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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声也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确实有性瘾,话说回来,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尝试思考,却被唇上的刺痛搅乱了思绪。

腰抵在玻璃展示柜的边缘,叶秋声反手撑住那里,舌尖被拽出来,尾椎骨升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鼻音轻哼了声。

秦渭手指在一排领带里挑了一条骚包的暗红色领带拿起来,覆在叶秋声的眼睛上,叶秋声颤了颤,没有动,任由对方的在脑后打了个结,遮住他的视野。

或许是为了奖励他的配合,秦渭亲了他一下,然后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衬衣扣子上:“行动永远比语言有力,证明给我看。”

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他真的很想要他呢?

叶秋声想起秦渭对他做过的事,领带下的睫毛飞速颤动起来。

他拨弄着秦渭的扣子,脑袋越来越低,秦渭看见他慢慢地脖子开始红成一片,蔓延至松松的衣领里。

见他是真羞得快表演原地自燃了,秦渭就准备跟他说自己只是想逗逗他。

然而不等他开口,脑内自由搏击了半天的人颤微微凑向他,白皙纤细的手指攀上他宽厚的肩膀,踮起脚,轻轻啃咬了下他的喉结,随后慢慢向下。

他看不见,就用鼻子和唇在衬衣上探寻着,时而抽动鼻子嗅嗅他的味道,咬住扣子,笨拙地将扣子从缝隙里推出去。

搭在肩膀的手指轻轻推着秦渭,秦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顺着他的意思退到沙发椅上坐下。

叶秋声没有停下,沿着扣子向下,身子一寸一寸矮下去。

看不见真的很不方便,但叶秋声没有摘下领带,他知道秦渭喜欢他这个样子。

秦渭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后颈,低眼便是一片旖旎至极的景象,秦渭忍不住压了压他的后颈,喉结不停滚动着。

叶秋声哼了声。

布料窸窣的摩擦静止片刻,绯色从暗红的领带边缘渗透出来,空气炙热到夺人呼吸。

叶秋声抬起脑袋,有些庆幸自己现在不用跟对方对视,强撑着说:“现在信了吧?真的没骗你。”

他喉咙有些哑了。

秦渭把他拉到自己身上,捏着他的后颈深深地吻他,“不够。”

叶秋声哭丧下脸,啊?还不够吗?

他脸上一片狼籍,赶忙推他:“脏,先别亲。”

秦渭不停:“不脏。”

手掌从后腰的位置钻了进去。

叶秋声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来跟他辩论这个问题,秦渭一直在质疑他的性瘾的真实性,好像很看不起他的实力一样,泥人还有三分血性,何况叶秋声并不是个泥人,烧成一团的脑袋里冒出了不服气的想法。

“你不要拿我的性瘾不当回事,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秦渭笑了:“没有。”

他嘴上说着没有,那语气却完全不像是真的对叶秋声心悦诚服,很像是随口哄人的。

叶秋声挣扎出一丝喘息的机会,不得不跟他摊牌:“你觉得这没什么,是因为我之前跟你上床的时候,一直都很克制自己。”

秦渭沉吟:“克制……?”

叶秋声:“嗯,我对你手下留情了。”

秦渭:“哦。”

……好平淡的反应。

虽然不是嫌弃、讨厌的反应,是件好事,可是这么平淡,也不太对吧?

难道真是他之前忍过了头,导致小哥压根没看出来他有这种病吗?

他竟然……遮掩得这么厉害?

叶秋声疑惑之中又有些郁闷。

可能是他看起来太哀怨了,秦渭低低笑了:“不然,你努努力,给我点颜色看看?”

叶秋声被他笑得脸色涨红,凑过去堵他的嘴:“这可是你说的,谁先求饶谁是小狗。”

“那就这么说定了。”

叶秋声忍着羞涩,把他往椅背上推了推,秦渭握住着他抖得不像话的腰:“等等,先去我外套里拿东西,这样会痛。”

领带下的湿汽晕开,叶秋声断断续续道:“你……什么、什么时候买了……”

“在纽约第一天见你的那个晚上。”

“你……就这么揣在兜里……”

“不想等你性瘾发作的时候,还要停下来去现买。”

叶秋声语塞。说得好像他天天都在等着他性瘾发作一样。

总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输了些什么,却又实在想不出来到底哪输了。

秦渭要起身去拿东西,被叶秋声按了回去。他舔舔唇,轻咬秦渭的脖子:“没关系的,我想疼。小哥,让我疼一点吧。”

“你不让我用刀片,我不用了,可是我想要疼的,我想要……小哥给我的疼。”

秦渭黑眸深深地看着他,用力咬住他的脖子。

“死性不改。”

叶秋声很快就为自己作死的话付出了代价,没过一会就变成一条抱着秦渭的咸鱼。

眼睛上的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缠到了手上,嘴里喃喃着嘀咕鞋不知所谓的话。

他抖着声喊:“小哥。”

秦渭吻他:“马上,一起。”

叶秋声哀哀地掉下生理性的泪水。

天将明时,叶秋声在客厅的沙发里空茫地睁着眼睛发呆,聚不起神志。

身体忽然腾空,回过神来,他被抱到了飘窗上,秦渭抓起他的脚腕,顺着脚踝向上留下点点痕迹。

“还可以吗?”

叶秋声睫毛微颤,眨掉上面的泪,绵软无力地伸出手,在半空中被紧扣住。

他重重的呼出口气,支起身体:“要、要小哥。”

秦渭倾身覆下。

……

叶秋声已经不太记得这两天是怎么过来的。

一切都是混乱的。

对他来说是积压了四年的思念,对秦渭来说这个时间或许还要翻上几倍那么长,叶秋声抱着放纵的想法任由秦渭在他身上施为。

他们怀着一种明天世界就要灭亡的念头做爱。

叶秋声感觉自己内里大概疯掉了,可能也坏掉了,而秦渭或许比他还要疯一些。

那些爱而不得的痛苦,差点失去爱人的恐惧,重逢相遇时的心痛,全都一股脑冲破身体,涌入了叶秋声的灵魂里。

秦渭在他意识最模糊的时候,用力掐着他的手腕按在头顶上,在他耳边告诉他:“我真想杀了梁景。”

那些滚烫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的液体糅合在一起,凿穿叶秋声的身体。

他圈住他的腰,把自己贴近些,如同一株攀附的植物,缠绵地吻他的下巴。

小哥,他的小哥。

“爱你。”

……

……

“我也爱你。”

……

叶秋声胡闹起来完全不管自己的身体了,他近乎抱着种要秦渭把他弄坏的想法在跟秦渭厮混。

哪怕受不住了,腿根都抖得不成样,也不肯停下来。

可惜身体实在不是很争气。

最后秦渭干脆就让他没有余力思考别的,昏睡得连他帮他清理时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因为做得太过,清理起来花上了不少时间。

怀里的人醒着时是个不要命的犟种,睡着时倒是老老实实搭着他的手臂,求饶起来。

“别……不行了……”

秦渭吻了吻他的唇,在他耳边轻声说:“小狗。”

……

幸好秦渭最后还保有一丝理智,在被勾得疯掉的边缘拉回了一丝神志。不然叶秋声这么弄,别说三天后的讲座,恐怕大半个月都出不了门了。

讲座前的一天,两人什么都没做。

叶秋声趴在沙发上背讲稿,秦渭帮他按快散架的腰。

衣服下的身体布满各种痕迹,看起来像当惨不忍睹,叶秋声却不是很在意。

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

叶秋声这回是是真动不了,秦渭拿着电话回来,“是齐愿。”

之前秦渭跟齐愿说过叶秋声在他这边,这会打电话来,可能是想问问叶秋声什么时候回去。

叶秋声唔了声,“你帮我接一下吧。”

果然是齐愿来问叶秋声什么时候回去。

因为叶秋声还要在杨钧那里治病,其实住在那边更方便,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过了这个月,情况依旧不错的话,叶秋声就可以降低治疗的频率了,搬走也没关系了。

秦渭回复齐愿叶秋声开完讲座之后,自己就送他回去,齐愿表示知道了,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锁屏界面亮起,上面的内容一闪而过。

秦渭不甚在意的目光在片刻后移开回来,再次按亮了屏幕。

叶秋声发现秦渭没了动静,侧着耳朵听了一下,还是没声音。磨磨蹭蹭爬起来,想看看怎么回事,就看到秦渭正在看他的手机屏幕。

“你在看什么?”他探头过去。

看清楚那上面的东西,自己也愣住了。

大多数人其实都不太常看自己的锁屏界面,顺手就解锁了,很少在这个页面停留。

他艰难地从记忆深处翻出来自己打下这些字的画面,被抛之脑后的记忆渐渐复苏。

“你别看!”叶秋声有种小心思被发现的羞耻,急着去抢手机,被秦渭抬手躲过。

他腿软腰软,扑了一下就脸朝下倒去,秦渭搂住他,没让他摔下去。

秦渭看着叶秋声念:“不准跟秦渭说话。”

“不准主动触碰他。”

“要保守秘密。”

一条条被念出来,叶秋声忍不住求饶:“小哥!”

