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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月光[带球跑] 眠冬 19775 字 1天前

用沈欣瑜的话来说:“草!没见过这么难搞的艺人,老娘也混过北城的,她也就这两年人气火起来点儿,怎么就鼻孔翘到天上,要不是定金已经打过去,直播间已经宣传预告,我真想让她麻溜得哪里来,滚哪里去!”

“有那么难搞?”电话另一端,喻梨坤了坤脖颈,很难相信,还有沈欣瑜搞不定的人。

蒋静姝个性虽然差了点儿,但在工作上,喻梨记得她还算是配合的。

“不是难搞,我总觉得,她是不是知道你是我合作伙伴,怎么的,都有点儿冲你的意思。”沈欣瑜冷静下来时,分心道,“你们当年关系到底差到哪个地步,不至于你死我活吧。”

喻梨想起两个人以前的纠纷,你死我活,倒似乎不至于啊。

“你把她房间号给我。”最后,喻梨说。

第66章 第66章大概就是那种得到自己死……

南城某五星级酒店。

包厢里,沈欣瑜还在哄公司里最大的一棵摇钱树本树J姐。

J姐是公司最赚钱的主播,男的,最大爱好时研究各类化妆品,是喻梨跟的沈欣瑜用心经营的第一个账号,直播间销量一直是公司最好的,可以说整个公司,有一半以上的营业额都是靠依靠J姐的直播间。

“说白了,就她这副不合作的态度,能走多远还不一定呢,现在塌方的明星多着呢,塌得那叫一个前仆后继、千奇百怪,咱把这次的物料留着,以后再跟她慢慢算账,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她计较。”

J姐环着手臂,翻了个白眼:“这是我要跟她计较么,是人家明显就看不上我直播间,就这态度,明天怎么播,怎么卖货?”

沈欣瑜还要继续,她助理忽然敲门进来:“不好了,老板,小星光的主播刚才在平台预告,明天早上10点,会有神秘嘉宾做客直播间,我们收到消息,小星光很有可能请到了最近因为恋综爆火的嘉宾程妙,她最近风很大,上过好几次热搜,在某书做的美妆分享浏览量是断层级别的火爆。”看老板脸色越来越黑,助理音量逐渐缩小,“小星光明天要卖的,是跟我们一样的套装。”

“这是公开打擂台!好你个小星光,我们请蒋静姝,她们就找程妙,我每拍一个VLOG,他们一定会模仿一个,好嘛,现在是直接抄到我脸上来了,要不是前段时间选品问题,我高低得给他们摁得死死的!”J姐叉腰,像是觉得包厢里太热,火大得拿手扇了扇风。

沈欣瑜却想到更深一层,脸色有点差:“我出去打个电话。”

喻梨刚到就点停车场,沈欣瑜第二个电话打过来:“你到哪儿了?”

“酒店停车场。”喻梨踩着高跟鞋,按下锁车键。

沈欣瑜深吸一口气,将助理刚才说的情况说了一遍,随即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当时签约这家品牌的时候,跟对方有签订一个协议,如果年前销量能达到他们的阶梯数字,下个季度,给我的价格可以再降3到5个点。”

喻梨脚步顿住,很快意识到什么:“你的意思是?”

“明天的直播可能不仅是拉回直播间人气,重点要放在销量上,小星光一定签了同样的协议,明天如果让他们卖爆,冲破阶梯,下个季度他们的优惠力度肯定比我们大。”沈欣瑜口吻有些紧张,显然已经意识到严重性。

喻梨也瞬间明白,平台就那么点大的流量池,一个账号做起来不容易,维护起来更艰难,主播要随时保持账号的新鲜感和紧张度,因为稍微不注意就容易被另外相似的账号替代,毕竟消费者可以选择的账号太多了,小星光一直对标他们,且已经因为上次的假货事件,抢走他们不少粉丝量,如果后续拿到更优惠的力度,J姐这个账号,也就差不多废了。

“你带运营部和选品部门,重新规划一下明天直播的类容,还有赠品的搭配,蒋静姝这边交给我。”

“好。”

说完,喻梨已经抬脚进电梯。

三分钟后,她站在酒店高级商务套房门口,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她助理,喻梨直接说:“我是蒋静姝妹妹,我叫喻梨。”

助理仿佛知道她会来,打开门,让她进来了。

蒋静姝正在沙发上敷面膜,桌前摆着一盘精致的果盘,她正盘着腿,穿着白色浴袍,边吃水果,边玩手机。

喻梨叫了声:“姐。”

蒋静姝偏头看她,因为戴着面膜,看不清楚表情,像是研究了一会儿似的,嘲弄道:“不敢,不敢,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这么乖,私下叫过我姐啊。”

喻梨在她沙发的另一半坐下,随手将包放在一侧:“如果你偶尔有点姐姐的样子,其实也不是不

可以叫。”

蒋静姝刷得扯下面膜,咬牙:“怎么算姐姐的样子,你到我家第一天就给我脸色看,抢走我爸爸。”

喻梨偏头说:“你也抢走了我妈妈。”

蒋静姝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忽然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扳回一城:“你是不是本来不打算见我?”

喻梨想了想,诚实说:“不针对你,北城很多人,我都没有联系过。”

蒋静姝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沈廷屹死的时候,喻梨几乎快丢掉半条命的样子,只听说出国前跟徐凤芝大吵一架,具体争吵内容她不清楚,但喻梨很快出国了。

“爸偶尔会念叨你。”蒋静姝想了想,有些别扭道,“老头子嘴巴上不说,心里很想你。”

“蒋叔叔身体怎么样?”喻梨有些许动容,她每年保持给徐凤芝打一两个电话,也会问候蒋然。

“还行吧,养着呗,没事弄弄他那堆花花草草,已经很久不管商超的事了。”

喻梨点点头:“那就好。”

蒋静姝张了张唇,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喻梨看一眼她:“你,我就不问了,南城到处是你广告,很风光。”

蒋静姝撇了一下嘴:“风光也不代表就过得很好!”

“但是是不一样的蒋静姝,眼睛里有光的,可能找到人生某部分意义的蒋静姝,很美,也很耀眼。”喻梨真诚道。

蒋静姝眼睛一下有点红:“别以为你说点好听的话我就会乖乖帮你,我很贵的,也很难伺候。”

“对,你们商务给的友情价确实惊人的贵,说实话,我跟我合作伙伴都怀疑是个坑,你带货能力我们是真的没什么信心。”喻梨叹口气。

被蒋静姝拿她洗过的雪白脚丫子踹了一脚。

喻梨立刻给了她一个锁喉,两个人在沙发上幼稚得闹开,像十八九岁在家里打架争东西的时候,两个都是小公主,谁也不肯让谁。

打完了,两个人都憋不住,噗嗤相视一笑。

喻梨整理自己被她弄乱的头上,直说:“明天直播真的很重要,赌上了我们公司前途。”

蒋静姝也懒得跟她废话:“知道了,叫你们公司那个J姐过来跟我对流程,我让助理马上在我的媒体账号宣传。

喻梨很满意,也确定她是故意捉弄沈欣瑜她们的,想了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公司合伙人?”

