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热, 好热
有人在睡梦中坠入一座沸腾的火山,身体泊在明红岩浆之上,热流涌进血管,混杂着血液泵涌进心脏,灼烧一切。
心脏难耐地跳动,男人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口中发出呓语,热流从心房循环而出,汩汩细流汇聚一齐向下奔去。
“沉熠沉熠”在这难以忍受的燥热中有声音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 模糊又遥远的传来。
他艰难地掀起眼皮,额头淌出的汗几乎要流进眼睛,一道朦胧的身影闯进视野——
傅眠半坐起来,正俯身皱眉望他。
灵魂离开梦乡降临现实,沉熠神志缓慢清明,口中干涸,顶着要烧起来的燥感,他出声:
“棉籽, ”说了两个字就停住,陡然发现嗓音都已沙哑,“怎么了?”
热得不正常,沉熠想掀开被子出去透口气, 可稍一动就感受到浑身热流涌到何处, 抓被子的手僵在原地。
“你的脸好红,身上也很热,出了很多汗。”傅眠说着手抚上对方额头,他手指修长不仅看上去像玉,温度也沁凉如玉,引得沉熠不自觉将滚烫的脸贴得更近,追逐这一丝清凉。
“ 你给我喝了什么啊”
沉熠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臊的,绯红渐渐从脸蔓延至锁骨。睡衣也不知在何时领口大开,薄汗淌满胸膛,随着身体主人的每一次呼吸起伏而闪耀出泠泠水光。
整个人燥得不成样子,已经完全脱离早晨正常的生理现象。
他看向傅眠,稍一细想就知道这跟昨晚那碗略带苦味的莲子汤脱不了干系。仿佛置身沙漠,他呼进去的气都带了火星,一路跌跌撞撞蹭进肺里燃起热胀的欲.火。
“哦,放了点”傅眠面不改色,声音平静地说出一味中药的名字。
简直如雷贯耳,一向以壮.阳功效闻名男性市场。
“你看你瘦了多少,”他脸不红心不跳,擦了一把男人胸膛的汗,触感和温度都让他眼眸有一瞬的失神,
“回来好好补补,这药挺好的,中医说补气。”
“ 艹,所以你觉得我肾虚是吗?”忽视胸膛触碰带来的灼烫,沉熠难得骂了句脏话,莫名觉得自己被小看。
#男人敏感的自尊心#
那倒没有不知想到什么,傅眠眼神飘忽一瞬,在内心否认。
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沉熠半坐起身掀了被子想下地,连忙拽住对方胳膊,傅眠蹙眉:
“你干什么?”
“ ”沉熠闭了闭眼,耳垂红得滴血,头一回觉得傅眠这么没眼色,
“我去洗澡。”但还是有问必答。
“不行。”有人面色严肃,倒也不装傻,只说,“现在天这么冷,不能洗冷水澡。”
“”沉熠拽了拽被子,往腰腹处挡挡,声音小到近乎听不见羞臊却要溢出来,
“那我也得去浴室。”
“ ”
都是男人,他要搞什么傅眠当然知道,只是默然两秒,顶着也烧起来的脸还是拒绝,
“不行,浴室浴室没暖气。”
那你说怎么办啊大哥!沉熠有点崩溃,想问他是不是想自己在他床上搞。
热流堵在一处,他呼气都粗重起来,正想甩开对方的手逃进浴室,却没想到有只手摁在他肩膀上一使劲将他摁回床上。 ?沉熠脑袋又挨到柔软的枕头,眉眼茫然中带出些急躁,饶是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恼羞成怒,正想开口问傅眠到底想干嘛。
却发现这人侧躺着,离他离得极近,说话的热气都打在脸上,声音很低:
“别动。”
接着一只微凉的手向下移,能感受到指尖在腰腹的松紧带处抖了好几下才撑开一隙钻进去。
不是沉熠吓得瞳孔都放大一瞬,睫羽颤动缓过来神就要去捉对方的手:
“你干什——我艹,你轻点”
男人眉毛拧在一起,疼得他倒吸凉气,声都颤起来:
“你你干什么啊?傅眠,你干什么啊?”
可见是真吓得不轻,都已经直呼其名。
“都说了让你别动。”傅眠咬牙,热意好似从沉熠身上飘过来,引得燥感又冒出来缭绕全身。
温度烫得吓人,宛如着了火。
“我没动啊!还有我问的是——艹!”
话说到一半,沉熠发出一声痛苦的国骂,眼泪快飙出来,话吐得艰难,吐息都断断续续的:
“我求你了,你轻点吧”
他不敢再说话,闷着气连呼吸都被放缓,生怕胸膛的起伏惊吓到这个掌握他命脉的男人。
汗淌的到处都是,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湿着,鬓角湿着,睡衣也湿着。
轻薄的布料黏贴在皮肉上,沉熠整个人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只是面色酡红,他喉结开始不自觉地滚动,表情茫然且隐忍,让人看了生出说不清的渴,只想上前舔掉他那滴悬在下颚的汗。
卧室窗帘只拢上了轻纱层,挡不住清透的日光,冬季暖阳就这样径直投进来。
光线穿过薄纱变得朦胧,澄明与昏暗的界限被混淆,将室内晃得好似破晓时分遥远天边的一抹白。
不知那只逾矩的手碰到哪里,有人发出一声闷哼,神情痛苦中又带着难以言说的欢愉。
傅眠动作一停,抬眼看见这人的神情,眸中倏地掀起漩涡,沉下气压住颤抖的声线,他慢慢往沉熠身边挤,胸膛抵住胸膛,皮肉贴住皮肉,他问:
“你为什么不睁眼看我?”
指尖在那处轻轻摩挲,听着对方忽然加重的喘.息,傅眠用语言诱惑着: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上大学的时候男生寝室里经常有人这么干,他们管这叫——”
他拉长声音,牙齿咬了下舌尖勉强压抑想要舔.咬的欲望:
“好兄弟间的互帮互助。”
“没什么好害羞的。”仗着沉熠闭着眼,他伸出一只空闲的手贴在对方的脸上,略有薄茧的拇指擦过面庞揩掉汗,接着送进口腔,舌尖蔓延出咸味。
喟叹一声,傅眠继续诱哄:
“我们又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在害羞什么?”
“沉熠,”他低笑一声,望着对方红透的耳廓,“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保守?”
男人睁开眼睛瞥他,墨棕色的瞳仁此刻像镀了一层水膜,什么情绪从这层水光中透出来都散失原本的意味,只剩难言的性感。
互帮互助吗?沉熠睫毛微颤,神思在混沌中竟真被这说法诱哄,可——
视线飘到书柜,《商业至尊》翅膀收束依旧在此沉睡。
两个人是不错,可还有一本书啊。
他再次闭上眼,脸皮烫的像着火,虎牙抵住下唇陷出一个非常深的坑印,抑制住喉间破碎的喘.息,他侧侧头将脑袋埋进傅眠的颈窝,不敢想如果书精如果这时候醒过来怎么办。
艹,为什么搞得跟偷.情一样啊?
沉熠咬着牙,耳边是对方不知为何也粗重的呼吸,脑袋头一回闪过一个念头——
他和傅眠,这是正经兄弟吗?
