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这么一块小蛋糕,香甜,好看,靠近它的空气都被染上充满蜜意的桃香。
傅眠坐在桌子前看它好久好久,本该在两年前的仲夏夜里就将它一口吞进胃里。
可小蛋糕不想被他吃掉, 小蛋糕说他是最好的朋友。
于是傅眠忍住了,两年,七百多个日夜,他在分分秒秒里抵抗着蚀骨的饥饿,饿到内脏开始相互吞噬,他也只是闻一闻小蛋糕的味道。
欲壑难填, 但只需要一缕桃香他就可以忽视一切。
但现在,傅眠看着面前笑容明媚的女孩,血液尖啸着直冲大脑,心脏膨胀到要爆炸。
怎么办?他的小蛋糕被人咬掉一口。
“ Emma,好久不见,还是这么热情啊。”沉熠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一惊,看到人后反而笑起来。
“哦对了,这是我的朋友,我跟你提过的,傅眠。”他用德语向女孩介绍,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脸,他将胳膊搭在傅眠肩膀上,动作熟稔又亲密。
Emma闻言看向旁边的青年, 眼神了然中又带点好奇。
她是沉熠某门专业课的搭档, 是沉熠在德国少见的朋友,为人开朗又直率,在学业上给予这个俊朗的中国男孩很多帮助。
随着女孩的视线扫过去,沉熠也好奇地观察着,想知道龙傲天的魅力在国外是否依旧无敌。
只是还没看出苗头,他就觉得不对,胳膊压着的肩膀僵硬,寒冬腊月里一股燥劲从身侧传过来。
他转头,发现傅眠站在原地,神色还算平静,就是眼神有点怪,本就黑沉的眼眸此刻好像吞噬光线一样,没有光泽可以跃出这迅猛的漩涡。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他下颔线绷得很紧,远远看上去攻击性极强。
沉熠有点奇怪的抬手捏了捏对方后颈,低下头靠近耳边问他:
“怎么了?这时候发呆,人家等着跟你打招呼呢。”
柔软的围巾蹭到傅眠的脸庞带来轻痒,后颈传来的力度将他拉出暴戾阴鸷的幻想,他回神,睫毛下垂遮住眼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好饿。”好想把你一口吞进胃里,好想把你藏起来,沉熠。
不只是他一个人发现这块小蛋糕很好吃,这颗星星很耀眼了。
他微微抬眸,对面女孩看向沉熠的眼神他太熟悉。
高中合影里,双人合照里,每一张有沉熠存在的照片里,他看向沉熠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他的宝物被其他人发现了。
正在打量傅眠的Emma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低语眨了眨眼,敏锐地感到一丝怪异。
她家里也有两个哥哥,可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表现得这么亲密。
身处在一个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她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于是笑眯眯地打招呼,略带技巧性的试探:
“很高兴认识你,之前经常听到Yi提起你,今天见面果然和他描述的一样。”
傅眠的德语水平还停留在“你好”“再见”,这一长串的叽里呱啦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鸟语。
夹杂着强烈的的酸意,这种听不懂对方说话的感觉让他倍感屈辱,好像莫名其妙就矮了一头。
好胜心作祟,他暗自咬牙,发誓这次回去不管有多忙,他一定要把德语学会,不说的能绕口令决不罢休。
但是现在…
傅眠轻呼一口气,维持自己正常的表情,扭头微笑着去问沉熠:
“她说的什么?”
本来就离得近,这下一扭头就直接撞在对方脸上,薄唇擦过沉熠的侧脸,好巧不巧,完全覆盖在Emma吻在青年脸颊的位置。
女孩瞪大了眼睛。
“嗐,她说很高兴认识你,以前听我说过你。”
沉熠伸手揉了揉傅眠的脑袋,对这人堪称暧昧的举动习以为常,甚至还在发觉从他脸侧滑过的唇有些凉后,把围巾摘下来塞给傅眠。
“是嘛?”傅眠罕见的没有拒绝,他抓紧手里尚带着温度的围巾反问。
不管这姑娘之前想表达什么意思,经沉熠的嘴一翻译就剩一个意思——
沉熠在德国还想着他。
“是啊。”有人爽快承认,
“我经常和德国认识的朋友提起你的,有时间把他们都介绍给你认识。”
脸上公式化的笑突然真了点,几乎是贴着沉熠的耳朵,傅眠说:
“你告诉人家,我也很高兴见到她,请她有空来中国玩,我们俩好好招待她。”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声里含了笑,
“到时候我们带她去霖木吃饭。”
“哇塞,那你点单好了。”沉熠也笑起来。
霖木是高中时他和傅眠逃课去吃过的餐厅,菜单名字追求古风到离谱,别说读出来,看都看不懂。
“好啊,以前都是我点的嘛。”傅眠挑眉轻松应下。
于是沉熠将这人的话转告给女孩。
Emma听是听懂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沉熠提到要请她在中国吃饭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
她瞟了一眼旁边的傅眠,青年注意到她的视线冲她笑了笑,面容温润,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在女孩的注视下,他搭在沈熠脖子上的手勾了勾,一枚紧贴胸膛的黑曜石吊坠就被拽出来,轻巧的悬在毛衣上,凛冽寒风中它闪闪发光。
而让她心动的男孩只是扭过头冲这人笑了笑,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用比德语熟练一百倍的母语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语气与他和青年相处时的动作一样,熟稔,亲昵,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态让第三个人无法插足。
银链的光芒在Emma眼中一闪而过,她一下子明白了——
沉熠开心的不是要请她吃饭这件事,而是吃饭包含的有趣往事,是他和这个青年的过去。
那些她不知道,未参与的过去。
*
“我知道你们那里对待多元文化的态度…但我会永远支持你们的…”
“不是。”沉熠轻轻放下筷子,将女孩最后说的话又翻译一遍,一脸不解,
“她说这话什么意思啊?还有,她为什么哭啊?”
傅眠埋头夹菜,不到一天时间内,他乘飞机来到大洋彼岸,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撞飞跑车,对一个德国女孩进行语言艺术,哪怕是龙傲天此时也感到饥肠辘辘。
“可能是你德语学的不到位吧…”他咽下嘴里的菜,并不抬头地忽悠,
“应该就是支持你让你加油学习的意思,人家不是说了祝你幸福吗?”
“她说的祝我们俩幸福,要说也没错,可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难道我德语学的就这么差劲?”