“这个问题,等明天直播完告诉你,明天下播后约个地方见面?”

“可以。”

等出蒋静姝酒店,喻梨都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蒋静姝曾经造过她黄谣,她也扇过她巴掌,两个人曾经几乎争得你死我活,斗得昏天暗地,没有想过和解。

时间仿佛是良药,多年后,竟然也能平心静气的合作。

蒋静姝也在房间里发呆。

那年蒋父进抢救室,蒋静姝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喻梨镇定跟她说:“这里有我。”

也是她在以为家里会破产,自己再也不会是名媛圈里的一员时,喻梨说:“但你依然是蒋静姝,有点名气的,没有失业的,说不定努力工作还能活得挺不错的蒋静姝。”

低谷时期的蒋静姝听进去了,跟自己说当名媛不如当蒋静姝。

于是,几年后,她得到喻梨的一句称赞:“很美,也很耀眼!”

她说‘风光不代表过得好’是真的,台前的风光都是靠台后一点一点的努力积攒的,她没想过自己某一天会因为喻梨一句简单的‘很美,也很耀眼’而红了眼,觉得这几年吃过的苦一瞬间都值得。

大概就是那种得到自己死对头的赞美,比得到簇拥着赞美更香吧。

第二天一大早,喻梨跟沈欣瑜不约而同,很早就到公司。

彼此都知道今天是场硬仗。

确认好整场直播的配置后,一起等待开播时间。

J姐10点上播,小星光也10点上播。

喻梨和沈欣瑜在现场,不停观察直播数据。

沈欣瑜:“他们开播多少人”

“比我们粉丝量多些,目前在线10000多。”有助理答。

“程妙最近很火,这段时间流量大,昨晚她在某书发的宣传预告很有意思,爆了。”场控说。

沈欣瑜有点紧张得看向喻梨:“你姐昨晚发的宣传流量怎么样?”

“中规中矩,但她有固定粉丝,现在刚开播,20分钟以后她才上场,再等等看。”喻梨其实也有些拿不稳。

沈欣瑜想了想,跟场控商量:“随时观测小星光那边的数据和消息,他们选品不可能跟我们完全一样,昨晚我们商量好的用几款特价产品先吸引粉丝,可能会临时调换上架数据,让J姐做好准备。”

“知道了,放心,J姐很灵活的。”说完,亮起牌子,跟直播间的J姐打了个手势。

蒋静姝今天打扮得很日常系,几乎素颜入境,皮肤保养得非常好,她骨相不错,几乎半点看不到整容痕迹,确实是非常上镜且适合荧幕的一张脸。

“网红跟明星,你别说,还是有差别的,我看你姐这气质,对面程欣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沈欣瑜抽空跟喻梨咬耳朵。

“红气养人嘛。”喻梨笑笑。

“我们目前在线12万多人,小星光那边8万多。”场控含了点兴奋道。

“你姐这钱,花得挺值。”沈欣瑜稍稍松口气。

“别高兴太早,她们公司会买水军,在线人数多,真正购买力不一定打得过程欣。”喻梨很谨慎。

沈欣瑜立刻转头交代助理:“让传播员继续宣传,全平台,把我们昨晚商量的几款破价产品都宣传出去。先多吸引点人流进场再说。”

为了这场直播,沈欣瑜砸钱砸力,也是拼了。

J姐气氛搞得很热,蒋静姝进入直播间10多分钟,已经出了两个梗,蒋静姝毕竟上过好几档综艺,虽然第一次直播,但人非常松弛,不仅接得住J姐的梗,还能自己制造梗。

“小星光那边在上护肤品套装了。”监督小星光那边直播的人忽然说。

“这么快?”喻梨跟沈欣瑜都愣了。

“老板,他们赠品比我们多30毫升的洗面奶!”

“不可能,他们这是破价,品牌方不会允许,而且利润上很难做出来。”沈欣瑜惊了。

喻梨也很震惊:“会不会是他们拿到的代理价比我们更低?”

沈欣瑜脸色很难看。

两个人相互看一眼,都在想对策,也仿佛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小星光’敢直接同时间段打擂台,原来是有杀手锏。

恰此时,J姐跟蒋静姝直播连线场外。

场控都疯了:“蒋老师说她连线顶流陆晟。”

谁?

陆晟,那个粉丝疯狂到断层第一的带货王。

喻梨跟沈欣瑜以为自己听错,但事实是,视频很快打通,陆晟在片场,穿着古装,跟几个明星一起。

监控数据的助理:“陆琪粉丝进来了,直播在线数正在飙升。”

“昨天有这个流程吗?”沈欣瑜也有点疯。

喻梨也有点目瞪口呆。

传播员:“陆晟粉头在群里发言了,好几个群在说陆琪跟蒋静姝连线的事,看来陆晟那边也在宣传。”

沈欣瑜立刻下令:“快,改宣传内容,就说陆琪现在在跟蒋晟姝直播连线。”

陆晟连线两分钟,直播在线人数由蒋静姝的15万多,一下子涨接近20多万粉丝,不止连线,蒋静姝还在开玩笑跟陆晟宣传自己代言的这款产品,说洗面奶特别好用,陆晟也很配合宣传,问

她要不要送他一套,蒋静姝开玩笑不送,得支持够买。

陆晟大方问哪里下单。

几乎在问的同时,场控很懂得抓时机,J姐也很有眼色,开始说活动力度。

喻梨想了想,看一眼还在不断疯长的粉丝数,跟沈欣瑜对视一眼,忽然跟场控说:“加30毫升洗面奶做赠品。”

场控懵了一下,但是很快给J姐打提字板,J姐看到,立刻圆了话术。

后台紧急配上加洗面奶的链接购物篮。

三二一,上链接!

