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喻梨回北城待了三天,期……
喻梨回北城待了三天,期间绝大部分时间陪徐凤芝,但还是托陆哲的关系约到了麦姐。
麦姐说pass就pass,不留情面,果真已经没有再有签约祁阳的打算,喻梨只能在条件上做出让步,祁阳要走,违约金只需要支付一半。
麦姐依旧绝对的高傲,承诺给祁阳两天的时间考虑,过时不候。
喻梨把麦姐的两天期限告诉了小叶。
陆哲的酒吧依然开着,就是生意没有以前好,人稀稀拉拉的,但是比以前安静,dj放得歌也比较舒缓,适合怀旧。
“行啊,小梨子,你这算不算扶持小奶狗,花点小钱行了,花大钱,你这比我还豪横呢?要是人家不领情怎么办?”陆哲亲自给她调酒,调侃道。
“如果在第二次机会面前,他选择的依然是我,那就回去领证。”喻梨坚定道。
陆哲:“你什么时候是被人选择的那一个了,你不都从来把选择权捏自己手里么,别瞎几把糊弄自己,你当你还小孩呢!”显然不赞同他。
喻梨将他调的酒一杯干了,醉得脸颊红扑扑,眼神迷蒙:“难道我不配被人坚定的选择一次吗?凭什么对我一心一意的都要被天收!连徐凤芝都不要我了……”
说完,喻梨就醉倒趴在吧台上。
陆哲摸摸她脑袋,知道这妞心里还有很多过不去的坎儿,难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说些气话。
答案在喻梨回南城时揭晓,祁阳在第二次机会面前,终于没有放弃。
喻梨就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但仿佛,松一口气。
背负对方舍弃梦想换来的婚姻,多年后,燃烧的爱意消失,剩余的,只是对彼此的憎恨、厌弃,又有什么意思呢?
喻梨约祁阳去看演唱会。
她其实已经很久没看过演唱会,从星星出生开始,被迫进入妈妈的角色,舍弃自己的部分爱好。
但明明很早以前,她是那种个性鲜明追星少女,能为了喜欢的歌手疯狂花钱,到处托关系抢爱豆的票,也在演唱会上激情呐喊,疯狂打call。
这晚。
祁阳看见的喻梨也很疯,嘶声竭力地朝舞台上呐喊,跟平日清冷淡漠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祁阳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有点傻得望着她。
喻梨就朝他吼:“看到没有祁阳,得像这样,有一天,你的舞台下,有这样的效果,你才能请我去你的演唱会!”
祁阳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就有点红。
其实他跟沈廷屹一点儿都不像,除开笑的时候。
但是喻梨忽然想,如果沈廷屹还活着,做他喜欢的儿科医生,一直在他梦想的路上,追逐闪耀,该有多好啊!
最后,两个人在演唱会蜂拥而散的人潮中,拥抱,告别。
沈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刚结束一场商业谈判。
Afterparty,徐清晚跟徐父一同出现,她穿一件裸肩晚礼服,肩颈线条平直,手臂并不纤细,带一点肌肉,非常漂亮且有力量的线条感。
刚在一场国际赛事上夺奖,徐清晚整晚人气非常高,说一句艳光四射也不为过。
但她提着裙摆悄悄尾随去了露台的沈砚。
酒店的花园,因为这场party,无数新鲜花卉从暖和的地方空运而来,夜色里,死命得绽放,馥郁到极致。
沈砚指腹划过散场后喻梨跟祁阳拥抱的照片,在人群退散的潮流里,她们像彼此热爱过然后分别。
他目光阴沉,并没有因为手下发来的两人分手的消息有丝毫快意,反而在这场拥抱里,窥探到喻梨一丝心动的可能。
这种‘可能’让西装笔挺的男人在夜色里散发出一丝冷峻且生人勿进的气息,但徐清晚是运动员,人生绝大部分成功
经验来自于日积月累的训练,擅长水滴石穿那套。
她中意他,就不介意主动一次一次接近他。
她站到沈砚旁边,双手有些随意的搭在栏杆上,背脊的蝴蝶骨非常明显,身体曲线完美,红唇乌发,偏头跟他说话时,眼睛明亮且炙热:“你今晚好像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等一个结果。”沈砚将手机滑入兜里,情绪掩在夜色里,侧脸线条锋利且冷硬,但偏高的眉骨和深邃的桃花眼令他在一众西方面孔中非常出挑。
徐清晚就稍稍换了个姿势,仿佛很感兴趣似的,耳垂上的高级珠宝微微晃动:“看你的表情,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为什么感觉你刚才很紧张?”
沈砚终于偏头看她,目光冷淡克制,看不出对她有丝毫兴趣,只是说:“我跟自己说,无论结果好坏,都能承受,无非再多花一点时间,但原来等待的过程最煎熬,烈火烹油的滋味。”说到这里,他微微勾唇,仿佛自嘲。
徐清晚瞬间有不好的预感,脸上明媚的笑容绷不住,勉强道:“听起来不太像生意场上的事,我能方便知道是什么事吗?”