秦渭缓缓把最后一条念出来:“不要被秦渭讨厌。”

“为什么在手机上记这些?”

“我……因为怕忘了,我就是,提醒一下我自己。”

“忘了会怎样,”秦渭不肯让他轻易蒙混过去,掐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会想跟我说话吗?还是想触碰我。”

叶秋声嗫嚅着,被秦渭看着,说不出否定的话。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秦渭问。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叶秋声干脆自暴自弃地回答:“就是,我陪你去酒局,你喝醉了,第一次来我家过夜之后那天。”

“你要保守的秘密是什么?”

叶秋声不说话,秦渭就等着,跟他耗着,最后叶秋声实在扛不住,在对视中认输了,偏开头说:“就是,你刚来公司,有天晚上你在公司加班,我去的时候,咱们俩的手不小心碰到一块。”

听他说着,秦渭也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情,“嗯,我差点以为你不是恐男就是恐同的那次。”

导致他原本准备好的追求全泡了汤,别说告白,他生怕他表露出一点迹象,就把人吓得退避三尺,连夜逃走,到最后连兄弟和朋友都做不成。

“我没有恐男,”叶秋声坐直身体,“恐同……那会可能是有点,但那是因为我遇见过的男同里奇怪的人太多了,我不喜欢他们……”

比如梁景,还有那个李濠。

秦渭摸摸他的头:“我碰到你的手了,然后呢,我记得你当时反应特别大。”

叶秋声咬咬唇,“那是因为……很舒服。”

秦渭愣了下。

叶秋声低头:“感觉被电了下,然后,然后就酥酥麻麻的,那之后,我看到你就一直很想和你拉拉手什么的,但是这不正常的对吧?”

秦渭缄默片刻,声音很轻地问他:“那为什么不想被我讨厌呢?”

看着屏幕上整整齐齐的四条,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眼前这个人逐字逐句打下这些话时的认真模样。

有点傻乎乎的,还有点笨。

就那样老老实实地守着这四条法则,远远看着他,不去接近他。

就好像「不被秦渭讨厌」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因为觉得他那样会被讨厌,所以无论他多想靠近他,忍得有多难受,也绝不越雷池一步。

秦渭问:“叶秋声,你那会,为什么这么不想被我讨厌?”

叶秋声怔怔和他对视:“因为……因为皮肤饥渴症,因为性瘾,就是会被讨厌……”

秦渭沉沉望着他,想笑,又想哭:“不对。”

叶秋声:“那……”

“叶秋声,你喜欢我对不对?”

不想被秦渭讨厌。

其实是想被秦渭喜欢。

他每次说自己有性瘾的时候,其实都是想说——我很喜欢你。

第57章 傻乎乎的小狗

叶秋声说过很多遍爱秦渭,这会却因为秦渭问他是不是喜欢他,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眼了。

他迟钝的脑袋根本想不出来除了“是”之外的其他回答。

“我喜欢你……”叶秋声呆呆呢喃,脑子里仿佛有无数流星飞过,乱糟糟地照亮深色的夜空,他从那些转瞬即逝的碎片中捕捉到一条飘忽的尾巴,念头逐渐明晰,他像发现的新大陆一样惊奇,又有那么点无助地对秦渭说:“小哥,我好像,喜欢你很久了。”

不是“我爱你了”所以“你要加倍的爱我”的不等价交换,不是为了将对方困在身边的甜言蜜语,不是用来逃避错误时的认错和讨好,不是满足了他需求时的嘉奖,就是单纯的很喜欢罢了。

喜爱的心情像是藏于土里的种子,默默无声地扎根在深处,在被道破时破土而生,于爱意浇灌下漫野生长。

秦渭心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了无数朵烟花,他久久地凝视他,将他拉进自己怀里用力抱紧,声音里带上了哽咽,再次追问:“秋声,你是喜欢我的吗?”

“嗯!喜欢你!”叶秋声用力点头,“很喜欢!”

他一遍遍向叶秋声寻求答案,叶秋声不厌其烦地给予肯定的回应。

秦渭抱他更紧了些。

哪怕已经猜到了,却还是因为答案由出题人亲口说出来,欢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终于确认,叶秋声对他的喜爱热烈而直白,叶秋声是属于他的。

“啊!”叶秋声惊呼了声。

秦渭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圈,停下来后再次看着他的眼睛问:“秋声,你是我的了吗。”

叶秋声抱住他的脖子,向上探起身体:“我是你的。”

感受到胸腔的充盈,心底发出长长的满足的喟叹,秦渭俯身迎上他的唇。

闭着眼舒服地亲了一会,叶秋声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意味,支吾着推了推他:“小哥,我明天还要出门的。”

秦渭:“我知道,我不做别的。”

叶秋声不推他了:“那好吧。”

秦渭说不做别的,就真的没做,只是抱着他办公。

叶秋声跨坐在他身上,趴在他肩头背稿子,偶尔累了,抬起头盯着自己很喜欢的小哥看上一会,凑过去亲两下,然后继续趴下来对他的稿子删删改改。

对他来说,这就像是一个怎么也玩不厌的游戏一样。

改得累了,他就停下来,忍不住问:“所以,我真的不是有性瘾吗?”

秦渭把玩着他的手指,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阵阵颤栗:“那我问你,和别人接触的时候,和跟我接触的感觉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

“你只是太喜欢我了。”秦渭勾起嘴角。

“额……”叶秋声不好意思地撇开眼,不敢对视。

但说起叶秋声为什么会错把自然的喜欢,当成是错误,当成是病,那就不得不说起另外一件不那么让人开心的事情。

想起那些,秦渭勾起的嘴角落了下来,碰了碰叶秋声的脸:“杨医生说,你有认知倒错。”

“认知,倒错?”

“对,”秦渭满眼心疼地碰了碰他的脸,“你觉得喜欢说话,爱黏人是很严重的错误,这就属于认知倒错。”杨医生跟叶秋声说不通这件事,他扭转不了叶秋声的认知,叶秋声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杨钧不是那个能拉他出来的人,才怎么也治不好叶秋声。

叶秋声抓着他的手,似懂非懂。

“你会这么想,是因为梁景告诉你这些都是不好的,对不对?其实不是这样,爱说话不是错,黏人也不是错,反而是为了让你顺从他,变成他想要的模样故意去抨击你,没有坦诚地告诉你‘不是你不好’,只是‘他不喜欢’的那个人,才是真正低劣恶心的人。”

梁景没有告诉叶秋声“我不喜欢”,而是说“你这样不好”“大家都觉得不好”。

“因为他知道,他的‘不喜欢’没有任何力量,他再怎么不喜欢也影响不了你,改变不了你,做不到让你顺从他的想法,就用了这种卑劣的手段去打碎你。”

这是最让秦渭痛心的。

他的秋声……明明是那样好的人。

傻乎乎的小狗知道什么呢?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高高兴兴地跟在人屁股后面,把最柔软的肚子对着人敞开,被人踹得哀嚎,也只是舔舔伤口再傻傻地凑上前去,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梁景他怎么敢这么对他的秋声?