*
“你缓一会儿,我去给你把浴室里的供暖打开,一会儿热了再进去洗。”傅眠深吐口气,将几张皱巴巴的湿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沿着一道完美抛物线,这颇有重量的湿纸团砸入垃圾桶碰撞塑料袋发出轻微的声响,砸的某人血红的耳尖一动。
“嗯。”沉熠仰躺在床上,呼吸已然平缓下来,到底还是害臊,眼睛不敢瞟向对方。
真可爱傅眠盯住他臊的通红却又隐约闪出一丝餍足的脸,只觉得今晚还想让他喝汤。
或许…他下床走向浴室,或许下次就可以哄沉熠把舌头伸出来。
嗯,两个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的男人想尝试一下接吻是什么感觉很正常吧。
“棉籽。”身后传来道还有些哑的声音,打断他跃跃欲试的想法。
傅眠扭头,沉熠已经半坐起来。
他靠在床头柜上,神色还是不大自然,不太愿意直视傅眠,所以微侧着脸,眼神落在一旁,声音也显出一股难为情:
“洗手,”他顿了顿,说的有些艰难,
“拿香皂好好打几遍。”
傅眠闻言挑眉,低眼看看垂在身侧的手,唇角弯起来点:
“好啊。”
我一定洗干净。
*
捕获猎物需要充沛的体力,聪明的头脑,但最重要的一定是足够的耐心,这样懵懂无知的猎物才能踏进陷阱,无处可逃。
傅眠无疑是个优秀的猎手,为了捕获这颗美丽动人的星星,他等待了近十年,终于织出这样一张天罗地网。
看着沉熠耳上长久不散的绯红,他弯起唇,无比期待着星星坠入尘网的那一刻。
“这个项目你觉得怎么样?”傅眠递给沉熠一份文件,面色如常到好像没发生过今早的事。
不过不要太心急,他暗中警戒自己,不要吓到柔弱的猎物。
“啊?”沉熠回神,匆忙接过来文件,他躲闪的眼神瞥到对方脸上的平静表情,手上慌忙的动作一顿,不由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太小题大做。
奇怪,他嘀咕一声,好像自己去得才是国外吧,怎么感觉久居国内的傅眠比自己开放多了。
强迫自己把心思都集中在眼前的文档上,他沉下心去看,这几年还是跟沈家长辈学了点东西的。
傅眠淡然地坐在书桌前,双手交叠好像只是在等沉熠阅读完文档,视线却隐晦的从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描摹到色泽健康的唇。
嗯,他舌尖扫过牙齿一圈,味道都很不错。
“这个项目不错啊,”
“可怜的猎物”完全不知道对面坐着怎样一个雄心壮志的猎人,他抬起头,早上那点燥意被这份文件和对方无异常的举动冲散,
“执行度很高,操作得当的话,利润非常可观。”
沉熠合上文件,冲傅眠笑:
“可以啊傅总,这种级别的工程在徐氏也很少出现的。”
哦,他说出口在恍然想起来,论体量,徐氏现在已经比不上晨睿了。
“那你有兴趣吗?”傅眠并不在意他的说辞,只是迫不及待地抛出下一个引诱猎物的诱饵,
“反正你也有晨睿的股份,”
自己送沉熠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
“刚好学成回国,拿这个试试手呗。”
动辄上亿的项目被他这样轻飘飘的搬出来,钢笔在右手被拨弄着旋转,像朵盛开的花,傅眠看着表情明显心动的沉熠,黑沉眼眸中闪出光亮,说话也轻柔:
“就是时间有点长,大概会持续一年多。”
所以,陪我留在京城吧。
第42章
“可以是可以,就是…”沉熠犹豫着开口,他抬眼看看傅眠,将文件轻轻扣在桌子上,
“我要去找一趟杜小胖。”
对面男人一愣,表情没有大的变化,唇却抿成一条线,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沉熠。
右手在书桌上扣蹭两下,望着傅眠的神情,沉熠干脆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忘记所有难为情和羞臊,他走到傅眠面前蹲下,将手放在对方手上,拇指在对方手掌无意识的磨蹭,他抬头:
“我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些问题,闹得那么大,江城的圈子这么小,就算远在法国我也听说了。”
微直起身,他将双手撑在傅眠的椅子扶手上,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直直望进对方心中:
“我听到,我问过,我大概了解,但我还是想去亲自问问他,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手抚上傅眠的侧脸,沉熠呼吸轻缓,心跳几乎与一眨不眨看着他的傅眠同频,
“棉籽,这么多年了,我先去德国又去法国,你的事业,你生活的另一面我没有参与,是陈鹏飞,徐云浩他们陪你拼过来闯过来。”
“当年那么苦都过来了,我不信杜净远会那时候”
沉熠没有说下去,只是将脑袋埋在傅眠侧颈,看上去比对方还难过。
声音从相触的皮肤中传出来,闷闷的,带着点倔强和坚持:
“我会找他问清楚的。”
他不信那个高中时期开朗又活泼的朋友会和叶明然那样的人联手在傅眠背后捅刀子。
明明最苦最难的时候都熬过去了,杜净远怎么能在傅眠即将接手叶家的前夕向他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紧贴着对方的侧颈,沉熠能感受到对方脉搏每一次的跳动,也能感受到对方动脉中奔涌的滚烫血液。
“沉熠,”
声带震动连带着胸腔一同震动,傅眠垂眼看着自己右手握的那只钢笔,说话声音很低,
“人是会变的。”
黑漆烫金的钢笔外壳在日光下反射出幽亮白光,折进黑沉眼眸,如同泥牛入海,再不见踪迹。
“人生是一段线性时间,我们走在其中不能折返,不能后退,只能往前走。”
“所以,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不存在这样不变的人。”
他将沉熠从颈窝里扒出来,贴近对方的脸,摩挲他的酒窝,两人呼吸或沉或轻地交织在一起:
“杜净远会变,我会变,你也会变,这没什么不好的,你不需要为此痛苦,也不需为此恨他。”
“如果你觉得人变得太快以至于你已经不认得对方,让你感到痛苦,没关系的,”
傅眠与他对视,眸光柔和,
“我会慢慢走在这条线性时间上,尽我所能的慢下来,让你一抬眼就可以看到我,让你一伸手就可以触碰我。”
钢笔被他置在一旁,沉静地放在书桌上,全体沐浴清透日光下。
在这近乎坦明心迹的话里,沉熠仰头看他,沉默良久,最终扭过头。
他并不不认同傅眠的观点,但也不反驳,只是闷闷出声:
“扯吧你,不恨他,你把杜氏折腾那么惨。”
还是听不懂…傅眠暗叹气,倒也不无奈,放弃这种暗示的念头,他微笑着看向对方:
“我吃了那么大亏抢他两个项目怎么了?不然——”
我定让杜氏灰飞烟灭。
话到一半好像想起什么,他紧急闭上嘴,顿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不然也太亏了。”
只是还是觉得没那句说起来舒服。?
沉熠疑惑看他,直觉对方想说的不是这句。
“别不高兴了,想问就去问,你不相信那就亲自去寻找答案。总之——”
傅眠不准痕迹地引走他的注意力,笑里带些诱哄,眸光闪动,
“晚上要不要喝点酒?一醉解千愁,我看着你,少喝点没事的。”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秉烛夜谈过了。”
沉熠眨眨眼,现在一提喝东西就忍不住会想到今早的荒唐,耳廓立刻又红了点,他站起来,轻咳一声,小声嘟囔:
“只要不喝汤干什么都行。”
是吗?
傅眠望着他微笑,并不说话。
*
“我想看电影…”书精扑闪着翅膀飞在沈熠背后,它昨天昏睡了一天今天显得特别精神,直到晚上都神采奕奕。
“啊?”沉熠瞟了眼正在客厅调试手柄的傅眠,把碗擦干放进橱柜,
“可我们两个打算打游戏啊。”顺便喝点酒。
他和傅眠一向分工明确,对方做饭他洗碗,这是在德国某人经常来看他时就定下来的。
“可是我想看电影不想看你们打游戏,你去书房用电脑给我放行不行啊?”