沉熠不可置信地瘫在椅子上,倍感心碎,甚至忍不住找《商业至尊》求证。
“唉小商,”趁傅眠不注意,他伸手把飞在空中的书精薅过来放在腿上,抚摸它柔软翅膀,殷勤问道,
“你刚刚听懂了没啊?她说的是不是我翻译的这个意思?”
好歹在一块儿相处了两三年,按哪儿能让黑皮书舒服沉熠门清,至尊大人被他伺候的直哼唧,飘飘然中开始输出自己的“唯傲天论”:
“龙傲天说的肯定是对的,你相信龙傲天就行了。我身上的无数次商业案例都能证明,他就算盲选都能选对,猜个德语小意思啦。”
沉熠心说你拉倒吧,要是按你说的这样,那世界还要科学干什么?
直接傅眠说干嘛就干嘛算了,他说地球是方的,地球就是方的呗。
想着他觉得自己也真够弱.智的,问谁不行去问这小东西,手一甩就把书推出去:
“去去去,按摩时间结束了。”
《商业至尊》就知道会这样,沉熠这小坏蛋每次都是用完就扔。
它哼的一声拍拍翅膀飞到傅眠肩头,侧侧身蹭到龙傲天的碎发,娇羞得翅膀尖都红了。
沉熠:……谁说没有感情线?这不是在这儿吗?
#龙傲天和爱而不得的小舔书#
他正忧愁着自己都学了两年的外语还这么差劲连日常对话都听不懂,就听见傅眠不经意的询问:
“对了,人姑娘走之前就只跟你说这个?那德语挺繁琐的,说这么长时间。”
“不是,”沉熠回神,重新拿起筷子,被打击得有点犹豫,“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Emma说她要去美国做交换生了,今天特地来跟我告别的。”
说着说着他更萎靡了,本来上课就听不太懂,这下朋友又走了一个,这学期期末能不能及格都是一个问题。
傅眠听到这话眉眼一挑无端显出些愉悦,但抬眼看见沉熠那颓样心又沉下去,紧了紧手里的筷子,他问:
“她走了你就这么不高兴?”
“啊?是啊。”沉熠无精打采的往嘴里扒拉一口米,没注意傅眠阴下去的脸色,
“我感觉我要在德国读一辈子了。”
他幽幽叹口气:
“这个专业课很难的,去年要不是小组作业Emma给我恶补,我去年就挂科了。”
当然沉熠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学习不行但经济上没亏待过任何一个跟他组成学习小组的同学。
这次Emma这次能拿到交换生的名额除了自己的努力,说不清背后有没有沉熠跟徐雅云提过一嘴的功劳。
“虽然其他人也很乐意跟我讲啦,”
其他人?还有其他人?傅眠正在挑鱼刺的手一抖。
“但是她讲得最清楚啊,这下又要找人重新相处磨合了。”沉熠愁眉苦脸地喝了口茶。
哐当。
随着一声瓷盘碰撞在桌子上的声响,沉熠面前多了一小碗被剃干净刺的鱼肉。
他抬头,对面傅眠放下公筷,笑的温柔,说话却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那门专业课叫什么名字?回去给我找出来你的课本。”
“我教你。”
第32章
“我真傻,真的” 《商业至尊》失魂落魄地扑闪着翅膀喃喃自语,“在德国的时候我就该发现不对。”
“谁家老大对待小弟是这样的,定点飞过来看你就算了, 还为了教你去自学大学专业课”
“咳, ”沉熠打断他, 挑眉纠正,“不是小弟,是朋友。”
“朋友?”有书冷笑一声,昨晚龙傲天告白已让它彻底疯狂, 以前有多舔现在就有多恨, 冷声地抖出来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朋友哥们可不会在你晚上睡着的时候偷亲你。”
*
吃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街头人群稀少。
这个月份的德国还是挺冷的,傅眠把围巾重新挂回沈熠的脖子上,针脚细腻的布料沾染上他的体温,带着餐厅内的浅淡熏香一圈一圈系在青年的脖颈。
沉熠站在原地微低头配合着傅眠的动作,直到围巾快要包裹住眼睛他才开口,说话时哈出的水汽飘在围巾上并不舒服:
“这样系不好看。”声音隔着厚实的面料透出来闷声闷气的。
“暖和。”傅眠无视他的抗议,甚至将围巾打了个结。
沉熠闻言上下打量了说话的某人,快零下的温度里只穿了一件秋季大衣,给他系围巾的手都是凉的, 偶尔碰到脸颊让人忍不住瑟缩。
什么双标现场?
于是他慢吞吞地开口:
“你的手也很凉啊。”还好意思说我。
傅眠一顿, 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擦到对方的脸让人不舒服了, 想了想, 在沈熠的注视下把右手伸进衣服内侧。
血液滚烫,隔着一层皮肉遇上沁凉如玉的手,神经系统迅速向大脑发出要求躲避的信号,他却面不改色,直到右手被熨热才拿出来抚了抚沉熠的脸,接着用这只单手去给他系围巾:
“不凉了。”
沉熠简直要被他的举动搞笑了,啧的一声握住傅眠左手,三下两除二地把这人好不容易围上的围巾摘下来,潦草地围了几圈套在对方身上。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愈发衬得傅眠的左手凉的像块冰,握了两秒沉熠觉得不行,干脆拽着他的手一块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走了。”
傅眠被他拉得踉跄,开口想说话但嘴唇一动就碰到围巾上残留的湿润水汽,甜味随着这微薄的湿意沁入口腔。
他眨眨眼几乎是瞬间明白这是什么,接着就像突然哑巴一样闭上嘴,任由沈熠拉着他往前走。
被握着的左手微蜷,在那狭小口袋的方寸之地与另一个人相扣。
就是不知道是谁的舌尖忍不住微微探出来,去描摹那微淡的甜。
快走两步,两人来到汽车旁边,沉熠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又扫了一眼衣着单薄的傅眠,提议:
“好冷,还是回家看电影吧,”
“我上周在一家影音店淘到好多老碟片,没有名字的那种,还没看都是什么片呢。回去当盲盒看了吧?”
说起这个他表情变得兴致勃勃,看起来还是受到了徐雅云的影响。
“可以。”傅眠毫无异议,整张脸都快缩进围巾里。
沉熠不由得看他好几眼,心说这么冷啊,让你穿这么少。
懒得把手伸出来,他直接隔着口袋按响车钥匙——
“滴滴”
随着电子门锁发出解锁成功的提示音,两个人踏进公寓里。
抖抖身上的凉气,沉熠来不及摘外套,换了拖鞋就把暖气打开。
然后蹿到厨房,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非常清晰:
“你喝热可可还是拿铁?”
