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可是来迎孟夫人她们?”待众人朝姜莞行完礼后,戚氏才开口询问。
私底下亲近归亲近,但明面上该有的礼数不能没有。
姜莞点头:“母亲她们第一次入宫,本宫怕她们紧张,所以才亲自来迎一迎。”
“应该的。”戚氏嘴角含笑道,“那我们就不打搅您,之后再去您宫里请安。”
“贵妃表嫂~”凑在一块的陈玉宁和穆兰姐妹悄声冲她喊道。
姜莞闻声朝她们笑笑。
戚氏见道:“你俩是想留下?”
俩人齐齐点头,她们好久没见贵妃表嫂了,还有姜芙。
“三娘你呢?”戚氏又看向自家女儿。
柳三娘当然想,可是……她瞥了眼长姐柳明轩。
姜莞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的确像戚氏形容的,比寻常姑娘要圆润些,但还不至于到要减重的地步。
因着吃得好,气血看着十分足,让人瞧着眼前一亮,就是今日眉眼间似有些萎靡的迹象,回想起从自己手里拿走减重食单的戚氏。
姜莞嘴角弯了弯,心底有了猜测。
见都望着自己,柳明轩迟钝一瞬道:“那我也留下凑个热闹?”
戚氏顿时黑脸。
“两位是?”姜莞假装没认出看向方才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中年男人。
额……戚氏抿唇,这俩还真不好介绍。
“是我那两个前夫。”柳清菱浅浅道,戚氏松了口气,也就只有小姑子适合开这个口。
“让娘娘见笑了。”她最后说。
两位二爷都没想到吵个架还能让宫里的贵妃撞个正着,脸瞬间红成猴屁股,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好。
尴尬得不行。
姜莞扫了一眼,发现施二爷和穆二爷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
前者无论是容貌还是身量都更粗狂些,后者若不是着了一身显眼的锦袍,特别像一个斯文的白面书生。
“行了,你俩先回去吧。”柳清菱蹙眉嫌弃道,“孩子我会照顾好的,就几个时辰见不到面,看把你俩急的。”
施二张张嘴,心道:我到底紧张的是谁,难道你真不知?
穆二也是同样的心思,嘴上担心的是两个女儿,心里到底挂怀着谁,他心里门清。
穆兰后知后觉自家父亲似乎在贵妃表嫂面前丢脸了,原本她挺乐意父亲和施二伯吵闹,倒不是想要让娘和父亲复婚,纯粹是看不惯施二伯父子老围着母亲献殷勤。
尤其是施二叔的儿子,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大哥,总在母亲面前装老实乖巧,她很看不惯!
可现在,贵妃表嫂在呢,父亲身为年长者,再和施二伯吵,实在有违礼数。
穆兰凑到亲爹身旁,悄声劝道:“爹,吵架不在一时,或者你和施二伯找个酒楼包厢继续吵?”
“大不了这个包厢钱,女儿出。”
一旁耳尖听到此话的施三郎当即不愿道:“凭什么你出,我也要出!”
穆兰:“……”
这人真是和她同一个肚皮出生的?别不是抱错了。
穆二爷和施二爷没想到他们不吵了,膝下两个孩子却开始斗起嘴来。
尤其是施二爷,此刻的脸色黑红黑红的,他知道儿子平日里憨气十足,可没想到关键时刻更憨。
若是刻薄点,都可以说是蠢了。
柳清菱被吵烦了,不再说话,直接撵人。
姜莞望着依依不舍的两位,内心庆幸,还好狗皇帝只是幼稚了些。
也难怪柳清菱与他们和离。
二人离开后,戚氏顺势与姜莞道别,领着大家进宫。
穆兰和陈玉宁到底留了下来,打算陪姜莞一块等。还有柳家姐妹俩。
陈二娘与姜莞不熟,且她的女儿溪姐儿才一岁多点,全交给自家夫君,她不放心。
而且柳明轩在,她再跟着凑热闹,多尴尬。
穆九娘本来也想留下,姐姐和芙姐姐处得好,她与菡妹妹也是一对好姐妹呢。
可惜穆兰没让,理由是母亲身边总要留一个人,否则不全便宜了施三郎。
穆九娘不到九岁,还处于需要娘亲关注的年纪,一听这话,顿时抛下了即将到来的小姐妹,紧紧攥住娘亲的手,眼神防备地盯着异父大哥.
施三郎:“……”
大人们将将离开,陈玉宁就兴奋地和姜莞介绍:“表嫂,这位就是明轩表姐。”
终于能光明正大观察对方,然而姜莞一个字还未言,就听她说:“多谢啊,表嫂!”
姜莞:“?”
柳明轩直言:“没有表嫂,就没有今日的我。”
姜莞:“……”
话听着怎么像在讽刺她。
……
柳家人已经入宫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阿福耳朵里。
尤其是在得知柳家大姑娘此刻和正和贵妃娘娘待在一起,阿福脑海里的警钟瞬间敲响。
根据他的经验,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此刻他顾不得陛下是否还在生气,连忙回到太极殿,发现陛下根本没回来,想也没想转道明秋宫。
果然,人还在这。
“陛下陛下!”他边走边喊。
“大叫什么!朕耳朵没聋。”
还气着啊,阿福心里嘀咕,看来贵妃娘娘气人的本事比陛下还大。
“陛下,柳家人进宫了。”想了想,阿福选择委婉道出,“还和贵妃娘娘在宫门口见了一面。”
“她不是说去吹风?”
“哎呦,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陛下您还记着呢。”阿福掩嘴偷笑。
萧言眼神幽幽瞥过去。
笑声顿时止住,阿福讪讪:“奴婢想说的是,柳家大姑娘没有和其他柳家人一块去长乐宫,而是留在了贵妃娘娘身边说笑聊天。”
萧言:“所以?”
声音听不出喜怒,阿福心也不由悬起。
“陛下不怕贵妃娘娘误会?”思来想去,阿福还是问了,“万一柳大姑娘在贵妃娘娘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呵呵,你是说柳明轩?”萧言冷笑,“她可没这么大胆子。”
阿福不以为然道:“狗急还跳墙呢。”
他倒不是觉得柳大姑娘还对陛下念念不忘,纯粹是想起陛下当年做的荒唐事,柳大姑娘在庙里委屈三年,内心别滋生了报复心理。
“让她说。”不知道想到什么,萧言忽然改口。
“啊?”阿福不解,“你不怕贵妃娘娘误会生气?”
“朕也生气,怎么不见她有所表示?”
“瞧陛下说的。”阿福笑了笑,“贵妃娘娘身边又没有过什么柳郎君。”
“但有个沈郎君。”萧言幽幽开口。
什么沈郎君?阿福脑袋宕机半晌,终于想起来这么一号人物。
不是,他不明白,那
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陛下您是怎么想起来翻这页旧账的。
~
另一边,姜莞成功接到孟玉华母女仨人。
姜芙和姜菡还是第一次入宫,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目光到处张扬。
姐妹俩都被各自的小姐妹挽着胳膊,穆家姐妹不是第一次进宫,去明秋宫的路上,嘴巴就没停过。
出来迎接她们,姜莞没带多少人,此刻身后除了银霜冬芽外,就只剩月桂和白露。
满春被她提前叫回宫去,看陛下走了没。
这会儿刚返回,冲她隐晦点了点头。
姜莞终于彻底放下心,先前一心想着母亲和两位妹妹即将入宫,都忘了自己才和狗皇帝吵过架。
到时候人接到回去撞上狗皇帝,那就尴尬了。
上回见面是意外,且是在宫外,没有太多规矩,宫里多少还要注意些。
就像柳家人,没长成的小辈们倒还好,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但像柳国公,还有柳清晖的夫君陈大人和女婿王大人就不好在长乐宫久待,略略寒暄后就被引到宫宴旁的偏殿稍作休息。
没有允准是不能再踏足后宫的。
不止姜芙姜菡姐妹,孟玉华也是第一次入宫,过去姜承的官职只有芝麻大点,没有进宫赴宴的机会。
后来前公爹姜德好不容易升到五品,原本今年有他一个席位,还有前小叔子姜瑞,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孟玉华依稀记得当初姜德升官后,家里为到底带谁入宫赴宴还争了一番。
不过都和她们没关系,当时相互争的是姜蔚和姜萱这对亲兄妹。
现在俩兄妹倒是不用再争。
孟玉华发现,她家阿莞所住的明秋宫比附近几座宫殿都要宏宇辉煌。
至少这一路,她遇到的宫殿都没有。
而且阿莞也说,明秋宫是离太极殿最近的大宫殿。
外表瞧着差别已然很大,待踏入内殿后,才是真正的不同。
本以为陶然居已经是很完美的居所,入了凝辉殿孟玉华才发觉是自己想错了。
搬出姜家后,孟玉华在新家里按照旧日的规格,又给姜莞布置了个陶然居。
里面的摆设都是一比一复刻。
不为什么,就想着哪天想念孩子时,能随时过来坐坐。
细细打量完凝辉殿,孟玉华眉眼的担忧散去,握住姜莞的手道:“母亲很高兴。”高兴你能在宫里过得好。
“我在哪都能过得好。”姜莞自信夸道。
陪着孟玉华转悠的时刻,陈玉宁和穆兰还有三娘,带着初来的姜芙、姜菡以及柳大姑娘,快要把她的书房掀了。
姜莞书房里有两个书架,一面是‘工作’,另一面是‘闲趣’。
几人‘掀’自然是‘闲趣’那一面,上面摆的都是一些人文地志或游记话本。
姜莞闲来会翻看的东西。
本没什么,直到姜芙古古怪怪凑到她耳边问了一句:“阿姐,你当初那个小册子还在不在啊?”
