么好的机会!”

“好兄弟一起睡觉为什么不叫我?!”

薄御:“……”

方正阳说嫉妒是假的,说羡慕倒是有点真。

认识薄御这么久以来,因为对方有渴肤症,他还没和好兄弟同床共枕彻夜长谈过。

反倒是后来的沈固若先有了这个机会。

要是可以,他们算上他,他昨晚指定分分钟冲回来。

方正阳看着自家好兄弟一言不发背对着自己,纳闷地说:“老御,我跟你说话呢。”

“你转过来,是不是不敢跟我对视,心虚了对不对!”

薄御指腹撵了下眉心,沉着声无语地挤出声音:“我睡的地上。”

只有沈固若以为方正阳的话是认真的。

沈固若:“我们没有排挤你,大家都是朋友。”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睡。”

闻言,薄御险些把手边的水杯拨下餐桌,一副复杂的表情看向自己身旁的人。

方正阳也被噎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虽然心知肚明青年说话直白,没有深层含义。

可乍一听,对于心思龌龊的人来说,真的相当炸裂。

心思还算板正的方正阳乐呵了下,接话道:“行啊,下次有机会,咱仨必须一起睡!”

薄御实在没忍住,扭了下头,脸色难看地说:“大早上没睡醒就滚回去重睡。”

方正阳总算等到他回头看自己了。

但还没来得及打哈哈,就瞥到一抹肿红。

方正阳惊道:“不是,老御,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昨晚流血烧眼睛给烧肿了?”

一瞬忘记了遮掩这件事的薄御:“……”

沈固若往前侧站了一步,吸引了方正阳的注意力:“是我睡相不好,吵到薄御没睡好觉。”

方正阳:“原来是这样。”

被青年维护的薄御心底软塌了一块,微微低头凑到身前人的侧脸边:“没有不好。”

沈固若偏头看过去。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惹得薄御呼吸乱了两分。

他下意识往后挪了半步,拎起桌上的垃圾丢去门外的垃圾桶前,冷冷地扫了眼方正阳。

“我一向睡眠质量不行,你不是知道?”

方正阳在这点上没争:“知道知道,反正怪谁都不能怪咱们沈哥。”

他指着薄御去门口的背影,对沈固若笑着大声问:“沈哥,是不是老御让你留下的?”

沈固若:“嗯。”

方正阳愣住,本以为会得到相反的答案。

毕竟那是他熟悉的好兄弟,再痛苦也狠到不会对任何人示弱。

问题问出口前他还打算开玩笑都推到薄御身上。

结果出乎意料。

方正阳没心没肺地一拍手心:“那就都是老御的错,没跑了!”

门口回来的薄御:“……”

虽然觉得方正阳聒噪,但说的话他没有反驳。

走到正在擦餐桌的沈固若身边,他顺着方正阳的话在对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认下错。

“嗯,我的错。”

沈固若眨了眨眼,有种被身旁的男生哄了一小下的感觉。

他的视线被对方眼底的疲惫勾去:“我给你量体温,量完就回房间去休息吧。”

薄御很听话:“好。”

沈固若去茶几下的药箱找体温计的时候,方正阳后知后觉:“老御,你又发烧了!?”

“嗯。”

薄御后腰倚着餐桌边,眼睛肿的事情被发现了,也就没再遮掩。

他大大方方地直勾勾望着找体温计的那道身影。

淡色的眼底裹挟了一层薄薄的温色。

方正阳无奈:“你这老毛病真的是折腾人,这才过了多久又起伏了。”

薄御习惯地回了嘴:“死不了。”

方正阳直接一个气笑。

找到体温计的沈固若走近薄御,有些严肃地说:“不要随便说‘死’,不吉利。”

薄御嗓音缓和下来,听话改口:“嗯,不随便说。”

方正阳:“?”

沈固若给薄御额头量了下-体温。

38.6度,过于高了。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担忧地说:“等你睡一觉,药效起作用了,我再帮你量一次。”

薄御垂着眉眼落在他的眉心上:“好。”

沈固若和他对视一眼:“去房间睡觉吧。”

薄御没有动身。

而是瞥了眼沙发上的方正阳,示意他随意。

然后稍稍耷拉下眼睛。

他哑着声小声地问:“沈老师可以陪我一起回房间吗?”