梁景不想要的那个话唠而又黏人的叶秋声,于秦渭而言,却是他渴望了很久,呵护还来不及的。

他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却毫不珍惜地把他砸在地上摔碎。

只要想到这些,秦渭心都快被撕碎了。

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被柔软的指尖碰了碰。

面前是叶秋声柔软望着他的眼睛,他拍拍他,告诉他:“没事啦,别难过了。”

他思考了一下,点点头:“嗯,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随后有些低落,又有点释然地说:“原来不是我这个人太惹人烦,让人讨厌了啊。”

叶秋声苦笑了声:“我是不是太蠢了,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想了这么久都想不明白。”

秦渭抱紧他:“我倒真希望你再笨一点,那样说不定你会更快乐些。”

搭在秦渭后背上的手指渐渐收紧,肩膀慢慢被洇湿。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相拥着,谁都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很安宁。

由于消耗了大量的体能,连着折腾了两天两宿,晚上天黑没多久,叶秋声就困得睁不开眼。

耳边有声音叫他,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叶秋声哼哼了两声没了回应。

过上一会,有人把他抱起来,叶秋声飘飘忽忽地陷进了柔软的床垫里。把他抱到床上的人放下就要离开,叶秋声搂着他的脖子没撒手,黏黏糊糊地把脸贴在对方的胸口上。

又过上一会,身边的床垫陷下去,叶秋声翻过来翻过去,滚进对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动了。

第二天叶秋声早早就醒了。

虽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不过不像之前那么焦虑了。

时间还早,叶秋声在床上又跟秦渭腻乎了会才起来,秦渭亲了他一口,把衣服放在椅子上:“换好了就过来吃饭。”

高领内搭,配灰色西装,虽说整体看起来有些过于隆重,但不得不说还是挺壮气势的。

吃过早饭,临出门前,秦渭叫住他,转身去房间里拿了块表,“伸一下手。”

手伸出去,叶秋声才发现自己手腕内侧的痕迹会随着动作露出来。

秦渭给他戴上表,稍微调整了一下,说:“好了,遮住了。”

叶秋声有点耳热。

幸好秦渭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不然他带着那样的痕迹,实在不好见人。

收拾好一切,秦渭开车送他去学校那边。

这次来交流的学生都是本科生,还很年轻稚嫩,被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热情眼睛盯住,叶秋声身形顿时有些僵硬。

他走出来时,隐约听见底下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和欢呼,紧接着那些年轻的学弟学妹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更炙热了,叶秋声很不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向坐在最后排的秦渭看去。

如果紧张,就当其他人都不存在,只看着他一个人就好了。

调整了几次呼吸,叶秋声打开了自己做的讲稿。

……

虽然中间有几次他因为太紧张,脑子变得空白,忘记了演讲稿的内容,不过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完成了这次讲座。

说到后面,叶秋声渐渐也放开了自己,不再只顾着盯着坐在最后排的人,能够自如地跟下面的学生互动。

讲座结束之后,学弟学妹们热情地围到讲台上来,眨着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要他解答一些讲稿里的疑问,还有一些在国外生活上的问题,叶秋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一一耐心告诉给他们。

其中一个女孩忽然说:“小叶学长,我在学校里听说过你的事。”

叶秋声原本放松的精神绷紧,手心一下就冒出了冷汗。

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跳太快的原因,让他有些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

有人拽了下他的胳膊,把他拉过去。

“各位,时间差不多了,借用一下你们小叶学长。”

说话的女孩愣愣看着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男人。

叶秋声歉意笑笑:“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

女孩摆手:“没事没事,我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说我也是校辩论队的,我看了学长在辩论赛上的录像,一直很想跟你说,小叶学长你好厉害啊!”

叶秋声怔住。

“秋声?”

叶秋声回神,松了口气。

他冲女孩笑了下:“谢谢你,能听见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真的。”

女孩眼睛亮了起来,看看秦渭,再看叶秋声,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八卦心思,对他眨眨眼睛:“小叶学长加油哦!”

也不知道她要他加哪门子的油。

不过,他可以哪门都加一下试试。

叶秋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学着对方的样子双手握成拳头在身侧用力晃了下,用力点头:“好的。”

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秦渭想了想,又把安全带解开,探身过去吻住叶秋声。

叶秋声不是很明白,不过还是在他过来的时候,抱住他的脖子迎了上去。

亲了一小会,秦渭满意了,松开他,捏捏他的下巴:“对人家笑那么温柔。”

叶秋声眨了下眼睛:“好酸。”

秦渭很坦荡:“我酸我的,又不影响别人。”

叶秋声看了他两眼,凑过去吻他一下。

秦渭坐回去开车了。

“对了,你签证是不是要到期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国,我提前把手里的事情交代一下,然后陪你一起回去。”

“最迟,下月初就得回去一趟了。”

叶秋声的签证没法直接延期,怎么都得回国。

“如果论文写得顺利,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的毕业答辩。”

秦渭降下车窗,让风流进来,“对了,这次回去,准备去看看爷爷吗?你这几年,都没回去看爷爷了吧。”

叶秋声莫名呆住了一会。

秦渭瞥了他一样,低低叫了他两声,叶秋声才像从梦里醒来一样说:“过得不好,不敢回去,让爷爷看了担心。”

秦渭僵了下。

叶秋声没注意到,晃了晃脑袋,那些混乱的画面消散了,变得空白,他又开始发起呆来。

平静的,柔婉的,像是一株潮湿而静谧的植物。

第58章 阿明

叶秋声那句话,秦渭在很多年前就听他说过一模一样的,一字不差。

那是在叶秋声接到叶爷爷生病消息之前,他也说自己这么多年没回去,是因为过得不好不敢回,怕爷爷担心。

尽管放在如今这种语境下也说得通,却还是让人有种厄运降临的预感。

秦渭私下找杨钧又谈了一次,出来之后在阳台上点了根烟。

他从不在叶秋声面前抽烟,但他其实十几岁的时候就会抽烟了。给老板点烟的时候,对方会问他要不要来一根,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便接过来;名利场上拿来作为借口,创造和投资商单独谈话的空间也是个不错的手段。

不过那都是达成目的的方式,和这会不一样,这会只是太苦闷。

“你考虑清楚,”杨钧跟他说,“他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势必要学会忘记一些记忆,你内存被撑爆的手机也要定期清理些不要的文件吧。但人不是机器,做不到那么精准删除某个记忆,坏的全不要了,好的全留下,‘误删’再所难免,要是有天他真把你忘了,也在预料之中,只看你能不能接受这件事。”

秦渭当时笑了下,“跟拍科幻电影似的。”

杨钧却回答:“人的意识和精神比科幻电影科幻多了。”

秦渭就笑不出来了。

要跟一个随时都可能忘记自己的人在一起是件很考验人的事,人之所以能长久的爱一个人,是因为对方会给他回应,哪怕仅仅是幻想和期待中的回应。要是直接被忘了个一干二净,那肯定什么都没有了。

但秦渭又干不出因为怕自己被一块忘掉,就让叶秋声别再丢掉他的记忆。他是因为受不了记忆承载的痛苦才选择遗忘的,他不能为了自己,就让叶秋声继续承受那些痛苦的事。

于是事情变得很操蛋起来。

秦渭好不容易追到的初恋白月光,还没幸福两天,就得数着日子过了。那把刀悬在头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落下来。

童年时期,叶秋声总在被疾病和死亡追逐,他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那样用尽全力地活。现在秦渭也要把跟叶秋声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是最后一天那样去过了。

每天都像是行刑前的最后一天。

一口气抽完半盒烟,心情平静了,他还特意在外面多待了会散了散烟味。

结果还是被感官非同寻常敏锐的人给发现了。

那会叶秋声写论文写累了,靠在桌子上,拉着秦渭的手,一边吻他的手指,时不时用牙齿轻咬他一下,一边撩起眼皮由下向上看他,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自从秦渭告诉他,他是太喜欢他了,想跟喜欢的人做点什么太正常了,这人就跟被打开了开关一样肆意妄为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训怕了,他经常偷看秦渭的脸色,见秦渭是真的没一点不好的态度,才逐渐放下心贴过来。