姜莞扭头:“什么小册子?”
姜芙低声:“就是那个燕京年轻郎君名单啊,书架上没有。”
先前在家里,她记得一直都是放在书架里侧,用小盒子锁上。
原以为入宫后还是这个地方,可方才她仔细找过,没有。
“没有吗?”反应过来后的姜莞顿住。
第77章 077吵架道歉和好吵架…………
姜莞不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未经她允许的情况下,动了隐在几本书册后的小册子。
宫里知道她有这么一本小册子的人不多,出了她自己,就只剩满春和冬芽。
然而姜莞了解二人的秉性,没有她的允准,绝不会擅自挪动她的东西。
明秋宫剩下的人就更不会了。
那么还有谁能不动声色拿走小盒子,联想到昨日突然阴晴不定的狗皇帝,答案似乎显然易见。
姜莞不动声色转问:“你要小册子做什么?”
姜芙理所当然道:“参考。”
姜莞差点没跟上她的思路:“参考什么?”
“我也想弄一本小册子。”姜芙如实道,“就像阿姐一样。”
孟玉华伸手点她脑袋,轻啧:“你才多大?”
“阿姐不也是十二岁便开始未雨绸缪?”姜芙不解,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反道变成了‘还小’。
姜莞听得脑袋一嗡,我当年的处境和你现在的处境能比么,那时候她若不早早谋划,说不定哪天就被姜家人偷摸嫁出去,主动出击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也正因为此,她可选择的对象极少。
然而此刻,在姜莞心里,自己如今可以成为孟玉华母女三人的靠山。
姜芙和姜菡不必替未来担忧,因为有她在。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先前的举动,会给姜芙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
姜莞有心想和她解释一句:你已经不需要如此。
可姜芙似乎已经沉浸了某种乐趣中,姜莞形容不好。
姜芙似乎没意识到小册子代表了什么,仿佛是将其当成了一种游戏。
想到这里,姜莞反而放松了。
“行。”她微微一笑道,“今日不方便,改日我让冬芽给你送过去。”
姜芙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刻乱来,她只是忍不住想先提一提而已。
孟玉华见此,又道:“家里也就你总纵着她。”
在她看来,姜芙就是在胡闹。
“阿芙想玩,让她玩便是。”姜莞扬唇,只是心底仍有担忧,小册子还能不能完璧归赵都是个问题。
重新默一本?
抱歉。
事情过去那么久,她又没有超强的记忆力,前三名姓甚名谁什么性格模样倒还能记住一二,剩下的约莫只有名字还印在她脑海里。
“拿到册子后,不许到处张扬。”孟玉华细声叮嘱,若不是非常了解姜芙的性子,她还真不放心姜莞如此纵容她。
姜芙连连点头表示:“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姜莞陪大家在明秋宫逛了一会儿,便让她们自己玩,今日宴席的准备情况,还需她去露个脸,以防万一,月桂和白露都被留下,有两个靠谱的人在,姜莞才好放心离开。
刚走出明秋宫,姜莞便扭头吩咐满春,让她去太极殿打听情况。
无论如何,先摸个底再说。
最后陪姜莞去露面的只剩银霜。
大体上没什么问题,一圈下来,姜莞放心回到明秋宫和大家一块用午膳。
傍晚的宴席将在申时开始,所以午膳的时辰也往前挪了一个时辰,柳家陈家以及穆家几个表姐妹在姜莞离开明秋宫后不出半个时辰就被长乐宫的银丹请了回去。
起初陈玉宁还不想回去,直到银丹说了一句:“贵妃娘娘待表姑娘和亲妹妹一般,表姑娘忍心破坏贵妃娘娘一家人好不容易得来的相聚时光?”
一句话直接拿捏陈玉宁,尤其是她还没忘姜莞入宫到底是替谁们挡了灾,她就心虚不已。
不用银丹再说什么,就乖顺地跟着离开。
难得只有母女四人的聚宴,孟玉华从始至终嘴角的笑意就没落下去过,这辈子最重要的三个人就在自己身边,她都快要看不过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孟玉华突然想起,低声询问:“这个时辰,陛下是去太后娘娘用午膳?”
姜莞倒茶的动作的一顿,心里也不确定:“应该?”
柳太后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冷落狗皇帝,否则传出去不仅对彼此的名声不太好,柳家都会受到连累。
柳太后对狗皇帝的感情如何,姜莞不敢有十分确定,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柳太后绝不会允许让柳家陷入不好的流言中去。
“什么叫应该是。”孟玉华轻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难道你从来没考虑这一点?”
“太后娘娘那边总不会没有陛下的位置。”姜莞眼垂了垂。
“你呀你。”孟玉华不知道该说她点什么好,以前对付姜家那些人总有一脑袋古怪的办法,怎么在这种简单的事上犯愣。
“以前太后娘娘那自然有陛下的席位。”孟玉华道,“现在不一样了,你眼下是陛下后宫唯一的贵妃,就算陛下依旧准备去太后娘娘那,可至少明面上,你也该让人去请一请陛下。”
孟玉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若姜莞娘家没有人,自然是和萧言一起去柳太后那儿,就像陈玉宁的姐姐陈二娘一样,只是陈二娘的丈夫是臣,所以无论他家中人有没有资格赴宴,他都要陪妻子入宫。
“而且我上次陛下待你态度不错,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若让他知晓,你从没想过他,那他心里该如何想。”孟玉华并不是想让女儿委曲求全。
她只是希望自
己看顾不到的地方,姜莞的日子能过得舒服些,为此,少一次团圆又有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她也是真心希望姜莞能有一个真心相待的夫君。
往后漫漫几十年,才能少些纷扰与寂寥。
自己已经被迫走错一条路了,孟玉华不希望同样‘被迫’入宫的姜莞去走她的老路。
……
“对了。”孟玉华突然起身去到一旁,抱起自己特意带进宫的檀木盒子,对姜莞道,“差点忘了,今日是你生辰,知道你在宫里什么都不缺,所以只做了这么一身衣裳。”
姜芙姜菡脑袋也凑过来,前者道:“里面还有我和菡姐儿一起秀的荷包呢。”
“生辰?”姜莞喃喃。
顷刻间,脑海里遗忘的记忆,尽数袭来,懊悔的情绪快要填满眼眶。
如此重要的日子,她怎么能忘呢!
姜莞扶额。
难怪昨儿夜里狗皇帝阴阳怪气,合着还真是她的错。
孟玉华见道:“阿莞?”
姜莞摆手:“我没事。”
“那先看看衣裳合不合你心意。”孟玉华笑道。
姜莞舒了口气,扬唇:“好。”
太极殿内,自从回来后就始终未有半语的萧言,过分沉默安静的模样,简直快要急坏了阿福。
明明已是秋日,可他却是满脑袋汗擦不完。
进去一趟见陛下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太极殿外,阿福头都大了,忍不住催促问:“明秋宫那边还没有动静?”
被催问的小梁子也慌啊,赶忙道:“沿路都有我们的人,只要明秋宫有人出来,不出半刻消息就能传回。”
眼下道上过分寂静,只能说明明秋宫那边并未有人朝他们这来,一想到这个可能,小梁子头皮发麻。
阿福来回走动,嘴里嘀咕:“天老爷欸!两位娘娘都没动静,陛下不会没人要了吧?”
太后娘娘昨儿好歹还送了生辰礼,贵妃娘娘却是一点动静也无。
小梁子突然激动:“不会了不会了!”
阿福正烦着呢,被他这么一叫唤,顿时火气上来:“瞎嚷嚷什么!”
他鲜少对下面的宫人如此直白地发脾气,好在小梁子也不是什么随便的宫人,阿福发的脾气于他而言,和挠痒痒没啥差别。
尤其是此刻,他更是直接忽略,因为他瞧见了一个人。
“是娘娘!贵妃娘娘!”小梁子瞪大双眸,兴奋不已。
阿福循声望过去,发现小梁子居然没有骗自己,终于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连忙上前迎接:“贵妃娘娘您怎么亲自来了!”
声音特意扬了扬,仿佛特意说给谁听的一样。
“陛下在么?”姜莞问。
“在!当然在!”阿福满心欢喜,却还刻意问了一句,“娘娘亲临,可是有事?”
姜莞往他身后大开的殿门看了一眼,才回:“凝辉殿备了午膳,久未等到陛下,本宫怕宫人说不清楚,便想着亲自过来问一问,陛下可是有打算去母后宫里?”
“哎呦,娘娘您可算来了。”阿福状作一副愁绪满身道,“今日可是中秋团圆的日子,陛下却还一心扑在公务上。”
姜莞忽略他睁眼说的瞎话,顺势道:“本宫进去瞧瞧。”
阿福连声‘哎’道:“娘娘这边请!”
余光瞥见她身后银空空如也的两只手,两条眉毛皱得更深了。
只将人送到了殿门前,阿福极有眼色地没有跟进去,就在殿前守着。
同时和一起留下的银霜打探:“贵妃娘娘昨日很忙吧?”
在阿福心里,宫里长大的银霜比贵妃娘娘带进宫的满春姑娘好套话多了,后者见着他是半个字都不会多说两句。
放眼整个皇宫,就算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银丹见着自己也是和气着说话。
唯有她满春,说好听点事忠心,难听点就是缺心眼。
简直和锯嘴的葫芦一样难撬。
好在今日跟在贵妃娘娘身后的人总算不再是满春。
然而,表面看着好说话的银霜,张嘴却是:“不止昨日,前日大前日一直娘娘也都没怎么好好休息。”
阿福默了,谁问你这个了!