口味和他母亲也很像。
傅眠听到拿铁这个名词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神飘忽一瞬,回他:
“我喝白水。”
“啊?别啊,这样的天窝在家里看电影就得喝点有味道的嘛。”沉熠从厨房探出头来,他没脱外套,现在暖气烘得他双颊泛红,眼睛愈发明亮。
傅眠凝望他两秒,平静移开视线,把大衣挂在衣架上:
“那就可可吧。”
“好,那你先去把书房把投影仪和DVD打开,我调好就过去。”
“嗯。”傅眠应了一声,犹豫片刻还是把围巾摘下来搭在衣架上,抬脚走向书房。
黑皮书晃晃悠悠跟在他身后完全不去管在厨房忙活的沉熠,自从傅眠来了之后它就彻底背叛组织,只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立在龙傲天的肩头。
它飞在空中看傅眠走到书房门口,屹立在身前的枣红色木门只显得这人更加身形挺拔,腰背笔直。
他抬手拧动铜黄色的门把。
“咔哒”
物体碰撞发出轻响,沉熠把两杯热可可放在矮桌上,盘腿坐在地毯上扒拉出一纸箱的碟片。
“反正也没名字,你随便选一个吧。”他将纸箱推给同样席地而坐的傅眠。
书房内窗帘早已被拉上,投影仪透出一束白光,光影扩到沉熠的脸上,面容被划分明暗拼接在一起,一闪而过的虎牙成为唯一的洁白。
昏暗中,他的眼睛闪耀着纯真且鲜活的魅力。
有人匆匆移开眼,要命,一旦沉熠这样看着他,他就想钻进这双眼睛溺毙在这墨色池水里。
喉结滚动牙又开始痒,傅眠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甜腻的液体滑进食道,热流压住躁动,他随手挑了一张碟片,含糊道:
“这张吧。”
正反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标记,光碟表面在白光反射下折出五色的光。
沉熠拿起来打量两眼,也看不出任何信息:
“行啊,要是挑到小语种片了就换吧,反正也听不懂。”
傅眠嗯了一声随他。
把碟片放进DVD读取,连接的投影仪光束颜色悄然变换,画面被投到幕布上。
说不上运气好还是不好,这张碟是法语片。
“嗯我能听懂一点。”沉熠皱眉看了半天,实话实说。
沉熠的祖母常年居住在法国,虽然没有系统学过但多少年耳濡目染他还是掌握了一点日常用语。
不过他扭头看了眼明显的一头雾水的傅眠:
“要不还是切了吧?”
“你想看吗?”傅眠倒是无所谓,看什么都行,他的心思又不在这上面。
和沈熠待在一起消磨一整个下午,这件事本身就够让他满足。
“还行,它画面拍的挺有感觉的。”
“那就看吧,不行你翻译给我听好了,”傅眠扫了一眼电影,“反正对话好像也不多。”
“法国片都这样,画面大于剧情。那就看这个吧,我给你翻译。”沉熠耸肩。
不过他也没翻译几句话,这电影的前三十分钟几乎就是男主角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片子,拍摄手法非常粗糙,镜头晃动得简直让人头晕。
起床,搭乘交通工具去上班,在工位上被老板批评,下班。
简直就像记录流水账一样,沉熠看得打哈欠就想说要不换一个吧,拍得画面再好看也不能跟演默片一样啊。
话还没说出口,幕布上的场景突然发生变化——
随着两声敲门声,男主人去开了门,门口是一个英俊的法国男人,两人开始对话。
“他们在说什么?”傅眠问他。
“打招呼,然后好像是这个男的问主角买不买东西。”沉熠轻抚着《商业至尊》的翅膀,这小东西今天一天都很兴奋,现在终于熬不住趴在沈熠腿上睡着了。
“买的什么东西?”傅眠接着问。
“额”沉熠眯着眼看了字幕半天,不知道为什么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
“买的”他吞吞吐吐。
“?”傅眠奇怪的看着他。
还没等他继续追问买的什么,耳边就听见一声浓重的男性喘.息。
他扭头,发现电影里刚刚还站在门口对话的两个男人不知何时转移到卧室,纠缠热吻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以秒计算的消失着。
买的春。
这下不用青年说,傅眠也懂了。
幕布上只剩下白花花的一片,他有些尴尬的扭过头,侧眼却发现旁边人的耳廓已经红了一大片,像是傍晚时分天边的绯云。
沉熠脸红了。
那些尴尬的窘迫的情绪一下子被压下去,傅眠盯着那片绯红看了许久,直到对方像是受不住想要换碟片,他才开口,语气平淡:
“正常,法国嘛,浪漫国度。”
沉熠把嘴里想要换碟的话咽下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附和:
“是啊,正常。”
看他这样傅眠眸里闪过一丝笑意,扫了眼屏幕上缠绵的两个男人,沉默片刻试探开口:
“现在看这些会觉得不舒服吗?”临了又慌忙补充,“就是怕高中那个事给你留下阴影”
“额,还行,没什么感觉。”沉熠一愣,老实回答,只觉得现在有些魔幻,这是什么事啊?
面前放着限制级的同性影片,自己的好哥们坐在旁边问自己什么感觉。
他羡慕地低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黑皮书,心说你怎么这么会找时间睡觉?
本以为这离谱的一段会很快过去,可没想到都过了五分钟,画面里两个人马上要从亲嘴转向更重量级的项目,画面还是丝毫没有要切换的意思。
这下不只沉熠坐不住了,傅眠也皱起眉,逗逗人就行了,更深的东西他不想让沉熠看见。
“要不你跳一下?”他开口去问。
“啊?行。”有人面红耳赤的拿起遥控器。
不过拖过进度条的人都知道,遥控器的按键跳一次一般是十五秒,就是说沉熠每按一次快进键屏幕画面就会跳到十五秒之后。
电影画面就像画片一样,一顿一顿的切换,随着剧情的递进,每跳跃一次画面的的尺度就大一点。
暖气开的太足了,燥热中沉熠又一次按下快进键。
只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屏幕上的画面,眼前就一黑。
傅眠捂住了他的眼睛。
“要不换一张碟吧。”
身后,有人眼眸漆黑,看着屏幕上几乎需要全打码的两个人,他的表情平静没有一点变化。
倒是手掌下滚烫的热度和睫毛触在手心带来的微痒让他呼吸一滞,说:
“还是换一张吧。”
第33章
《商业至尊》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后了。
玻璃窗上反出远处建筑物的影子, 灯火明灭之间与挂在天幕的稀疏碎星遥相辉映。
它扇动翅膀向后翻了个跟头,驱散睡醒后的晕眩去问沉熠:
“你们今天下午干嘛了?”