沈固若点点头。

两个人去了卧室,丢下一脸懵逼的方正阳,欲言又止地坐在沙发上。

进了卧室,薄御苍白的脸色不再掩饰疲态。

他坐进床里,躺下的时候抬眸望着过来给他盖被子的沈固若。

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作用起得很快。

还是胃里被塞满了东西和液体。

又或者是身前的人动作太过轻柔。

导致他明显感觉到了困倦。

身体沉重地驱使他好像一闭眼就能睡昏过去。

卧室里在他们起床之后一直没有拉开窗帘。

陷在昏暗中,只有门口的一点亮光。

当沈固若替人盖好被子直起身时,紧绷在浑身细胞中的不安,促使薄御用手指勾住了对方的衣摆。

沈固若垂眸:“怎么了?”

薄御怕极了自己一闭眼,等到再睁眼,眼前的人就会不在了。

他抿唇一言不发,闪烁着黑眸。

沈固若却似乎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我就在外面和方正阳一起,也不会关门,你醒来就能看见我们。”

薄御忽略了“们”这个字:“我醒来……还能看见沈老师?”

沈固若:“嗯。”

简短的话音落下,薄御勾着他衣摆的手指松开了又紧绷。

最后熬不过身体的疲惫,慢慢放了下手。

等到薄御闭了眼,沈固若默默退出卧室。

抬眸就对上方正阳那双瞪圆的眼睛。

“老御睡了?”

沈固若点点头,做了个让他放轻声音的动作。

然后一同坐在了沙发上。

方正阳仰头靠着沙发背上一阵感叹:“沈哥还是你厉害,让老御这么听你话。”

“以前我让他休息,要么是吃药,跟仇人见面似的,没几个来回根本劝不动。”

沈固若没见过薄御以前什么模样:“他今天很乖。”

方正阳笑了,一副老父亲的欣慰语气:“还是第一次听人用‘乖’形容老御的。”

沈固若:“你别担心,他的状态比昨晚好了很多。”

“看出来了。”方正阳放着一百颗心地说,“多亏了有沈哥你。”

“沈哥辛苦了,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

沈固若看了他一眼:“你已经谢过很多了。”

“而且我们是朋友,你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方正阳无比庆幸自己和薄御交了沈固若这个朋友。

但终归是他坏心思在前,把人骗到了薄御身边为了治疗渴肤症,才促成了他们这段友谊。

不像他和薄御过命到什么都无所谓的交情。

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青年越不在意,他越愧疚,就恨不得多靠行动感谢回去。

方正阳面上嘿嘿乐着,压根没把沈固若的话听进去:“好好好,我不跟沈哥客气。”

沈固若又说:“你也不用怕我把薄御抢走,你们还会是最好的关系。”

方正阳这会儿是真的被逗笑了:“沈哥你别往心里去,我刚就跟你们开玩笑的。”

他抓了抓头发,仰天长叹道:“我其实巴不得老御能多几个朋友互相照应。”

沈固若看着他。

方正阳有什么说什么:“我不是觉得他麻烦的意思,肯定会跟他好一辈子。”

沈固若相信地“嗯”了声。

方正阳牵强地扯了下嘴角:“就是……沈哥,你不觉老御看上去挺孤单的吗?”

沈固若闻言,沉默地想起他见过薄御所有的模样。

因为渴肤症在前,对方刻意躲避人群。

但更像是被世界抛弃在角落一样。

清冷的身影偶尔被落寞笼罩。

而昨晚哭起来,就好像淋湿的小狗一样,可怜得让人完全没法放任不管……-

方正阳在薄御家里点了个午餐外卖吃。

沈固若早饭吃的时间晚,后来又吃了点方正阳买的蛋糕。

他肚子不饿,于是没有一起吃午餐。

他中途去看了薄御一会儿。

见人睡得熟,就没喊人起来吃午餐。

他把方正阳准备给薄御的那份放在冰箱里。

等人醒了拿微波炉热一热就能吃。

方正阳今天空闲,一直陪着沈固若待在薄御这里打发时间。

沈固若有工作在身。

他习惯了配音的时间放在晚上,那时候比白天更有状态。

白天的时间他就用来分析台本,或者完成其他零散的工作。

方正阳偶尔会和他交流两句。

不过担心会打扰到人,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里。

期间跑了几次薄御的卧室,去查看对方的身体情况。

沈固若翻阅台本的时候,想起一件事。

他觉得有必要和方正阳说一声:“方正阳。”

正在偷翻他其他台本的方正阳做投降状:“哎?”