沈砚将旁边外套松松搭进臂弯间,姿态慵懒:“你猜得很对,是关于我的私人感情。所以抱歉,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说完,他迈着长腿往宴会门口走。
徐清晚懵了一两秒钟。
她与沈砚见过两次,两次聊天还算愉快,沈砚是那种即使个性冷峻疏离也带着某种受良好教养的温度,虽然后来再联系他,被他助理找借口推脱他行程繁忙,但这是第一次被沈砚本人正式拒绝。
她有些不甘心,运动员的天性使然,提着裙摆拦在他面前。
“沈砚,你知道我是运动员吧,我每天的生活是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训练,因为只有不断地训练中,才不知道再哪一次能突破自己的极限,我耐心很好,所以,我会再联系你的。”因为奔跑,她微微喘着粗气,说这样大胆的话也丝毫不怯场,脸上表情生动明媚,天然的耀眼。
沈砚单手插兜,态度绅士:“谢谢,受教。我最近追她有点泄气,刚好被你鼓励。”
徐清晚:“.……”
不远处徐父看到这一幕,偷偷将呆愣在原地的女儿拉到一旁,嘱咐:“沈家最近很乱,你不要进去蹚这趟浑水。”
徐清晚不解:“爸爸,你明明答应过我,专心比赛,会帮我追到沈砚。”
徐父叹口气:“我真是把你惯得除了比赛一窍不通,今晚回去让你妈妈跟你讲讲沈家的事。”
沈砚的豪车从奢华的香榭丽舍大街滑过,著名的奢侈品街,琳琅满目的商品专柜,沈砚的目光定格在一家甜点铺,仿佛习惯使然,他让司机停下,撑着黑伞,在细雨中轻轻推开了店铺门。
再出来时,骨节分明的手上拧了一盒蛋糕。
那盒蛋糕只被沈砚尝了一口,第二天舍弃在总统套房内。
沈砚的飞机在第二天晚上9点抵达南城。
上次签合同的大平层在周扬的安排下,年前软装就差不多,用的又是顶级家具材料,这次过来,周扬终于说,已经打理好,老板直接可以入住。
沈砚拖着行李箱,出现在空荡荡的公寓里,落地窗对面可以望见喻梨的租的那栋楼层,已经晚上10点多,她书房的灯还亮着,大约又在加班。
沈砚打开商务电脑,回复了几封邮件,又线上处理了一些积压的公事,直到对面书房灯熄灭,他抬起腕表看一眼时间,喻梨加班到12点,微微皱眉。
第二天是bbs开学的日子。
星星很期待,也很兴奋,一大早就穿着睡衣,爬到她床上:“妈妈,妈妈,起床了,我们要去学校。”
喻梨哭笑不得,把她抱在怀里狠狠亲一口:“宝贝,果果哥哥昨天还因为今天要上幼儿园哭鼻子,你怎么这么开心去学校啊?”
小姑娘眼角还沾着分泌物,小脸带着刚睡醒的粉嘟嘟,把挡在小脸旁边的刘海掀了掀,掰着指头数:“因为可以见到茉莉、方老师、王书语,还有甜甜老师。”
“OK!那我们去洗漱吃早餐!”说完,喻梨也从被窝里钻出来,带着女儿去洗漱。
许英今天也特地请假,拉拉扯扯的带着果果出门。
果果眼睛还是红的,被许英牵着,有些不情不愿。
喻梨随口一问,许英差点儿翻白眼:“他问奥特曼都不用上学,为什么他要上?”
喻梨乐了:“好问题。”
跟果果相比,星星的开心溢于言表,坐许英家的suv时,还杵在果果面前,一本正经人家:“你为什么不开心?”
果果哭得鼻子眼睛都很红,不忘翻她一个白眼。
许英一边开车,一边跟喻梨交流:“星星还没开始报兴趣班吗?”
喻梨:“给她上过一些思维课,她不感兴趣,舞蹈课也上完体验课回来跟我哭着说不想去,但是她对水感兴趣,这学期给她试试报游泳班。”
“你还真是佛系,果果他们班级,很多寒假就开始上各种兴趣班,什么机器人、编程、户外训练,钢琴课,满满当当,我真是被迫卷。”想到这里,许英就头疼。
喻梨给星星喂了点水:“星星还小,我没那么急,她开心就好。”
星星很开心,幼儿园的开学现场布置得十分精心,活动非常丰富。
门口迎接的是孩子们喜欢的动画人偶,汪汪队成员、小猪佩奇等。
莱德队长站在门口,跟孩子们握手,发入学手册。
“妈妈,你看,是莱德队长!”星星兴奋道,已经甩开喻梨的手,迫不及待跑过去。
刚好茉莉妈妈也牵着茉莉到了学校门口,茉莉看见星星,立刻追上去:“星星等等我。”
茉莉过完年,似乎又圆润了些,差点儿把前面的星星扑倒,还好门口莱德队长蹲下身,稳稳接住两个跌跌撞撞的小女孩。
星星兴奋极了:“莱德队长!”
莱德队长似乎很喜欢她,抱着她左右两个脸颊各蹭了蹭,亲昵无比,把入学手册递给她,耐心地跟她指引,要先去走‘福’路。
莱德玩偶的声音隔着玩偶服传出来,是很好听的男声,但是有点瓮,星星听得有点熟悉。
她正疑惑,旁边茉莉说举手说:“我也要,莱德队长给我,给我。”
莱德队长就把另一份入学手册给了茉莉。
星星立刻把这丝疑惑忘掉,牵着茉莉的手:“走,我们去找妈妈。”
“妈妈,莱德队长说要先去走‘福’路。”星星把入学手指指引递给喻梨。
“还有抓‘福’气!”茉莉不甘示弱的补充道。
“弄得挺热闹呀,看来是今年的开学典礼是新年主题。”茉莉妈妈拿着手册说,偏头看一眼喻梨,“新年快乐,星星妈妈。”
“新年快乐!”喻梨笑得温婉。
刚到校门口,她就发现了,小二班的家长们都隐隐约约朝她望过来,但脸上再也不是鄙视和阴阳怪气的神情,有畏惧,有敬佩,也有好奇。
喻梨一一受了,杨夫人已经带着儿子彻底转学,涉及的相关家长也付出相应代价,上次事情的风波似乎也彻底结束,既然星星喜欢这里,她也会粉饰太平那套,只要别人不招惹她,她就不会去主动招惹任何人。
摸‘福气’是摸苹果、花生、大葱、橘子和鼓,平安喜乐、好事发生、聪明伶俐、大吉大利、一鼓作气,健康成长。
走‘福’路需要开合跳、换方位双脚跳,四肢着地爬等运动形式,星星跟茉莉比赛,星星个子高,身体轻盈一点儿,运动细胞相比同龄小朋友更优越,完成得特别好,茉莉就显得笨拙一些,但是不会的,星星会趴着认真教她一遍。
莱德队长还在发后面的小朋友的入学手册,但似乎很关注星星跟茉莉,不时偏头往这边望。
最后转完‘福盘’,领完‘福礼’,整个活动流程就基本结束,后面升旗仪式等活动,由老
师亲自带领,家长们可以回去了。
喻梨把女儿送到班级里,看星星跟同学们很快说到一起,孩子们似乎一点儿不受上学期的影响,依然是快快乐乐的模样,她就放心了。
她去上了个洗手间,出来时联系许英,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走。
喻梨正埋头拿手机发信息,忽然听到楼上有人说了句‘小心’,原来是二楼挂的展板忽然松动,往下掉,眼见着朝喻梨砸过来。
下一秒,喻梨感觉脑袋被人护住,紧接着,视线陷入短暂的黑暗,是展板砸中的声响。
楼上楼下一片惊叫声。
喻梨被属于玩偶的大手以及身躯牢牢护住,再睁眼的时候,发现展板刚好砸在莱德队长身上,光听声音就疼。
很快周围人赶来帮忙。
有家长立刻说:“学校怎么回事,还好人家穿了玩偶服,要是砸到小朋友怎么办?”