沉熠正在厨房洗碗,闻言一顿, 热水哗哗冲洗走手上的泡沫, 他眉毛拧起来神色并不自然:
“看电影啊,还能干什么?”说着将水温调低一点,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管那么多干嘛?平时也没见你关心过我干什么了。”
书精同学书页开合两下,哼声道:
“你有什么好关注的?我关注的是龙傲天!”
没有表情, 但它声音变得低沉, 听起来有种肃穆的虔诚:
“我来到, 我见证,我记录。”
“得了吧,”沉熠压根不吃它那一套, 他用布把碗筷擦干水迹,
“你这上面原来写的就不准,现在更是,你记录什么啊?
“都跟着我来德国了,一个月看见龙傲天一次你能见证什么?”
把碗筷放进橱柜,他伸手将书精从空中拽下来,坏心眼的用指尖去划对方敏感的翅膀根,乱出主意:
“要我说, 你记录我得了。”
“你看,你来到,来的是我家,你见证,见证的是我每天干什么,干脆你记录也记录我得了。”
别再整天嚷嚷龙傲天了,听的头疼。
人们都说虚假重复一万遍就会变为真实,他可不希望《商业至尊》念叨一万遍之后,傅眠就真的变成书中那个“竟恐怖如斯”的此子。
傅眠就是傅眠,不是任何其他。
沉熠静静地看着书精,墨棕色的眼眸好似无波湖水。
黑皮书努力挣脱青年的魔爪,像发射的小炮弹一样猛地冲到空中:
“哼!你少蛊惑我,在德国怎么了?按照龙傲天给你发消息的频率,我连他每天吃什么我都知道,我怎么不能记录?”
“不过,”它又慢慢落下来,用翅膀尖柔软的羽毛蹭了蹭沉熠的头发,
“你放心,鉴于你这么多年对本大人还不错,我记录的时候会稍微替你润色的,”
“争取不把你在德国学习这段写的这么狼狈。”
沉熠一哽,突然想起自己少的可怜的学分,什么情绪都没了,皮笑肉不笑:
“那真是谢谢你了。”
眼睛微弯,湖水被拨动泛起细碎粼光,他想,算了,要是书精念了一万遍龙傲天,那自己就念一万遍傅眠好了。
做朋友嘛,应该的。
《商业至尊》完全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喜滋滋地说了句不用谢,掉头一转就出了厨房去找龙傲天。
客厅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傅眠坐在沙发一侧,暖色调的橘光打在他俊朗面容,掩住几分锋利的桀骜意气,多了几分柔和温润。
他在低头看手机,虽说陈鹏飞拍着胸脯保证过这两天一定不打扰他,但公司处于飞速上升期,很多事必须要傅眠亲自过目。
皱着眉头处理了两份文件,手机屏幕太小需要时不时滑动,效率低的令人发指。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傅眠抬头,冲走过来的人微笑:
“洗完了?”顿了顿,开了个玩笑,“这回碎了几个碗?”
沉熠翻了个白眼,往后一砸坐在沙发上,下坠的力度太大他直接歪到傅眠身上,屈起还滴着水的手弹了对方一脸水珠:
“全碎了。”
对方完全不生气,弯腰往前在茶几上拽了两张抽纸,拽过青年的手一根一根仔仔细细的擦干净水渍,打量几遍认为真的不湿了,才草草的抹了把自己的脸。
而且没有擦干净,眼睫上还悬着一滴剔透的露珠。
沉熠看着眨眨眼,但他这人懒,没去拿抽纸直接伸手用衣袖去揩掉那水滴。
水迹从眼角逶迤到太阳xue,远远看上去水光闪烁,就跟哭了一样。
但是沉熠歪头想了想,发现自己好像还没见傅眠哭过呢。
不知道他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狗腿的书精同学早已经趴在龙傲天的肩头,看着眼前两人互擦水迹的一幕,它用翅膀挠挠书脊觉得有点怪。
但还没等它想清楚哪里怪,就被沉熠的话吸引注意力——
“要不要用电脑?”沉熠看了一会儿傅眠处理文件,觉得手机处理实在麻烦,忍不住问出声。
没有任何遮挡的想法,几乎算得上是机密级的文件就这样亮在对方面前,倒是听到对方的提议傅眠犹豫了。
他随手用手机看两眼还行,一旦用了电脑就意味着这两天的私人“充电”时间还要被其他事情占用。
“刚好我也看一会儿书。”沉熠见他犹豫又说了一句。
“行吧。”有人不情不愿的答应,心里对工作是从未有过的厌烦。
要是旁边的《商业至尊》能知道龙傲天此时的想法怕是要吐血,可能那几年后才明了的感情现在就会被它猜出来。
无他,书里龙傲天可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坚守在工作的岗位上。
从来没有因为女人放弃过事业,倒是因为事业捏着鼻子泡了好几个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女人。
这段被沉熠评价为全书最恶心的十大剧情之一,其他还有著名的“朋友母亲”,“兄弟妹妹”,“可怜嫂嫂”
至于现在嘛,傅眠打开沉熠搬过来的笔记本,扫了眼坐在旁边安静看书的青年,勉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咬牙去看文件。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一点一点往前走,时间被具象化在这细长铁片上,随着它的每一次前进而慢慢流逝。
分针转了几圈,沉熠合上书。
侧头发现傅眠还在处理文件,他没出声托着下巴发呆,神游天外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
点开搜索栏,他眨眨眼,指尖停顿两秒还是打字输入了今天下午那部影片的名字。
可恶啊,虽然拍的很烂,还是想知道结局是什么。
互联网一如既往地神通广大,按下搜索键就有百度百科弹出来。
无视封面上两个热吻的男人,他一路拉到最下去看剧情梗概。
片刻后,
沉熠默默合上手机,神情平静,就是睫毛颤得厉害。
扫了眼傅眠神情认真的侧脸,他心说你什么水平啊,随便挑一张就挑到一张限制级成人影片。
注意到青年的视线,手气超好的某人扭头:
“怎么了?”