这人爱折腾,床上总故意撩拨秦渭失控,给他留下点印子痕迹,叫他疼了,那双雾气弥漫的眼睛会分外迷离,身下的人舔舔唇,探起身嘉奖般地吻在秦渭汗湿的肩膀上。

秦渭想,叶秋声那仰着脖子,将自己献祭般送出去的模样,是个人都忍不住萌生出一些暴虐的想法,想将他揉碎在自己手心里。尤其是叶秋声完全在纵容自己的心上人这么对他,甚至还很享受这一点。

然而这人身体很不耐折腾,没一会就只会发出一些娇气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再过一会就昏得人事不知,干脆利落地软成一滩,徒留秦渭一身火气。

发吧,显得他不是人,不发,又憋得难受。

秦渭觉得自己迟早会在床上弄死他。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叶秋声大概也会笑着闭上眼睛。

但这可能就是叶秋声的目的。

秦渭害怕了。

可能是察觉出了他的想法,叶秋声想安慰他一下,凑过来亲他,然后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皱了皱鼻子:“有烟味。”

秦渭只能回答:“跟人在吸烟区聊天沾上的。”

……

三月初,做完最后一次治疗后,叶秋声和秦渭一块回了国。

齐愿要留在纽约,秦渭帮他引荐了一位舞团的经理,在舞团工作是他的梦想,他辞去了教师的工作,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

走前还哭着跟秦渭说一定要照顾好叶秋声。

“我真的,特别特别后悔,我明明知道梁景做得过分了,可是我选择了袖手旁观,”齐愿一边喝酒,一边哭,“我想不管你们俩最后闹成什么样,只要我不掺合,总归我不会是那个坏人。”

齐愿看不出不对,预想不到梁景会伤害到叶秋声吗?

他看得出,也隐隐猜到了叶秋声会很受伤。

但他那会想的是明哲保身,所以什么都没说。

只要他不出声,总归最后无论是梁景还是叶秋声都怪不到他头上来,不会破坏他自己的人际关系。

他只是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失控成那个样子。

叶秋声彻底被毁了。

但叶秋声是个好人,齐愿练舞受伤的时候,是叶秋声跑了很远给他送的药。

如今有秦渭在,眼看着人是一点一点好了,总算是可以放下心了。

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叶爷爷扫墓。

路上秦渭一直留意着叶秋声的表情,路越来越近,叶秋声一开始还很迷茫,好像不知道为什么要往这条路开,后来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然后叶秋声脸上露出了有点害怕的表情。

叶秋声看向身边的人,咬了咬唇。

“小哥……”

秦渭摸摸他的手,不冷,暖呼呼的。

“今年顺利毕业的话,有没有想去旅行的地方?”

“西藏吧,想看雪山。”

“那我早点把手里的工作处理完,到时候陪你一起去?”

叶秋声慢慢松弛下来,轻轻嗯了声。

叶老头埋在老家的墓地,跟祖祖辈辈一起。

叶秋声捡着好听的说了些,告诉爷爷自己挺好的,别担心。

扫完墓之后,没多待,叶秋声返回了学校。

一旦情况稳定,他的论文进展速度飞快,回去之后第一时间找孟建生面聊了下,孟建生对他的论文终于表示了满意。

从导师那出来,叶秋声重重松了口气。

“叶……秋声?”

背后传来迟疑的声音,转头一看,竟然是萧启瑜。

叶秋声回过头来看他,萧启瑜挥了挥手里的文件:“我替我姐来给孟教授送点东西。”

叶秋声点点头,他跟梁景的朋友没多少交情,以前为了梁景跟他们打过一阵子交道,但论关系,其实都不太熟。萧佳语对他很照顾,所以他对萧启瑜态度好些,但也没有多交谈的欲望。

自从那次知道叶秋声是萧佳语看好的师弟,萧启瑜就对叶秋声有种局促感,感觉叶秋声一下就无依无靠的梁景小跟班,变成了像他姐一样出色的人,是他这种混日子的二代够不着边的人。

虽然以前就知道对方学习不错,不过在学习没能真正拉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的时候,那种感受并不明显,不会让人有种对方变得遥不可及的感觉。

那种遥远不来自财富和地位,而是自己终将像每一个蝇营狗苟的生命一样被淹没在时间里,碾为尘埃,对方却会如恒星般在时间的长河里熠熠生辉。

见叶秋声真要走了,萧启瑜赶紧叫住他:“我们还以为你之前在爆炸里……你还活着,怎么没说一声?你这些年去哪了?”

叶秋声:“我们很熟吗,不是需要特意报平安的关系吧。”

萧启瑜有点尴尬:“那梁景呢?你也没联系他?他一直觉得,是他害死了你。”

梁景把叶秋声带去了那个爆炸的房子里,不准他出门。

虽然并没什么用,他说了不算,施宁才是说了算的那个。

叶秋声:“这要看施姨的意思。”

他本人并没有对梁景隐瞒自己活着这件事的意思,施宁没打算告知梁景,他也没特意去说的必要。

提起施宁,萧启瑜敏锐察觉到什么:“当年那场爆炸不是意外?你和施局长,你们有什么计划?”

叶秋声没透露太多,只说:“你可以自己去问,以你的身份和关系,想问应该问得到,我还有事,再见。”

萧启瑜张了张嘴。

……

周末的时候,叶秋声和秦渭约好去看电影。

叶秋声一回来就忙论文的事,秦渭也有其他工作去出差,两人有几天没见了。

电影院就在叶秋声学校附近,叶秋声到得早,坐在外面公园的长椅上吹风。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都很突然。

先是一个小孩手里拿着的气球飞了,女孩急得哭了起来,叶秋声离得近,就站起来帮她把气球抓下来。

低头的时候,那个小女孩不见了。

他四处找了找,最后看见那个女孩在跟街边一个面包车上下来的人说话。

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有点破的玩偶朝那个女孩挥了挥,女孩一步步朝那个男人走去。

在看清那个男人的脸的时候,叶秋声后背上一下就冒出了汗。

那张面孔有着让人熟悉的地方,可能是脸型,可能是眼睛的轮廓,又或者单纯是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他在看见对方的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当年那起发生在老城区的煤气爆炸中的死者的照片。

在他大脑清楚理明那些线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动了。

叶秋声不算是体育很好的人,他跑得一点都不算快,尽管状况有所好转,可他依旧惧怕人群和他人的接触。

可那时他却像是一阵风一样冲了过去,在面包车边的男人对女孩伸出手之前,用力将那女孩抱了回来。

在那一瞬间,视线交汇。

那是一双阴冷森然的眼睛。

他紧紧盯着叶秋声两秒。

然后对方很冷静地退回到车上,迅速开车扬长而去。

叶秋声太用力,抱着女孩摔倒在地上,女孩爆发出一阵哭声,爬起来跑向父母,四周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喧哗。

叶秋声顾不上那么多,哆嗦着拿出手机,拨通了施宁的电话。

施宁一接通电话,就听见那头传来叶秋声颤抖的声音。

“阿明,我看见阿明了。”

“他也看见我了。”

第59章 没读警校

秦渭接到电话,赶到警局的速度不算很慢了,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先到了那里。

他到的时候,叶秋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热茶,梁景正站在旁边,低声下气地跟他说着什么。

叶秋声猜是萧启瑜告诉的梁景他没死,不过没想到梁景会来这找他。

他把脸埋进浮动的水雾里,无视了梁景问他有没有事的话,无论梁景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

渐渐地,梁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颤抖起来:“秋声,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叶秋声终于搭理他了。

他问:“你想要我说什么?”

梁景的表情一下就痛苦起来:“什么都行,不说案子也行,你想跟我说什么都可以,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最近都在做什么?”