“银霜姑娘。”他嘴上依旧客气,“昨儿贵妃娘娘可有嘱咐你们什么事?”
“当然有!不过……”银霜眨了眨眼问,“福公公具体指的是哪一件?”
“额……”这让他怎么说,阿福表情一滞。
就算陛下不在乎脸面,他也不能主动帮陛下丢脸吧。
一肚子话,硬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后,阿福摇头:“没什么。”
银霜也没继续追问,安静地等在殿外。
阿福:“……”
我说没有,你还真一个字也不问呀。
余光瞥见一脸吃瘪的阿福,银霜心里偷偷发笑,娘娘还真是料事如神,连福公公会问她什么都猜到了。
殿内,姜莞一个人进来。
将要张嘴,上首便发出一声熟悉的‘哼’。
姜莞微顿,轻轻叹了一息,主动走上去道:“是我的错,不该忘记陛下的生辰。”
她大大方方道歉,毫无一丝欲狡辩的情绪,眉眼间是极致的坦荡,错了就是错了,不是所有事情发生后都可以去找借口。
憋了一肚子的气的萧言看到她如此,心口那股子郁闷忽地就卸了大半。
昨日一早他就开始期盼,期盼着她会送自己什么生辰礼。
萧言还记得昨儿的天色湛蓝,云很薄,比御膳房厨子擀的馄饨皮还要薄,当时他就在想到底是御膳房的馄饨好吃还是明秋宫的好吃。
之前好像一直没吃过明秋宫的馄饨。
后来一直等不到姜莞的时辰里,他甚至想过,只要她能立刻出现自己面前,哪怕生辰日只有一碗馄饨做生辰礼,他也愿意。
“可是你一直没有出现。”萧言话里话外全是控诉,“深夜回来后看都没看朕一眼,就睡了过去。”
他一句又一句:“今日一早,还说朕无理取闹。”
还有……
姜莞:“……”
攒了许久的心绪,被他左一句馄饨又一句馄饨搅散。
导致她有些话没过脑子就问了出去:“陛下想吃馄饨了?”
萧言:“?”
后知后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的姜莞也是眼前一黑起来,她尴尬咳了咳,迅速转换话题:“都什么时辰了,陛下还在处理公务,随我回明秋宫用午膳吧,今日可是中秋。”
“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萧言满心怀疑她方才是话里有话。
“什么什么话?”姜莞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上手拉他,“走吧,我母亲和妹妹已经等很久了。”
萧言稍稍反抗,就被她拉了起来,嘴依旧硬硬
的:“朕不饿。”
姜莞却笑着看他:“今日是我生辰,陛下就听我一回,行不?”
被拽着走的萧言闻声,嘀咕:“昨儿还是朕生辰呢。”
姜莞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只是唇角扬起的弧度更明显了。
阿福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啊,直到看见姜莞拉着萧言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内心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情感。
他假装不知道:“陛下您这是……奏章不批了?”
萧言嘴角微翘道:“朕也想啊,还不是你们的贵妃娘娘,非要让朕陪她一起用膳。”
阿福闻言,当即笑道:“今日是贵妃娘娘生辰,没想到第一个想的是陛下。”
他这一句推波助澜,简直是说到了萧言的心头上。
都出了太极殿,还拉着他的手,萧言唇边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俩人都不喜随行之人太多的习惯,此刻倒是方便了他们。
银霜从俩人出了太极殿后便极有眼色地远远缀在后面。
回明秋宫的这一路,姜莞一直没有放开萧言的手。
其实她有过松手的想法,执行到一半时发现不知何时手已经被狗皇帝牢牢反握。
原本想在路上顺便问他小册子的事,然而余光瞥见他高兴的眉眼,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咽了回去。
算了,还是不要在他高兴的时候说些无益彼此和谐的事。
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别再给惹毛了。
同一时间,柳太后也在前殿设下家宴。
当然,此前殿不是长乐宫的前殿,而是一处专门用来宴请朝臣的宫殿,往常都是一国皇帝专门设宴犒赏有功之臣的殿宇。
这边午膳已经开始,一共开了两桌,主桌当然是以柳太后为首的几位长辈,以及陈二娘夫妇带着他们的女儿。
柳家的规矩是,成了亲就是大人。
剩下的小辈们都在次桌,热热闹闹地说话。
戚氏亲自给柳太后倒酒,还未来得及开口,外边银丹忽然进来,覆在柳太后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然后就听柳太后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就先下去吧。”
阖家团圆宴,柳太后不想有人在一旁伺候,显得太君臣有别,她不喜欢。
待人离开,戚氏立即问:“娘娘可是有急事?”
戚氏并不傻,若柳太后不想让人知道,银丹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且如此直接地当着她面告诉柳太后。
就算声音再小,可自己离得近,还是有泄露的可能。
所以她这一问并不会触及什么不可为人知的辛密。
“没什么,就是确定皇帝今日有没有人收留而已。”柳太后淡淡道。
意思到自己都听到了什么的戚氏:“……”
就该老老实实当什么都没看见。
偏身边的男人还一脸无知地插问一句:“对啊,今日怎么不见陛下?”
戚氏扭头瞪了她一眼。
柳国公觉得自己挺冤的,关心陛下难道还有错了?
戚氏道:“淑贵妃的娘家人也入了宫,陛下自然是去淑贵妃那儿。”
后知后觉的柳国公讪讪一笑:“哦哦。”
同桌的柳清晖适时开口,替兄长解围:“瞧着陛下和娘娘感情不错,想来再过不久就能有好消息传出。”
“淑贵妃进宫还不到半年吧。”身为在场唯一有两段婚姻的柳清菱喝了几杯酒,神识已不算清醒,“不着急。”
“不一定能走到最后呢。”柳清晖提前拽她衣袖都没能阻止下来的一句话。
柳太后微扬的唇角顿时收敛,目光摇摇望过去,语调漫不经心:“走不到最后正好,届时穆兰也大了。”
一句话杀了在场所有人。
次桌上的热闹刹那间消失,近十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柳清菱瞬间酒醒,很是能屈能伸道:“……我就是一时嘴快。”
“知道就好。”柳太后冷哼了一声。
危机解除,柳清菱顺势往上爬道:“陛下和淑贵妃一看就是天作之合,果然是阿姐养出来的,眼光和阿姐一样好。”
前半句说到了柳太后心里,结果还没高兴几瞬,后一句就现了原形。
她皱眉:“你阴阳谁呢?”
作为柳家的长女,柳太后的确很护着底下的弟弟妹妹们,但仅限于在外人面前,私下她在三人面前一直威严居多。
不管谁做了错事,她都会认真责罚,从不会偏颇哪一个。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柳清菱真想轻轻抽自己一巴掌,喝两杯酒就开始胡说。
夸什么不好,偏夸对方眼光好,阿姐又不是她,想换夫君随便就能换。
先帝什么样啊,自己怎么能因为对方已经死了十年就给全忘了。
“我的错,阿姐你别生气。”柳清菱嘿嘿一笑,“当心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姐妹俩你来我往,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一桌人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个出来劝阻,主要是不好劝啊。
就算先帝已经驾崩十年之久,他们作为臣子也不能为了迎合柳太后说一些听起来大逆不道的话。
在场可不是所有人都姓柳。
好在有人已经习惯,桌上年纪最大,经验最丰富的外姓人陈大人淡定地给妻子柳清晖夹菜。
倒是他那位头一回入宫的女婿,颇有一副目瞪口呆之势。
太后娘娘方才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拐着弯嫌弃先帝……
小王大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差错,他看看妻子,陈二娘见怪不怪道:“喂你的饭。”
憋了一肚子好奇心的小王大人紧急闭嘴:“哦、好。”
因着柳太后没让人伺候,所以小王大人只能亲自喂一岁多的闺女用饭。
对这个闺女,小王大人既稀罕又愧疚,妻子怀孕初期,自己因公外放出京,直到今岁四月初才得以回京,不仅错过了妻子孕期,闺女的满月酒周岁宴也没能回来。
次桌从头至尾都没能弄清状况的施二郎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异父妹妹穆兰:“大家为什么都看着太后姨母?”
穆兰:“……”
难怪娘当初会和施家伯伯和离。
不过话说回来,娘后来为什么又要和爹和离呢,穆兰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又不笨……刚这么想完,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向正一心向吃的小妹九娘,神情微顿。
和这边偶尔吵闹的气氛相比,明秋宫就显得格外温馨。
期间,姜莞还问了两句外祖家的情况,自从她入宫后,去李家就只剩姜芙姜菡了。
姜菡道:“舅舅舅母对我们可好了,还有琅表哥,我有不会的课业拿过去,表哥全都懂。”
“你们溪表姐呢?”姜莞又问。
“溪表姐最近好像有点不开心。”姜菡回。
“她怎么了?”