“没事,”沉熠摆摆手,一想到今天下午他和傅眠傻着脸看了半天的影片是这个,就尴尬中带着点好笑,
“我书看完了,没事干。”
傅眠读不懂他的表情,只觉有些莫名其妙,试探着发问:
“那你等一下?我马上看完了。”
“嗯,你慢慢来嘛,不着急。”沉熠说着又往对方身边凑了凑。
瞟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懂的电脑屏幕,他发出一声真心的称赞,
“好厉害啊,棉籽。”
有人眼睛弯起来,眸子里都是笑,酒窝非常明显,一到这个时候就显出些纯真的稚气,
“年纪轻轻就是商业新贵了。”
徐雅云和沈熠通话偶尔会提到他这个小同桌,对人在商业上的眼光和手段评价都很高。
只不过又想起自己儿子读书跟要命一样的现状,再开明的家长这时也免不了对比出落差来。
想起母亲那句“毕不了业就别回来了”,沉熠真情实意地开口:
“以后就等着你养我了。”
室外漆黑寒冷,室内明亮温暖,灯光柔和,这句话就清晰地泊在暖热空气里。
“等着你养我”
傅眠看着他,心跳狂跳不止,只这一瞬间,天地间明亮得就如同白昼里刹那间会有的那种光明,令人心悸。
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幻想被这人轻巧地说出来,连同那句“好厉害”的赞美,一齐砸向他,砸的晕头转向。
“好啊,我养你”他狼狈转头,掩饰自己实在算不上正常的表情。
我养你,我要把世界上最好最珍贵的一切都捧到你眼前。
流淌蜜糖的河流,洒满钻石的土地,铺满金子的道路,只要你想要,一切都可以。
*
大抵是这句话的冲击力太强,直到夜空中第一颗星子开始闪烁,澎湃的海浪依旧冲击着某人的胸膛。
客卧里,傅眠长吐一口气,刚洗过的床单干爽又好闻,散出浅淡的香气飘在鼻端,他却烦躁地翻了个身。
人果然贪心,不过短短的午睡三十分钟,他就已经完全不能忍受这张冷清寂寥的床。
盯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傅眠忍不住去回想今天的一天。
来到德国撞毁一辆跑车。他眼神平静,去见沉熠,值得。
午睡睡了沉熠的床。他睫羽微颤,桃香好闻,喜欢。
一个叫Emma的女孩亲了沉熠。他眉头拧在一起,讨厌,很烦,不喜欢。
下午和沈熠看了电影。他眉眼稍松,沉熠脸红了,可爱。
晚上沉熠说让我养他。他嘴角弯起来一点,期待,期待,期待。
明明回想白天是为了入睡,可却越想越清醒,有人啧了一声翻身起来。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手指相叠摩挲了两下,眼神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最后一顿,停在暖气控制中枢上。
“叩叩”
“龙傲天找你呢!沉熠!”
黑皮书一头撞在浴室门上,水声哗啦中它朝里面喊。
花洒流出的水打在身上带来微弱的痛感,青年抹了把脸,胳膊一动带动全身流畅自然的肌肉线条。
这是一具年轻的,健康的,充满力量的男性躯体。
隔着两道门,他朝门外人大声喊:
“门没锁。”
傅眠推门进来,明明是求助的语气,唇角却带着一点如有似无的笑:
“我房间的”暖气坏了。
说一半的话被卡在喉咙里,声带滞涩发痒,这人却好像忽视一切,眼睛盯着一个方向眨也不眨,胸膛起伏幅度明显大起来。
他知道,沉熠在洗澡。
但他不知道,浴室的门是磨砂的。
第34章
朦胧是种美。
此情此景, 这句话再合适不过。
傅眠呆呆站在门口,右手还握着门把手,整个人却像一棵僵直的树,脚根茎深深扎在土里让他无法移动。
室内暗淡, 只有书桌一角的落地灯晃出小片橙黄色的天地。
但浴室内却光明如白昼。
光影朦胧,一道欣长挺拔的身影随着白炽灯的光一齐透出水波纹的磨砂门砸进傅眠的瞳孔。
指尖发烫轻颤,门外的冷风吹到这人滚烫的面庞,冷热相撞中他回神,迅速地关上门。
明明室外空无一人,他慌忙隔绝奔涌进来的空气,好似其中藏着暗中窥探的视线。
水声哗啦,沉熠只听到一声门响,似乎有人在低声说了句什么,但水汽裹着这模糊声音,到耳边早已被水流覆盖。
他抬手将湿透的头发往后拢去,露出青年俊朗的眉眼,接着把水流调小,满室氤氲水汽,沉熠对门外人说:
“棉籽你走近一点,我听不清。”
话炸在傅眠耳朵里,炸的他呼吸一滞。
黑皮书飞在他旁边, 见人不动还以为他没听清, 正要飞过去让沉熠再重复一遍, 就见这人快步走到浴室门前。
步调有些踉跄但速度倒是很快,书精需要加速挥动翅膀才能跟上。
在门前站定,睫羽颤抖中他抬眸,透过不甚清晰的玻璃,隐约可以看见四溅的水花,而沉熠就站在这盛开的水莲之下。
浴室的隔湿处理做得很好,一门之隔,傅眠所站立的地方干燥清爽,暖气足的好似空中一遇火星就能燃起来。
可他只觉潮湿扑面而来,柔软的水幕将他包裹,呼吸变得困难。
明明一切都处于朦胧,傅眠却好像看到每一滴从花洒喷出的水滴是如何溅在青年的身躯上,又是如何在皮肤上荡开涟漪后飞去四周的。
水花如同跳珠,砸到沉熠身上又弹到磨砂门上,连同门上的印花,就像雨水落在明净的玻璃上,道道湿痕模糊视线。
傅眠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摩挲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没带来一丝清明,反倒让他大脑更加热胀。
冰火两重天,他困在其中只觉燥感猛烈,心脏像是被复燃的灰烬炙烤一样,有股横冲直撞的疼痛。
“棉籽,你说什么?”