“学校安全方面太不注意了,今天是开学典礼,多少小朋友会经过这里,简直太过分了!”
“你没事吧?”喻梨因为被对方护着,一点伤都没有,看莱德队长硬生生挡住展板,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对方摇摇头,看她一眼,确认她没事,转身大步往人群外走。
喻梨追上他,内心很是感谢,如果掉下来砸住的是自己,肯定没那么轻松,她扯住他玩偶服的衣角:“谢谢你。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你是学校工作人员吗,哪位老师我可以陪你去医院。”
对方望着她,大约她真的很久没用这样关心的眼神看过他,他有些愣神。
喻梨就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奇怪东西?”
玩偶服里,发出一声轻笑。
莱德队长摇摇头,转身往校办工区方向走。
许英赶过来,抓住喻梨肩膀:“有没有受伤?”她刚才听说了。
喻梨还望着莱德队长的背影,有些奇怪。
“我没事,算了。”
“你算了,家长们可算不了,开学就发生这种事,感觉又要吵翻天。”许英叹口气。
喻梨望一眼还在围观的家长人群,校方的人已经很赶过来处理,当时经过的人很多,偏她离得最近,不偏不倚砸中她,周围也有受到惊吓的人群。
“都是为了孩子,毕竟如果真砸中小朋友,就是大的安全事故。”喻梨倒是理解。
两个人朝校门口停车场走,许英按下车锁,也感叹:“我现在也有点赞同你的说法,把果果交给这个学校,我是真的有点不放心了。”
“星星喜欢这里,不肯转学,我尊重她。”喻梨笑笑。
刚拉开车门,她忽然想起什么:“你先走,我有点事,不用等我。”说完,折返回学校。
许英想叫住她,她已经小跑向幼儿园,不知道为了什么,咋咋呼呼的。
喻梨往莱德队长去的办公楼的方向走。
沈砚找了间校长安排的办公室,刚换下厚重的玩偶服。
站了一上午,他身上闷出汗,模样不可谓不狼狈,找了纸巾随意擦两下,打算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推门出去时,他正戴上腕表,整理袖口,喻梨刚巧经过他办公室门口,听到开门声,回头。
戴好腕表的沈砚一眼望见喻梨。
两个人间隔半米左右的距离,沈砚难得带一丝被撞破后的窘迫,喻梨则是,微微的不可思议。
第82章 第82章你们在拍短剧哇?啥子剧……
沈砚的合约在喻梨从北城回到南城时寄到喻梨家。
许英看完,里面涉及的法律条文非常专业,一看就出自专业律师之手。
对方承诺在喻梨不同意的情况下放弃星星监护权,但是喻梨一旦放弃,对方必须是星星的第一监护人,以及,作为喻梨独自抚养星星的代价,对方给与喻梨宏鑫资本控股的那百分之十八的股份,南城的两处房产,北城的一栋写字楼及三处房产,1.2亿现金,和喻星将会享受到的家族信托。
现金会分15年,到星星成年之前,按月支付。
许英看完自己都惊呆了,如果要帮喻梨过户这些东西,还真的需要她们律师事务所协助帮忙。
而这些是沈砚作为放弃喻星监护权的必备条件,他律师在起草合约时,严丝合缝,涉及到法律用词,极其专业,让人几乎找不出任何漏洞,且给与喻梨抚养喻星的保障直接落到实处,许英找不到喻梨不签署的理由。
但是喻梨暂时没有签字。
不是她清高,而是合约上沈砚除开义务,也享有对星星的一些权力,喻梨还没有考虑好,是否接受沈砚正式参与星星抚养过程。
但事实上无论她同不同意,沈砚都已经参与进来了,且无所不用其极。
比如现在。
沈砚的额前的黑发微微打湿,脖颈上有轻微的出汗,黑色冲锋衣穿得松垮,似乎又瘦了一点,腕上的银灰色手表是定制款,在冷白的肌肤上泛着金属感的冷光,五官因为过分瘦削,线条近乎锋利,眉眼深邃,大约因为憋在玩偶服里,泛着某种潮红,样子跟平日清冷俊傲模样的确大相径庭。
他单手插兜:“怎么认出来的?”
喻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必要这样么?”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缄默。
隔一会儿,沈砚解释:“想陪星星开学,跟你提过,但你不同意,我如果擅自出现,你会不高兴。”
“但你还是出现。不要装出这副委屈的模样,你不是一直在一边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做事,一边惹我不高兴吗?”喻梨说得一针见血。
沈砚垂眸,桃花眼底的情绪被遮挡,承认:“嗯,所以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心意,就改变自己做事方式,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
他这一语双关的,信息量极大。
喻梨被他的理直气壮简直快气笑,偏过视线,忽然有种无话可说的哑口。
她转身走得极快。
沈砚大步追上她:“既然被你发现,要不要一起吃顿午饭?上次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还没有回复我。”
他还敢提上次,喻梨冷笑,刚要开口嘲讽,发现他脖颈处有明显的淤青,应该是刚才承接那块展板时被砸到的,偏他无知无觉,仿佛自己都没有发现。
喻梨到嘴边的话瞬间卡壳,看他的目光复杂:“吃饭?你要不要先去检查一下自己的脑子有没有被砸坏再说?”