书精飞到沉熠肩头,讨好地用翅膀蹭蹭男人的脸。
这小东西最近成了美国大片的忠实粉丝,每天沉浸在“hero”“love”和“save”中不可自拔。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两个都在客厅坐着,结果我非要把书房的电脑打开,要是棉籽问我,我怎么说?”
“我说,啊,你钱太多了,我多用电给你浪费点?”他伸手摸摸《商业至尊》的羽毛。
“给我看电影怎么叫浪费呢?”黑皮书不高兴地在他肩头蹦跶两下,拉长声音央求,
“给我看吧!给我看吧!”
本来就是娃娃音,现在拉着声音说更是可怜。
沉熠被它叫的没办法,又想起这小东西从听不懂话的德国回来后,竟然还愿意跟着自己去法国就更心软。
“行行行,你等等。”
他擦干手朝外探探头,发现傅眠没注意这边,于是蹑手蹑脚地钻进书房,打开自己的电脑:
“那你看吧,看困了自己飞回去睡啊,我可不会过来拽你。”
至尊大人怕黑,诞生这么多年一直和沈熠睡一屋,从来没分开过。
“嗯嗯!我知道啦!”书精已经在书架上找好位置,瞪大并不存在的眼睛望向屏幕。
按它看电子产品的频率会不会近视啊?不对啊,它都没眼睛哪来的视网膜沉熠嘀咕着往外走。
刚走出门口就碰到傅眠,对方手里拿着两罐啤酒,见他从书房出来不由得问一句:
“碗洗完了?怎么跑书房去了?”
“哦没事。”沉熠忙把书房门拉上,没让电脑屏幕的光投出来,指了指啤酒转移话题,
“老规矩?”
“嗯,老规矩,”傅眠并没有疑心,心思全在接下来的活动上。
他将啤酒递给沉熠一瓶,锡皮冰凉的温度压不住心脏内涌动的岩浆:
“还是谁输了就喝一口。”
临了又笑,
“谁让某人酒量差呢,别人打赌都是一次一瓶,我们是一口。”
沉熠撇撇嘴,推着他往前客厅走:
“你就别占了便宜还卖乖了好吧?这一瓶喝下来我肯定醉,你又喝不醉,谁占便宜这不明摆着嘛?”
他坐下来,身下柔软的毛绒地毯隔绝瓷砖地板的凉意,随手摸摸厚实的面料,沉熠觉得两个人呆久了还是有点影响的。
在室内铺地毯然后席地而坐一向是他的癖好,没想到传染给傅眠了。
他想着,伸手将易拉罐的拉环打开——
“咔哒”
随着易拉罐被拧扁的声音,沉熠随手将这被压扁的锡皮罐扔在一边。
他面色酡红,眼神开始涣散,很明显地喝醉了。
客厅前方,电视屏幕还在呈现着游戏暂停的画面,手柄却散落在离两个人很远的地方。
姿势也发生变化,不知何时沉熠离开地毯靠坐在沙发上,头仰躺在沙发顶,呼吸间胸膛起伏缓慢。
而傅眠站在沙发前,一只膝盖挤在男人腿间撑在沙发,他俯身,伸手拨弄对方散乱的头发,低声诱哄着:
“很正常的,你不想尝尝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沉熠瞥他一眼,神情惫懒,吐息中啤酒麦香清浅的缠绕着桃香:
“不想。”
他手搭在傅眠肩膀上,捏捏对方的耳垂,说话的语速变得很慢:
“没兴趣,无聊。”
傅眠一愣,但又很快回过神,指尖一勾就把对方脖间的那枚吊坠勾出来。
时隔多年这枚黑曜石依旧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甚至因为被沉熠多年佩戴而在傅眠眼中更加美丽,就如同某些感情只会愈演愈烈,最终燃成一场无法熄灭的欲.火。
他笑笑,把玩着吊坠,低声问沉熠:
“可是我想尝尝怎么办?”金沙点缀着润泽的曜石表面,在他指间泛出流光。
“我们不是兄弟吗?”这个词被他念得极重,在这种氛围里成了一种暧昧的称谓,
“好兄弟之间不就该互相帮助吗?”
“听话,”傅眠放下吊坠,轻轻捏住沉熠的下巴,声音变得暗哑,图穷匕见,
“乖,把舌头伸出来。”
兄弟帮助好像是这样的
沉熠仰躺在沙发,被酒精裹挟的大脑混沌一片,艰难的思考后,身体给予反应。
他先是懒散地扫了一眼傅眠,眼尾带红,水光润泽,把人看得呼吸一滞,接着他慢慢张开嘴,柔软湿润的殷红颤颤巍巍地探出来。
客厅内虽然没开灯,但电视机的屏幕冷光将这美景映得一清二楚,连带着那舌肉上细小的颗粒也能清晰无比。
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要把傅眠冲击的晕过去,他深吸气,将悸动勉强压下去,捏住沉熠的下巴,慢慢靠近。
随后,灼烫的舌从他口中伸出来,从来没觉得这东西有这么强的存在感,燥暖空气里他所有心神都集中这一处。
触碰的那一瞬间很奇妙,过电已不足以形容这感觉,倘若没有肉.体固定他的灵魂,那么此刻他已魂升天国。
不对,傅眠喉咙里闷出一声笑,贪嗔淫.欲,他一定会下地狱的。
情不自禁捧住对方的脸,殷红在温热口腔内肆意游走,近乎饥渴的携走所有甘露。
好甜他喉结不断滚动,神情在痴迷和虔诚中不断切换,到最后只剩一片宁静。
他开始舔吻虎牙,那种锋利齿尖划痛舌肉的感觉让人沉醉,引得他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舔舐。
嘴巴好酸沉熠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他仰着头太久觉得脖子僵硬,嘴巴被迫一直张着也泛起酸痛。
啧,好笨。
他蹙起眉,垂眼看着低头对他牙齿舔.弄的男人,混沌的大脑产生疑问,不是说想试亲嘴吗?舔牙干什么?
于是手稍用力,傅眠被他摁进怀里,反客为主,他捏住对方的下巴,讲话还是慢吞吞的,带着点不满:
“你好笨,接吻不是这样的。”
说着沉熠低下头,吐息炽热,
“是这样的,你学好。”
带着麦香,他伸出舌尖先在傅眠的唇上舔一圈,将唇面濡湿后便探进口腔内。
没有任何阻碍的,舌头钻进去勾弄着对方的舌肉蹭了蹭,摩擦带来痒意,傅眠没忍住抓紧他的胳膊。
沉熠吃痛,觉得这人简直不识好歹,哥们这么用心的教你,你不好好学就算了,掐胳膊几个意思?