J姐还在宣传产品特色和活动力度。

五分钟后,5000套产品清空。

直播后台静了片刻。

这是J姐直播间最快清空的一次。

然而粉丝还在留言说没抢到。

沈欣瑜立刻跟说:“加库存。”

库存2000套,在蒋静姝下播前,也被一抢而空。

一场直播,J姐直播间涨粉5000多,带的其他货品,也几乎都是一抢而空的架势,总销售额八千万,打破公司的最高纪录。

隔壁小星光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同品牌的护肤品还有货,也就说没抢光。

蒋静姝和陆晟的连线切片还在到处宣传,两个人聊天内容很有梗,又隐约仿佛有那么点儿暧昧,甚至有热搜在挂他俩可能恋爱。

长尾效应很足,J姐账号的粉丝数还在疯长。

下播后,全公司差点跳起来,都疯了!

“打得对面落花流水!”

“爆了!爆了!”

“蒋老师就是牛!”

不少人再也克制不住,兴奋地跑去找蒋静姝签名,蒋静姝倒是十分配合。

沈欣瑜也难得激动,忍不住碰碰喻梨的肩:“你还说跟你姐不对付,我看人家为了还搭了人脉,陆晟诶,那简直不是一个级别,而且连线差不多8分钟,相当于我们花钱请一个一线还搭了一个顶流,就我们这账号,何德何能!”

喻梨被她夸张的样子逗笑。

但十五分钟后,姜静姝坐在喻梨对面,捧着一杯热咖啡对她说:“其实我跟陆晟不熟。”

第67章 第67章徐凤芝爱华美的衣袍、爱……

公司露台上,放着几张木质桌椅,旁边搭配放着一些盆栽跟太阳晒,弄得很有咖啡馆氛围,是平时同事们偶尔过来吃个午餐,或者喝个下午茶的放松的地方。

此刻,这里被清场了,因为蒋静姝特殊身份,两个人干脆点了外卖的咖啡,在这里见面。

“不止不熟,我们还不是一个公司的,也就一些活动上见过一两次面吧,以我目前的能力,想要跟他连线,而且还要这么明显的带产品宣传,需要中间有人斡旋。”蒋静姝喝了一口热咖啡,老实承认道。

喻梨心里已经隐约有预感,于是选择沉默。

“你不是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是这家公司合伙人吗?”蒋静姝继续道,“沈欣瑜联系我商务的时候,商务本来是不同意的,我经纪人也没想过让我做直播,容易掉咖,但是宏鑫资本有人出面,我经纪人和商务立刻改了口风,我商务那边好奇你们这么小一家直播公司,背后怎么会有宏鑫资本的高层撑腰,就查到你名字。”

“宏鑫资本背景很复杂,我知道的消息,背后跟沈家有关。”说到这里,蒋静姝喝了一口咖啡,小心觑一眼对面喻梨脸色。

喻梨目光平静,表情看起来毫无波澜。

宏鑫最后收购的条件优渥,喻梨总觉得哪里不对,此刻被证实,她居然连意外的感觉都没有。

“你……不觉得奇怪?”蒋静姝还是问出口。

喻梨想了想,没说实话:“你可能想多了,宏鑫资本确实才入资我们公司,可能想要扶持账号。”

蒋静姝:“那也太大手笔,我昨天飞过来之前,经纪人告诉我,陆晟会跟我连线,连我经纪人都很惊讶,摸不着头脑。”

喻梨没有说话。

见气氛有些沉默,蒋静姝将手机里的照片推过去:“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当年的一些事,我想跟你讲一讲。这是我跟沈砚的合约,你知道我跟方苒长得很像,甚至徐凤芝还让我微调,更接近方苒长相,我那时被她洗脑,一心只想攀上沈砚。”

“可真正见到沈砚,他也只是给了我这份合约,让我陪他演戏,最开始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敢告诉徐凤芝。等他做局,让徐凤芝将钱全部赔进去,我才发现,他要的是我们家破产,他真的太狠,可我不明白,我们家跟他没有仇怨,为什么要针对我家。”

“而且,最奇怪的是,事情结束后,他承诺我的资源真的没有收回去,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靠他一手捧红的。”说到这里,蒋静姝口吻复杂。

喻梨却已经知道原因。

沈砚针对的不是蒋家,而是徐凤芝个人。

徐凤芝当年看上的,恐怕也压根儿不是蒋然,而是蒋然长得像方苒的女儿蒋静姝,为了海外那笔天价资产,徐凤芝赌得是蒋静姝攀上沈砚后,生下孩子,可以拿到那笔数额庞大的巨款。

喻梨感到悲哀,为徐凤芝,也为此刻茫然的蒋静姝。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蒋叔叔是真的爱徐凤芝,蒋静姝也很爱这个‘妈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喻梨问。

蒋静姝显得有些单纯:“因为想不通,我始终看不懂沈砚,而且,我总觉得,他其实也不爱方苒,好像就是要做一个人设在那里,给外人看。现在,他又投资你们公司,我想把这些告诉你,希望你对这个人,有自己充分的判断。”

喻梨听到这里,微微笑了:“谢谢。不过,我已经决定离这些人和事远一点,你也不要想太多,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蒋静姝总觉得她语气有那么点活死人的意思,几年过去,喻梨身上变化太大,她起初不知道是什么变化,这会儿总觉得,她太淡然了,眼底没有那时的光亮,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引起她丝毫波澜。

明明那几年的喻梨,虽然娇纵得不成样子,但是朝气蓬勃,好像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牛劲儿。

蒋静姝沉默片刻。

手指抚着咖啡杯沿,垂下眼帘,有些犹豫道:“还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嗯?”

“你妈妈,半年前查出肺部肿瘤,我爸爸带她出国治疗了一段时间,但是效果不理想,医生说,肿瘤已经转移到脑部,恐怕不剩多少时间了。”

有乌云盖过来,午后的冷风吹拂到脸上,干涩,疼痛,喻梨无知无觉,脸色有些恍惚,仿佛努力在消化她话里的意思。

“本来应该早点跟你讲,但是徐凤芝觉得有希望,让爸爸陪她去国外做手术化疗,最近刚回国,人瘦了一大圈,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有很久,喻梨没有说话。

公司晚上有团建,庆祝这次直播破销量,喻梨借口身体不舒服,回家了。

因为加班,星星几乎有好几天都没见到妈妈,喻梨晚上回来,她已经睡着,只能亲亲她熟睡的脸颊,这会儿见到喻梨,缠着她陪她玩。

喻梨陪她拼城堡,给她耐心的扎小辫子,把她抱在怀里跟她给她讲书里的故事,讲着讲着,星星忽然摸到她脸,奶声奶气问她:“妈妈你怎么哭了?”