叶秋声没有回答他。

他实在提不起劲跟他说话,倒也不是故意置气,只是一想到要跟梁景说话,他就生出一股厌烦的感觉,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真的提不起力气应付。

梁景大概察觉到了他那股有气无力的厌烦,嘴唇打起了哆嗦,很冷似的:“你以前总有很多话要跟我说的。”

叶秋声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抱歉,吵了你那么多年。”

梁景的脸一下变得很白。

“秋声。”

听见熟悉的声音,叶秋声腾地站起来。

那个沉默失色的蘑菇一下就活了过来,越过梁景,看都没看他一眼,朝门口那个高大的男人走去。来人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也朝对方笑了起来。

是那人不在时没有的鲜活模样。

是梁景再也看不见的叶秋声。

他看见叶秋声悄悄扯住对方的袖角抓在手里,看见叶秋声仰起脸,心无旁骛地望着另一个人,一如很多年前,他像个怎么也甩不开的小尾巴似的跟在梁景身后那样。

那个男人碰了下叶秋声脸,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在梁景面前沉默寡言,格外冷漠的叶秋声好像又恢复成了梁景熟悉的模样,身子向来人靠去,紧挨着对方,轻声细语地说着自己遇到的事情。

对方看着他,静静听着,时不时接上几句。两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那画面让梁景看得愣住了。

他分明记得叶秋声被人触碰就会起那些骇人的红疹子,会要了他的命,他赶到时叶秋声刚吃了药,可现在,被秦渭碰过的地方依旧光洁。

像是终于想起了他的存在,秦渭抬头看他,目光微冷,礼貌点了下头,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叶秋声身上。

他拉着叶秋声坐下,把手里的玩偶熊塞到叶秋声怀里——秦渭纽约家里那个超大个的缩小版,叶秋声很喜欢。

秦渭说:“在机场店里看见的,家里那个还在寄过来的路上,还要几天才到,先拿这个将就一下。”

叶秋声抱紧小熊,开心地点点头。

转过头,看见梁景瞪着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在,有什么事吗?”

叶秋声是真不知道梁景是来干嘛的,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最多觉得梁景又又又把人得罪干净,又缺玩伴了,没得选了想起他来了。

就跟以前一样,有人陪玩总比没有强,勉为其难找叶秋声将就凑合一下。

叶秋声心里有点不高兴,觉得他倒也不必这么勉强自己。谁爱被他凑合似的。

谁知他这么一问,梁景脸色更白了,像是被当胸戳了一剑,身形摇晃了一下,差点倒下去。

叶秋声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秦渭:“小哥,他是不是犯了什么病,我们要不要帮他叫个救护车?”

“我们”这个词让秦渭连面对梁景都有了笑模样,“梁先生,你说呢?”

问题被甩了回来,摆明了是炫耀,梁景牙快要咬断了,“你等着,让你得意一会,谁是那个最后的赢家还不一定。”

他心里还抱着一丝期望,觉得叶秋声不会真的对他那么绝情。

秦渭笑容淡下来,要是以前,他还真会被梁景的话唬住,现在却不一样了。

他握着叶秋声的手,平静地看了回去。

叶秋声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他认真想了想,小哥和梁景发生矛盾,那肯定是梁景有错在先,于是很戒备地挡在他小哥面前。

“梁景,这里是警局,你不要想在这里欺负人!”

梁景戾气上浮,表情狰狞起来:“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吼完这一嗓子,眼更红了,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撂下一句“我不会放弃的”,满是难堪地逃走了。

叶秋声很迷茫,秦渭握了握他的手,“他还和以前一样,仗着跟你好,就欺负我。”

这当然是子虚乌有的事。

秦渭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那一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精壮肌肉,叶秋声是一寸一寸摸过的,他亲身体会过对方的实力,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秦渭过人的身体素质,就是他俩真有什么过节,到最后肯定也是梁景挨揍。

不过一秒之后,他就又被男色迷昏了头,心疼的拉着秦渭的手指贴了贴:“我跟他不好,我跟小哥最好,他再欺负你,我就揍他。”

他扬了扬自己拳头。

秦渭忍俊不禁地配合道:“有你撑腰,我就不怕了。”

这话说得叶秋声都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

小哥总说他会哄人,他自己哄起人来也不遑多让嘛。

秦渭看着他,忽然道:“秋声,谢谢你。”

叶秋声:“谢什么?”

秦渭把他的头发拨开了些:“谢谢你喜欢我。”

叶秋声心脏噗通跳了下,脸微微发热,结巴道:“不、不客气。”

秦渭笑笑,偷着把他的手往自己兜里揣。

“对了,阿明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说起不久前见过一面的阿明,刚刚轻松愉快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叶秋声给施宁打完电话就立马给秦渭拨了过去,把阿明的事大致跟他说了一下。

叶秋声:“阿明这些年,可能一直在我学校周围打转。”

秦渭跟着皱起眉:“就为了找到你。”

叶秋声凝重地点了下头。

“因为施姨的保护计划,我藏得还算好,他有可能能找到我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学校,前公司,还有老家。他这几年估计一直都在这几个地方打转吧,那件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出什么事,我们都有点放松警惕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会这么执着地找我,看来,他是真的很恨我了。”叶秋声低下头。

秦渭:“那不是你的错。”

叶秋声苦笑:“我知道,就是连累了你。”

秦渭:“我们之间还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叶秋声看着他,抿起嘴角笑了下:“小哥,你真好。”

秦渭:“知道我好,以后就别再做自己犯险的事。”

阿明的出现触发了些糟糕的回忆,譬如某人差点被炸死在房子里那事。

秦渭实在是怕了他了。

叶秋声保证自己这回绝不拿安全开玩笑。

“施姨说警方会保护我,这次阿明现身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们会抓住他。”

唯一的问题就是,叶秋声暂时不能继续留在学校这边了,不安全。

就算想回纽约,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叶秋声按照警方的安排换了个城市藏起来,秦渭一直陪在他身边。

叶秋声本来觉得自己是个成年人了,不用秦渭时时看着,他去忙工作也没关系。秦渭不这么想,这次叶秋声和阿明碰面的事属实是吓到他了,对叶秋声完全是寸步不离地看着,叶秋声当然也不会觉得这样不好。

虽然他的性瘾是假的,可他渴望和秦渭有接触是真的。

如果以一款电子产品来比喻的话,那秦渭大概就是一款必须跟他组合售卖的充电产品。

叶秋声自觉是个高耗电产品,不仅平时耗电快,太冷太热也会导致电量耗尽,需要随身携带可移动电源。

变故发生在三月底,叶秋声和阿明撞见的一周后,他的前公司所在地,那座总是被暴风雨眷顾的城市,接连发生了几起儿童失踪案。

失踪目标非常一致,六七岁上下的小女孩。

这个特征一出来,叶秋声就想到了那天广场上差点被拐走的女孩。

“是阿明做的。”叶秋声肯定道。

第二句就是:“小哥,我得去见一趟施姨。”

“他要寻仇的目标是我,其他人是无辜的。”

对方大概是在那次偶然遇见之后,又在他学校所在地徘徊了一阵,察觉到叶秋声跑了,就找到了他之前工作的地方。

至于被拐走的孩子,要是阿明的女儿还活着,差不多就是那么大的年纪。

秦渭看着他的心神不宁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说:“我陪你。”

无论他要去哪,要做什么,秦渭只有一个要求:他要跟他在一起。

“嗯。”叶秋声靠着他,从他身上汲取温度和力量。

两人说干就干,叶秋声当天就联系了施宁,施宁那边果然有关于失踪案更多的情报,思虑再三,她同意了叶秋声参与进来。

有了上次的疏忽,这次施宁很谨慎地告诉他:“我只能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叶秋声答道:“这样就可以了,谢谢您。”

……

时隔四年,叶秋声再回到了他曾经工作的城市。

没空去追忆往昔,飞机一落地,他和秦渭就被施宁派的人接去了安全的地方。

叶秋声和负责调查此案的调查组碰了个面。

到了地方,竟然看见了个意想不到的熟人。

穿着警官制服的男人比之当年头发花白了不少,身体依旧朗健,他走过来拍了拍叶秋声的肩膀:“好小子,这么多年过去,又看见你了!”