于是嘴上也不住带了点怒气,他捏紧傅眠的下巴让人把嘴张得更开,进去好一番搅弄风雨,甚至到最后使劲吮了好几下对方的舌头。
他估计傅眠舌根都是疼的。
“学会了没?”沉熠离开对方的唇,微微仰头,一根若隐若现的银丝牵扯在两人之间。
擦了一下嘴,水渍擦去,唇肉却变得更加红肿,他垂眼,问不知何时被他压在身下的人。
“”这下面色酡红,眼神涣散的不止沉熠一个了。
“?”见人不搭理他,沉熠皱眉,虎牙抵在下唇,他轻拍两下傅眠的脸,“说话。”
眼珠艰难的转动,傅眠抑制住粗重的呼吸,也抑制狂乱的心跳。
他抬眼望着沉熠,冷光映得对方眉眼莫名冷淡,配着这轻拍两下,有种别样的性感。
扯扯嘴角,傅眠闭上眼,忽视身下一片泥泞,哑声道:
“学会了。”
学会就行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顿狂搅带给身下人多大的影响,沉熠的眼皮又开始沉重,酒精让他意识逐渐消弭,打了个哈欠,他一把将傅眠拽起来。
头又埋在对方颈窝里,讲话发沉:
“我困了,睡觉。”
傅眠颤着手把电视关掉,再次深吸气,浓郁桃香中抚了抚沉熠后脑勺的头发:
“睡觉。”
嗯?
好像忘了什么?躺在床上后,沉熠迷迷糊糊地想。
不管了,肯定不重要。他胡乱呓语一声,翻身将不知为何又洗了一遍澡的某人抱进怀里,凉凉的,抱着好舒服
忘了什么呢——
“沉熠,开门啊!”《商业至尊》扑扇着翅膀撞门,
“你把门关住了,我怎么自己飞出去嘛!”
“呜呜呜呜开门啊,我不想一个书睡,这里好黑的”
第43章
与江城不同,京城气候一向干燥,甚至空气被吸入肺腑都有一股尘土的粗粝感。
漫天黄沙将地平线上那轮巨大的红日镀上一层浑浊的纱,绯红朦胧,飘落到这间小小公寓的落地窗上时只剩模糊光晕。
“唔行了,我真得出门了”脸有酒窝的男人被抵在落地窗前,背靠透明玻璃,身后是一轮苍凉的红日,他垂眼,抬手捏住某人的后颈。
舌肉交缠,津液汇在一起,吸吮的力度如此之大以致水声作响,回荡在这空荡荡的客厅,混着斜阳绯色暗生暧昧。
沉熠使了点劲儿,像是捏住犬类的后颈皮一样捏住傅眠后颈将人挪开,紧贴的唇舌分离,有“啵”的一声在气喘声中格外明显。
忍着唇上火辣的痛感,沉熠用手背擦过双唇,青筋隐现的白皙手背留下晶亮的水迹,他用这只手拍拍还在喘气的傅眠,表情有点无奈:
“我说你这将来得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受得了你,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他略抬起下巴,线条流畅的侧颚赫然出现一排清浅的牙印,
“谁接吻是啃下巴的啊?好歹哥们是个男的, ”离开落地窗, 活动一下因长久承受力度而后仰的脖颈,沉熠走到玄关处换鞋,
“要是个姑娘你看人家跟你翻脸不。”
喉结滚动,傅眠咽下口中津液,眼睛紧盯着对方开合不断的唇,眸光变得幽暗,也走到玄关处开口:
“那就多练练,做哥们的不会不帮吧?”
“帮,怎么会不帮?这不都让你咬成这样了?”沉熠穿上外套,拨拉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随口道。
那你把嘴张开,我们再来傅眠向前一步,拽住对方未拉上的拉链想要开口。
“不过我要说你还是趁早找个对象跟她一块练去吧。”
可惜话还没说出口,男人就说话了。
舌根被吮的发疼,整个口腔都是麻的,沉熠感受着这存在感强烈的痛感真诚建议:
“真的,你拿我练的再好也没用啊,到最后你得看人家姑娘满不满意,说不定人家就喜欢你这款的。”
没注意傅眠开始扭曲的笑容,他拍拍对方的肩膀:
“我觉得你可能真的需要考虑一下这个事了,你这”
你这简直就是欲求不满啊。
想起这几天待在公寓里两人厮混的场景,沉熠眼神忍不住飘移一瞬,可能龙傲天真的是禁欲太久了,禁到看自己兄弟都眉清目秀,简直就是个接吻狂魔,恨不得黏自己嘴上。
还有晚上他觉得要是再这样互帮互助下去,可能自己真离需要喝汤不远了。
但沉熠不好意思说,话到嘴边临时改口,声音小小的:
“你这吸得我舌头都是疼的。”
耳根红了点,他轻咳一声:
“所以,你还是尽早找个女朋友吧。”
逮着兄弟亲总觉得有点奇怪。
唰——
衣服外套的拉链被人拉上,拉的很快差一点皮肉就被卷进去,沉熠吓了一跳,就见傅眠笑容温柔,轻轻折好他的衣领去遮住那浅浅的牙印:
“我下次轻点,现在——”对方并不理会有关女朋友的建议,只是推着他往外走,
“现在你该出门了。”
“哦对了,”
把车钥匙塞到沉熠手里,傅眠伸手轻轻摩挲对方的酒窝,声音听着也很柔和,就是不知为何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带着迫切他说,
“本来说下个月去瑞士的,但是我改变主意了,我突然好想滑雪,我们下个星期去好吗?”
“行啊,还有这不是——”轻不轻的问题
沉熠话还没完,这人就突然凑上来捧着他的脸再次吸吮他的舌,唾液交换中那些未完的话语随着津液一齐再次吞入胃中。
腕间手表悄然转动几圈,窗外如火的夕阳已然黯淡。
轻吐口气,傅眠侧头微微后撤,但还是鼻尖抵着鼻尖的距离,闷在喉咙里轻笑,他用拇指腹揩掉银丝,彼此呼吸交融,声音低哑:
“你看,这不是很轻吗?”
*
“别生气啦。”沉熠站在楼梯口摁下电梯钮,讨好地捏捏书精的翅膀根,用指尖去摩挲它的书脊,
“你都生气好几天了,我知道错了,你看这几天我不都一直给你放电影吗?而且你多勇敢呀,你现在都可以自己睡了。”
说到这个沉熠的嘴好像就更麻了,因为傅眠随时随地凑上来亲的行为让他搞得没办法,只好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给《商业至尊》在书房里放电影,生怕它突然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吓到晕厥。
虽然按傅眠的说法好兄弟间互相帮助是很正常的,但沉熠面对书精时还是会莫名心虚。
“哼!”小东西哼唧两声,但是被沉熠摸得通体舒泰也生不起来气,落在男人肩膀上,翅膀一弯像叉腰一样,
“那好吧,原谅你了。不过”它挪得离沉熠脸蛋近一点,
“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睡。”也想和龙傲天一起睡。
“啊?”沉熠一愣,迟疑着答应,“行行叭。”
你别吓晕就行。
他想着,随便一抬眼却瞧见光滑的电梯表面映着自己模糊的倒影。
啧,只瞟了一眼,他的视线就移到一边不再去看。
明明倒影那么模糊,嘴唇却红的如此刺眼,浮在锃亮的电梯门表层,好似在银镜镜面上印出一枚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印。
沉熠嘟囔一声,心说都亲成这样了,让你找个女朋友还不乐意。
难不成真要逮着自己啃一辈子啊?
*
抵达杜氏楼下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
浓重夜色里沉熠仰头看着这栋直插云霄的建筑楼,楼栋的外立面使用玻璃幕墙,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出整座城市的喧嚣浮华。
可恍惚间有人只觉这是一根定海神针,定住凡尘脊梁也定住昔年情谊,随楼层一起增高的只有无尽欲望。
他抿抿嘴,寒风中将下半张脸埋进领口里,抬脚走进大楼。
一路直达顶层,笑容可掬的秘书替他扣响总裁办公室的门。
女秘书纤细的手指扣在厚实木门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砸在人心上莫名发沉。
随着一道不再熟悉的男声传出来,沉熠没等秘书推门径直走进去——
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坐在一张红木桌后,听见响动抬头,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年少的模样,只是神韵不再相似。
他放下文件示意秘书出去,随后起身冲沉熠张开胳膊做出拥抱的姿态,笑容和煦:
“沉哥,好久不见。”
沉熠沉默地望着他,看他挂在脸上并不真切的笑容,良久,还是伸手做出回应的拥抱:
“叫什么沉哥?以前不都是直呼其名吗?”