否则怎么可能干的出在开学季,扮人偶,在门口给孩子们发入学手册这种事?
沈砚莫名,手掌顺着她视线摸了摸自己脖颈,大概是触碰到那块淤青,俊脸‘嘶’了一下,露出某种痛苦神色,领口掀开一点,淤青往下沿,沿着背肌的部分,看起来确实伤得不清。
喻梨微微皱眉,她本来是嘲讽他,看到大面积淤痕,情绪复杂。
沈砚像刚发现伤口似的,顺势要求:“你刚才说,可以陪我去医院。”一副要她负责的态度。
喻梨想回他‘难道小孩子,这种还需要人陪’,但张了张唇,刚才确实被他救下,就很难开这种口。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像是同意,转身就走。
沈砚在她背后,薄唇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医院消毒水味道味道很重。
沈氏在南城也有自己私立医院,大约有人提前安排,沈砚车一到,已经有穿白大褂
的主任级别的医生迎出来。
沈砚便同她做介绍:“这位是严主任。”
严主任第一次被沈砚隆重介绍,看喻梨的眼光便瞬间不同,更殷勤了些。
几个人陪同着,检查伤口、拍片确认有没有伤到脊椎,以及处理伤口。
解开衬衫时,沈砚背部淤青确实严重,年轻的护士帮他涂抹药物,他背肌开阔,上半身裸露时,肌肉线条感非常明显,年轻女护士脸色微微发红。
沈砚似是不察,目光专注放在门口,喻梨正在那里接电话。
应该是工作电话,谈话内容隐约从走廊飘来,她语速平稳,应对下属的问题时很专业,三两下指出问题核心,侧脸沉静。
很快挂断电话,喻梨抬眸,看一眼治疗室内场景,沈砚衣衫半敞,旁边小护士脸色微红,帮他涂抹伤口的手似乎都在抖。
大概手重,沈砚‘嘶’得一声,发出轻微疼痛的声响,偏头看女护士,对方脸已经红到爆炸,声若蚊呐:“抱歉,我轻点儿。”
“不用了,换她。”说完,沈砚目光落在门楼抱胸看热闹的喻梨身上。
小护士立刻将药跟棉签递给喻梨,涨红着脸跑出去。
“你觉得……”喻梨被迫拿着擦拭的药物,刚准备开口拒绝。
“你既然不准备道谢,也跟来了,那试试,你应该不想欠我。”被沈砚打断。
喻梨被他点破,倒也不好再拒绝。
但她下手重,沈砚一声不吭的忍着。
喻梨擦拭着,忽然注意到他肩胛骨那块似月牙状的疤痕,目光凝了一瞬。
是那年她从槐树上摔下,沈砚莽撞的准备接她,却被她扑到,树枝插进背部,差点损伤神经,留下的伤痕。
不知不觉,她动作轻了点。
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但曾经有那么些年,他确实对她无与伦比的纵容,否则她又不是白痴笨蛋,不至于那样迷恋。
所以后面遭受伤害的反差才会那样深刻,无法释怀。
沈砚似乎感受她变化,忍不住偏头望她一眼。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十分冷淡,眼神有些恍惚,但手上动作温柔了点。
“严主任的名片你留了吗,下次你和星星有问题,可以直接联系他帮忙。”沈砚忽然说。
喻梨没有回答,将药涂抹完,随意放在旁边药箱里,口吻淡漠:“我去找护士,看还需要怎么处理。”
沈砚拽住她手心:“喻梨。”
有风从窗口吹进来,今天开学,为了送星星,喻梨特意打扮过,卷发很蓬松,精心描绘过的五官娇艳,肤色瓷白如雪,是非常让人心动的一张脸。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怎么认出我的?”沈砚握着她手心,目光温柔,隐约含着某种期待。
喻梨冷眼看他,片刻后冷冷说:“你不是还想知道上次考虑的答案吗?沈砚,我不像你,我分人分得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也很清楚,你是你,廷屹是廷屹,你连他的十分之一都不及,有什么资格做替代品?”
说完,她挣开他有些凉的手掌,转身去找护士。
这头处理好,严主任拿来拍好的片子:“幸好没伤到骨头,擦药揉一揉就好。”又提及,“对了,您的腿还好吗?要适当保养,否则容易落下旧疾。”
沈砚颔首:“会注意的,谢谢您。”
严主任就恭敬地送他们去医院门口。
严主任一走,喻梨直接说:“现在不欠你了。”
说完,抬手去着出租车,医院门口很多出租车。
沈砚握住她手臂,眸色沉静,又似乎被她那句话伤害,深邃眼眶里含了点别的东西:“我们还没谈完。”
“你想谈什么?”
“上次的合约收到了吗?”
“我还在考虑。”
“可以的话,我们边吃边谈?”
喻梨看一眼被他握住的手臂,嘲讽:“这就是你说的,你正在改变的做事方式?”