姜菡看了一眼母亲。
孟玉华解释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你大舅母又老生常谈了。”
姜莞懂了,无非是李溪的婚事。
她想了想道:“母亲往后多邀大舅母出门逛逛。”人只有忙起来才不会想着瞎操心。
孟玉华:“……”
远在李家的陶映秋忽然打了个喷嚏。
……
一顿和谐的午膳顺利度过,期间萧言温顺的气质,让孟玉华对他的又多了一层好印象。
同时心道,外面那些传言果真不可信,陛下脾气多好,哪里怪了。
孟玉华一点也没觉得萧言是装的,自己只是个普通夫人,有什么值得对方费心费力在自己面前装样。
完全不合情理。
除非一种可能,是为了阿莞。
若真如此,孟玉华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堂堂帝王愿意为了她的女儿收敛自己的脾性,至少可以证明眼下,他们彼此间的感情并未作假。
膳后,萧言怕她们不自在,又主动离开。
孟玉华这回是真放心了,她拍拍姜莞的手背:“母亲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姜芙突然插话进来,还拦着姜菡一起,“阿姐,我以后也可以像玉宁穆兰她们一样入宫来看你吗?”
“当然。”姜莞笑道,“回头我给你一块令牌。”
孟玉华却替其拒绝:“芙儿胡闹的话,你别当真,往后每年宫宴我们就能入宫见上你一面,相处一日,足够了。”
其余不好再贪心。
而且姜芙到底是姓姜,和陈家穆家的姑娘不同,孟玉华不希望柳太后将来误会。
姜莞自然听出了孟玉华话里的意思,也没强求,而是道:“那等阿芙和菡姐儿想我了,就写信,我出宫去看你们。”
“好啊好啊!”姜芙觉得这样更好,阿姐出宫回家,那她们就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家里虽不比皇宫繁华,但甚在自由温馨。
孟玉华见她言辞恳恳,知她不是勉强,
便也跟着应下:“你的院子,我让人布置得和从前一样,就是可惜,你至今没能住上一日。”
“一定会有住上的一天。”姜莞保证道。
两边都结束后,本想再多姜莞几眼的孟玉华却被银丹亲自过来请走,说是长乐宫打马吊还缺个人手,所以过来问她会不会。
柳家的男人和柳家女人们的男人或儿子用过午膳后已经先行出宫,待节宴开始前再随各自的家人一齐入宫。
可以说此时此刻宫里只有萧言一个男人。
马吊孟玉华会,当初还是姜莞教的,只是去太后宫里打马吊,这……她目光犹豫地看向姜莞。
好在姜莞知道问一句打马吊的都有谁,得知是吴太妃的起的头,同桌的是戚氏和柳太后最小的妹妹,便让孟玉华放心去。
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不少碎银,顿时让孟玉华哭笑不得。
不过从长乐宫的银丹姑姑过来和气询问自己是否会打马吊一事,孟玉华又窥见了一些细节。
女儿不仅与陛下相处融洽,与长乐宫的太后娘娘关系似乎也不差。
思及此,孟玉华决定去打马吊。
“那臣妇去了。”在外人面前,孟玉华从未逾越半分。
银丹见此,又笑眯眯道:“长乐宫几位表姑娘也嚷着想和娘娘的两位妹妹一块玩耍,不知是让表姑娘她们过来还是两位随孟夫人一起去长乐宫?”
姜莞回道:“看她俩,本宫就不去了。”
姜芙面露纠结,她想留下和阿姐多待一会儿,不然到节宴上就更没机会说话,可要让母亲一人去陌生的地方,她又不放心。
姜芙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姜莞……至少阿姐这里是安全的。
姜菡也挺想念自己的伙伴穆九娘,只是见二姐姜芙已经有了陪母亲的想法,她难免有些纠结。
姜莞看了出来,当即笑道:“想去便去吧,刚好阿姐也有一些事要去处理,恐怕没法一直陪你。”
姜菡闻言,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嗯嗯!”
母女三人就这样去了长乐宫,姜莞亲自送她们到宫外才折回。
身后的满春不解:“夫人和两位姑娘好不容易进一趟宫,您为何不挽留。”
姜莞却道:“既然母亲想去探探虚实就让她去吧。”她想求个彻底心安,自己又怎好去阻拦。
满春似懂非懂。
眼下没了需要陪的人,姜莞脑海里顺其自然就想到了狗皇帝,虽说对方已经被自己暂时安抚好,可小册子的事情终究是一枚定时炸弹还是早些解决为好。
姜莞想了想扭头问她:“宫里手艺最好的木匠是谁?”
满春有些莫名:“姑娘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姜莞微微一笑:“秘密。”
然后接着道:“你去查一下,然后将人带过来。”
“不用,你留在凝辉殿,万一母亲她们有什么事传回,只有你留下,我才能放心。”
“那让银霜跟着你,不然奴婢可不放心。”满春翘嘴道。
能被姑娘信任,她很高兴,不过也没高兴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姜莞闻言失笑:“我又不是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
太极殿内阿福明显感觉从贵妃娘娘那回来后的陛下心情愉悦了很多。
尽管时不时还是有些别扭的神情在脸上,至少有个人样了。
当然,阿福知道自己这样在心里腹诽陛下不太好,但实在没有比这句话更准确的形容了。
“还是贵妃娘娘有办法,陛下就去了一回,回来脸就晴了。”阿福笑盈盈说道。
“就你话多。”萧言睨他。
听出他话里没有责备的意思,阿福嘿嘿一笑。
就在这时小梁子从殿外进来,禀报:“陛下,贵妃娘娘快到了。”
“朕知道了。”萧言下意识整理衣袍,顿了顿后抬眼,一脸嫌弃催促,“你俩先出去。”
阿福偷偷一笑,拽着小梁子就往外走。
出去还碰上了姜莞,阿福眼睛一亮:“贵妃娘娘。”
“陛下在吗?”姜莞照例询问。
“陛下在里面。”阿福回道。
姜莞进殿。
萧言已经走下台阶,看到她来,还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来了。”
姜莞微微挑眉:“陛下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萧言:“什么事。”
“生辰礼啊。”姜莞先发制人道。
“朕还没问你要生辰礼,你倒是……”话说到一半,他视线里突然怼进一个木盒。
“怎么样?”姜莞凑近问他,“看喜不喜欢。”
“什么呀这是。”萧言表面还是一副嫌弃的样子,然而明显与以往不同的矫情声线已经出卖他。
“一只木雕。”姜莞道,“是不及陛下的手艺,先凑合着玩。”
萧言打开木盒,里面果然躺着一块木头,只是瞧着离她所说的‘木雕’有些远啊。
努力观察了半天,他抬头问:“这雕的是虫子?”
姜莞忍住白眼:“什么虫子,明明是只小狗。”
“喏?”她抬手指了指某处,“这狗耳朵狗眼睛狗尾巴多惟妙惟肖啊。”
越说姜莞越满意自己的杰作,她在这方面果然是有天分的,短短半个时辰就能雕刻得像模像样,不愧是她。
萧言盯着她描绘的几处,委实没看出哪个是狗耳朵哪个是狗尾巴。
夸是夸不出口,只能转移话题:“你怎么想起来雕只小狗?”
姜莞坦言:“陛下不觉得这只小狗很熟悉吗?”
话罢,她静静地望着他,意思很明显。
意识到她话中含义的萧言,无语半晌,垂眸又盯了几回‘小狗木雕’,满心不服道:“哪里像朕了,朕比它好看一万倍。”
“我也没说像陛下啊。”姜莞矢口否认道。
萧言:“……丑死了。”
“那还我。”姜莞伸手问他要,却被躲开,“先放朕这儿,你继续努力,朕想看看你还能雕出多丑的东西。”
“口是心非。”姜莞撇嘴,“嘴真毒。”
“是你先忘记了朕的生辰!”萧言哼了一声。
“所以我的生辰礼呢。”姜莞突然问。
萧言顿了顿,若无其事岔开话题:“下次还是朕教你吧,宫里那些木匠手艺还不如朕呢。”
话里话外都是对手里拿着的小狗木雕的嫌弃。
可姜莞问他要吧,他又不给,还攥得贼紧。
“所以。”姜莞放弃后又问了一次,而且是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陛下没有准备我的生辰礼?”
“陛下若是没有准备,那我就自己取了哦。”姜莞又往前一小步。
萧言好奇:“怎么取?”
话音将落,唇边便有一抹温热覆上,紧接着耳边响起一句:“没准备也没关系,这个就足够了。”
萧言:“……”
“对了,我书架上的那个小盒子是不是陛下拿走的?”见气氛轻快起来,姜莞问出此行的目的。
刚溢进心底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萧言扭过身抿唇:“什么小盒子,朕不知道。”
“我已经问过明秋宫上下,它不见的前后,只有陛下进去过。”姜莞绕过去,继续与他对视,“想必里面的东西,陛下也看了吧?”
“可不是朕想看!”萧言辩解道,“是它自己掉下来,上面的锁是自己摔开的,不是朕。”
“原来是它自己开的啊。”姜莞‘哦’了一声。
“本来就是!”萧言心虚得不敢直视它,“朕好心给它重新合上,它自己不听话掉出来,朕就是顺便瞄了一眼……”
只是没想到里面的东西狠狠地伤了他一回。
“那陛下看过之后有什么感想?”
“你居然还问朕有什么感想!”萧言震惊她居然会问出这句话。
姜莞浅浅试探:“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一些人的资料,对不?”
“哪里只是‘一些’。”萧言嘟囔。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比前殿那些朝臣的奏章还啰嗦。
“我记得第一页好像是个王姓之人的——”
“第一页明明是姓沈的那个家伙!”话被打断,姜莞好奇,“陛下不是说就瞄了一眼吗?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的萧言:“……”
“原来第一页的那个人是姓沈啊。”姜莞凑到他眼前,“所以陛下都看了对吧。”
“是啊,朕就是看了。”萧言破罐子破摔道,“而且还是偷看。”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姜莞笑了笑,“陛下忘了?当初还是你亲自截的胡。”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若是不截胡,你就要和那个沈三……”萧言噎了噎。
“也有可能是第二页的王六郎哦。”姜莞不怕事地又添了一把火。
萧言倏地抬眸。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姜莞才开始认真:“我当初在姜
家的处境,陛下难道不清楚,那个小册子,不过是我无奈之下挑选的一些保命后路而已。”
“其实我连他们的名字都已经忘了。”
“真的?”