“因为妈妈忽然想妈妈的妈妈了。”喻梨圈住女儿软乎乎的身体,把她抱很紧,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大概话语太绕,年幼的星星听不懂,有些懵懂得任妈妈抱着,暖烘烘的小身体承受着妈妈磅礴又汹涌的悲伤。

几天后,喻梨定了回北城的机票。

离开北城那年,喻梨以为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悲伤留在这座城市。

再回来,她没想过依然是带着伤感而来。

机舱外是滚滚新云,天空仿佛倒过来的海平面,喻梨的思绪随着云朵漂浮,回忆起她与徐凤芝最后一次见面。

沈廷屹去世后,她整日悲伤,窝在公寓里不出门,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徐凤芝看不下去

,带阿姨过来给她打扫卫生和做饭,偶尔看不惯她死样子,骂她为什么不肯振作,不就是死了一个男人,她有她一半的魅力,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真是没出息。

徐凤芝所有的优雅用在外人面前,对喻梨,是怒其不争的,露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这个女儿她又爱又恨,仿佛是自己教育失败的产物,没有继承自己‘果断’、‘坚韧’又‘狠辣’的部分,偏偏死心眼的是个恋爱脑。

无论是对沈砚,还是沈廷屹。

直到,收拾房间时,发现喻梨的产检报告。

以徐凤芝的视角,孩子属于沈廷屹,她惊喜交加,派人看住喻梨,考虑怎么跟沈家谈。

喻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监控,徐凤芝承认自己看到产检报告,将喻家跟沈家的约定说了,只要喻梨肯生下这个孩子,海外那笔巨额资产将会拿到,母子俩下半辈子不用愁,但资产怎么分配绝不能由沈家做主,她刚被沈砚几乎扒掉一层皮,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喻梨不是笨蛋,质问她,沈砚为什么要针对她设局,那块地又是哪里找的冤大头买家,连陆哲都查不出,刚好解决了蒋家的燃眉之急,以及当年沈砚绑架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喻父有关,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徐凤芝当然不肯老实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拖着喻梨,只让她好好养胎,不要想太多。

某天喻梨坐在窗口,学赵雨浓的模样吓唬她,摸着肚皮说出的话也很伤人:“我死可能对你都不重要,但它要没了,你的钱也没了,我只想知道当初的真相。”

徐凤芝的确被她吓到,这个女儿,从沈廷屹去世后,一直状态就不对,如果真的刺激她,恐怕真的会一尸两命。

她只说了喻父的部分,喻父当初借助沈家,将大笔资产漂白存于国外,两家成立共同账户,约定只有等儿女双方结婚生子,深度捆绑后才可以取出,但喻父出事前,需要填补国内项目上的某笔大亏空,沈誉不肯,喻父下了狠手,绑架了沈砚,要逼沈誉就范,沈砚是九死一生,自己逃出来的,喻父当然没拿到那笔钱。

后面的结局,喻梨都知晓了。

喻梨那时心如死灰,虽然已经猜到一半,但父母曾经高大体面的形象似乎塌无可塌,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人生那样可悲,于是转头望着徐凤芝笑得嘲讽:“那你可能真的打错算盘了,告诉你,孩子不是沈廷屹的,你没看报告的孕周吗,那会儿我跟沈廷屹还没有在一起,你汲汲营营一生,落得这场空,真是可悲。”

说完,喻梨往下跳。

她那时是真的想死。

在沈廷屹的尸体面前,在沈廷屹的坟墓面前,在每一晚难以入梦的空白里,徐凤芝还原的真相是最后一根稻草,将她整个前半生映衬成一场笑话。

徐凤芝扑过来抓住她,她那样瘦,那样柔弱,抓住女儿的手却用尽全身力气,手臂几乎摸出白骨也不肯放开女儿挣扎的手,直到保镖听到动静赶过来,拉起母女俩。

救起喻梨,徐凤芝还能红着眼睛,硬撑着啪啪给她两巴掌:“要死你死远点,不要死我眼前!我怎么能生出你这样没出息的东西!”

母女俩看对方的眼光裹挟对彼此浓厚的失望、憎恨、鄙薄、以及破碎的,仿佛从玻璃渣子里捡出的零星爱意。

喻梨被送完医院时,她血型那样特殊,且孩子周期太大,已经过了安全引产的周期。

徐凤芝果断将她送往国外,又对接了一家华裔家庭,嘱咐照顾她的保姆跟看护,孩子生下来以后,看都不要让她多看一眼,立刻送人,单亲妈妈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的私房钱全部贴给了喻梨国外的用度,包括请心理医生,很长一段时间,喻梨有自杀倾向。

直到星星出生,襁褓里的小婴儿,发出第一声哭叫,那样小的婴儿,却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喻梨的眼睛里,才多了些许光芒。

像很多很多年以前,徐凤芝在产房生下小喻梨,她哭叫声那样动听,徐凤芝爱华美的衣袍、爱闪耀的宝石,爱一切奢华又虚伪的荣耀,但那一瞬间,仿佛都敌不过怀里咿咿呀呀,哭声嘹亮的骨肉。

第68章 第68章来,星星,来外婆这儿,……

沈砚从保镖那里得知喻梨已经搭乘飞往北城的飞机时,他刚在一场关于医学AI全球性的科技研讨会上做完一场演讲。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沈氏旗下的研发的一款AI医疗新技术,突破某项国外领先的独家技术壁垒,在国际上,算是为国争光,最近在国际很多医疗论坛上,狠刷了一波热度。

有媒体记者采访问他:“沈董市长,我看沈氏近几年财报,每年几乎都在以亿为单位加大对该医疗项目的投资,颇有点不计一切成本,不计代价的架势,跟沈氏在其他方面的投资相比,明显不是贵公司的作风,请问是什么促使您一定要突破这样技术?”

沈砚目光往下台下提问的年轻记者,轮廓锋利的俊脸,在这样正经场合,严肃且得体,沉默片刻后,他用朗肃的声音说:“我有一个弟弟,他叫沈廷屹。曾经在国外读研时,跟我分享他的梦想……”

沈砚下台时,台下的掌声都不曾停下,助理跟他耳语道:“老板,喻小姐在半个小时前登上了回北城的飞机。”

沈砚微怔了片刻,眸光闪了闪,不知道想到什么,提的第一个问题是:“星星呢,跟她一起?”