沈砚回答得很直白:“如果一味按照你喜欢的方式,那我应该没有机会再跟你谈话。”
喻梨冷笑一声。
沈砚放开她,避开她讽刺的眼神:“你可以选择你喜欢吃的菜。”
喻梨是真的有些饿,从中午折腾到医院,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半。
她看见对面一家面馆。
医院门口很多这种店铺,但那家卫生做得最干净,似乎想速战速决,喻梨开口:“那就吃面。”
说完,径直往对面店铺走。
沈砚微微皱眉,跟上。
正是饭点,面馆内人很多,不算是谈话的好地方。
“小碗肥肠粉,加节子。”
“好嘞。”打单的服务员很快下单。
沈砚还在看墙上的菜单,喻梨看少爷一眼,他的确气质太特别,跟这小面馆格格不入,顿时冷笑:“吃不惯的话,你可以看着我吃。”
沈砚于是跟出单员说:“跟她一样的。”
点完单,喻梨在找位置。
面馆实在太小,这会儿又正值高峰期,不大好找位置。
沈砚跟过来,环视一圈,发现最里面还有两个,但要跟人拼桌。
“那边。”他带她过去。
喻梨要坐下前,沈砚说:“等等。”拿纸巾帮她擦拭了一下凳子。
又擦了一遍自己的。
两个人对面而坐。
旁边是一个大妈,跟一个年轻小伙,小伙坐在的沈砚旁边,大妈坐在喻梨旁边。
粉很快端上来。
沈砚看上面浮起的红油辣椒,微微皱眉。
喻梨实在有些饿,已经开始动筷。
“我不吃辣。”沈砚忽然开口道。
“那你自己去点一碗不加辣椒的。”喻梨想翻他白眼。
沈砚端坐着没动。
看她吃得唇色泛红,忽然有些意动,问她:“好吃吗”
喻梨终于肯抬头看他。
“你想跟我谈的是这碗粉好不好吃吗?”
沈砚想了想,面无表情说:“我想跟你谈星月弯的别墅、宏鑫资本的股份、北城的写字楼,还有家族信托,那份合约你怎么想的,要不要签字?”
隔壁小伙子的面条差点儿喷出来。
大妈目瞪口呆片刻,打量两人一眼:“你们在拍短剧哇?啥子剧?摄像机喃?”
喻梨:“.……”忽然很想撕烂对面那张嘴。
沈砚仿佛十分受用她此刻表情,薄唇极淡得往上翘了翘,显然在逗弄她。
第83章 第83章沈砚在纸箱面前站了一会……
“他这里有问题,我们今天专门来检查的精神科。”喻梨点了一下脑袋,跟旁边的阿姨小伙解释道。
阿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对面沈砚的目光顿时颇为同情。
沈砚往上翘的嘴角便立刻平下去,但也没有反驳,见喻梨吃得挺香的,折返去吧台重新点了一份不辣的。
等沈砚那碗粉上来的时候,隔壁大妈跟小伙已经走了,店内陆陆续续空出很多位置,没人再坐过来。
沈砚也很饿,毕竟扮玩偶是十分耗费体力的,尝了一口,意外的觉得不错,倒也优雅吃起来。
喻梨余光注意到他,沈砚吃东西向来慢条斯理,教养礼仪极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高中时代,少女喜欢吃没营养的路边摊,沈砚向来嗤之以鼻,每每逮到她跟小女生一起在校外偷吃,是会被拧走的,喻梨那时叛逆,偏要让他尝尝路边的味道,有时候还要故意投喂他,看他皱眉嫌弃的表情,跟星星拿薯条喂他的举动异曲同工。
喻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个,微微皱眉,索性搁下筷子。
沈砚看她一眼:“吃好了?”
“嗯。”喻梨有点烦,懒得说话,拿出手机刷信息。
她没吃完就走,沈砚就默认她在等他,忍不住微微翘了一下唇。
沈砚吃东西,真的很慢,喻梨把微信来的信息刷完,又回复了,沈砚还没吃完。
她忍不住曲指敲击一下桌面,满脸不耐:“有那么好吃?”
“我以为是你觉得不错,才带我来的。”沈砚目光平和。
喻梨就被噎了一下:“那你吃快点。”
“你也这样催促
星星吃饭吗?”沈砚反问。
“你非要把自己放在儿童的位置比么?”喻梨语气里的不耐烦更明显。
沈砚桃花眼望着她,语调平稳:“我们很久没有认真吃过一次饭,我不想结束太早。”
喻梨怔了一下。
下一秒,她起身,毫不犹豫走出这家面馆。
沈砚微微叹气,大步追出来。
“你刚才明明在等我。”沈砚腿长,很快走在她身旁。
“因为我有教养。”说完,喻梨自己也很懊恼,像是无法解释自己又直接出门的举动,于是补了一句,“但对你没有。”
“所以,你对我挺特别的。”沈砚微笑了一下。
喻梨脚步顿住,直视他:“嗯,特别讨厌!”
沈砚静默片刻,仿佛已经习惯她这种不留情面的残忍,转而说了句:“很好吃。”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恬淡,俊脸也很认真,模样温柔笃定,仿佛真是吃了一顿不错的美味。
明明是气质冷峻又禀冽的一个人,却忽然说出这种朴素的赞美,仿佛享受。
沈砚单手插兜,口吻依旧直白的补充:“因为跟你一起吃,所以觉得味道很好。”
喻梨的小脸凝固了一下,片刻后,冷笑:“那你应该试着想想我的心情。”
沈砚桃花眼微微一缩,迅速沉默。
她潜台词那样明显,由不得他不沉默。
隔一会儿,喻梨镇定说:“我会签字。然后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用动不动在我面前出现,才能明确、肯定、绝对的让你清楚,我永永远远,不会接受你,不是因为你曾经的伤害,而是因为你是廷屹的哥哥,我光是想一想,就想吐。”
两个人站在穿了流不息的车辆边,喻梨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沈砚英俊桀骜的脸,
在她冷静清晰的口吻里一点点灰败。
“上次的事没有报警的原因是,你当时承诺永远不会跟我争夺星星的抚养权,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个承诺你会遵守,所以,就这样,我接受你对星星的探视权,但除此之外,沈砚,我们之间不会有别的,你如果对廷屹有一丝一毫的尊重,你都不应该碰我,你展现的喜欢跟深情,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加卑劣而已。”