姜莞眼都没眨一下保证:“真的不能再真。”
萧言心里舒服了许多,可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这么好哄,于是继续板着一张白里透红的俊脸说:“朕还要再看看。”
为表自己绝无心虚,姜莞道:“小册子陛下就不用还我了,替我誊抄一份新的吧,我送人。”
萧言以为自己听错:“这也能送?”
“这可都是多年累积的经验,哪有只用一次的道理。”
“可是上面除了前三页,后面的不都是被你划掉了?”
姜莞诧异:“陛下看得很仔细啊。”
一不小心又暴露了的萧言:“……”
“向我借它的人只是想参考一下模式,又不是要照搬全抄。”话罢,姜莞继续先前的请求道,“陛下若是不想帮我抄,那把小册子还我,我拿回去抄录。”
萧言假意咳了一声,改口:“朕近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姜莞当做没看穿他的小心思,眨了眨眼:“那就麻烦陛下了。”
不知为什么,萧言总觉得哪里不对。
*
姜莞还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宴会。
以前她也想象过,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就是坐在一方主位上,目光微微一垂就能将到所有来参加宫宴的人纳入眼底。
这种感觉还真挺奇妙的,尤其是看到大家在自己的安排下吃吃喝喝享受歌舞以及各色表演节目,她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姜莞觉得自己大概是喝醉了。
不过最让她欣慰的是大家仿佛真的只是来参加一场宫宴而已并没有像某些话本里所描述非要弄出一点动静才罢休。
什么往人身上泼酒弄脏别人的衣服,又或者因为嫉妒在别人酒里下些会让其在众目睽睽下会出丑的药,等等……直到宫宴结束,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头至尾都很顺利。
姜莞表示很满意,宫宴结束后,回到凝辉殿她还和萧言感慨:“话本里的东西果然不能全信,陛下明日还是和福公公说一声,往后再编话本,别太夸大了。”
萧言伏案的身姿微顿,抬起头:“你什么时候开始看他写的话本?朕怎么不知道?”
“福公公先前往我这送了一筐他的著作,陛下一点不知?”姜莞讶然,“我还以为是陛下默许的呢。”
萧言:“……”
“福公公还说,若是我觉得有不错的,别忘了帮他宣传宣传。”姜莞又道。
“看来他最近挺闲。”萧言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姜莞却道:“闲一点不好吗?证明外面没有麻烦事发生,就像今晚的宫宴一样,平静和谐。”
谁知萧言却呵呵一声:“他们敢不和谐一个试试。”
“什么意思?”姜莞微微眯眼,好奇得紧。
“你以为阿福的那些话本都是凭空编造出来的?”萧言幽幽看她一眼。
姜莞:“……总不能全是就地取材?”
“嗯。”萧言淡淡应声,“大部分都是先帝在朝时发生的事。”
姜莞:“那剩下小部分是陛下的……”
“是。”萧言承认后又强调,“不过就几页。”
“所以陛下其实也看过福公公写的话本对吧?”姜莞抓住重点,否则怎么会连有多少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萧言捏了捏手中的笔,低头佯装继续:“朕就是不小心瞄了一眼。”
“哦~就是瞄了一眼。”好熟悉的话术呢,姜莞眼神飘过去,话音陡转,“抄多少了?”
萧言:“……差不多快一半了。”
“不过为什么今晚就要抄完。”他问,“朕有些困了,明日再继续行不行?”
姜莞没有立即回答,径直走到他身侧,粗粗翻了两页,就夸:“陛下的字真好看。”
萧言闻言,微抿唇:“……那朕再抄会儿?”
姜莞拉了张椅子过来,手托起下巴,歪头看着他,嗓音微柔:“我陪陛下。”
萧言捏着毛笔的指腹又紧了紧。
明亮颤动的烛光下,男人面庞渐红。
……
御史府。
沈母余慧还是觉得不对,她推醒刚熟睡过去的丈夫:“醒醒。”
沈御史迷迷糊糊睁眼:“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为夫困了。”
余慧却道:“谁让你再宫宴上喝那么酒,劝都劝不住。”
沈御史心道,还不是你平日里管太紧,否则我何至于去蹭宫中宴席上的酒。
但这些话不能说,否则他日后怕是一滴酒也不能沾了。
沈御史努力睁大眼,望向一脸深思的妻子,也是好奇:“到底什么要紧的事?把我喊醒了又不说。”
“你就不觉得咱们家的三儿这两日有点不对劲吗?”
“哪不对,三儿不一直那样。”
余慧冲他:“你懂什么,这次他居然主动跟我提要一起去赴宴。”
沈御史一听,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三儿是你生拉硬拽上的。”
余慧白他一眼:“你儿子的脾性你不清楚?我哪能劝得动他。”
往年她又不是没劝过。
“那也许就是今年突然想去了也说不定。”沈御史哈欠连天,他是真困了。
“你能不能认真听我说。”余慧不满嚷嚷。
沈御史连连点头:“我听着呢。”
“三儿也该到成婚的年纪了。”余慧问他,“你作为父亲,到底可有打算?”
“家中儿女的婚事,不一直由夫人你做主么?”沈御史抬眼,“我都听夫人的。”
余慧冷呵:“你倒是会躲清闲。”
沈御史抿了抿嘴,心道:当初长子的婚事,我插手了,你怨我眼光不行,现如今三儿的婚事我选择闭嘴,你又说我只会躲清闲……
“反正我不管。”余慧道,“我今儿听长平侯夫人说,她已经要准备给小叔子相看,我记得郑家那个小十一今年还未满十八呢,都要开始说亲了,我们三儿都快二十了,婚事连个影子都没有。”
“还是要看三儿自己的心意。”沈御史敷衍一句。
“我倒是想啊,可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他就是不告诉我半句。”
“听你的意思,三儿是有心仪的人了?”这回轮到沈御史诧异,忽然就不困了,迅速坐起来,追问,“谁家的姑娘?”
“我要是知道那就好了。”余慧吐槽,“早遣媒婆上门了,还能大半夜在这里问你?”
被嫌弃了,沈御史丝毫不在意:“那你怎么无缘无故说这些?”
余慧就将自己近半年的
发现告诉他,最后得出结论:“反正我就是觉得三儿有好几回都怪怪的。”
“该不会他心悦的姑娘已经定亲了吧!”余慧忽然紧张,这可如何是好,不管是沈家还是余家可都没有抢亲的经验啊。
“定亲倒还好。”好歹还有解除婚约的几率,沈御史幽幽道,“别是已经成了婚……”
余慧心一沉,气急之下,没忍住捶过去:“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不知自己一语说中真相的沈御史反而笑了笑:“说笑而已,夫人莫气。”
余慧无语,嫌弃道:“继续睡你的觉吧。”
沈御史:“……”不是你把我喊起来的?
余慧则在想,男人果然靠不住,亲儿子都不舍得关心,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一气之下扭身睡了过去。
差不多的时辰,长平侯夫人也把长平侯晃醒:“今儿宫宴上坐我们后面的李夫人问了咱们家十一的事?”
同样迷糊的长平侯眼睛都没睁开,就问:“她家也有个纨绔闺女嫁不出去?”
长平侯夫人:“……说什么呢你!”
清醒了一点的长平侯扭头看向妻子:“那怎么想不开看上十一了。”
长平侯夫人噎了噎:“……十一哪有你说的那么差。”
长平侯:“呵呵。”
长平侯夫人逐渐不满:“那可是你亲弟弟。”
长平侯赶紧求饶:“是我胡说!是我胡说!”
长平侯夫人也呵了一声:“你也就是嘴上说说,哪会遇着事不是你最先着急。”
“哎呀,我是觉得十一还小,心性未定,太早成婚,对人家姑娘也不好。”长平侯有理有据道。
“别告诉我,你还想着和柳国公做亲家。”长平侯夫人斜过眼去。
长平侯心虚撇开视线,若无其事说道:“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娘娘已经消了亲上加亲的念头,那、十一既然喜欢,索性我们就陪他再磨两年,万一柳家松口了呢?”
长平侯夫人:“白日做梦。”
长平侯:“嘿,什么叫白日做梦呐!”
他瞅了一眼外头黑压压的一片,辩了一句:“现在是晚上,不就适合做梦。”
长平侯夫人被他莫名其妙的话逗笑:“就你会说。”
……
中秋宴过去后,姜莞又闲了下来,往年这个时节,她都要去庄子上住上两日瞧一瞧地里的收成如何。
若是当年收成一般就适当给佃户们减些租子。
如今倒是不好随意出宫,这种事只能交给底下人去办,好在满夏已经从南边回来,现下燕京城内的生意以及京郊的几处庄子都交给了满夏全权处理。
只每三个月往报她这里一次。
闲来无事,姜莞勤去了长乐宫几回,然后就莫名其妙教起柳太后马吊了。
有次吴太妃碰巧过来,瞧见,还满眼稀奇:“以前我好说歹说要教,柳姐姐你始终都不肯学,还嫌弃说什么此物易废人心神,怎么阿莞一说,就又愿意了。”
柳太后“……本宫不过是随便玩一玩。”
吴太妃不信,扭头对贴身宫女道:“回去,将我上回赢孟夫人的银子全都拿来。”
她故意大声,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姜莞想,话应该是说给她听的。
“刚好我们四人,够一桌。”吴太妃兴冲冲道,“柳姐姐敢玩不?”