胳膊搭着肩,一触即分开。
饶是这种情境下沉熠还是忍不住跑了一下神,看来只有傅眠的拥抱不太一样,其他人都是这样这样斜抱就松手了,没有抱腰揽脖子的。
“小时候不懂事,提那些干什么。”杜净远挥挥手,他这些年瘦回正常体型,看着算是直率俊朗那一挂的帅哥,说话也直白。
“沉哥你这次过来想问什么我心里清楚,”他慢慢走到窗户处,抬手打开一半,凛冽寒风涌进来。
“我当时还在想你回国后不会来找我问这事吧,那也太幼稚了,”
杜净远耸耸肩,“没想到真就这么幼稚。”
“你说谁幼稚呢!你个大坏蛋!”
沉熠还没出声,飞在一旁的书精先气哼哼地叫起来,它扑扇翅膀就想撞过去,被男人一把抓在手里。
“幼稚什么?”沉熠并不生气,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掀起眼皮看杜净远,
“不问清楚,不了解清楚,一件事情如果这么草率的就处理掉,那最终只会什么也没处理掉。”
这样的道理他在十九岁时摔了很大一个跟头,跌得头破血流才明白。
他望着对方,夜灯从远处投进来,将人影拖在地上拉长扭曲,徒留一片漆黑。
“杜净远,我来本有很多事想问你,但现在没有了。”
沉熠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和谁说话,他人生里的一切被父母,被傅眠,被所有爱他的人裹上一层柔软的海绵垫,会摔倒,会疼痛,但不会致命。
“只有两个问题,这么多年朋友情谊,你认真回答我。”
他安抚性地抚摸着《商业至尊》的翅膀羽毛,但下垂睫羽不断颤动,显出内心情绪的波动:
“从小到大,我妈教我做事看结果,我爸告诉我做事论迹不论心,”
“但现在我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论,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告诉我,和叶明然联手那件事你有没有苦衷?有没有难言之隐?”
爱很珍贵,每一滴都值得珍惜。
哪怕是很多人都告诉沉熠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就只是一场成年人剧本里司空见惯的背叛,但他做不到就这样舍弃一个朋友。
这样的割席与多年前那样轻浮的帮助苏成蝶有什么区别?
人不能在一个相同的地方摔倒两次。
“沉熠,”站在窗边的男人笑起来,
“你这样问让我显得很低劣。我们今年都多大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有那么多苦衷和不得已,不过是那样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罢了。”
“可惜啊,赌输了。”他摊开手臂耸耸肩,动作轻松,不甘却在脸上一闪而过,
“叶明然果然就是个蠢货,那种局面都赢不了。还有傅眠,我们傅总,”杜净远伸出手去触摸窗户上映出灯影,
“他也真够心狠的,直接踩着叶家给晨睿当血包,怕是叶家老爷子泉下有知估计得气活过来。”
沉熠没说话,冰冷干燥的空气从窗户缝隙一股一股的涌进来,可他却觉得空气稀薄,难以呼吸。
他摸了摸口袋试图找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却只摸到一块坚硬的物体,他掏出来,发现是一只烟盒。
再低头,这才发现他穿的是傅眠的外套,烟也是傅眠的烟,这几天住在一起衣服都是混着穿的。
杜净远的办公室内熏香的味道很重,混着中央空调供出的热气把人弄得脑袋昏沉。
沉熠垂眼,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点上。
淡蓝色的烟雾飘渺而上遮掩他的面容与神情,浅淡的薄荷香压下内心的烦闷,他望着这一缕蓝烟,不再回头去看杜净远:
“那第二个问题,这三年我陆陆续续借给你多少你心里有数。”
“我问你,”沉熠顿了顿,嘴唇颤了颤,像是接受不了这个答案,
“当初你是不是用的这笔钱去收购的股份?”
是不是用的这笔钱去捅的傅眠一刀?
第44章
蓝色烟雾盘旋而上,飞至三尺之上的空中,集聚成一片浓色乌云,自半空俯瞰着尘世众生相。
杜净远视线落在沈熠指间夹的烟, 明灭的橘火映在眼底掩住所有情绪, 顷刻, 他扭头眼神重新投到窗户玻璃上,只说:
“我会还你。”
轰隆——
像一声震天雷响,沉熠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摩擦响动。
烟雾聚成的乌云被上升的气流冲散,四处流窜间像是急坠的冷雨。
“杜净远杜净远”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 指尖颤抖烟灰簌簌落下, 沉熠闭了闭眼, 到最后只是面色颓唐的说了一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杜净远伸手去摸在这扇通透玻璃,冰凉的触感从指尖通到眉眼:
“沉熠, 人都是会变的。”
他将张开的手掌缓缓合拢,好像要攥住窗外浮华的灯火,
“之前是你的跟班,后来是傅眠的小弟,有机会走到你们前面我为什么不去做?”
“你不也是一样?”从窗户浮现的倒影,他再次望着那一豆橘火,意有所指,
“以前不吸烟吧?现在还不是为了那片刻的享受去染上都说不好的东西。”
“欲望无休止,金钱,地位,我又不像你,一出生什么都有了,我想要就要去争去抢,不变怎么办?”
灯影从玻璃镀到他面容上,并没有照亮眉眼,只是染上一层昏暗的彩晕。
“ 你是这样想的吗?这么多年,你觉得你是我的跟班。”沉熠深吸口气,强忍着那荒唐悲凉的笑意,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看我,这么看你自己的。”
杜净远并未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
“行”沉熠扯了下嘴角,郁气在体内冲撞,指尖火星灼烫,他抬手将人生中第一支烟送进口中。
烟线迅速燃烧后退,薄荷香夹杂着烟草气挫伤喉头,忍住咳意,沉熠长指夹住烟杆,淡薄蓝烟模糊了眼角呛出的红与泪:
“钱对你很重要吧?不是要还钱吗?现在还吧,现金或者电子转账,人民币,美金,欧元,不管什么,你给我凑够。”
烟灰缓慢飘落,沉熠弹弹烟杆,掀起眼皮直视对方,墨棕色的眼眸在夜灯反射下像是晶莹但锋利的琉璃:
“快点吧,一支烟的时间,燃尽之前我要看到。”
他推开门,留下一句话随烟雾一齐飘在室内,
“毕竟,你没走到我前面去。”
*
傅眠到的时候就这场景。
这片刚被京城相关部门划定出来的燃放烟花的空地上,不断有人推着小推车奔过来,亦或直接开进一辆货车,停到空旷的场地正中。
将后备箱打开,里面垒着一箱又一箱的烟花,包装绚丽华美,被这些人搬在地上,到最后铺满这一大片空旷场地。
沉熠和杜净远站在这场地的两侧,隔得很远。
傅眠透过车窗打量周围,看到举着手机录像拍照的路人他蹙眉。
坐在车里先给叶似心打了电话,让她找人去清理周围,随后才打开车门下车,走到沉熠旁边。
走近发现这人指间竟夹了根烟。
“你这”没有去看任何人,他只是指着那支烟,“干嘛呢?”