沈砚拽住她手臂,灰败的眸色透着某种宛如灰烬般的执着,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像是从齿缝中挤出:“你明明最开始……”
“是,我明明最开始喜欢的是你,但你随意问问路人,有谁还会记得自己初恋?而且是你,是你亲手把这份爱意撕烂扯碎,教会我一个人的宠爱是多么不牢靠的东西,因为你今天可以喜欢我,明天就可以爱上别人。我其实很希望你对方苒是认真的,不论方苒是个怎样的人,这样至少证明你对人还有过真心与忠诚。”
沈砚眼底的灰烬寸寸湮灭,手指无意识放开她,脸色差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喻梨说完,刚好旁边有出租车经过,她招手,拉开车门,直接上了车。
攒着积云的冬日,有雨滴飘落,雨水打在沈砚俊脸上、黑色冲锋衣上、把他脸色衬得苍白、冰冷且死气。
雨终于越下越大,越来越绵密。
沈砚似乎丝毫不察,迈着长腿走在绿化带旁,没有方向,没有知觉,周遭是匆匆避雨的人群,他在杂乱无序的人群里,那样笔直宛如行尸走肉般的走着,雨水沿着他漆黑的发丝,到睫毛、鼻梁、嘴唇、肩膀,彻底打湿……
司机几次停车下来,将伞恭敬地撑在他头顶,被他推开。
他仿佛需要这样一场雨,让自己冷静、明白、清楚,但是越清醒越痛苦,雨水有多冷,心就有多冷。
直到垃圾桶旁边传来一声声虚弱的奶狗叫。
沈砚偏头看一眼,是只黑色小奶狗,应该是被人遗弃在纸箱,但纸箱也很快被雨水淋湿,小奶狗蜷缩在纸箱的角落里,虚弱又无助的叫唤。
沈砚在纸箱面前站了一会儿,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跟这只被遗弃的狗特别像。
他把黑色外套脱下来,搭在纸箱上,替它挡雨。
走了几步,他又折返,蹲下身摸摸那只奶狗的头,将它从纸箱里小心翼翼抱出来,上了旁边司机一直跟随着的豪车。
第84章 第84章心电图安静地拉成了直线……
那只可怜的落水狗被沈砚带回家。
沈砚喂了点热牛奶给他,看他用尽力气乖乖碗里的白色液体,忍不住摸摸了它的小脑袋。
小奶狗发出轻微的叫声,虚弱到仿佛猫叫。
沈砚找来吹风机,轻轻帮他吹干毛发。
隔一会儿,沈砚脱掉湿漉漉的衣衫,长手长脚地踏进浴室,再出来时,他穿了一套米色棉质的居家服,黑色发丝半干,俊脸在奢华的灯光下眉骨深邃,温润干净。
小奶狗吃饱喝足,开始认主,精神抖擞地绕着他拖鞋打转。
沈砚随意套了件黑色外套,找了只纸箱装它,打算带到附近宠物馆给他洗澡和打疫苗。
雨已经停歇,空气里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有积水的水哇。
从宠物馆回来时,碰到带星星跟果果玩的许英。
许英今日下班早,特意去接果果,顺便也接回了星星。
两个小朋友每次回家,都会在小区附近玩会儿秋千跟滑板。
今天下过雨,来玩儿的小朋友很少,但许英架不住两个孩子闹腾,把秋千擦干净了,让两个小朋友轮流荡。
这会儿星星被许英推着,兴奋得越荡越高,嘴巴里还不断让许英再高点儿。
小姑娘眼睛尖,荡到最高处时,一眼看见抱着黑色小狗以及狗粮的大伯。
顿时也不想荡秋千了,兴奋地朝沈砚跑过去:“大伯。”
小姑娘热情奔放扑过来,脚踩进水哇里,衣服上溅满水滴,一下子抱住沈砚的腿。
沈砚低落胸口发堵的情绪,仿佛都因为她笑容治愈,一点儿没嫌弃小姑娘身上的水泥点子,弯腰,将小狗放在地上,拢住她。
“这是小狗吗?”星星好奇地望着地上的小奶狗,想摸它,又似乎不敢。
沈砚就教她:“你可以摸它脑袋,轻轻的,它还不会咬人。”
星星试探着伸出白白净净的小手,摸了摸,小奶狗很会讨好人,似乎知道这是主人重视的人,讨好地往她手心蹭了蹭。
星星顿时露出笑容:“是你新买的吗?它有名字吗?”
“捡的,星星帮它取个名字好不好?”沈砚温柔说。
“啊?捡的啊?她妈妈不要它了吗?”星星愣一下,小脸有些敏感的微微皱起。
沈砚便想起上次喻梨说‘不要’的事,他不确定星星当时听懂没,但还是换一种说法:“没有,它妈妈没有不要它,它只是走丢了,然后被我捡到。”
“这样啊……”星星听懂了,小脸果然放松了些,“那你会帮它找妈妈吗?”
“会,但是找到它妈妈之前,我们要收留它,所以,你给他取个名字好不好?”
星星很开心,重重点头:“嗯。”
刚好果果也好奇地跑过来,许英不得不跟上俩孩子。
果果胆子大些,很快上手,兴奋地摸了摸小奶狗。
星星嫌弃他手重,奶声奶气提醒他:“你要轻轻的,不然它会痛。”又高兴地跟果果分享,“这是我大伯捡的,它走丢了,大伯说在找到妈妈之前,可以养它,还要给它取名字。”
“你想取什么名字?”果果顿时也来了兴趣。
两个小孩儿一边摸着小奶狗,一边绞尽脑汁地想名字。
“沈董。”许英跟沈砚打招呼道。
许英不是第一次见沈砚,表妹婚礼上就见过一次,幼儿园门口那次,对他印象也十分深刻,当时看他维护喻梨的模样,对他印象停留在矜贵、禀冽、不好招惹的上位者那一类,倒是今日看他一副居家打扮,跟星星对话时温柔细致,居然还会捡流浪狗,而且还是一只小土狗,对他看法便顿时有些微妙。
沈砚调查过喻
梨的全部,对她这位离异的邻居有印象,于是微微颔首:“你好,许小姐。”
果果说:“他好黑啊。”
“像煤球。”星星接话。
“那就叫他煤球好不好,小名叫球球。”沈砚看一眼星星,目光又涩又温柔。
星星眼睛立刻亮了:“嗯,就叫煤球,球球。”
许英看了一眼时间,有些抱歉道:“果果待会儿还有培训课,沈董,我们可能要先回去了。”
“可以。”沈砚颔首,又看一眼星星。
星星也很舍不得,她还很想跟煤球多玩一会儿呢,抱住沈砚的腿:“我要跟大伯和球球玩。”
许英顿时有些为难,她知道喻梨跟沈砚的关系,明明是帮忙接星星,如果不把星星带回去……
沈砚倒没难为她,只是蹲下身对星星说:“先回去,改天再带你跟煤球玩好吗,妈妈在家等你,嗯?”