突然,大片阴影投下来掩住他的面容,隔着一道门,有人伸出指尖一点,点在玻璃门上,和傅眠的指尖重合。
实在听不清,沉熠匆匆结束冲洗,把水关掉披了浴袍就准备出去。
身上水迹未干,晶莹的水珠从他脖颈一路滚落到胸膛,再沿着微微起伏的腹肌线条往下滑,最后顺着人鱼线跌落到被浴袍遮住的地方。
脸长得纯情,身体却早已迈入成熟男人的行列。
沉熠本想推开门直接出去,可走到门口就看到对方触在玻璃门上的手。
他歪歪头觉得好玩,于是有样学样地伸出一指去点,只是他这一侧玻璃上沾了水渍,湿湿的,并不冰凉。
点在门上,他声里含了笑,觉得两个人好幼稚:
“你不睡觉找我干嘛?”
浴室里充满水汽,他清澈的嗓音被裹挟着,竟变得低沉磁性。
门的另一端,傅眠盯着两人相触的指尖,牙齿痒得厉害,用舌尖去顶着,说话变得含糊,带着点哑:
“我房间的暖气坏了。”停顿两秒,有意无意地添了一句,
“挺冷的。”
沉熠觉得诧异,供暖系统是今年重新装的,还不到两个月,怎么就坏了。
他收回手,推门出去。
大片湿热的水汽在玻璃门打开后涌出来,非常浓郁的桃香在绵长的潮湿中钻进傅眠的鼻腔。
掩住对方将手收走的不情愿,他调整好表情想要对沈熠说话:
“要不你去——”我房间看看。
又是话到一半停住。
在他身前,是刚从浴室走出来的青年。
这人只披了一件黑色浴袍,腰带也没有好好系住,松松垮垮别在腰间,大片结实的胸膛露出来。
沉熠皮肤白,但是那种健康的色泽,像珍珠一样闪烁着生命的活力。
这样的白浮在黑衣里,就像是破晓时分的第一颗晨星。
生命,激情,力量,还有…
傅眠抬眼,看着那滴沾在对方时隐时现锁骨上的水珠,看它随着青年的走动向下流入,裸露的胸膛,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喉结滚动,他像失心疯一样,伸手揩掉那滴即将落进不可说区域的水珠。
生命,激情,力量,还有色.欲。
入手皮肤温润,他眼眸有一瞬的失神,但立刻在沈熠反应过来之前拢了拢对方的衣领,淡声掩过去:
“穿好,别着凉。”
指尖时不时触到富有弹性的皮肉,燥的几乎让他站不住,只想一口咬在沈熠的脖颈,傅眠闭了闭眼,强压下去这接近直白的欲.望。
沉熠果然没有在意,或者说他和傅眠相处太久了,久到他能把对方所有的不合理行为全部归类到“亲密的朋友”上。
一个标签贴的太久,如果没有外界强烈的刺激,人是不会对它产生任何其他联想的。
他笑眯眯地系好腰带,嘴上调侃着对方:
“怎么?看见哥的身材自行惭秽了?不敢看了?”
实属开玩笑,不提以前傅眠打篮球时衣服掀起露出的一段腰腹,就算是书中龙傲天这个设定就不许他身材不好。
身体都不好怎么在原著里夜御七女?
沉熠都已经等着对方反驳他了,这是他们俩人平时的相处模式,可却没想到这回傅眠不走寻常路,就见他竟然嘴角一扯,含糊承认:
“是,不敢看了。”
不过不是因为自行惭秽,而是再看下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些什么。
沉熠眉毛一挑想说话,被这人打断:
“去看看暖气吧,不然睡不了了。”
接着又没等沉熠说话,这人又否决自己的提议:
“不行,”傅眠皱眉看着对方湿哒哒还在滴水的头发,
“先把头发吹干了再出去。”
沉熠流出一点无奈的表情,问他:
“那你到底要我先干嘛?”
“先吹头发。”一到这个时候,某人的行动力就强到离谱。
他找来吹风机,插上电,伸手在出风口试了试温度后才向沉熠招手:
“过来。”
沉熠望着他叹口气,然后假模假样地扭头看看四周,指着自己问傅眠:
“你说我啊?”
傅眠拧眉看他,就见这人手一摊夺过自己手里的吹风机:
“我自己又不是没手,我是二十一岁,不是一岁。”
说着他看向旁边傻站着的傅眠,提议道:
“你洗澡了没?没洗干脆在这儿洗算了,趁刚洗过还有点热气。”
沉熠刚洗过澡的浴室…
有人黝黑的眼眸立刻变得更加黑沉,不可控地吞咽口水,他借说话慌忙挡住自己喉结的滚动,只是语气里的惋惜怎么也挡不住:
“不用了,刚洗过了。”
#突然有点恨自己这么爱干净#
沉熠也没再说话,室内只剩下吹风机巨大的风鸣声。
一切躁动皆掩于此后。
*
“好像真坏了啊…”青年嘟囔了两句,对着说明书看了半天触屏板,怎么鼓捣就是没反应。
接近零下的温度,暖气一旦停止,冷感立刻就上来了。
他拢了拢单薄的浴袍,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放弃继续探究直接扭头对傅眠说:
“先去我房间凑过一晚上吧,明天找人来看看。”
某人的唇角几乎压不住的要上扬,但还是要矜持的拒绝:
“算了,我在这儿睡一晚上得了,反正明天就该走了。”
末了,怕沉熠真让他睡这儿又补了一句,
“虽然有点冷,将就一下就行。”
沉熠歪头看看他,觉得这人今天晚上怎么说话怪怪的,但也没多想,一把揽过傅眠就往回走:
“走吧你,本来白天穿的就少,晚上再睡不好,你来玩两天带感冒回去啊?”