叶秋声不太确定道:“冯叔?”

冯警官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不过你倒是变样了,要不是他们提前跟我说了,我可是真认不出你了。”

正是他小时候负责处理小石村拐卖儿童案的警察,冯永波。

见到冯警官,叶秋声也很开心:“冯叔,你被调到这边来了啊!太巧了!”

冯警官跟着笑:“可不是吗,别说,你这一说话,我就知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秋声!这活泼机灵劲,咱们那找不出第二个!”

叶秋声鼻子有点酸,腼腆笑了下。

视线落到叶秋声身旁跟着的人,冯警官眼睛又亮了亮:“你是……秦老五那个徒弟,叫……”

“秦渭,我弟弟秦嵘,当初就是您救回来的。”秦渭严肃道,同样很尊敬冯警官。

“对!就是你!”冯警官一拍手,跟叶秋声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爱黏着秦老五这徒弟,没想到你们长大了,关系还是这么好啊!”

叶秋声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脸,“对、对啊……”

他小时候有很爱黏着小哥吗?连冯警官都这么说。

应该,大概,可能……也没有冯叔说得那么黏人吧?叶秋声对此心存怀疑,觉得自己那时还好。

他偷看了秦渭一眼,发现秦渭也在看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浮着一抹笑,叶秋声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过头来,清清嗓子,“冯叔,你先跟我说说阿明的情况吧。”

施宁职位更高,虽然这起案子主要还是她在负责,但她要忙的事情很多,和叶秋声对接的事交给了冯警官。

说起正事,冯警官严肃起来。

手底下还有几个小警察,大家伙儿一起在会议室的长桌坐下。

“这个诈骗集团剩下的人全都隐藏起来了,目前在外活动的就只有阿明一个,只要抓住了他,顺着他这条线,我们就能彻底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这个人反侦察意识很强,很难抓,他抓那些孩子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那些孩子像他女儿。”

“前天晚上,有孩子家长尝试打了孩子带在身上的手机,他接通了电话,但是没有说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失踪的孩子暂时都没事,他不要钱,很快就挂断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如果他完全不想被人找到,那他根本连那个电话都不会接。

阿明希望有什么人给他打电话,之所以留着那部电话,接起又挂断,是因为给他打电话的人不对。

叶秋声有种直觉。

阿明想见的那个人,是自己。

“那部电话还在吗?我来打吧。”

……

给绑匪打电话,不是他一个普通热心市民说打就打的。

叶秋声得等施宁回来,等警察们做好准备,再去打这通电话。

等待的过程无比煎熬。

见到多年未见的故人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全然没了刚才还能闲谈两句的松快心情。

叶秋声趁此机会,询问能不能再看看案件相关信息。

“捡方便我看的给我就行。”

警方办案过程中不大会把信息公开得太清楚,不过叶秋声好歹是案件关系人,还属于受害者,除了一些照顾他心情不方便看的照片之外,倒没有什么细节不能让他知道的。给他多了解一下,说不准还能让他想起来点什么有用的关键信息。

叶秋声看了一些走访的资料,其中有祖泰家周围邻居的证言。

看着看着,就觉出不对来。

他看东西很专注,完全沉浸在里面,秦渭看他一直在舔嘴唇,给他倒了杯水放到手边。

叶秋声就是在这时抬起了脑袋。

“那两个女孩可能还活着。”

他的声音是那种很冷静的语调,和当初他告诉秦渭,祖泰是骗子时一样的语气。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叫所有人打了个激灵,从连日的疲倦里清醒过来。

冯警官刚巧去倒了杯水回来,听他这么说,差点连茶缸都掉在地上。

“为什么这么说?你注意到什么了?”冯警官问。

叶秋声迟疑着看了秦渭一眼,见秦渭点了下头,他才说:“这上面说,祖泰的妻子在爆炸之前就有异常行为了,她的邻居说她那时候疑神疑鬼的,好像有什么人跟着她似的。”

冯警官点头:“对,我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顺着这条线索没查到什么,就不了了之。”

叶秋声:“虽然不知道她因为什么害怕,也不能肯定她的异常举止,一定跟那起意外有什么联系,不过,一个疑神疑鬼到邻居都觉得有点神经质的人,是不会什么都不做的。人害怕到了一定程度,一定会想做点什么的。”

冯警官:“你的意思是说?”

叶秋声:“如果我是她,在开始觉得周围的环境不安全的情况下,就算因为缺钱搬不了家,也一定会想办法把家里两个女孩先送出去。亲戚,邻居,朋友,不管是哪,总之,一定会先让她们远离这个我认为不够安全的环境,大不了等确认没事了再接回来。”

叶秋声在一堆证言之中抽出一张:“这上面说,这人是当晚最后一名客人,当时店里只有祖泰的妻子一人,那天是爆炸前的第三天,而这张证言上的食客明确提到,往常这个时间点,她女儿一般都会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尽管也有很多其他可能,但叶秋声还是觉得不对。

他的说法有所依据,但不算很强有力的证据,不过冯警官还是凭借着多年办案的敏锐直觉,决定信他一回。

“真亏你能从这么多信息里找出这两句。”

想调查也简单,只要专门去跟住在那周围的人核对,最后见到祖泰家的两个小女孩的时间就行了。

冯警官派了人去当年爆炸点的周围进行了走访,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挂断电话,冯警官欲言又止地看向叶秋声。

憋了半天,发出一声感慨:“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放过了你这么个好苗子,没想起来把你往警校里头拐呢?让你跟着梁老爷子的孙子混,太屈才了。”

搞不好,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第60章 太疼

叶秋声坐在警察中间,得到施宁的示意后,拨通了电话。

“嘟——嘟——”

电话自然挂断,无人接听。

在预料之中。

叶秋声再次拨通了电话。

接下来他锲而不舍地打几遍,在其他人忍不住怀疑阿明是不是已经把电话丢掉了时,终于被接通了。

接通后对面没有开口,叶秋声轻轻道:“阿明。”

紧接着,他一口气不停地说:“你女儿可能没死。”

一阵紧张的屏气凝神,对面传来男人嘶哑的声音:“你别想骗我,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可以把那几个孩子安全送回去,但我要你来换。”

叶秋声感觉搭在肩膀上的手紧了紧,他仰头望了站在身侧的秦渭一眼,微不可察地摇头,敛神道:“真的,我没骗你,你姐姐当初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提前把孩子送走了,所有人都默认那么小的孩子会跟在大人身边,爆炸发生后,失踪就等同于遇难,唯一知道孩子去向的人丧生在爆炸里,没人会猜到她们还活着,更没人知道她们在哪,但如果孩子真的还活着,我们得去找到她们。”

阿明依旧沉默,叶秋声继续说:“你比我更了解你姐姐,我问过她周围的邻居,她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你知道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又是一阵不算长的沉默,或许猜到叶秋声这边有警察,阿明很快说:“我没法相信你的话,除非你真的能找到我女儿送到我面前来。”

叶秋声还要再说话,电话被挂断了。

再打过去,电话干脆就不在服务区内了。

叶秋声忧心忡忡地看向施宁,施宁拍板定钉:“我们会立马顺着这条线索去调查阿明女儿的消息,你也要做好找不到人的准备。”

如果最后没找到人,警方会想办法用别的东西伪装出一个小女孩的样子,叶秋声会带着这个假的孩子去赴约,配合警方,想办法把那些被绑架的孩子救回来。

秦渭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说:“也不是非要他去才行吧,他身体不好,我替他去。”

叶秋声瞪大眼睛:“小哥!”

