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攀附权贵的炉鼎10(1 / 2)

那一日,润玉痕近乎屠尽了境中幻鬼。

他将郁舟的一缕发丝缠在自己的剑柄上,以郁舟的气息作掩,剑下斩杀的幻鬼全都记在了郁舟名下。

如此,郁舟的积分必定足以无忧进入内门了。

他怀中横抱着郁舟,带着熟睡的郁舟,一步、一步走回他们共同的起居室。

经此一役,润玉痕耗尽了灵力,满背冷汗,一回到起居室将郁舟安顿好,自己就发起了高热,与郁舟一同倒在床上。

一开始郁舟还在熟睡,睡梦中无意识地往润玉痕怀中窝,虽然感觉自己挨着个烫热的火膛,但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润玉痕,于是也没有躲走。

到了晚上,郁舟迷迷糊糊苏醒。

他抬起手臂去圈润玉痕的脖子,发现好烫,又用手指去摸润玉痕的脸,摸到润玉痕的睫毛紧紧合在下眼睑。

他顿时清醒过来,发现润玉痕似是病了,连忙去找医修开药。

郁舟用老方法给润玉痕喂了汤药,这回润玉痕却不见苏醒。

郁舟知道他都是为了自己才会病倒,想着想着就掉了一颗眼泪。

他一边默默坠泪,一边抓起润玉痕伤痕累累的手,搭在自己腻软的大腿上。

他捏着润玉痕的指节,用湿布轻轻擦拭上面干涸的血点。

润玉痕尾指陷入他的腿缝中,只是无意识地轻颤一下,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润玉痕昏迷高烧了三天两夜。

他醒来时,郁舟正塌着腰身,伏在他床边。

他睁开双目,看向郁舟的第一眼是冰冷的。

润玉痕恢复记忆了。

准确来说,他恢复了今世的记忆。

他记起,自己曾是一介凡人,在一片青山绿水的村落长大,幼时双亲就丧生于妖兽爪下,后来兽潮来犯,整片村子更是被屠戮殆尽。

那一日,他因上山采摘草药而逃过一难,回村后只见满目疮痍、残垣断壁,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家乡。

他目睹妖邪作恶的景象,站在生灵涂炭的废墟之中,双手死死攥拳至流下鲜血,心中立誓,此生与邪物势不两立。

同天,剑宗派来使者,将他接回剑宗。然而他刚到剑宗不久,就被人诓骗至后山,继而被一剑砍在背上。

好在后山地势复杂,他死里逃生,倒在一条浅溪之中,重伤失忆。

无数记忆碎片如飓风般在润玉痕脑中席卷。

一帧帧,一幕幕,交错闪现。

他冷冰冰地注视着郁舟。

这是个炉鼎,是邪物。

他诓骗他做道侣,显而易见是为了窃取元阳。

郁舟伏在他枕侧,离得他好近,鼻尖都快相触。

一张小小白白的脸,被发丝掩住小半,睡着时呼吸绵长,气息柔浅。眼尾有点湿粉,好像哭过一样。

看到那点泪光,润玉痕不知为何心下闷痛一下,皱眉按捺。

他的心怎么会痛?

他们不过是假道侣。

……对方姿色不错而已。

但他也不可能因为姿色就——

此时润玉痕还没回忆完,记忆碎片又开始继续闪现。

润玉痕的神色渐渐开始变得不自然。

他终于陆续想起了后山之后发生的事。

后来他与郁舟朝夕相处,比真道侣还像道侣。

他本来以为自己从来一心向道,自当勤奋修炼。可回忆下来,他震愕发现,自己这段时日刻苦修炼,竟都是为了早日提升修为供道侣采补。

……他何时成为了这样的人!

继续回忆,幻境中的事也尽数浮现脑海中。

润玉痕脑中轻轻“嗡”的一声。

他狠狠闭目。

他竟已犯下弥天大错!

他失忆前后的记忆与情感互相排斥,暂时无法融合,令他的灵魂都好似要分裂作两半。

一半公正,说他错了。

一半私欲,说他何错之有。

润玉痕猛地一掌按住自己额头,头痛欲裂。

还在吵。

公正那半说,炉鼎是天生邪物,走旁门左道,所行之事害人利己,当诛之。

私欲那半说,你要杀妻弑子么,那日射了那么多,说不定小玉已怀了你的孩子。

润玉痕心神震荡,眼前一黑,喉中血沫翻涌,一丝腥甜漫上舌根。

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猛地咬舌逼自己清醒。

按在额上的手缓缓放下,已是眼球赤红。

他灵台混沌,意识浑噩,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他的身体自己在动,翻出了他从家乡带到剑宗的那只包袱,手在其中混乱摸索,忽然间猛地握住一枚玉佩。

他带着这枚玉佩,起身走向屋外,走向最近的一处水域,扬手将玉佩扔入水潭。

做完一切,他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在凡人界时,他身上有个娃娃亲,是爹娘还在世时定的,据说他的未婚妻是隔壁山里的一个长得玉雪聪明的小郎君。

但他与对方素未谋面,也不曾通信,毫不相识。对方大约也不会想要这样的包办婚姻。

润玉痕站在水潭边,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缓缓用手用力捂住自己的上半张脸,脑海痛到像要被撕裂。

……为什么要扔了那枚定亲玉佩?