有人嘴上说着不愿意,腿倒是跟着对方的频率抬得快,甚至没提把被子也搬过去的事。
看了一眼散落在床上的被子,他眉眼低敛地迈出门去。
*
“啧,没事咱俩盖一个算了。”
果然,沉熠这懒人最怕麻烦,不仅怕自己麻烦,也怕别人麻烦。
他打了个哈欠,困意已经上来,掀开被子一角朝傅眠招招手:
“别折腾了,快睡吧,明天还要坐飞机回去,养精蓄锐。”
傅眠扫了对方两眼,目光略有遗憾的看了看对方身上宽松的睡衣。
他还以为沈熠会裸睡。
定了定神,他抬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衬衣上,慢条斯理地将纽扣一粒一粒解开。
面容平静,呼吸沉稳,明明神情那么冷淡,可呼出的气体却是如此灼热。
燥感又悄悄缭绕出来,有种火星迸发的性.感。
胸膛起伏间肌肉线条赏心悦目,腹肌,人鱼线,沉熠有的一切,龙傲天当然也会有。
傅眠把衬衫裤子扔在一边,装作不在意地瞟一眼沉熠。
却发现这人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注意到傅眠的视线还迷迷糊糊地夸了一句:
“腹肌练的不错…”语气非常敷衍,好像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傅眠咬牙,带了点挫败爬上床。
“啪嗒”
沉熠伸出胳膊将床头柜上的灯关掉。
室内陷入寂静的昏黑。
很快,有人就发出匀称规律的呼吸声。
傅眠侧身躺着去看沉熠,月光从未拉严的窗帘缝隙里投进来,莹白洒在地板上,薄薄映亮卧室一角,也映出他沉静的睡颜。
很近,盖着同一张被子,身侧的热源十分明显,一伸手就可以触到对方温热的皮肉。
鲜活的,澎湃的。
傅眠屏住呼吸,梦中无数次纠缠不休的场景出现在他眼前。
月光幽幽镀在沈熠的侧脸上,因为微张嘴而凹陷出的酒窝清晰可见。
酒窝?
傅眠看着,又想起今天中午的那个吻,好像就是在这半侧脸,这洼酒窝附近。
月光往前移,银辉却折不进傅眠黑沉的眼眸。
黑夜滋生阴暗,他忽然觉得只是中午那不小心的擦过完全不能让他满足。
那个女孩可是实打实地吻在了沉熠的脸上,双唇贴着面庞,至少有一瞬的彻底贴合。
占有欲作祟,醋意,嫉妒,有人心脏砰砰跳,微微支起上身,垂眸看着对方安然的睡颜。
深呼吸口气,傅眠在心里说服自己,就一下,只要把别人的痕迹覆盖住就好,就一下。
于是他慢慢向前俯下身,薄唇轻轻地印在沈熠的侧脸。
月光因此从沉熠脸上移到傅眠的头发上,盈盈间闪出几分润泽。
柔软,温热。
有人呼吸停滞,一向清明的大脑变得昏胀。
一下吗?他迷迷糊糊地想,Emma起码亲了有两秒吧。
嗯,两秒,那他再亲一会儿。
十秒后。
两秒嘛? Emma亲了有三十秒吧。
六十秒后。
不知道Emma有没有伸舌头去舔…
没事,我舔干净就好了。
略带烫意的舌尖伸出来,一点一点的舔.弄着青年的侧脸,傅眠甚至可以尝到浅淡的洁面水的味道。
潮湿的殷红沿着浅陷进去的洼坑舔舐,好久好久之前,他就想去亲,去吻,去舔,去咬这美丽醉人的酒窝了。
眼神变得幽暗,傅眠极力控制着灼烫的呼吸,避免它打在沈熠的侧脸和脖颈处把人弄醒。
还好心脏藏在胸腔内,不然不止沉熠,怕是整个沉睡的德国都要被震醒。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都从床上移到书桌处,傅眠才撤开支撑的胳膊平躺回去。
不是他不想继续,而是在舔下去怕对方明天早上起来会发现一个破了皮的侧脸。
往沉熠旁边又凑了凑,可以看到酒窝处亮晶晶的水渍,在月光下一闪一闪。
不知道是不是沉熠感觉到热源的移动靠近,他在梦中清浅呓语一声,抬手竟将这温暖的躯体揽入怀里。
没有察觉到身下陡然僵硬的身躯,沉熠蹭蹭枕头将脑袋埋在傅眠颈窝处,胡语梦呓:
“别闹,棉籽…”呼吸打在侧颈,潮热暧昧。
有人一愣,刚刚骤停的心脏又剧烈跳动起来,从胸腔震荡在全身各处,直至指尖都变得酥麻。
试了几试,如同刚刚诞生的新生儿,傅眠艰难地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胳膊,将它反扣在对方颈窝处。
唇角吻在青年额头,他闭上眼睛,暗喟一声,
不闹了,沉熠。
晚安,沉熠。
就连月光也慢慢黯淡下去,一切都将陷入沉睡。
除了书架的一侧,那里有一本通体漆黑,后背长了一双洁白翅膀的书。
不知为什么,明明没有表情可就是能看出这书是呆愣愣地立在书架上。
好似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它后背的翅膀微微发颤,显出惊恐来。
大抵是对月光过敏吧。
第35章
“不是”沉熠打断《商业至尊》的回忆, 皱眉问它,
“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等到现在才告诉我?要不是昨天晚上傅眠你打算藏一辈子啊?”
“我我都怪你!”面对沈熠的质疑书精先是心虚,到后面竟倒打一耙, 冲到男人的面前, 指责他,
“我当年有问过你,你自己说很正常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沉熠被它突如其来的指责搞得一头雾水,正要反驳却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睛眯起来,
“等等——”
他把在空中乱飞的小东西拽进手心里,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翅膀把黑皮书拎到眼前,试探问道:
“你说的不会是有人亲你的左脸是什么意思?那句吧?”
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沉熠还是对这句话印象深刻。
无他,《商业至尊》当时的语气实在是太怪了, 气若游丝,好像沉熠如果说的不合它心意, 它就会当场暴毙一样。
“是是啊!”显然某书也很心虚,但还是要硬着嘴反驳,“你自己说的很正常的!”
沉熠简直要被它的强词夺理气笑了,拎着翅膀抖它:
“你当时问完我怎么说的?”
“我说在德国很正常,这是人家的习俗。”
“这能一样吗?”
翅膀被拽着又痒又痛的,书精难受得书页都哗哗翻开了,嘴巴还是硬的:
“怎么不一样?不是你自己说的这一般用于比较亲密的朋友和亲人之间吗?不是你那时候就在德国吗?”
“你和龙傲天不就是亲密的朋友吗?这多正常啊,我不告诉你怎么了?!”
男人无语, 看看这书死不认错的气势,就知道它还是难以接受龙傲天喜欢男人的事实。
或许当年在德国它就已经发现不对,只是一直自欺欺书, 不愿面对罢了。
叹口气,沉熠把书精放下来,揉揉它的翅膀根,懒得和这么一个认知坍塌的东西计较:
“正常正常,就算当时不正常现在也正常了哈。”
人都表白了,偷亲再正常不过。
被偷亲的当事人倒是对这段过往没什么抵触,只是在听到这一段的时候觉得侧脸酒窝发烫,好像真的被什么湿热舔.弄着一样。
他干咳一声,拨拨书精雪白的翅膀让它飞起来:
“这真不能怪我吧,是他偷亲的我,你赖我算怎么回事啊?”