“对。”

沈砚眉头微皱,有些担忧,吩咐:“安排车子去机场接人。”

“您放心,已经安排好了。”助理很懂眼色,回答道,随即有些欲言又止的提醒他,“喻小姐这次回来,很有可能是为了蒋太太的事,蒋太太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助理说得很隐晦。

沈砚刚好走到后台阴影处,俊脸隐没在暗色里,看不分明。

司机没接到人,喻梨选择打车。

她带着星星直接回了蒋家别墅,徐凤芝不乐意住医院,坚持要在家里休养。

大概蒋静姝提前预告过,喻梨回来,蒋然不奇怪,只是跟她手上牵着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愣了,蒋静姝也没提喻梨多个女儿的事啊。

喻梨牵着星星的手,提醒她:“叫外公。”

星星抱着妈妈的腿,一路长途跋涉,还有点认生,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叫出一声:“外公。”

声音软软糯糯,跟猫儿似的,萌得蒋然心立刻快化掉,赶紧应一声:“唉,是外公,外公抱。”弯腰想抱一抱,张开手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沾着侍弄花草的泥土,有点讷讷的收回去,“外公去洗手,洗完手再抱你。”说完,就迫不及待要去花房旁边的洗漱池洗手。

那副样子,竟然有点窘迫,星星忍不住弯了弯唇,觉得外公很可爱。

喻梨一回来,发现蒋家萧条了许多,佣人说蒋然在花房,她以为徐凤芝也在这儿,就牵着星星直接到了花房。

这会儿喉咙哽了哽,问蒋然:“蒋叔,我妈呢?”

“楼上看书呢。”洗完手的蒋然已经把星星抱起来,忍不住感叹一句,“嘿,小家伙怪沉的,真壮实。壮实点儿好,健康,叫什么名字?”

喻星抢答:“我叫喻星,外公,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

蒋然乐得合不拢嘴:“星星这名字好,星星漂亮,咱就叫这个。”

说着,跟喻梨一起,抱着喻星上楼了。

徐凤芝在露台看书晒太阳,看得也不是什么正经书,就时尚杂志,有喜欢的宝石、漂亮的衣服她就折一页,忽悠蒋然给她买。

早就听到楼下的动静了,她也不理,偏头在藤椅上装睡。

她确实已经极为消瘦了,戴一顶洋气的彩色针织帽子,身上盖着一块奢牌格子毛毯,瘦削的脸颊上坚持化了点淡妆,隐约依然带着年轻时的风韵,要不是放在毛毯上的手在抖,喻梨也看不出这老太太在装睡。

“妈。”喻梨叫了一声。

徐凤芝懒得搭理她。

喻梨把星星

推过去:“星星叫外婆。”

星星有点害怕外婆的样子,但是在飞机上喻梨跟她讲过,外婆生病了,可能不大好看,但是星星不要害怕,因为外婆是很亲很亲的人,要爱外婆。

星星就大着胆子靠近外婆,手指无意识抓着外婆漂亮的花毯子,试探着喊了一声:“外婆,我是星星,星星要爱外婆。”

这一声声儿的,软乎乎,糯叽叽,徐凤芝哪里舍得不搭理,彻底装不下去,睁开眼,入眼的就是个漂漂亮亮,水灵灵的小女孩,比喻梨小时候还要惹人爱怜,徐凤芝下意识:“唉”得应一声,不自觉补一句:“外婆也爱星星。”说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头。

星星眨了眨眼,一下子忽然觉得外婆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但对上喻梨,徐凤芝语气可没那么好:“你回来干什么?”几乎快翻她一个白眼。

喻梨努力憋住眼泪,克制着嗓音回她:“回来过年。”

蒋然一下子就想起:“差点儿忘了让张嫂加菜,我去跟张嫂看看咱晚上的菜单。”

留下空间给母女俩。

喻梨坐在她旁边,摸到桌上的水凉了,给她添了点儿热的。

徐凤芝还在问星星叫什么,知道自己多大吗,上幼儿园没有,哎哟,你长得这么可爱,是不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哟。

星星一一回答了,最后跟外婆说,可爱多是冰淇淋,冰淇淋只能吃一小口哦,妈妈要数数的。

徐凤芝碰到这么个小糯米团子,精神都好得多,越看越爱,跟她讲悄悄话:“去,寻宝去,外婆的盒子里有好多亮晶晶的宝石,全部都给你,去玩去。”

星星看一眼妈妈,喻梨跟她点点头,小女孩就从外婆怀里钻出来,爬到她卧室的抽屉里,寻宝似的找起来,一会儿问问外婆:“是这个里面吗?”

徐凤芝摇摇头,跟她指梳妆台的方位。

星星比三岁多的小孩高一点儿,果然摸到她盒子,打开后眼神立刻亮起来,爱不释手的玩起里面的首饰。

徐凤芝看得发笑说:“跟你小时候一样,看到漂亮的东西就移不开眼。养她得费些钱。”

喻梨说:“还好,她很乖,拿到红包会跟我说,‘妈妈,我把钱都给你,你不要去上班。’”

“童言童语最贴心,大了就不行,会跟你叛逆、赌气,冷战、伤你的心。”徐凤芝望着不远处玩的星星,淡淡道。

喻梨眼泪憋不住,偏过头去,簌簌往下滚,但真的不想徐凤芝看见。

“你冒着风险把她带回来,沈家那边怎么办?”

喻梨回过头,湿红的眼睛惊讶望着她。

徐凤芝说话都有点废力气,咳嗽了几声:“你以为我傻,你说什么,我信什么。孩子出生,长得那么像沈家的,我费了点儿功夫,偷偷验过,没想到会是沈砚的。”

“那您为什么?”喻梨喉咙哽咽,想说您为什么没拿星星交换,但她说不下去。

徐凤芝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只是望着不远处玩耍的孙女,仿佛望不够似的:“你跳下去我就知道你是真的不想活,可我总得找点儿让你活的希望,我要是拿她去换,你拿什么活?”

喻梨闭了闭眼,眼泪根本止不住,成串成串往下掉,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我也不想你当单亲妈妈,养孩子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得吃多少苦啊,你得多不懂事,才想一个人养她啊。”徐凤芝说得废力气,口吻里,对她依然仿佛是浓浓的失望,又加了丝心疼。

“妈妈你快看。”星星抱着盒子跑乐颠乐颠地跑过来,“好多,好漂亮。”

“妈妈你怎么哭了?”星星呆呆的,把盒子放在茶几上,抬脚去擦喻梨眼泪。

徐凤芝把她招呼过来:“来,星星,来外婆这儿,别学你妈妈当个小哭包,她是个傻的,又笨,咱们星星不一样,要学着聪明一点,坚强一点,别把什么事都看得很大,也很重,人生就那么几十年,想怎么怎么活,管别人说三道四!”