星星眼珠转了转:“那大伯去我家玩。”
沈砚表情更涩,克制着嗓音:“今天不行,今天大伯惹妈妈生气了,改天好吗?”
星星就有点不开心,半响,才垂头丧气地点了一下头。
许英看沈砚这副打扮,顺嘴问了一句:“沈董住这儿附近。”
沈砚也并不隐瞒:“嗯,一个小区,可以同路。”说完牵上星星的小手。
许英顿时有些震惊,沈砚什么时候搬进小区了?
父女俩往小区门口走,沈砚一手抱着纸箱,一手牵着星星。
许英和果果落后两步,走在后面。
走到小区门口,星星还在不满地嘟囔:“你怎么老是惹妈妈生气?”
沈砚听得心里难受,俊脸脸色变了变,半响才酸涩道:“因为大伯老是做错事。”
“那你要早点改正。”星星立刻说。
“好。”沈砚满嘴苦涩。
许英跟在后头,无意间听着,居然听出几分酸涩感。
恰巧,喻梨打来电话,许英接了,听见喻梨声音有些着急,表情顿时变了,挂完电话,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一眼星星:“星星,来,咱们得快点回去了。”
沈砚察觉到她表情异常,敏感觉得应该跟喻梨有关,问了一句:“怎么了?”
许英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说:“喻梨说她母亲病危,目前刚送到医院,她得立刻带星星赶回去,可能就是这两天。”
沈砚眉头微蹙,看一眼望着大人们,一脸懵懂的星星:“机票订好了吗?”
“还不知道,这会儿临时订票,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许英也跟着着急,牵起星星的手,“星星,咱们赶紧回家。”
说完,拉起星星和果果的小手匆匆往自己那栋楼层走。
奔跑中,星星还念念不舍地回头望了沈砚一眼。
喻梨让赵阿姨帮忙收拾行李,助理机票只能订到晚上12点的航班,飞北城至少三个小时,她也在不断刷新订票网站,看有没有临时退票可以补的。
蒋然语气沉重,只说徐凤芝刚刚进入重症监护室,医生的意思是,她癌细胞扩散到全身,已经无力回天,估计就这两天了。
仿佛回光返照。
几天前喻梨带星星回去,徐凤芝还能强打起精神陪着星星玩儿,喻梨还计划周末再带星星回去一次,怎么也没想到徐凤芝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许英把星星带回来,看她一脸六神无主且着急的模样,忍不住抱了抱她,但安慰的话说不出口,这种时候,所有的言语安慰仿佛都是苍白且无力的。
“抢到机票了吗?”
“最快的航班只有12点的。”喻梨声音有点发抖。
“我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临时放出来的票。”
喻梨手机响,是沈砚。
这种时候,她挂断。
沈砚第二次打来,喻梨不得不接起来,但没说话。
沈砚先开口:“我今晚回北城,申请到的航线是9点的,你跟星星可以跟我一起。”
一副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口吻。
喻梨喉头堵塞,她中午才跟他撂狠话,态度那样决绝。
“不是动不动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以当做最后一次,在你需要的时候。”沈砚仿佛猜到她心理,补充了一句。
喻梨犹豫片刻后说:“谢谢。”
“半个小时后收拾东西下楼可以吗?”
“嗯。”
挂完电话,看许英还在托关系帮她订早点出发的票,喻梨说了句:“不用了,我们半个小时后走。”
许英看到她接电话,顿时猜到了,解释一句:“刚才在小区门口碰到他,他似乎搬过来,星星跟他玩,正好接到你电话。”
“嗯。谢谢。”喻梨说,已经懒得去计较她话语里,沈砚忽然搬过来的事。
事实上她脑子非常乱,是空白的,脑海里只剩徐凤芝的事。
许英又抱了抱她,无声安慰。
沈砚的私人飞机很豪华且宽敞。
星星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好奇地摸来摸去,招呼喻梨看,喻梨心事重重的,没有办法应付她。
沈砚就将星星抱到腿上,偷偷跟她说,不要打扰妈妈,大伯跟你讲故事好不好?
飞机平稳滑入平流层时,星星在沈砚怀里睡着。
他忍不住侧头看一一眼豪华座椅上的喻梨。
喻梨望着漆黑的舱舷外,眼泪掉得无知无觉,仿佛怎么都掉不完。
沈砚让服务人员帮她倒了一杯热牛奶。
喻梨麻木地将牛奶捧在手心,一句话没说。
喻梨在凌晨1点30坐沈砚的豪车赶到医院。
蒋静姝和蒋然都在,徐凤芝已经从ICU转到普通病房,已经是弥留之际,抢救也没什么用,呼吸机吊着最后一口气。
星星睡眼迷蒙,被喻梨牵着,推到徐凤芝身边。
徐凤芝似乎还能认得出星星,但是连朝外孙女挤出笑容的力气似乎都没有。
喻梨的眼睛很肿,知道徐凤芝已经说不出话,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仿佛幼时徐凤芝牵她一样,轻轻叫她:“妈妈。”
声音微微哽咽但极为镇静温柔:“我陪着你,不要怕。”
“来,小梨子,朝妈妈走过来,不怕,不会跌倒的,妈妈抱着你。”是第一次学走路,女人温柔地年幼的女儿展开双手。
“不要怕,妈妈陪着你,跳过去,一个水哇而已。”是下雨天,调皮的女儿想要躲开水哇。
“别怕,别怕,妈妈在后面撑着你的车车,啊,不怕。”是第一次学骑自行车。
……
星星也握住奶奶的手,虽然她感觉奶奶今天很奇怪,跟着喻梨说:“星星陪着你,外婆不怕。”
徐凤芝仿佛觉得一切都值得了,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心电图安静地拉成了直线。
第85章 第85章沈砚在医院停车场看到母……
沈砚在医院停车场看到母亲的黑色林肯。
车里亮着灯,他犹豫片刻后,还是敲了敲车窗。
沈母穿得温婉低调,加绒的素色旗袍,配毛妮大衣,化了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脖颈间的玉跟耳垂上的玉是一套的,翠绿无暇,通体剔透,是极难得的成色。
沈砚上车后,沉默片刻后,才忍不住开口问:“您……怎么来了?”