秦渭:“反正只是配合你们的行动,这事谁干都行,不是非要他来,我比他身体素质好,我更合适。”

施宁:“这个提议也不是不能考虑,只是,我们还得再考虑一下,万一要是被阿明提前察觉出来我们换了人,那些孩子可能有危险,细节还需要再商量。”

叶秋声赶紧拽住秦渭,高声截断他的话头:“没事,到时候还是我去,这件事不用再考虑了,我们配合过一次,我有经验。”

施宁看他们俩这争先恐后的样子,叹气:“这件事还得往后放放,最好的结果,肯定是找到阿明的女儿,让他自己束手就擒,只不过我们需要点时间,找人的事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休息一下等等消息吧。”

叶秋声和秦渭被警察赶了出来。

一出来,秦渭就拽着叶秋声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因为怕阿明找到叶秋声,施宁干脆给他们安排到警队宿舍里住了,没什么地方比这更安全了。

叶秋声在身后跟得踉踉跄跄,压着嗓子喊“小哥”。

“你慢点走,我跟不上……呃——啊!”

秦渭拉开宿舍的门,叶秋声嗖地一下被拽了进去,嗵地按在门上。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窗外和门上的窗户渗进来的一丝光线。

叶秋声整个被笼罩在秦渭身形之下,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一动也不敢动。

秦渭呼吸很沉,胸膛起伏着,脸罩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即使看不见,叶秋声也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很差。

“小哥……”

“你不许去,你在这等着,到时候我替你去。”

秦渭气息有些颤,叶秋声一下就心软了,扯扯他的衣角:“小哥,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让我去。”

“不行,”叶秋声第一反应是就拒绝,“那太危险了!万一你出事怎么办额——”

秦渭手臂砸在门上发出沉闷地咚声,叶秋声吓了个激灵,默默收了声。

秦渭抬手握住他的肩膀:“你也知道危险!知道危险你还要去,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

叶秋声撇开头:“可是,那些被绑架的孩子……”

秦渭咬着牙根:“那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你想过要是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像是在努力压抑吞咽着什么似的。

叶秋声听见了他喉咙里发出的哽咽,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触到秦渭滚烫的眼角,叶秋声被烫到了似的缩回手,讷讷道:“抱歉。”

秦渭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齿道:“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没想过过要永远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从来都没考虑过我们两个的未来。”

叶秋声颤了颤:“我不是……”

“那你就给我好好活着,那些孩子再重要,难道比你自己还重要吗!”

他尝试辩解,最后却有点无力地垂下肩膀:“我也不知道。”

未来对叶秋声太遥远,他一直只会过好今天,今天能过得好已经算是不错了,不敢奢望明天的事。

“你这么说,我好像是挺不负责任的,总是随着自己的想法做事,喜欢你就什么都不想直接接受,舍不得你就想办法留下,再多的,都没去考虑了。”

叶秋声略微停顿,语气更低了些:“我没有长远的打算,明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可能有一天会忘记你,却还是因为私心就这么跟你在一起,不舍得对你放手,堵住耳朵,捂住眼睛,过一天算一天。”

想来想去,他确实没太想未来的事。

不想想,也不敢想。

从小养成的习惯,很难改正。

他呼出胸口沉闷的浊气,“如果你觉得不好,那我们也可以就到此——”为止。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越说心越疼,到最后干脆连声都出不来了。

他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吵着吵着,就吵到了这一步。

他不愿意说那句话,秦渭更是没给他说出来的机会,低头,把他本就不会发出的声音,进一步堵在了唇里。

他握住他的脖子,压着他吻住他,让他把不想听到的话通通给他嚼碎,咽回到肚子里去。

唇上一阵刺痛,铁锈味在两人唇间弥漫。

叶秋声晕眩着倒在床里,秦渭一口咬在他莹白的锁骨上,引得他发出细巍巍的颤音。

大概是心软了,秦渭吻了吻他有些疼的地方,抬起头看他,眼眶边缘红着:“你再说那种伤人的话试试?”

叶秋声咕哝了声,抬起松松垮垮挂不住衣服的手臂,捧住他的脸:“我这不是没说,你不堵我嘴,我也说不出来了。”

秦渭觉得叶秋声真的太混蛋了,一边说自己什么都没考虑,一边又满口甜言蜜语地说喜欢他,舍不得他。

这哪里是要断的样?这根本就是在扯他的心肝。

他真觉得叶秋声的心眼,都拿来对付他了。偏偏一使一个准。

“我之前说过,你有事,我真会跟你一块去死。”秦渭道,“让我替你去。”

“那我呢?”叶秋声把他话原样奉还,“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秦渭摸着他的脸颊:“那你就把我从你的记忆里删除,反正你本来也要忘记我的。”

秦渭不会他这么厉害的能力,所以他没了叶秋声只能去死,但叶秋声不一样,他还可以选择遗忘,至少可以保证,哪怕没了秦渭,他还是会好好活下去。

叶秋声睁大了眼睛。

或许他的表情实在太过震惊,以至于变成了滑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生气的秦渭笑了出来。

他抱了抱他,吻他的额头:“我开玩笑的。你知道我身体很好,跑得快,打架厉害,还会变戏法,我不会有事的。”

被他的笑意感染,叶秋声也松弛下来:“这是在干什么,事情还没成定局,还没到最差的那一步,怎么就开始闹得要选个人送死去了一样。”

他心里也知道秦渭害怕了,他太怕失去他,故意用轻巧的语气缓和气氛。

“先别急着想这件事,再等等看情况如何。”

秦渭在他唇上咬了下,勉强算是同意他的说法。

警局的宿舍有两张不算特别窄的单人床,本来是给他们一人一张住的,但当晚,两人硬是挨着挤了一张床。

阿明给了他们三天时间。

几乎整个调查组的所有人,都在不眠不休地查找线索,施宁还去监狱见了祖泰,询问了他妻子有没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

他们在这边没什么亲戚,只能看看有没有关系近的人。

叶秋声也加入到了线索的分析整合工作里,他记性好,对细节的捕捉能力强,调查组的人也愿意让他来帮忙。

连着熬了几个大夜,终于让他们卡着最后的时间找到了祖泰妻子在这边认识的朋友家里。

两个女孩被送到了两户人家里寄养,大概是祖泰妻子叮嘱了什么,两家人起初都不肯透露孩子的情况,不是说是自己家的小孩,就说是自己家亲戚的小孩,直到确认了施宁的身份,才说了真话。

在两家人的陪同下,施宁把女孩们接到了警局来,本以为接下来会很顺利,没想到两个小孩到了警局却相当警觉,一言不发。

也不肯离开寄养家庭的父母身边,只要警察靠近就会发出尖叫哭嚎,大闹起来,无论谁说都不肯听,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阿明已经发来了时间和见面地点,眼看天色越来越晚,所有人都很焦急。

从房间里出来,施宁对着等在外边的冯警官,还有叶秋声等人摇摇头,“可能是祖泰老婆对她们叮嘱过什么,她们才会这样,问她们认不认识阿明还有祖泰,她们全都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毕竟家里大人是干违法事的,施宁怀疑他们平时就有意跟小孩说过些什么。

叶秋声追问:“你说了是带她们去见父亲和舅舅了吗?或者……还能联系上阿明吗?”