沈固若:“我和薄御打算以后改保守治疗了。”

方正阳愣了愣,随即大喜,差点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

沈固若表示他动静太大了。

方正阳赶紧捂嘴,朝卧室的方向扫了眼,再度开口:“那我找时间跟老御的主治医生说说这个事。”

沈固若:“好。”

方正阳感叹:“总算是改保守治疗了,再来几次案发现场一样的画面,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吓晕过去了。”

“我都怕老御再坚持用抗敏治疗,到时候血流干了就只能流眼泪了。”

沈固若:“……”

方正阳翻着他的台本,有点憋久了话就多起来了:“也不对,流血流干了都未必能看见老御掉一滴眼泪。”

沈固若好奇起来:“为什么?”

方正阳直言:“他就一狠人,流血比让他流眼泪简单。”

沈固若对薄御哭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人不会天生不哭不闹。

一定是发生过什么,才会有所改变。

这让他想起了薄御渴肤症应激时,眼睛里莫名挤满的恐惧。

还有小许的话。

渴肤症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沈固若放下手里的工作,问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是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方正阳不休止的嘴角僵了下,模糊地一嘴带过:“算是发生过一些事。”

他怕青年追问,表现地很忙一样,找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

忽地找到话题转移。

方正阳:“沈哥,下午晚点要开会,你应该没忘吧。”

沈固若眼神茫然地“啊”了下:“我完全忘了。”

方正阳安抚他:“现在记起来还来得及。”

沈固若意识到眼前的人在转移话题,没有再过多深究薄御的过往。

他看了眼手机,就快到开会的时间。

但第一时间关心的是卧室里的人。

沈固若:“我答应了薄御留下来照顾他。”

方正阳拍着胸脯说:“我替你看着他,而且平时他发烧也能自己照顾自己。”

“不能沈哥照顾了他一次,等你回来的时间他都熬不过吧。”

“沈哥你就放心去开会吧。”

会议关系的不只是沈固若一个人,后续出了差错牵连的会是整个项目。

沈固若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不过他又答应了薄御,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走掉。

他去隔壁自己家拿了换的衣裤回来。

换好衣服,把薄御昨晚借给他的睡衣裤放在了沙发上,打算回来后洗掉。

离开前,沈固若在薄御的手机上留了他去开会的消息。

这样薄御醒来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他不是故意走掉的。

顺便还交代了方正阳。

让对方有什么事也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方正阳表示一定通知到位。

还感动了下又多了一位这么关心在乎自家好兄弟的朋友。

沈固若在方正阳的目送下,一个人去了公司。

傍晚五点三十七分。

薄御一觉睡了一整个下午,睁眼醒来的时候身上被汗水浸湿。

身体皮肤带着微微的凉意。

明显是退烧药起的效果。

他抬手盖到额头,除了身体酸软得无力,身上的烧退得差不多了。

卧室里彻底昏沉。

门口半掩照进来的光束落在床尾。

以往这种时候醒来,他像是被抛弃在黑暗中,吞噬到身体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昏睡前,有人向他保证过不会丢下他走掉的话语,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

就在门外,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薄御忍受着黑暗吞噬的无措,本能地从床上坐起身,脚下没有顾及穿上拖鞋。

他赤着脚,忽视自己身上因退烧后,忽然离开被窝暖意产生的冷。

径直地走向卧室门口,一瞬拉开门,找寻那道能够让他寻求到安心的身影。

客厅的灯光敞亮,四周寂然无声。

然而……空无一人。

“沈……老师?”

薄御身形微晃,沙哑的声线带着颤意的尾音止不住地抖溢出。

“……”

他隐没在卧室身后的黑暗中,脚底渗透进地板的凉寒。

在落地无声,没有得到青年回应的瞬间。

冷意发了疯似的,开始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蔓延而开。

汇聚成恐惧和慌乱。

全部占据了他失去焦距的黑眸里,染成了肉眼可见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