柳太后木着一张脸:“本宫哪有闲空玩这些,一堆奏章在等着呢。”
“哎呦。”吴太妃却道,“还有陛下呢。”
正愁没有借口的柳太后当即采纳了她的建议,迅速让银丹收拾收拾送去太极殿。
吴太妃边摸马吊边嘀咕:“看我今儿不把你们的本钱赢光~”
其余三人闻声,彼此看了一眼。
默契地无声一笑。
“宫里还是太无聊了。”吴太妃问,“可惜今年没有秋猎,不然去猎场住两日新鲜新鲜也好。”
柳太后随口道:“今岁夏,南边暴雨,收成降了许多,年年秋猎太兴师动众,今年就算了吧。”
要不是因为自己是一国太后,每年秋猎必须露面,否则她是一次也不想出宫。
柳太后不明白,皇宫这么大,她俩为何总爱往外跑。
今年好不容易有个可以不去的理由,柳太后刚得知就下令今岁秋猎取消,省下的耗费全部充入赈灾款中,一并送往南方。
“秀云你说。”柳太后看向贤太妃。
吴太妃闻声,也望向左侧位置上的人。
贤太妃全名李秀云,被二人同时注视,神色依旧淡淡,不紧不慢道:“该出牌了。”
柳太后一副‘我就知你会如此’的表情:“回回问你,都没给过个准话。”
吴太妃撇嘴附和:“但凡宫里再多一个太妃,我都不会和她玩一块去。”
姜莞算是明白了,眼前的姐妹仨儿,一个闲人、一个工作狂以及一个淡人。
而且显然,吴太妃说的是玩笑话,贤太妃压根没往心里听。
陪着胡闹了几局,输掉身上全部的银子,姜莞趁着她们没注意到自己,赶紧示意边上的银丹坐过来。
起初银丹还不愿意,直到姜莞低声说了一句:若是让陛下知晓娘娘将所有的公务推给他只是为了打马吊,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长乐宫的宫门大敞,打马吊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有心之人若想打听,很快便能知晓。
银丹一听,立即就坐了过去,娘娘和陛下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关系可不能又崩了。
姜莞悄悄离开,然而等她回到明秋宫时还是过了用晚膳的时辰。
殿内静悄悄的,一问才知晓,陛下还在书房内忙碌,到现在还没用晚膳。
“你们也没进去看看?”银霜纠结,“福公公和梁公公都不在,奴婢不敢。”
姜莞沉默一瞬:“去小厨房知会一声,本宫和陛下等会儿要一起用晚膳。”
银霜诧异:“娘娘也没用呐。”
她还以为娘娘这么晚回,是已经在长乐宫用过晚膳了。
“想回来陪陛下一起。”她随口一回的话被书房里听到动静,悄声走出来的男人听见。
“你还知道回来。”然而男人一开口就充满了十足的怨气,银霜见机立马退了出去。
姜莞不解:“陛下怎么又不高兴了?”
萧言轻哼,假装没看出她在装傻:“你今天是不是玩得很开心?”
姜莞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挺开心的。”
虽然输了不少银子。
“你会不会……”萧言纠结了半晌。
“会不会什么?”姜莞追问。
“会不会觉得宫里的日子……太无聊。”萧言垂下眼眸,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陛下为何突然问这个?”姜莞极其敏锐,一下就听出了他话音里的不对。
“会么?”他执着于这个问题。
仿佛她不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就不会罢休。
“不会。”姜莞坚定道,“因为有陛下。”
“你又骗朕。”萧言不信道。
“这次真没有。”姜莞微微无奈。
“所以,上次骗朕是什么时候?”萧言倏地抬眸。
姜莞:“……”
为何总执着于抠她话里的字眼。
“陛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思来想去,姜莞还是决定用老办法,假装没听见。
“对了。”她又忽然想起,“福公公和小梁子呢?方才回来一路都没看见。”
“他们……有事。”萧言吞吞吐吐。
“是出宫替陛下查人去了?”联想到他此刻异样的情绪,姜莞心头忽然就有了某种猜测,“王六郎君?”
萧言:“……”
一反常态沉默的样子,反而让姜莞更加确信,她笑道:“原以为陛下中秋宴上,一眼都没往那边瞥,是真半点不在乎呢。”
“你怎么不猜姓沈的?”萧言默了默道。
“自然是三人里只有王六郎总爱在外游山玩水。”姜莞回。
“你不是说除了名字其他都忘了么?”
姜莞:“……”
一时嘴快。
“起初是都忘了,还不是那晚陪陛下誊抄,随便瞄了一眼,就记住了。”幸好她反应快。
“所以陛下是觉得自己不能随时陪我出宫,于是在这里生自己的闷气?”姜莞又道。
萧言依旧没有回她,而是继续问:“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委屈什么?”姜莞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委屈我一个人住这么大一座宫殿?”
萧言垂眼:“你知道朕问的是什么。”
“那我也认真回陛下。”姜莞捧起他的脸,“看着我。”
萧言抬眸,然后就发现姜莞眼中几乎全是他。
他不动声色往前靠了靠,终于满意。
现在‘几乎
’二字可以去掉了。
“我一点也不委屈。”当初在姜家自己都能过得好,不可能入了宫反倒不行了。
更何况,在外人眼里吃人的皇宫于她而言,却是锦上添花的存在。
“我只喜欢过陛下一个人。”
“可朕还是觉得委屈了你。”
“陛下可以选择补偿我。”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他反问。
“陛下想怎么补偿?”
“不然我陪你出宫玩几日如何?”
“几日?!”
“对啊!补偿你!”
姜莞盯着他兴致冲冲的眼神,很想问一句,到底是补偿我还是补偿你自个儿啊。
合着她方才全都白担心了。
这哪像是受了情伤的模样。
自己怎么能回回都上当呢,姜莞懊悔不已。
她黑脸:“陛下不会是想逃开那些公务吧?”
萧言嘴一咧:“我们果然心有灵犀。”
“……”
“所以——”姜莞忽然好奇,“陛下今日一共批阅了多少奏章?”
萧言举起一根手指。
姜莞:“一半?”
似乎还行。
萧言摇头。
姜莞又猜:“那就是除去长乐宫,陛下自己的一半?”
萧言放下手指:“是一本。”
姜莞:“……”
那你还敢理直气壮提出宫玩的事。
也不怕柳太后知晓后,一路追杀过去。
第78章 078和好?
萧言到底没能如愿按照计划偷溜出宫,柳太后仿佛在他肚子里放了蛔虫似的,他人还走出太极殿,一筐又一筐的奏章准时送到。
姜莞望着他的臭脸,笑道:“其实陛下可以让他们再抬回去。”
萧言想了想,勉强道:“算了,她都一大把年纪了,朕不和她计较。”
姜莞挑眉:“难道不是陛下心疼母后的病情么?”
数日前,柳太后突感风寒,卧床几日才有病愈的迹象。
如今虽已经能下床走走,但到底还没有恢复到以前的精力,对朝政的看管也没以往那般紧。
朝中不少臣子以为他们的陛下会趁机从柳太后手里收拢权力,结果等呀等呀等却无事发生,陛下只帮太后娘娘处理了几日公务,然后就没然后了……
朝中一片平稳,陛下丝毫没有对柳太后一党臣子发难的意思,一些不明真相的臣子私下议论开来,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不约而同想道,陛下难不成和太后娘娘和解了?此结论一出不免让某些不知真相的臣子们心头惴惴。
要知道他们其中有好些都是靠着投靠其中一方来稳固头顶上的那顶官帽。
平日里为了表忠心,明面上和对立面的臣子那都是三句没说到就要互骂的程度。
眼下母子俩疑似和好,可愁怀这批人。
张开张大人就是这批人里的其中之一,眼下没有谁比他更关注陛下和柳太后到底有没有和好的事了。
他的独子看上了对门杨西杨大人家的次女,俩人不知何时认识的,等他们两家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爱得难舍难分了。
他也不知道,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哪那么多情爱,一个个都不思进取,张大人心中哀叹,若是独子爱慕的是旁的同僚家的女儿,他倒是能去替儿子求亲。
为何偏偏是杨西的女儿。
同入朝十年,他和杨西分别投靠了陛下和柳太后,做了十年的政敌,突然要让他们做亲家,张大人怕自己还没熬到儿子娶妻那天就被儿子未来岳丈暗杀了。
思来想去,张大人亲自写了一份奏折递上去,自己琢磨不定的事,那就问问本人吧。
然后就被帮忙整理奏章的姜莞恰巧翻看到了,张大人挺有趣一人,问就问吧,他还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写下来,仿佛生怕狗皇帝误会似的。
姜莞吃完了两个小年轻的瓜,才将奏章递过去:“陛下先看看这个?”
萧言接过,扫了一眼,眉头皱起:“怎么他也写了。”
姜莞闻言好奇:“那还有谁?”