眸光混着橘火,听到这声疑问沉熠回神,冲人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他瞟了眼已经燃到头的烟,将它扔到地上使劲用脚碾了碾,碾的火星四溅:
“来得刚好,我请你看烟花。”
路灯散出的冷感荧光压在他眼底,压得眉眼淡漠,不似平常。
他略一招手,就有个身穿职业西装的男人走过来,恭敬地喊了一声:
“沉少。”
“他给够没?”沉熠垂眼,一只手搭在傅眠肩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捏人后颈。
“还差点,但根据我们这边估算的杜氏的流动资金,剩下的今晚应该是拿不出来了。”
“那就这样吧。”沉熠兴致缺缺的摆手,说话带出恹感,
“剩下的你盯着,还够了就捐掉,明细拿给我,其他不用再汇报。”
接着他抬抬下巴,上面有排在这种场景下显得荒诞的牙印,但没人敢笑,
“去吧。”沉熠说。
傅眠全程没有作声,只是看着这个穿西服的男人在听到沉熠的话后犹豫一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点头表示知道。
接着就见这人朝几个明显是保镖打扮的人做手势,这些人手中就亮起电子屏幕的微光。
寒风凛冽,傅眠眯了眯眼,注意到那是某种高端烟花的电子控制屏。
他默默将刚刚批下来的燃放许可证递给沉熠,说道: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这么远放烟花?你知道这个证多难搞吗?”
沉熠没说话,只是又点了根烟,嚓的一声火光从火机中窜出来触到烟尾,一缕蓝雾便升起来隐在浓稠夜色中。
他转过身正对着傅眠,使劲扯了一下对方的衣领,声音不算小,足可以让另一个人听到:
“之前你说的我并不认同,人不是都会变的。”
轻弹一下烟灰,他蹲下身用这支烟去燃亮这里唯一一支需要手动引燃的烟火。
引线蹭的飞燃而上,随着一声破空响动,绚烂璀璨的碎光升至无云穹顶。
仿佛这是一声号令,伴着这束明亮火花,旁边站立的保镖们将控制板按下,无数烟火迸进浓郁夜色中,晃得世界明如白昼。
明明是无烟的冷光烟花,可站在其间却会觉得温度灼人。
沉熠面色平静,伸手去轻轻整理刚刚傅眠被他扯乱的衣领:
“看到没有?傅眠,那只是一堆纸,再多的纸换成烟花也不过只是一瞬,连烟都没有的一瞬,纸不会变的。”
所以不要因为这堆不变的破纸去改变自己。
他顿了顿,又捏了一下对方的后颈才收回手。这回声音变低,压在舌尖上潜在夜色里,像是种隐秘的承诺:
“我也不会变的。”
这本是个不用说出口的承诺,但…他瞥了眼那满天灿漫的碎火,又看看远处表情不明的杜净远,最终垂眼望着傅眠,
但你们好像都不明白。
一缕极淡极淡的蓝雾从烟火堆中飘起,缠绕着浓稠的明亮一齐升至三尺之上笼盖宽广穹顶,冷眼俯瞰尘世。
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
神明在心不在天。
*
“你去联系司机,把那辆车开回去,一会儿你坐我开过来的这辆。”
火焰渐渐熄灭,那样庞大的金额换成烟火烧不过一时三刻,如同这段多年的情义也败给这一时三刻。
沉熠把车钥匙递给傅眠,让他先去把车开过来。
傅眠看他两眼,知道他是有话要和杜净远说,什么也没说,拿过钥匙就往停车场走去。
沉熠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深吸口气才转过身面向杜净远。
这个和他有着数年情义的男人此时也直直盯着他,扯着嘴角看不出是笑是讽刺:
“大概会从明天早上的报纸上见到我们,沉少真是挥金如土。”
空气中淌着一股非常浅淡的燃烧过后的硫磺味,沾染在衣服上却长久地萦绕在鼻端。
沉熠把衣服拉链拉开,试图让味道散的更快,他并不理会杜净远的话,只是说:
“不管你信不信,我出国这几年我妈一分钱也没给我。这笔钱是我在国外这么多年自己投资赚的,里面没有徐氏的一分一厘。”
或许是寒风太刺骨,冻得他嘴唇发抖,声音也发颤,
“中间本来能回来一次的,但是你那时候说资金链出问题,我他妈我他妈连第二天的饭钱都给你转过去。”
“杜净远你对得起我吗?”
沉熠扭过头,扫一眼对方僵在脸上的表情,他艰难吐出一口气,这呼出的热气夹杂着无数心绪,以致话中情绪都消失,语气无波无澜,
“反正我对得起你。”
“你说人都会变,但我变没变你心里清楚。”
说到这儿沉熠突然觉得无趣,是啊,心里都清楚为什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下巴往衣领里缩缩,失去说话的欲望,只觉这么冷的天他现在就应该窝在公寓里和傅眠一块看电影,而不是在这儿傻站着吹冷风。
远处正好有车灯闪过,他抬眼,傅眠把车停在不远处打着双闪等待。
车灯闪烁间照耀出空气中上下沉浮的细小尘埃。
视线停留在那辆黑色奔驰上很久,车内暖黄色的灯光渲染出来,渲的沉熠心下宁静,好像所有郁烦都被这暖色灯晕驱散。
他没有再去看杜净远,抬腿朝那片光色走去,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他回头:
“哦对了,我现在也不吸烟。”
有人僵在原地,望着对方越走越远的背影,一种莫名的直觉划过他心间,或许这辈子最后一个以赤忱之心对他的朋友正在离他而去。
去向哪里?杜净远眼球转动,看向那辆打着双闪的黑色汽车。
那张让他无数次心生嫉恨的脸出现在挡风玻璃后。
怎么能?怎么能又是他?
“沉熠!”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杜净远最后一次叫住这道背影,对方回头,望着沉熠下巴上浅浅的牙印,他眸光闪动,
“交女朋友了吧?”
脸上又浮现出笑容,语气轻松,想起高中时那个有关张千帆的传言,
“那你知道傅眠对你的心思吗?”
第45章
汽车打着双闪,琥珀色的灯光从车前投出来破开浓稠夜色,落在沈熠脸上镀出朦胧的光晕遮住面容。
他蹙眉,盯着杜净远许久,就在对方以为他会忍不住发问时,这人却神色淡漠地转过头往前走,不再分给他一丝视线。
冷风迎面而来,撩动沉熠的衣角下摆,携着他的话往后涌:
“无论什么心思也轮不到你告诉我。”
无视因这句话猛然加速的心跳和晕眩的头脑,压住那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直觉, 沉熠垂下眼, 声音很轻:
“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月光在云隙间不断移动,一束束清冷的光线在大地上来回投射,光与影被鲜明的剥离,沉熠抬脚,一步一步,不断踏进明与暗。
避开双闪灯散出的光芒, 他径直走到车门一侧拉开坐进去。
暖意迅速涌上来包围他, 忽视冰冷与温热猛然相撞带来的轻微痛感,暖黄灯光下沉熠扭头,冲傅眠笑了笑:
“走吧。”
可惜表情疲惫,眉眼间拢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茫然,这笑看起来并不真心。
傅眠没说话, 关了双闪让汽车平稳起步。
暖风静默地从出风口流出来,混着空气中那股燃烧后的硫磺味,使人脑袋昏沉。
沉熠躺在靠椅上侧头望着车窗外,深沉夜色中城市光影阑珊,偶尔有零落的霓虹灯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就被抛到车后。
明净的车窗玻璃映出下巴上快要消失的牙齿印,早已无感的唇和舌突然又麻痛起来。
——你知道傅眠对你的心思吗?