却没想到《商业至尊》压根不吃他这套,飞的离他远点后愤愤道:
“就赖你就赖你!他为什么偷亲你?还不是你自己太没有边界感?”
哪怕现在因爱生恨,书精还是习惯性地拉偏架,舍不得说龙傲天一句不好。
“你在我身上什么身份啊?你当年就干女主的活?!”
*
众所周知,血脉论是所有小说都爱用的万金油。
无论是用来给主角增添光环亦或增加矛盾都是十分好用的存在。
这部烂俗的古早男频小说也是一样。
原著中,在傅眠读大学期间,奶奶因为旧疾突发而性命垂危。
傅眠四处打听四处求医,最终听人说这种病发展到这种程度,国内只有一位医生能把人从生死线上拉回来。
就在他苦苦找寻办法去接触那位医生的时候,有个女人找上傅眠,自称来自京城叶家。
她告诉傅眠,他是二十年前叶家那位因爱情出逃后被压迫致死的长子遗落在外的亲生骨肉,而现任家主叶家老爷子是他的亲爷爷。
女人还告诉傅眠,叶家老爷子现在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可直系小辈里别说男丁,就连女孩也没几个。
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傅眠回去继承这泼天财富。
哦,忘了提这位在原著用了大量“肤若凝脂”“殷红的樱桃小嘴”“雪白高耸的双.峰”等词语来描绘的女性也在这泼天遗产里。
她是叶家收养的女孩,按照某种传统是下一任叶家家主的私产。
这传统被沉熠评为脑干缺失的恶习。
没错,她就是《商业至尊》里龙傲天的大老婆,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姐——叶似心。
当然,这古早小说里主角一定是正人君子,不能又当又立的。
总不能自己爹妈都被搞死了,主角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就跑回去继承遗产吧?
这时候那恶俗作者写傅眠奶奶病重的原因就出来了。
叶似心承诺只要傅眠跟她回去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她就利用叶家的关系帮傅眠寻得那位名医的医治。
哦,又忘提了,叶似心这么积极地让傅眠回去的原因是——
如果没有傅眠这个流落在外的亲孙子,那么一旦老爷子离世,下一任叶家家主就要被叶家二房的长子继承,那么叶似心作为私产就要被这个年纪足以可以做她爸爸的男人继承。
这才是她着急让傅眠回去认亲的原因,她渴望着傅眠在她的帮助下继承叶家后,自己能逃离这个魔窟。
但《商业至尊》的作者什么尿性大家都知道,这种女性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得到自由的剧情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笔下。
都长得这么好看了,不拿来充后宫未免太可惜。
于是叶似心在看见傅眠的第一眼后就深深被这人吸引,一见钟情到不想逃离叶家了,而是一门心思的让傅眠当上家主,自己好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私产”。
讽刺到可笑。
在这期间为了体现爽感,也为了让傅眠和这位作者钦定的大老婆感情升温,剧情中安排了许多无脑剧情用来打脸炮灰。
例如今晚这场,也是叶似心和傅眠的第一次相见。
叶家二房比叶似心早些得到消息找到傅眠,于是几个炮灰跑过来对苦苦求医的傅眠一顿羞辱,还要把傅眠奶奶赶出医院。
随后叶似心赶到,凭借她叶家养女的身份训斥了这几个炮灰,让傅眠奶奶继续在这里医治。
先不提这里剧情漏洞有多少,起码冲突点很明显,就是老太太需要那位名医医治,这是推动龙傲天开启“叶家副本”的先天条件。
但现在这个最重要的冲突点已经被沉熠解决掉了。
得到《商业至尊》之后,他就想尽了办法去请来那位名医提先为傅眠奶奶诊治预防。
老人家现在不说完全的健健康康吧,起码在医院里疗养着性命无忧。
那么问题来了,傅眠现在自己事业迅速发展,唯一的亲人也并无大患,最大的烦恼是沉熠什么时候开窍。
这样的他,凭什么回到那个在叶似心的形容下如同魔窟一般的叶家去认亲?
没有问题制造问题,没有困难制造困难喽。
他越在乎什么,就让他失去什么好了。
*
夜色深沉,暗淡无星。
医院十三楼的心外科的走廊上寂静无声,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散出模糊光晕,映在花纹斑杂的理石瓷砖上,幽幽泛起一丝寂寥白亮。
唯有楼梯间里发出细微响动。
傅眠的脸被摁在楼梯阶上,寒冬里瓷砖通过脆弱的脸部皮肤传来刺骨的冰凉,身后有两个黑衣的彪形大汉按着他的肩膀强迫跪在凸出的台阶沿上。
还没来得及感受膝盖的疼痛,他就被人抓住头发仰头去看坐在上层台阶的中年男人。
拉扯之间下巴磕撞在台阶上,口腔里出现甜腥血味。
“哎哟,不要那么粗暴嘛,你看把我们小叶先生这张俊脸搞得。”低头俯视他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说,却丝毫不提让两个保镖松手。
头发被拉扯,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痛,傅眠眼神里是从没有过的阴鸷。
牙齿上还沾着血,他开口,声音十分轻,带着轻蔑:
“我随奶奶姓,我叫傅眠。”
像是怕中年男人听不清,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
“傅眠。”
“啧啧啧,小叶先生你这脾气真是和当年你的父亲一样啊。哦,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堂兄。”
男人站起来,在青年陡然加重的呼吸声中抬腿,皮鞋踩着对方的手踏下台阶。
剧情再次出现偏差,这次来的不是几个小喽啰炮灰,而直接是叶家二房的长子,叶明然。
“你父亲当年就是这么倔的,非要和一个歌女在一起,甚至愿意放弃一切去私奔。”叶明然走下台阶,低眼看着被强迫跪在地上的傅眠。
哪怕到这等境地,青年的腰背依旧笔直挺拔。
“可惜啊,情深不寿。”叶明然装模作样的叹两口气,抬脚踩在傅眠的背上,将人硬生生踩下去。
“给我们叶家丢尽了人。”
他一只脚踩在对方背上,慢慢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这条腿上,微弯腰对傅眠说:
“小叶先生你也是,不要这么倔嘛。”
“回去看看老爷子有什么不好的呢?这么多年没见了,见两面让老爷子好生闭眼走吧。”
叶明然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中他将重量继续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