冯警官摇头,同样一脸难色:“联系不上了,对方警惕心很高,他应该到现在还在怀疑这是一场骗局,现在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当着人家大人的面,把孩子强拽走去见阿明。”

事情就这样僵持住了。

时间不等人,要是叶秋声没准时出现在约定的地点,谁都不知道阿明会对绑架的孩子做些什么。

秦渭按住叶秋声:“我替他去见阿明。”

在叶秋声试图制止的时候,秦渭转身对他说:“你懂马来语,我去拖拖时间,你看看能不能再跟两个孩子沟通一下。”

施宁肯定了这个提议,她也觉得这是当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冯警官也劝:“秋声啊,我知道你担心你小哥,但你千万冷静点。”

叶秋声心里知道自己不适合做这种事,这两天施姨和冯警官跟他沟通了几次,他因为在治病,吃了很多药,有时大脑会忽然很疲倦地放空起来,虽然记忆力还是很不错,但偶尔,就是很偶尔的时候,会一下子断片了似的忘记一些事情。

他现在这样,一意孤行,说不定还会帮倒忙,身边这么多人,总归比他想得要周全些。

“我知道。”他嘴唇嗫嚅了下。

他什么都知道,但焦急,担忧还是一股脑涌上来。

叶秋声忍着这些情绪,仰起脸看着秦渭:“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到了这种时候,再顾不得什么周围人的眼光了。

叶秋声只希望秦渭能安全回到自己身边。

他总算也体会了把秦渭当初的揪心。

人真是很奇怪,明明他自己冒什么风险,做什么事都不觉得害怕,回想当初去见祖泰,他是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就那样平平淡淡的去了,一心只想着消除隐患,可换到秦渭身上,反倒是怕得不行了。

秦渭指尖动了下,脸带柔色:“嗯。”

冯警官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觉得这对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哪里和他理解的不大一样。

施宁早知道两人的关系,自己家里就有个喜欢兄弟的,早过了刚知道消息时气炸的时候,完全见怪不怪了。

秦渭带着警方准备的道具,出发去见阿明去了,叶秋声转身进了屋,抓紧时间看能不能和两个女孩说通。

两边都紧张忙碌的时候,一通电话打进了施宁的手机。

施宁没接。

过了会,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施姨,你知道梁景现在在那吗?我们本来约好见面,但他一直没出现也联系不上。」

发信人是梁景那帮狐朋狗友中的一人。

施宁皱眉,拨了个电话,发现果然联系不上梁景了。

“施局长,你来这边看看!”

施宁放下手机走了过去。

……

屏幕上,叶秋声正尝试用他所知道的为数不多的马来语跟两个小女孩沟通。

大的今年十岁,小的今年才六岁,两个女孩紧紧抓着彼此的手,坐在沙发上,没有碰警察拿过来的饮料和零食,抿着嘴不说话,像两尊人偶似的。

叶秋声蹲下身,和她们视线平齐,温言细语地和她们讲话。

在警方的期待中,叶秋声对两个小孩会是个大杀器,他会说她们父母的语言,很能拉到好感。

然而事情却不如所有人想的那样顺利。

两个女孩都一副听不懂叶秋声在说什么的样子,偶尔开口也只说中文,好像她们和祖泰一家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叶秋声穷尽口舌,也没法引起女孩们一丝波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叶秋声越来越难以保持冷静理智的状态,表情逐渐有些绝望。

施宁头疼地按了按额头:“小的那个可能是真的不太记得了,但大的那个肯定记得,只是小孩而已,怎么那么犟。”

旁边的警察前年家里刚有了孩子,倒是很能理解这一点:“肯定是她妈妈跟她说的,你可别小看孩子,孩子都是这样,把父母的话当成圣旨来看。”

施宁:“老冯那边怎么样了?”

她这边才问,那头电话就响了。

接线的小警察跟那边说了几句,脸色一变,挂断电话跑过来,“不好了,施局——”

……

轰——!

埋伏在见面地点冯警官脸色骤变!

他们没等来秦渭传回来的信号,见面地点发生了一场小型的爆炸。

“快点,快点去救人!”

警方这边一团乱。

废弃工地的另一边,秦渭踉跄从地面爬起来。

看着身后熊熊燃起的大火,晃了晃头,血液从脑门上留下来。

身后响起一道极轻的脚步。

意识到了什么,秦渭凭借本能迅速向旁边躲避,然而爆炸带来的冲击还是对他的行动造成了影响,没能躲开,钢管重重的敲在头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觉得有些庆幸。

幸好是他来了,不然挨这一棍子的就是叶秋声了。

太疼,秋声会哭。

……

叶秋声在中途从里面出来一次,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一开始大家还不想告诉他出了什么事,可他又不是傻子。

叶秋声问:“冯警官那边出事了对不对?”

施宁不敢看他:“小叶,你先……”

叶秋声第一反应是拿出手机给秦渭打电话。

等待的时间如此煎熬,最后电话却还是挂断了。

他把越来越僵硬的手指在身上搓了搓,叶秋声认真地像是在干一件天大的事,执着地继续拨秦渭的电话。

过了一会,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满是无助地说:“打不通了。”

施宁僵硬地道:“你先别急,还没说人一定出了事!”

叶秋声点点头,似乎是信了,可马上他又低下头拨手机。

谁都没想到,电话竟然真的被接通了。

“小哥!”接通的第一时间,叶秋声就急切喊他。

“你们骗我。”电话里传来的不是秦渭,而是阿明的声音,他们此刻似乎正在一辆车上。

叶秋声紧紧握着手机:“秦渭跟你在一起对吗,你让他跟我说话!”

阿明森冷地笑了,对着后座道:“不跟你小情人说句话吗?”

叶秋声焦急等着,小心道:“小哥,小哥你在吗,你跟我说句话!”

电话里传来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秋声?”

然而发出声音的却不是秦渭,而是另一道同样熟悉的声音。

施宁比叶秋声先反应过来,失声道:“梁景!”

阿明似乎早料到叶秋声和施宁在一起,不意外地回道:“没错,是施局长的儿子。”

梁景似乎才清醒过来,还要继续说什么,却被人用力踹了一脚,变成疼痛的呻吟。

尽管对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叶秋声却有种强烈的直觉——他在。

“小哥,你在那对不对。”叶秋声哭丧着脸说。

过了两秒,有人叹了口气,“秋声,别哭。”

短短一会,叶秋声从大悲到大喜,又从大喜到大悲,人几近要崩溃了。

他大声问阿明:“你要带他们去哪,你不要冲动,我们真的找到你女儿了!”

这会的功夫,施宁已经快速稳住了神智,示意其他人追踪阿明的位置。

阿明好似已经不打算再隐藏自己的位置,一直没有挂断电话。

他对叶秋声说:“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杀你了,一个局长的儿子,一个仇人的爱人,带着他们一块上路,也算值了。”

一个对他穷追不舍,将他逼入绝境,一个害死了他的家人,他会带着这两个人最爱的人一块去死。

阿明大笑起来。

“这样吧,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带着我女儿来见我。”

电话再次挂断。

……

可能是叶秋声的状态看起来太糟糕,当他再返回到房间的时候,两个女孩寄养家庭的父母满是戒备的把孩子挡在身后。

看起来像是在担心他会忽然发疯,抢了孩子就跑似的。

叶秋声苦笑了下,“你们放心,我没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我就是想再跟她们说几句话。”

他往前走了两步,缓缓蹲下来,和藏在大人身后的小小身影对视。

能说的话早已说尽,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想了半天,脑子竟然空得一句像样的话都找不出来。叶秋声瘫坐下来,颓丧地垂下脑袋,肩膀坠了铅一样沉重。

小哥。

小哥……

怎么办好呢?都是他的错。

叶秋声忽然有些后悔。

他怀疑自己又做错了事,是不是最开始不管这些事就好了。

他脑海里乱糟糟想着很多事情,想着他们俩在纽约时的事,想着他们一起在公司里的那几年,想着各自天南海北,天各一方的日子,最后是他和他在爷爷面前跪下磕头的画面……那种晕眩感更强烈了,胃抽绞着,像是要吐出来。

良久,他有些无力道:“我只是想让他回来……”

他不报希望地呢喃着。

躲在大人身后探着脑袋的小女孩看着面前这个灰败的身影,眼底泛起了一丝波澜。

……

正心焦地打着电话的施宁忽然听到旁边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施局!你看!”

施宁心烦意乱地抬眼看向屏幕,一下子愣住了。

画面上,那个无论怎样都不肯开口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人的背后走了出来,站到了叶秋声的面前。

她抬起手,摸了摸跪坐在地上,深深低垂着脑袋的青年的头发,嘴唇动了动,说了几句话。

青年身形僵住了一瞬,片刻后,怔然抬起头,和女孩对视,神色似有些恍惚。

施宁一掌拍在桌上:“他们说了什么?”

“等一下,我查一下什么意思!”

过了会儿,身旁的警察喊道:“翻译出来了!”

她说——

「妈妈,别哭。」

「爸爸就快回来了。」

……

几秒后,叶秋声抱着阿明女儿冲出来。

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上车!”施宁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