这句话萦绕在他耳边久久不散,恍若一声惊雷,炸得他脑袋发晕,好像有层轻薄的屏障被这声惊雷劈开,真相缓慢淌出来。
沉熠双眼半阖,睫毛耷拉下来遮住眸中情绪。
他叹口气,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却不愿去揭示。
《商业至尊》从杜净远说出那句话开始就一直沉默立在沈熠肩头,现在听到男人叹气,犹豫着开口:
“你叹什么气嘛,他说的话你听懂了?”
“小商…”沉熠伸出手摩挲它的翅膀尖,眸光深沉,情绪难辨,
“人不能一直自欺欺人,你也是。”
一旦被点醒,那些好似无意的亲密举动,那些近乎明示的话语,都成为辩无可辩的佐证。
沉熠把胳膊耷拉在眼睛上,掩住车内灯光,也掩住某个他不愿面对的现实。
时间在此刻被无限延展拉长,一分一秒伴着暖干空气让人觉得无比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震感消失,沉熠发现车子停止移动,大概是已经回到公寓。
可却没听到傅眠叫他,四周一片安静,可以听到自己清浅的呼吸和心跳。
他把胳膊放下睁开眼,车灯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车库内浓郁的黑暗蔓延进车内,无光夜色中沉熠只看见一双专注望着自己的眼睛。
这双眼睛…他默声,片刻后开口:
“怎么不叫我?”
听他的声音对面的人一愣,声音在幽静的空间里显得十分清晰,连带着那些沉熠之前从未注意的情绪也一并暴露:
“我以为你睡着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说着这人就伸出手来,习惯性地想去摸沉熠的酒窝,结果被沉熠一下子拽住手腕。
手腕握在手里,腕骨坚硬,隔着一层皮肉透出灼人温度。
并不纤细,并不柔软,握着它绝不会让人产生错误的感官。
这是一个男人的手腕,再清晰不过。
这想法不知为何加重沉熠眉眼的焦躁,他想起高中某些不美好的回忆,手上稍一用力便使对方往前扑过来。
没有灯光,但有人目光灼灼,他盯着傅眠,眼神直白又冷静,在昏沉的黑暗中第一次用这样充满审视的视线去看对方。
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扫到耳侧那枚耳钉时却顿住——
S…Y?
他盯着那繁杂的花纹,昏暗中镂空的光芒如此闪耀,竟呈出经年未曾揭露的秘密。
耳钉是何时戴上的?
沉熠陷入迷茫,印象中对方侧耳的碎星早已闪烁多年,甚至可以回溯到一切的开始。
依稀是十年前。
手上力度不自觉放松,沉熠伸出另一只手,缓慢抚上傅眠的耳垂,摩挲那枚耳钉,低声问:
“这刻的什么?”
傅眠抬眼,敏锐感到他情绪不对,于是斟酌两秒,踌躇开口:
“花纹罢了,没刻什么。”
沉熠扯了扯嘴角,又用指腹感受了一次那凹凸的刻痕,他撤开手,意味不明:
“是吗?我还以为刻的我名字缩写。”
有人猛然抬头,在他震惊的眼神中,沉熠直视着这人的眼睛,平静开口:
“刚刚杜净远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心思,”
他停顿两秒,视线扫在对方脸上,注意到对方突然停止的呼吸声,他默然,片刻后继续开口:
“我告诉他,不管我知不知道那都是我们两个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那傅眠,”
沉熠直呼身前人的名字,呼吸平稳,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对我是什么心思?”
就这样径直问出了口,没有犹豫,没有迟疑,这一刻沉熠性格里的占有欲和强势彻底显露。
不管傅眠对他有着什么感情,这份感情都不应该由第三个人来告诉他。
车内的空气因为暖气被关掉而一点点变得冰冷,清楚地感受着温度的流失,沉熠的大脑却逐渐清明,这一瞬所有茫然与质疑全部褪去,他呼吸平稳,等待一个答案。
但有一个人的呼吸并不平稳。
傅眠抬眼,在昏暗中去看男人。
十年,他从千军万马中闯过,从一地泥泞中走过,力挽狂澜过,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过,但现在,但此时,傅眠看着沉熠的眼睛,一双很沉静很认真的眼睛,他说不出来话。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又吐出来,艰难地控制肌肉伸出手抹了把脸,嘴唇哆嗦着,嗓音是抖的,带着哑:
“没什么心思,喜欢上你了,就这样。”
这句话说完他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气,这么多年一向直挺的背突然卸了劲儿的塌下去。
不是瑞士,没有雪,没有星,只是在一辆连灯都被关掉的车里,昏沉中他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
意料之中的答案,沉熠垂下眼,他既然问出口心中就一定有猜测,只是真到这一步还是觉得恍惚且不可置信:
“认真的吗?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他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傅眠说话,语气中的严肃和冷静几乎要把对方的心脏和理智都震碎。
傅眠喉咙干的说不出来话,只能点了点头盯着沉熠看。
在黑暗中沉凝的气氛令人心悸,血液涌动,心脏跳动,一切都清晰可闻。
呼吸被屏住,眼球酸涩,他努力睁大眼睛,在昏黑景象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凝息等待最后的审判。
咔哒
一声微响打断他的思绪,暖黄的车顶灯被沉熠打开。
突然亮起的灯光刺激着沉熠眨了眨眼,这举动和暖黄的灯光驱散这一整晚的冷淡漠然。
沉熠望着他,得到确切答案反而踏实下来,他沉吟片刻,说:
“有点突然,你得给我时间让我想想。”
柔和灯色像是轻飘的雪片缓缓落在沈熠眉眼,染上一片暖意。
“我只有想清楚了才能知道我们接下来的关系该是什么走向,所以你给我点儿时间。”
他瞥了一下对方紧张而握到发白的拳头,并没有因为傅眠的告白而感到尴尬,还是直接伸手去握住傅眠的手,把对方的手指一根根伸开露出手心溢血的月牙形伤口。
“还有,我得回一趟江城。”
话音未落,对方就猛地抬眸,眼神执拗,刚刚平缓的心跳又剧烈跳动起来,哑声问:
“干什么?”
沉熠想松开他的手,却被对方反抓住,又问一遍:
“干什么?”
“你要跑吗?我让你恶心了吗沉熠?”
“你——”
他喋喋不休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男人摸出手机看了眼署名一脸无奈,在傅眠眼前晃晃:
“这就是原因。”
徐雅云的来电。
“今天晚上动静这么大,那边不知道才怪,我得回去说清楚。”
沉熠说着,把自己手从傅眠手里拽出来,在对方还想凑上来抓之前按住,伸手划掉电话:
“手抓成那样别乱摸了。”
看了对方一眼,他接着说:
“我待会就走,在此期间希望你正常点,恢复正常水平把这边的摊子处理好可以吗?这能让我集中注意力去好好思考我们俩的问题。”
傅眠执拗的伸出手,拽住沉熠的一小片衣角,哑声答应了。
沉熠又打量这人一下,觉得有点好笑。对方从来没有这样过,非常颓废,像一只性命被别人掌握住的小狗,丝毫不见书中狂傲不羁的龙傲天模样。
瞟了眼快要吓昏迷的《商业至尊》,他哼笑一声,拍拍对方因心情而完全塌下来的肩膀:
“行了,多大点事儿。”
歪头想想,朝傅眠勾勾手,
“抱抱?”
不过这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车内空间这么小怎么抱?