第69章 第69章想哭的时候别憋着,小爷……

徐凤芝嘴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是生命的尽头,被小外孙女哄着,她连吃饭都能多吃小半碗。

蒋然看着也高兴。

书房里。

蒋然应喻梨要求,将徐凤芝这半年的抗癌情况以及症断书拿给喻梨看:“你妈妈这人,不信什么命,从来相信人定胜天,查出来就积极配合治疗,我们了解到美国一家医院在肿瘤这块儿有目前最先进的医疗条件,就飞过去,半年里,你妈妈遭了不少罪。我也每天给她加油打气,本来已经好转了,她身体好一点儿,想去旅游,我就陪她国外到处转转,直到半个月前,诊断出肿瘤扩散到脑部,医生建议她采取保守治疗,她想回来,我就陪她回来了。”

“不能再试试别的办法吗?”喻梨眼睛有些肿,嗓音很沉重,但她知道,蒋然一定尽了全力了。

蒋然叹口气:“她说不想再折腾了,不想总是待在医院里,就算真到那一步,也想走得舒舒服服的,手术、化疗确实可以延长生命体征,但是太疼了,她那么要强,半夜里疼得直抽抽,谁都帮不了她,我看着也心疼。”

喻梨彻底沉默。

隔了一会儿,她才说:“谢谢蒋叔,我妈妈,您费心了。”说完,推过去一张银行卡,又朝蒋然深深鞠一躬。

蒋然:“你这孩子,想什么呢,你妈妈是我的责任,拿回去。”

喻梨说:“是我想给我妈妈尽一份孝心。”

国外的抗癌治疗,一定不会是一笔小数目,蒋然的商超从那年开始,效益年年下滑,他身体也不好,如今交给的职业经理人在打理,蒋家早就没有曾经的风光了。

蒋然倒不好推拒了。

喻梨哄完星星睡觉后,忽然很想出去走走。

北城的冬天比南城冷多了,她也没走远,就在别墅附近的开放公园里,找了一个秋千架坐下。

夜深,公园小型篮球场,还有几个在打篮球的精神小伙。

不时传来几声篮球撞栏的响声。

喻梨晃着秋千,沉默地想着许多事情,脸色很恍惚,球场内不知道是谁忽然吼了句:“卧槽,下雪了。”

“还真是。”

“越来越大,回了!”

“散吧!散吧!”

喻梨仿佛没听到,脑袋靠着秋千架,有雪花飘到她头顶、脸颊上,她无知无觉。

头顶的光忽然暗下来,是有人往她头顶撑了一把伞,沈砚穿一件黑色大衣,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隐隐被冻得有些发红,暗夜里,街灯微弱的光影将他颀长的身影拉得很长。

喻梨抬头,恍惚了片刻,似乎才认出他,两个人平静对视了很久。

喻梨开口,嗓音染了冬雪的凉意,很轻:“你应该……很高兴吧。我妈妈这个下场,符合你的期许吗?”

沈砚下颌动了一下,桃花眼望着她,像是也染了她眼底的伤心,片刻后说:“你知道的,我不会。”

喻梨瞳孔微缩,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在说气话,很快敛眉,沉默。

“有什么能帮忙的吗,北城或者国外的专家,你需要的话……”

“我对你没有任何期待。”喻梨打断道,看他的目光很淡,从重逢开始,一直没有变过。

沈砚撑起伞的手指一紧,雪花飘落到轮廓锋利的俊颜上,刺骨的冷。

喻梨起身绕过他时,被她攥紧了手臂,他偏头看她,目光里含着隐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看她已经很累的模样,却说不出口。

喻梨拂开

他手,沈砚这次没有追,只是攥紧了拳头,微微闭了闭眼。

有星星陪着,徐凤芝精神好很多,一老一小,还开始讲悄悄话,星星常常趴在徐凤芝耳朵上,奶声奶气地跟徐凤芝告状,大多是‘外婆,妈妈不让我吃糖’或者‘外婆,妈妈不让我看电视’之类,小姑娘最近越发调皮,仗着有蒋然跟徐凤芝撑腰,有恃无恐得很。

但有蒋然跟徐凤芝带星星,喻梨也轻松点儿,可以分出部分时间,远程处理南城公司那边的一些事务,以及查徐凤芝的就诊资料,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开始走蒋然走过的老路,期许徐凤芝的病情能有微末的希望。

蒋静姝回家看到这么个糯米团子,惊呆了,被小糯米团子的糯叽叽的‘姨妈’俘获,又当场把喻梨揍一顿,气呼呼质问她上次去南城,怎么没告诉她自己多了个可爱水灵的大侄女,她都那么掏心掏肺了,还是不相信她是不是?

但全家谁也没有问孩子的爸爸是谁,蒋然是极有分寸的,看喻梨不解释,他也不问,也警告好奇的蒋静姝不要多问,收紧口风,不要乱传。

年关到得很快,到处都是张灯喝彩,喜气洋洋的,蒋然推着徐凤芝的轮椅逛自家商超,置办年货,蒋静姝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把星星放在购物车里,逛到零食区,星星快乐得不得了,指什么姨妈就把什么丢进购物车里,全都是她爱吃的。

但是姨妈忽然被好几个人围上来,要签名,星星有点害怕,坐在购物车里,眨巴着眼睛有些无辜得等给‘粉丝’签名的姨妈,忽然,她坐的小推车被人推了一下,然后越挤越远,星星差点儿掉下来,还好有个阿姨即使扶住她,陌生阿姨把她抱下来,问她有没有吓到,星星摇了摇头。

陌生阿姨又弯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喻星眨巴着眼睛不肯说,妈妈教过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但陌生阿姨旁边还有个小哥哥,比果果高好多,也比果果哥哥好看。

陌生阿姨说:“许佑,你牵好妹妹,这里人多,千万别弄丢了。”

哥哥就伸手过来要牵她,星星有点害怕,但是她喜欢这个帅气的小哥哥,就还是有点腼腆的让人家牵手了。

小哥哥蹲下来问她:“你就是我妹妹对吗?”

星星没吭气。

许佑小小年纪,气质出尘,看妹妹的目光温和柔软,非常容易让人亲近:“我叫许佑,是你哥哥,你叫什么?”

这次星星很快回答:“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

许佑跟沈清相互看了看,都笑。

“你好呀,星星。”沈清微微弯腰,看她的目光爱怜又宠溺。

把星星看得有点害羞。

她喜欢北城,北城有外公,外婆,有姨妈,还有好多好多看起来也喜欢她的人。

等蒋然和蒋静姝终于意识到星星不见找过来时,星星已经乖乖坐在超市旁边的休息区,看许佑给她变魔术了。

蒋然客气道:“真是太感谢沈小姐,还好您让超市的人联系我们,不然真是吓得魂都没有了。”

沈清:“举手之劳而已,蒋叔客气了。”说着,转头叫许佑,“许佑,跟妹妹说再见。”

许佑便摸了摸妹妹的头,温柔道:“下次见,星星。”

星星还有点舍不得:“下次还可以看你变魔术吗?”