萧言翻出不久前才阅过的一份奏折拿给她道:“看看。”
姜莞翻开,原来是张大人‘未来亲家’杨大人的折子,不过:“杨大人的折子怎么在陛下手里。”
“那得问阿福。”谈起此事,萧言颇有一幅咬牙切齿的意味,“他将两宫的奏章混到一起,全送朕这儿了。”
柳太后病早已痊愈,阿福却还保持着她病中的习惯,在狗皇帝眼中,确实可以说是失职的表现。
姜莞忍着没笑,难怪她今日来送甜汤,狗皇帝破天荒地没有靠在椅背上假寐。
不过杨大人折子上对此事的描述与那位张大人却尽不相同。
两道折子被姜莞并列在一起,做对比。
张大人折子上全篇用了十数总问法探听狗皇帝和柳太后如今关系到底如何,偶尔夹杂着与杨家恩怨的起因、经过结果。
生怕狗皇帝不知道他二人是为了彼此的主子才如此‘仇恨’对方。
杨大人上的折子倒是没这么全面,几乎全在控诉张大人独子意图勾引他次女,以及各种暗搓搓怂恿柳太后去贬张大人的官,最好赶出燕京,去地方上眼不见为净。
为此他还列了不少张大人为官时弄出的一些‘错处’,视为证据一并呈了上来。
看到这里,姜莞视线抬了抬,萧言似有所感将东西递过去,正是杨西夹在折子里所谓‘证据’。
姜莞当即打开,视线扫回。
半晌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以为吃到了大瓜,结果却是陈年老瓜,啃一口都嫌苦的那种。
“不是。”她有些无语,“这是证据?”
萧言仿佛早已习惯,情绪淡得不能再淡:“嗯。”
“……这哪里是仇家啊,天生的亲家命。”姜莞吐槽,“连对方上朝打了几次盹都记得如此清楚。”
只见证据第一行就写着:“今岁,四月初八,张开张大人于陛下朝会上眯眼打盹,不敬陛下,单臣看到的就有六次,分别是在陛下起……”
证据单上密密麻麻全是字,一行行读下来,会发现字也越来越小且愈发紧凑,最后一行若不凑近点,都不一定能看得清。
姜莞读完,哭笑不得:“看来陛下每日也不无聊嘛。
萧言冷哼:“朕牺牲宝贵的时间不是来看他们吵嘴架的。”
姜莞却觉得有意思极了,还道:“下回再有类似的事,千万要知会我一声。”
“就当是为了我。”见狗皇帝眉头皱得死死的,以为他是不愿,姜莞便道:“那我去长乐宫。”
她相信有卧龙的地方的必有凤雏。
今日这两位不就是典型的例子。
“朕不是这个意思。”萧言撇嘴道,“你别去长乐宫。”
姜莞不解看向他:“嗯?”
在她注视下,萧言才缓缓解释:“朕的意思是,他们叙事能力一点也不有趣,下回朕带你去看现场。”
姜莞:“……”
“你想看什么样的?”提起这个,萧言眉头也展开了,“要不去看长平侯揍亲弟?”
姜莞:“?”
这是她想看就能看的?
萧言却却不以为意道:“怎么不能想看就看,以长平侯那个幼弟闯祸的速度和频率,怕是我们已经错过好几场了。”
“等会儿。”姜莞打断,“长平侯的幼弟,是郑十一吧?”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萧言点头:“是他。”
见她忽然垂眸思索,萧言忍不住补了一句:“你名单上没他。”
被打断,姜莞抬头看向他,唇角忍不住弯起:“我提名单了吗?”
“不过……陛下怎么对那名单记得如此清楚,难不成还常常翻阅呢?”
萧言气哼一声。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姜莞笑着解释,“柳家是不是不同意三娘和郑十一的事。”
萧言:“朕不知道。”
姜莞稀奇:“陛下难道一点也不关心?”
萧言沉目思索:“倒是关心过一回。”
姜莞刚想问是什么时候,就听见他说:“俩人密谋私奔,朕不忍年轻人走入歧途,便将此事告知了他们家人。”
“等等。”让她捋捋,“所以陛下是何时发现?”
“就那日,你进去威胁姓郑的,朕就在隔壁呢。”萧言回得理直气壮。
姜莞愣了半晌,总算清楚了自己入宫一事的始末。
“所以陛下是那时候就瞄上我了?”
“那倒还没有。”
“陛下倒是心实。”姜莞调侃。
“朕这叫不说虚话。”萧言抿唇,“朕可不是话本里那等贪色之人。”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丑?”姜莞拧眉。
萧言:“!!!”
难道自己不是在变相夸她心灵美吗?
“所以……说说,我哪丑到陛下了?”姜莞继续逼问。
萧言张了张嘴,一向能‘口齿伶俐’到柳太后气血翻涌的人此刻却像嗓子卡了壳似的,半天解释不出一个字。
“朕没有那个意思。”对上她的目光,他一时失言。
什么破话本,再也不看了!
“怎么没声了?”姜莞拿出杀手锏,“既然陛下说自己不是贪色之人,那今晚就别来我明秋宫了。”
萧言:“……”
“不服?”
“朕是怕你憋久了难受。”
姜莞:“?”
声儿还没出来,巴掌就已经呼过去了。
阿福端着茶水进来,头还未抬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巴掌。
他人已半懵,悄摸抬眼偷看,然后就发现他家陛下光洁的左脸隐隐泛着一个巴掌形状的红印。
嘶!
贵妃娘娘手劲忒大了点。
陛下不愧是脸皮厚的人,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还朝贵妃娘娘得意地笑。
有句大逆不道的话阿福不知道该不该讲。
陛下此刻的模样,有点儿贱。
阿福在心里一边‘罪过’一边欣慰‘吐槽’,总算有点正常人样了。
……
一巴掌打断了萧言去明秋宫的路。
他不明白自己挨了打为什么还不能去,姜莞解释:“陛下顶着巴掌印出去,让旁人看见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议论呢。”
萧言:“朕又不怕。”
姜莞:“我怕。”
萧言不解:“一巴掌而已,我每回在明秋宫留下的那些碎衣裳也没见你——”
话还没说话,嘴就被捂住了,姜莞捂的。
自己就这么点小爱好,再不拦着,全要被他抖露出来。
被捂住嘴脸的萧言,眨了眨眼,隐隐露出一丝懵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副样子,姜莞忽然就笑出了声。
话题到底是怎么转到这里的。
她松开手,惊觉自己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幼稚,一定是狗皇帝传染的。
“陛下。”笑完姜莞语重心长道,“有些事只适合天黑后关起门来聊,知道不?”
嘴巴得以解脱,萧言小声嘟囔:“那也没见你白日里少亲朕啊。”
一字不落听入耳的姜莞:“……”
第79章 079李家的信
就这样时而与狗皇帝呛嘴,时而和吴太妃们一起观看狗皇帝和柳太后幼稚版的斗智斗勇,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年底,姜莞即将在宫里过的第一个年。
好在大燕没有设年宴,不用像中秋时忙前忙后,她总算可以坐下来完整地享受新年的到来。
先前吴太妃刻意引导,让柳太后爱上了打马吊。
自从上回突然生病体会了一把萧言的‘孝心’后,年前这几个月,柳太后像是开了某种窍,时不时就装病将公务推给萧言,然后关起门让吴太妃贤太妃陪自己打马吊,偶尔还要拉上姜莞。
到后来更是不加掩饰,每一旬过后就要‘病’上三到五日,极其规律。
气得狗皇帝咬牙切齿,边批奏章边骂。
姜莞坐在一旁,连满春送来的热乎甜汤都没顾到喝,一心盘算着自己最近到底输了多少银子。
压根没在意一旁的狗皇帝到底怒骂了些什么。
发现自己被忽视,再加上接连数日被压榨产生的怨念,萧言心底的不满到达了巅峰。
握笔的力道瞬间加重了几分,落在纸张上的墨仿佛要透过去。
而姜莞似乎始终没有察觉,怀里抱着金镶玉的算盘,嘴里念念有词地算着。
终于发现自己的行为毫无人在意的萧言:“……”
半晌后,姜莞总算弄清自己最近输了多少,不多,才十三两六钱零八个铜板。
她扭过头欲与狗皇帝说道,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开始一直盯着自己,眼底深深的幽怨都快要溢出来了。
姜莞眨了眨眼,忽然道:“甜汤快凉了,我喂陛下。”
边说边利索放下算盘,去端甜汤。
她动作太快,萧言还来不及反应,嘴里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勺。
“好喝不?”姜莞又舀了一勺,不等狗皇帝给出评价,自己就喝了下去,边喝边点头,“味道不错啊。”
“我特意让阿葵改良了味道,没有御膳房煮得那么甜腻。”她抬眸道,“陛下应该会喜欢。”
萧言细细品味了下,没回她的话,可嘴巴却诚实地张开。
姜莞笑着又喂了两回,才道:“陛下继续忙吧,还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甜汤。”萧言眼神盯了盯她手上的勺子,意有所指。
姜莞立即领会:“我喂陛下。”
……
喂了两碗甜汤后,姜莞借口去准备小食,溜出太极殿。
满春就在外面守着,看到自家主子突然出来,上前就问:“娘娘回明秋宫么?”
姜莞点头:“快!我们赶紧走。”
满春不明所以,但脚下的步伐倒是诚实加快了:“娘娘,您慢点,等等奴婢!”
然而姜莞像是没听见似的,溜得更快了。
后面紧追着的满春不由嘀咕:“到底怎么了嘛?”