是怕郁舟看见,多生事端。

也是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与旁人成婚了。

润玉痕在潭边伫立良久,想到郁舟醒来发现他不见也许会着急,神色沉默片刻,决定转身回去。

忽然,一道威严的中年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快走火入魔了。”

“再不修无情道,就是自毁根基。”

·

郁舟醒来时发现润玉痕不见了,确实慌张了下。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及时想到了自己可以问系统。

系统告诉他,润玉痕已被认出是剑尊转世,剑宗宗主将他带去大正峰入道了。

郁舟困惑:“入道?什么道?”

系统:【无情道。】

郁舟无措了瞬。

但这其实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他一开始就知道,润玉痕总有一天会被认出来,会去修无情道的。

只是他与润玉痕朝夕相处了太多日,才忍不住觉得这件事有点突然。

没想到,郁舟与润玉痕顺利双双进入内门,如今却只有郁舟独身一人去内门报到。

不过报到这天,郁舟竟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他下意识就去抓对方袖子,抿起唇角,有点高兴,唤道:“润玉痕?”

那修士转身过来,眉眼冷峭,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郁舟怔住,有点茫然。

这确是润玉痕不错,但他怎么会对他露出这么陌生的眼神。

润玉痕微微蹙眉,见他没有事情要说,就移开了视线。

陌生的润玉痕没有理会他,站在润玉痕身侧的一名玄衣修士倒来问他:“你怎么只叫他不叫我?”

陆照火眉尖微抬,用一双琉璃浅眸看着他,眸色淡蓝透亮,唇畔盈着点笑意。

【3号,陆照火,剑宗少宗主,火毒附骨,月圆时分发作,唯有炉鼎可解。】

郁舟眼睫一颤:“……少宗主。”

陆照火眼底像含着春风,有点明亮,又有点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宗主问话,郁舟避无可避,只能回答:“弟子郁舟。”

陆照火兴致盎然,还欲再说什么,旁边润玉痕冷冷打断:“少宗主,宗主让你巳时前到鹤宁堂。”

陆照火皱眉,确实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在宗内行去自如无人敢管,唯有宗主父亲对他刻板严厉。

他只好与郁舟道别。

他一边往鹤宁堂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润玉痕:“你跟郁舟关系挺熟?”

润玉痕走路姿态笔直,目不斜视:“尚可。”

陆照火身为少宗主,高层消息灵通,宗主将润玉痕带回大正峰的那日,他就知道了此人是剑尊转世。

宗主命他不留痕迹地监视润玉痕平日里有无异动,他虽有些奇怪为什么要监视润玉痕,但问了也无果,只能照做。

此时他们已走进鹤宁堂内,陆照火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润玉痕眼睛只静静凝视着兰灯上跃动的火焰,声音极冷淡:“不了解。”

陆照火心道,那看来他与郁舟也不是很熟,于是又心情好起来。

郁舟在内门报到了,听完长老口若悬河的讲话,就往回走。

途中,他路过一座殿宇,只见此殿四处张灯结彩,杂役搬着东西进进出出,喜庆氛围洋溢,不知在布置什么。

他驻足看了会儿,就转身继续走,不慎绊倒了一只木箱,顿时,数层金灿灿的杯子滑坡般从箱内泄出。

郁舟下意识去扶,但只挽救到一只杯子。

“哗啦啦——”

其余杯子全碎在了地上。

碎片溅起,在郁舟手背上划出一点浅淡红痕。

负责搬这箱子的杂役刚刚去解手,随手将箱子暂放在了地上,如今回来只见一片碎碴,浑身筛糠般哆嗦起来,声带哭腔:“这……这是少宗主生辰宴上要用的琉璃盏!怎的碎了!”

郁舟也有被吓到,但见杂役比自己更慌,立刻出面道:“是我绊倒的。这里有几只琉璃盏?一只多少钱?我赔给少宗主。”

杂役抹抹眼泪,嘴唇嗫嚅几下,还不待他说什么,就被旁人打断。

不远处忽传来轻笑,一道清朗声音响起:“一只盏一百上等灵石,这里有七百只。你要赔我七万上等灵石么?”

陆照火桀骜不驯的眉眼轻扬,长腿一掠跨过颇高的门槛,从殿内施施然走出。

郁舟低下头,认真算了算,自己作为内门弟子一个月只能从宗门里领得二十颗中等灵石,而一颗上等灵石就等于一百颗中等灵石,所以七万上等灵石就是……

他要还两万九千一百六十七年,才能还清这笔账。

陆照火一走近,就见郁舟脑袋低低的,发丝垂下来掩住小半张脸,脸本来就挺小了,这样一遮更看不见什么了。

陆照火觉得可爱,手掌去拂起郁舟的发丝,瞧瞧他在做什么。

然后就看见了郁舟低垂的眼里含着点儿泪。

郁舟喃喃:“……两万九千一百六十七年。”

陆照火没听清:“什么?”

郁舟睫毛洇湿,鼻尖淡粉,吸了吸鼻子:“你要等我两万九千一百六十七年,我才能赔清你。”

……怎么、怎么眼泪水都要出来了啊。

陆照火没见过这么会哭的小修士,愣住了。

陆照火一会儿在心里想,感觉这小修士为了赔他钱这点小事能哭上七天;一会儿在心里想,直接两清算了。

然而说出的话却是:“陪我七天两清算了。”

这话一出口,空气都静了。

陆照火懊恼,恨不得咬掉舌头,他这说的什么话啊!

他有点担心地观察着郁舟的反应。

郁舟垂着头,一点小小的茫然声音从底下飘上来:“晚上……也要陪吗?”

陆照火耳根嘭的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