“可以。”许佑微笑。

许佑和沈清很快上了门口豪车,保镖恭敬地过来替母子俩拉开车门。

许佑一上车,跟沈清说:“我喜欢这个妹妹。”

沈清叹口气:“喜欢也没用,你舅舅恐怕很难追回你舅妈。”

许佑就微微叹口气:“舅舅真逊。”

蒋然跟蒋静姝看一眼,都察觉到今天事情的不同寻常。

沈清总不会无缘无故,心血来潮,忽然来逛他们家商超吧。

喻梨今天跟陆哲碰面,她北城最大的人脉,大约只剩陆哲。

陆哲把国外专家回复的邮件等资料汇总拿给她:“跟美国那边专家的意见一致,都建议保守治疗,目前阶段,动手术也只是增加病人的痛苦,无法治愈。”

喻梨目光黯淡。

“药物控制是最好的,目前癌细胞扩散到脑子里,她会经常呕吐疼痛,减轻你妈妈痛苦,延缓癌细胞扩散是你唯一能做的。”

“我知道了。”喻梨已经没刚回来那天那么难受了,人的痛苦,总是会随着时间慢慢压抑下来,她在学着接受和面对。

陆哲推了一张名片给她:“刚从国外回来的肿瘤专家,据说任职的国外公司在防止肿瘤扩散方面有新研究和新方向,他有一整个专家组,是目前全国最牛的肿瘤专家团,应该能帮到你。”

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谢谢。”

陆哲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不是我能约上的人脉,我也是昨天接到沈……“他顿了一下,似乎说得不太自然,“他的电话,说如果你找我,让我把这张名片推给你,还让我不需要让你知道,但怎么说呢……我也不想瞒着你,你用不用自己考虑吧。”

喻梨抬头看望着他,微微愣了一下。

陆哲掩饰般咳嗽了一下:“我曾经听到点关于你妈和……咳咳的小道消息,以他的立场来说,能做到这样其实也不容易。”

喻梨没有说话。

陆哲赶紧作投降状:“不是为他说话啊,你知道我打小看不惯他这装逼犯。”

喻梨‘噗嗤’一声,笑出来。

陆哲隐约松口气,摩挲了一下咖啡杯:“对嘛,笑一下,才像我认识的小梨子。”

“你不也变了。”喻梨微笑。

陆哲摸一下下巴::变哪儿了?爷不还是醉生梦死,今朝有酒今朝醉。”

“变帅了。”喻梨说。

陆哲就臭屁:“行,你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得顶。”

喻梨有些乐不可支。

陆哲忽然拍了拍肩膀:“想哭的时候别憋着,小爷肩膀借你靠,人生能有多大事儿过不去啊。”

喻梨心里有些酸,微笑:“好。”

走时,她还是带上了那张名片。

第70章 第70章这一次,被他堵住唇,她……

喻梨回去时,蒋静姝将下午在商超遇到沈清的事跟她说了。

喻梨沉默片刻,表示知道了,蒋静姝还想问什么,看见喻梨脸色,也不好多问。

喻梨坐在卧室露台上,摩挲着那张名片,最后还是选择联系对方。

第二天,喻梨带着徐凤芝去会见专家组,徐凤芝依旧不肯住院,做完各种检查仿佛已经耗尽心力,小孩子一样闹着要回家。

专家组会诊的结果,基本跟蒋然他们在国外检查的一样,只能尽力减少患者痛苦,昂贵的针剂有抑制癌细胞扩散的效果,但也最多延长一点时间而已。

但只要能延长哪怕一天时间,喻梨都愿意陪徐凤芝尝试。

她态度坚决,即使针剂治疗费高昂,也在所不惜,徐凤芝都懒得劝她。

蒋家佣人每天能收到一束小黄花和贺卡,以为是蒋静姝粉丝送的,就把花插在花瓶里,放进蒋静姝房间。

蒋静姝不常住家里,这次回来终于发现,打开贺卡一看,只有道歉的三个字,钢笔字笔锋遒劲有力,隐约带着墨香,她觉得莫名,多问了几句,才知道是佣人闹出的乌龙,哪有粉丝会送道歉贺卡,而且粉丝怎么会知道她住址。

又开始猜测是不是有人送给徐凤芝的?

两个人正猜来猜去,喻梨经过,拿走花和贺卡,淡淡道:“应该是给我的。”

说完,将花和贺卡一并扔进垃圾桶,又提醒方姨:“从明天起,再送来,直接扔掉就可以。”

方姨看一眼垃圾桶,再看一眼脸色清冷严肃的喻梨,恭敬应了。

剩蒋静姝抱着胸脯,一脸玩味:“谁天天给你送花,还亲手写道歉信,男朋友?”以为她有交往固定男友。

“没有。”喻梨否认道,又看一眼她在家不修边幅的打扮,“你最近没通告?”

“我也就过年能喘口气,休息几天。”蒋静姝叹口气,懒散得往沙发上躺,兜里摸出手机邀请她:“要不要打会儿游戏?”

“我要出门。”喻梨已经换好出门的衣服。

蒋静姝瞥她一眼:“去哪儿,不带星星吗?”

“降温了,怕她感冒。不带了。”喻梨走到玄关换鞋。

蒋静姝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那我带我她玩会儿游戏。”

“别给她看太多手机。”喻梨交代一句。

喻梨打算去看看周远。

带了点茶叶当年礼,是她们公司合作的一个品牌,名气不大,但她知道周远不在乎这些。

周远的小院子还是老样子,仿

佛什么都没变,老槐树的冬日里只剩虬劲的枝干,光秃秃的,把湛蓝的天切割成块状。

喻梨双手插兜,闭着眼睛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周远养的鸽子从蓝天扑腾着翅膀飞过,能听到鸽子振翅的声音。

周远新娶的太太给她倒茶,又端来茶点,热情招呼她坐下。

“谢谢许阿姨。”喻梨动手,帮她一起摆茶点。

“不客气。老早就听远哥唠叨还有个女徒弟,现在有时候喝高了,还说‘你不知道,我那个徒弟,也就这么高点儿,上房揭瓦,爬树掏窝,野得很’。”

把喻梨说得有些窘迫:“师傅只记得我淘气。”

“那可不淘气,就我这院子,哪里还没被你祸害过,这门框的彩绘玻璃,是不是你淘气拿球砸碎的,我找人换都找不到原来的老玻璃,只能不伦不类的这样应付着。”周远穿着做饭的围裙出来,颇有些心疼道。