一路溜跑出太极殿外,姜莞才庆幸地长舒了口气,幸好自己反应快,不然又要听狗皇帝一番抱怨。
她可不想掺和他和柳太后之间的事儿,回头俩人和好,她这个两边帮着说对方坏话的人不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
而此时殿内,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忽悠了的萧言,望着空空如也的甜汤碗,嘴角忽而露出一抹笑意。
……
雪纷纷扰扰地下,不过三日,整座皇城便融入一片茫茫雪色中。
朝政安稳,后宫平和。
姜莞也收到了来自宫外家人们的信。
除了孟玉华母女三人的信,这次还多了一封,摸着还挺厚,是两位舅舅合在一块所写。
自从姜莞入宫后,这还是李家第一次有所动作,先前一直克制是怕贸然之下会给姜莞带来麻烦。
原本是想等姜莞在宫里安稳度过三个月,他们想办法往宫里递消息或者探查探查她在宫里过得到底好不好。
李家做了几十年生意,虽名头不如燕京其他富商显赫,但细水长流下,也认识一两个宫里的太监。
届时给些好处,他们只是想知道姜莞当时的境况,又不做什么,并不算什么为难之举。
这样无伤大雅的探查,早年间他们也不是没见过生意场上的朋友做过。
只是还没等李家行动,姜家就开始了一连串的出错行为,李家如今还是商户,虽说大房的儿子李云琅已经在走科举之路,可离下届春闱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李家在朝廷里没有啥人脉,尽管有孟玉华偶尔给李溪递消息安抚,可他们到底没亲眼见过安然无恙的姜莞。
心底总有一股担忧散不去。
姜家的事,让李家一众人纷纷选择克制着自己的言行,就连李云琅也对外借口自己要专心读书,同窗的邀约,他全推了。
直到他们看见姜家彻底倒下后,柳大姑娘从静安寺回府,以及中秋佳节当日孟玉华母女三人得和柳家一般提前入宫,还有柳三姑娘及笄后并未像过往传言一样入宫为妃或受封皇后。
更甚至燕京上层权贵圈子里还传出柳国公夫人戚氏最近一直为膝下两女相看,
听说已经有中意的世家公子了。
从戚氏的大胆且好不遮掩的行为来看,至少柳太后已经歇了让柳家女入宫的心思。
李家人这才相信姜莞没有哄骗她的继母孟玉华,而他们也可以暂时放心,姜莞在宫里确实过得不错。
无论是姜家一事还是宫里的柳太后,都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确定这一点后,李家才感‘悄悄摸摸’将信夹送去姜宅,夹带进孟玉华即将送入宫的信中。
憋了数月的李家人,信有多厚可想而知。
两家的信叠在一块,仿佛孟玉华母女三人的信才是捎带。
姜莞先看完母亲和妹妹们的信,这边每月三四封信,能说的事不多,闲聊日常居多,不过姜莞就爱看这些,信上大多数对姜芙的口吻。
而姜芙嘛,写的信和她的人一样,想到哪写到哪,好在有姜菡偶尔添两句或孟玉华辅以补充,乱中有序的信就像她们现下的生活,哪怕姜莞不曾参与过可在看到信上内容时也会有身临其境的感受。
慢悠悠看完三人的信,姜莞才去拆李家的,这时候狗皇帝不知道从哪溜达过来。
她边拆信边问:“陛下公务都处理完了?”
“你还好意思问?”萧言走过来,身后跟着像是有什么喜事发生的阿福。
主仆脸上的心情写照仿佛两个极端。
“又不是我让人把那些奏章都抬去陛下殿中。”姜莞轻松回怼。
阿福听到姜莞的话,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连忙替自己解释:“娘娘,奴婢可没有!”
姜莞不慌不忙看向他道:“福公公,本宫可没指名道姓。”
自己跳出来间接承认的阿福:“……”
那能怪他嘛,近日燕京暴雪侵袭,太后娘娘又染了‘风寒’,对朝政的看顾免不得疏忽几分,总不能让太后娘娘‘病重’还要批阅奏章。
那让陛下这个做儿子的脸往哪搁,陛下口是心非,有些事他这个做心腹的再不主动些,那还有什么资格做陛下身边最信任的人。
外面雪还下着,萧言进了殿后直奔姜莞这来,姜莞躺在榻上,戴着狐狸皮帽,两边多裁了两片刚好能遮住耳朵,身上披着厚褥子,手边热茶不断。
一朱红梅插在窗台的瓶中,信太长,眼睛看乏了顺势还能欣赏窗外的雪景。
屋内地龙烧着,虽有丝丝寒风侵扰,但并不会觉得有多冷。
她身下的软榻就是先前特意为狗皇帝特制的那张,比普通软榻略宽,因此萧言轻而易举地就挤了上来。
阿福瞧见萧言的行为,欲跟上来的脚步悄悄收回,极有眼色地转身离开,从他熟练的反应来看,方才的情形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
阿福也没离开多远,而是去了耳房,推开门,屋内几人目光唰唰看向他,似乎并不意外。
离门最近的人道:“福公公,打马吊不?”
“福公公来吧,正巧我需要去一趟后殿。”接满春话的人是白露。
她本不想来,原来她的位置是月桂的,月桂病了,满春见打马吊还差一人,硬是把她拉来。
就这么一会儿她已经输了小二两银子。
话罢,白露便积极起身,将位置让出来。
望着剩下三人——满春银霜和冬芽,阿福发现她们皆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腰间的荷包。
阿福:“……”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
殿内,成功挤上榻的萧言又争着要一起看信,如此闹腾,姜莞很是无奈。
幸而在他过来前,自己已经匆匆扫过信的内容,并无什么出格的话语,不过想想也不会有,毕竟是要送进宫的信,就算两位舅舅粗心忘了,细心的大舅母也不会任二人随意落笔。
信上大多是对她的关切。
姜莞大房让萧言一块看,还道:“看看咱们的舅舅们都写了什么。”
萧言对李家并不感冒,但他喜欢姜莞话中将他也纳入进去的态度。
就像此刻,他被纳入她怀中一样,别扭的姿势,拥挤的软榻,却是他最心安处。
信被姜莞高高举起,雪后初阳透过微薄的纸张,仿佛给每一个字都镀上了一层熠熠金光。
信上最先是李大舅的字样,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未见,印象中话并不算多的人突然变得絮叨起来。
第一句就问她在宫里能不能吃饱,萧言看到这一句,眉头直拧:“朕饿着你了?”
他哼哼:“被饿着的明明是朕。”
一句话让二人回想起几月前,她压着他减膳的事。
姜莞碰了碰他的脸,笑言安抚:“关心则乱、关心则乱而已。”
再往下看,嗯,除了问姜莞吃不得吃得饱就是问银子够不够花,长辈的关心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问完她的衣食住行后,末尾才道他在信中夹了几张银票,看到这里,姜莞又重新翻了翻信,这才发现其中有几页信纸比其他要厚,像是几张黏在了一块。
小心翼翼撕开,姜莞数了数,一共十张,每张都是一千两的银票。
“见者有份。”姜莞大方地分给男人一张。
萧言扭捏接过,明明自己才是皇帝,可他此刻总有一种自己是被姜莞养在宫里的金丝雀。
更微妙的是,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还有什么?”逐渐的,萧言比姜莞更感兴趣接下来的信内容。
比起大舅的粗犷直白,大舅母甘映秋的关心要细腻许多,除了关心她的近况外还说了自家近来的情况,全篇娓娓道来,不疾不徐。
差点忽悠到姜莞,忘了她原本的脾性,读到最后,姜莞又笑了笑嘀咕:“看来大舅母挺在意自身形象的。”
再然后是小舅,小舅话少,信也一样,不过对她的关心却不比大舅和大舅母少。
接下来是李家的小辈,李溪李茗在前,年长些的李云琅却在最后。
对此,李云琅在信上笑谈:“他们说,像我这样没给家里赚过一枚铜钱的人不配第一个写。”
读到这里,姜莞对萧言道:“云琅表哥是李家唯一走科举的人。”
“云琅表哥?”萧言故意学她,抬眼,里头是明晃晃的醋意。
“别想太多。”姜莞无语,“就一个称呼而已。”
“那茗表弟呢?”
还会举一反三了,姜莞受不了伸手捏他的脸故意道:“李茗若听到陛下这样喊他,夜里怕是会睡不着觉。”
萧言闻言却道:“那朕下回见到他试一试。”
姜莞:“……”
“还想不想继续看了?”她故意合上信,睨他一眼。
“朕不说了就是。”萧言小声嘟囔。
一字不差听进耳朵里的姜莞回了一句:“幼稚鬼。”
俩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看完了信。
家人的来信看得姜莞心暖暖。
萧言瞥了瞥,忽然道:“半句重点也没有,啰嗦。”
姜莞没理,羡慕的神色晃眼得很,不过是嘴上逞强而已。
不过她也没在这个时候刺他,反而还顺着道:“嗯嗯,下次让舅舅他们也给陛下您写几张,看看能不能更啰嗦。”
萧言言不由衷:“朕才不稀罕。”
放下信,熟练地捧起男人的脸,姜莞才道:“看着我的眼睛,陛下再说一次?”
萧言不想说,于是他迎上,亲了上去。
这下轮到姜莞顿住,狗皇帝还真是学会‘举一反三’了?
“陛下学坏了。”她忽然感慨。
“不及你半分。”他轻轻回怼。
“是吗?”姜莞垂眸认真,“试试?”
先主动的男人此刻却矜持起来:“就知道你馋朕身子。”
姜莞一本正经说道:“我只是想亲自检验陛下近来在强身健骨这件事上有无懈怠而已。”
“那来吧。”话说完,他就开始积极解自己的衣裳。
姜莞:“……”
到底是谁馋谁。
不过嘛……她喜欢。
很快,室内开始‘水深火热’起来。
而此刻同样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阿福,眉头都快瞅掉了,短短半个时辰,他已经输掉十两银子了。
双眼扫了扫其余三人,他由衷怀疑自己被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