结果就见驾驶座上的男人扑过来,上半身几乎都移进副驾驶,揽住沉熠的肩膀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湿热喷洒在侧颈,沉熠面色无奈,心说果然不对嘛,是兄弟哪有这么抱的。
他揉了两把对方脑袋,感受怀里身躯的颤抖,再次重复一遍:
“行了,多大点事儿。”
硫磺,烟草薄荷连同桃香缠绕在傅眠鼻端,感受对方颈部动脉血液的流动,手心痛感依旧,他却咬牙将手掌再次攥紧。
疼痛灼烧,傅眠却好像回到十年前的那个梦里,那时他曾因梦醒而未握住那颗自穹顶坠落的星。
但这次,他将永不松手。
第46章
“放烟花!我让你放烟花!”《商业至尊》扇了两下翅膀, 在男人肩头蹦来蹦去,
“我放你个大呲花!现在好了,你说怎么办吧?”
沉熠怀里抱了个抱枕, 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神色怠懒。
他昨晚连夜赶回江城, 还没睡几个小时就被书精叫起来,回忆了一上午过往,现在整个人脑袋都是木的:
“还能怎么办啊?凉拌呗。”
把书精从肩膀上拽下来,他眉毛一挑, 讲话慢悠悠的:
“你管那么宽干什么?人家喜欢我不是说明我有魅力吗?你什么语气,说得好像他喜欢上个癞蛤蟆?”
“不是”书精声音小小的,到这地步它也不能强迫龙傲天走剧情,那不成了男同骗婚祸害姑娘嘛,它还是很有道德的,只是还闷闷嘟囔着,
“总觉得你们那两个在一起准没好事,上次就把我关书房,谁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
上回不知道想到什么沉熠眼神飘移一瞬,他轻咳一声,把沾上体温的抱枕扔到旁边站起来:
“也没说我们俩得在一起啊,我还没答应他呢。”
《商业至尊》飞在空中没说话, 沉默中好像是在凝视沉熠, 明明没有眼睛, 可男人却被盯得心虚:
“本来就是, ”他说着走向卧室拖出行李箱,
“他喜欢我,可我对他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把衣服塞进行李箱, 洗衣液浅淡的香气沾染在手上,沉熠垂下睫羽:
“小商,这是件很严肃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的。”
爱很珍贵,每一滴都值得珍惜。
无论友情爱情,沉熠都要斟酌再斟酌,轻浮对待一切的后果他早在十年前体验到。
“如果,我说如果,”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书精还是犹豫问出声,
“如果你最后拒绝龙傲天,你还会和他做朋友吗?”
通透的光线从窗隙里投进来,在地板上牵出长长光影。
行李箱被沉熠拉上竖着立起来,遮住即将照到他的阳光。手在箱子上摩挲片刻,男人站起来,声音低沉:
“不会。”
爱很珍贵,但如果他无法接受,那这就不属于他,不必谈及珍惜。
傅眠也是,如果到最后是那样的结局,他宁愿在一切还算体面的时候来一个体面的再见。
书精默然,翅膀扇动气流使尘埃在光线中沉浮,或许气氛太沉闷,望着沉熠它开始没话找话:
“你收拾行李干嘛呀?不是刚回来吗?”
“哦,”沉熠拉着行李往外走,闻言笑了下,
“我回家吃饭。”昨天回来得太晚,他没有回沈宅,而是在自己的公寓睡了一晚。
“那你收拾行李是我们要去那儿住了嘛?”书精跟在他身后,很自然地把自己带上询问。
“嗯?不是,我吃完饭就回京城,可能要长住那边了。”他顿了顿,突然又像找补一样又说一句,
“有项目嘛,住那边方便点。”
我没有问你原因。至尊大人飞在空中,刚刚因沉熠那句“不会”挑起的沉郁就这样消失,它扑扇两下翅膀还想落到男人肩膀,却见这人弯下腰把茶几上的一盆仙人掌抱进怀里,好像要带着它出门。
这颗仙人掌栽在瓷白花盆中,长得十分有个性,浑身的刺歪歪扭扭都伸向不同的方向。
“ ”
这回至尊大人连问都不问了,它记得这盆仙人掌,龙傲天送的,送了好多盆。
可沉熠在国内的时间本来就少,回这件公寓的时间就更少了,偶尔回一次也记不起来浇水,现在竟然还有一盆活着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咳,”有人面色不甚自然,说话也缺点底气,“死了这么多,这盆得好好照顾。”
“ ”
“哼!”一阵沉默后,《商业至尊》突然变得气鼓鼓,落在沈熠肩膀不说话。
直到这人出了门走进电梯里它才开口,声音还是不情不愿,但软软的,
“那这回你要好好照顾它,这些年很辛苦的。”
沉熠一愣,垂眼看着这盆张牙舞爪的仙人掌,他酒窝露出来,虎牙尖尖的,音调很轻但在狭小空间里分外清晰:
“不需要谁照顾,它自己就很厉害。”
活得很旺盛,活得很强大。
但沉熠把花盆抱得更紧些,尖锐的刺抵在胸膛上,他却眉眼弯弯,但可以像这样抱抱它。
*
回到沉宅时,沉褚和徐雅云正好在吃饭。
“爸,这饼干你烤的吧?”沉熠洗了手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闻见熟悉的香气他眉宇流出愉悦与怀念。
“是啊,出国这么久鼻子还这么灵,就是记性不太好,回来了也不知道先往家跑。”沉褚伸手给沉熠盛碗汤,嘴上打趣着。
这话要在以前沉熠肯定是要贫两句嘴的,可如今知道傅眠的心思再去想自己这举动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乖乖接过汤喝着并不吭声。
“哼!他忙着在京城给人放烟花呢,哪有心情回来看你这个弹破琴的糟老头子。”
徐雅云冷笑一声,年岁增长她眼角有细纹蔓延,气场倒是愈发强大冷厉,一句话压得两个人抬不起头。
“你昨天晚上还说我弹琴弹得好的”沉褚无辜躺枪,委屈地小声嘟囔一句,默默给徐雅云盛了碗汤。
沉熠把伸在半空中想要盛汤给母亲的手伸回来,在餐桌上扫了一圈抬手把那盘小饼干放到母亲面前,讨好地笑笑:
“妈,你吃。”
徐雅云瞥了他一眼,没有拿昨晚那场照亮整个京城夜的烟花责问他,反倒意味深长地问一句:
“回来这几天在京城发生什么事没有?”
“啊?没有啊没有”沉熠差点一口汤喷出来,整个人心虚到不行,总觉得母亲话里有话。
“没有?”徐雅云眉头一皱,暗说你那个小同桌也太怂了吧,这都缠缠绵绵多少年了,先前可能因为叶家那一摊子事,那现在呢?
难不成她扭头打量埋头喝汤的儿子,心说难不成猜错了?沉熠这傻小子对人家根本没这层意思?
她和丈夫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对沈熠说:
“没有也是好事,那之前答应我的事趁这次回来办了吧。”
徐雅云看着儿子,语气平静:
“三年前你拜托我两件事,一是打了那通电话,二是在你出国期间护好你那个小同桌住院的奶奶,我都做到了。”
“现在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去法国你已经做到,那么第二件,听你外公的话,去相亲吧。”
饭香氤氲,白瓷碗里一洼清汤色泽鲜亮,清楚的映出沉熠的面容,他垂眼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母亲说:
“妈,不行,我答应一个人要好好想想我们的关系,在我想好之前是不会去的,不然,”
他端起瓷碗又抿了一口汤水,热流从喉头滚烫到胃里,暖意舒展,
“不然对他还是对别人都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