喻梨彻底脸红。

许阿姨就推了丈夫一把:“一块玻璃,瞧你给心疼的。人家大姑娘我瞅着温柔娴静,花儿一样的,越看越耐看。几百年的老黄历,你还拿来说。”

“她……温柔娴静?”周远不可思议。

喻梨喝茶不语。

“菜都择好了?”许阿姨转移话题。

“择好了,汤都煲上了。”

“那我来炒菜,让梨子也尝尝我手艺。你们师徒俩说会儿话。”说完,示意周远把围裙给她。

隔会儿,周远就坐过来,仔仔细细瞅她两眼。

“您看什么呢?”喻梨摸摸脸,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

“是沉静了些,瞅着没以前跳脱,国外也吃了点苦头吧。”周远抿了口茶。

喻梨就说:“先在国外待了两年,又去南城待了两年。这两年自己做点直播小生意。”

周远有些嗔怪:“怎么想着去南城,人生地不熟的。”

“我爸故乡在那里,他也是苦过来的,山里面,本来只是想去看看,后来就留下来了。”喻梨实话实说。

提起喻父,周远有些沉默,摩挲着紫茶壶杯:“你爸确实挨过苦,能爬到那个位置,也不容易,但他确实做错事。”

喻梨轻轻‘嗯’了一声,“我晓得的。”

“你母亲身体呢,我听说了,目前怎么样?”

“医生说也就这三四个月,建议保守治疗,动手术……没什么用。”

周远就叹口气,隔了会儿说:“家里堆了不少东西,都是别人送的,有些野生药材什么的,我跟你许姨也用不上,你待会儿自己挑去。”

喻梨笑笑:“那我不跟您客气。”

“我这儿年年等你来搬东西,年年等不到人。”四年,喻梨也就过年打个电话,周远是嗔怪的。

“抱歉,师傅。”喻梨有些愧疚。

“你啊,就是犟,认定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我知道,得等你自己想明白。”周远叹口气。

喻梨转移话题:“你跟许姨,你们怎么会?什么时候?”像是不知道怎么问,喻梨表达得有些许尴尬。

周远看一眼厨房:“你到我这个岁数会明白,人啊,最后都得有个伴,以前的人当然不会忘记,但是生活总要继续。”

喻梨沉默,师娘走后,师傅伤心了很久,一直没有再娶,没想到最后还是结婚了。

“去看廷屹了吗?”周远忽然问。

喻梨愣了一下,摇头。

“没事儿就抽空看看,别躲他,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跟他讲讲,多看看就没那么伤心了,再想想他要是在,会希望你过什么样的生活。”说着,周远抬手给她续茶。

喻梨望着滚烫的茶水,陷入沉思。

晚上陪着周远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

许姨想劝,周远不让,看她喝得瓷白的脸颊红扑扑,叹口气:“让她喝点儿,年轻人现在压力大,她把自己绷得太紧,家里又出事,还能有哪儿让她能放松放松多喝两口的地方?”

被许姨嗔怪地拍了一下手臂,见喻梨明显有些醉的模样,拍一下老周手臂:“那也得看是什么酒,这酒烈着呢,你这师傅当得,就是不着四六!哪有这么给徒弟灌酒的。”

周远点了根烟笑。

沈砚到得很快,穿得很正式,三件式的西服外随意搭了一件呢绒外套,明显是刚从比较正式的场合下来的。

周远正坐在院子里摆着棋盘自己跟自己下去,见他步履匆忙,随口问了句:“刚从局上下来?”

“是。”沈砚颔首。

周远捏着棋子:“那算给你添麻烦了?”

沈砚低沉的嗓音在夜色里带着颗粒感:“不麻烦,人在哪儿?”

“里屋,你许姨刚给她擦完脸,你轻点儿。”

“嗯。”

喻梨正歪在沙发上休息,睡得小脸粉扑扑,发丝陷进脖颈里,仿佛觉得不舒服,不时皱眉挠一下。

沈砚低眸有些贪恋地瞅了片刻,星星眉毛和鼻梁的部分像她,皱眉的时候也很像,仿佛总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喻梨。”他轻轻拍她肩膀,柔声提醒她,“起来,回去了。”

大约他声音太温柔,跟梦境里的人重合,喻梨睁开眼,有些迷茫得看了他半响,忽然冲他伸手:“那你抱我回去。”

沈砚整个人僵了片刻,些许昏黄的灯光下,整个人像是被人开了一枪,心脏狂跳。

喻梨已经搂住他脖子,娇憨得呢喃:“你抱我嘛,廷屹。”

她身上沾染着酒气,混合着香水的味道,胸脯贴上来,简直跟要挂他身上一样,暖烘烘得凑近他,那样全心全意的依赖。

可她叫他廷屹,像四年前,将他认错那样。

“好。”沈砚喉结滑了滑,跳动的心脏慢慢凉却,却也舍不得推开她,抬手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走到院子里时,许姨追出来:“还有包。”

沈砚抱着她,腾不开手,看一眼怀里熟睡的人:我让人来拿。”

说完,抱着喻梨跨出院门。

剩许姨拿着喻梨的包,感叹一句:“还从没见这位有这样的耐心,听说不少想跟沈家结亲的,还有不少人打我主意,想找我撮合呢,没想到……”

周远落下一子,冷笑:“那也得他肯。”

许姨倒一时有点看不懂了:“你不是说小梨子跟廷屹……”

周远不想下了,把棋子扔回棋盒里,叹口气:“都是命。”

许姨不说话了,很快有保镖进来,问好,恭敬地带走了喻梨的包。

沈砚将喻梨抱到车上,她坐得歪歪扭扭,等他上来,很快倒在他肩膀上,又像是不满足似得,往他怀里靠,咕哝了一句‘热’。

沈砚就吩咐司机调低点温度。

又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她没说话。

隔了会儿,又像是觉得不舒服似的,往他怀里拱了拱,沈砚把大衣脱下,折叠,给她当枕头,这回她舒服了,小脸都舒展开,抱着他腰肢,像是把他当成抱枕,整个上半身躺在他怀里。

好在加长轿车空间大,够她折腾。

沈砚轻轻帮她捋了捋不安分的发丝,看她难得睡得香甜,微微一笑。

豪车外灯火阑珊,夜色璀璨。

司机很有眼色的,开得缓慢且平稳。

她不知道做什么梦,忽然叫他:“沈廷屹。”

他喉结滑了滑,没有回答。

“沈廷屹。”又叫一遍。

沈砚冷白的手指蜷了蜷,依然没吭声。

她撇了撇嘴,仿佛梦里都觉得不甘心,非要叫他答应:“沈廷……”

这一次,被他堵住唇,她呢喃声变了调,很快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