沈母坐得端正,仪态极好,偏头看一眼即使夜里也灯火通明的医院,口吻有些怅然:“知道消息,睡不着,干脆来送一送她。”
沈砚没有搭腔,母亲极少出门,他怎么也不会料到,她会为了徐凤芝出门。
沈母自顾说:“我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我不讨厌这种人,相反,很佩服她身上的生命力,那是养尊处优的我身上没有的东西。”
“一个女人跟着一个白手起家的男人要走到我们这个圈子,需要费多大劲儿,徐凤芝做到了,有时候看她笨拙费力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倒也讨厌不起来。”说到这儿,沈母似乎想起什么,还微微笑了一下。
很快,她口吻冷戾:“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招惹沈誉。”
“她明知道的是我的东西,偏偏要去动,她动什么我都可以忍,但不该
去动沈誉。”
“我后来想明白,她是嫉妒,女人的嫉妒心是多么可怕,她跟着喻东琛那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再看看我,心里应该有多不甘心啊。”
“我可怜她,她应该也可怜我这个活在梦里的女人,沈誉爬她床的那刻我的梦就碎了,她该多得意,我们俩争了一辈子,比了一辈子,最后谁都没有赢。”
“她输了命。”
“我却输了儿子。”
“母亲……”沈砚喉结滚动,看一眼她,想问问她最近有没有按时吃药。
沈母却平静地望过来,忽然强势拽住他手腕,将他腕表摘开,露出他手腕上的隐约的伤痕:“我知道是我逼你,逼你承诺永远不会喜欢上她女儿,你编造出一个方苒,编得我们所有人都信,连你自己都深信不疑,你骗我,也骗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为了她女儿没出息的样子!”沈母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像那年夏天,她看见丈夫出轨闺蜜,被爱情与友情双双背叛,彻底失去理智,疯到杀人,长得极像沈誉的沈砚是第一个,她太痛了,想让沈誉跟着一起痛,于是在儿子和自己手腕上都划下刀痕,很快被人抢救,但是她不甘心,她那样深刻且热烈的爱过,于是恨也到了极致,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执着于让沈誉跟徐凤芝跟着一起痛,他们在乎什么,她就准备夺走什么,沈砚可以,喻梨也行,她甚至开车去撞过喻梨,但是被儿子救走……
沈砚将沈母送回家,家庭医师过来,给沈母打了一剂安抚针剂,沈母恬静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她又若无其事的脸,在餐桌上喝粥,沈砚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她淡淡问他:“昨天吓到你了?”
沈砚盛了一点粥到碗里,态度温和:“没有,医生说有情绪是好事,您上次不是说二婶想让您陪她出国散心吗,有想去的地方告诉我,我来安排。”
“再过段时间吧,今年天气也不好,阴沉沉的,乱糟糟的。”说完,偏头望一眼窗外的阴天,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沈砚跟着望过去。
喻梨在这样的天气里处理徐凤芝的丧事。
省外的舅舅跟舅妈赶过来了,蒋家的大部分亲朋好友也来了,以及徐凤芝生前的一些朋友,还有知道消息的喻梨的朋友。
吊唁的时候大多是说些安慰人的话,又问具体丧葬的时间,放下礼金,坐一会儿就走。
大部分时间,灵堂里只剩一种平静且清冷到极致的黑白色,徐凤芝静静躺在棺材里,妆容很浓,但因为疾病后的过分瘦削,几乎已经看不出生前的半点美貌,让人怀疑她生前是否那样热烈且花枝招展得活过。
沈誉是下午六点多来的。
来得低调,似乎特意挑了人少的时间,蒋然负责接待,两个人像是见过,客气的寒暄了几句,沈誉便进入灵堂,将手上的白菊放在徐凤芝旁边,望着终于折腾不动的徐凤芝,默哀了几分钟。
星星下午睡了一整个下午,由蒋静姝照顾,睡醒闹着要找妈妈,蒋静姝便带她过来了,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在只有黑白色的的礼堂里乱窜。
“星星,别乱跑。”蒋静姝叫她。
星星跑到他旁边的蒋然面前,抱住蒋然的腿叫他,声音脆生生的:“外公,我妈妈呢?”
蒋然很自然的抱起她:“妈妈累了,在打盹儿,咱们不吵她,好不好?”
‘什么是打盹儿?’星星好奇的问。
“睡觉,休息,你妈妈从昨天到今天,太累了。”蒋然解释。
“哦。那外婆呢,我想外婆,她昨天睡着了,现在醒了没有?”小姑娘有些天真的问。
蒋然情绪有些憋不住,侧过头,微微红了眼眶,半响才说:“外婆也睡着了,星星乖,咱们也不吵外婆。”
小姑娘就懂事的点了一下头:“嗯。”
站在蒋然身边的沈誉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在星星身上,全程看她跟蒋然聊天,大约他目光太直白,星星仿佛有点怕他,抱着蒋然脖子,缩紧蒋然怀里,有点怯怯地瞅着他。
“这是喻梨的孩子?”沈誉开口问道。
“是。星星,叫爷爷。”
星星鼓了鼓脸颊,一时没叫出口。
沈誉生得英俊儒雅,个子很高,身形清瘦,黑色西服低调内敛,戴一副金丝眼镜,严肃中带一丝和蔼。
沈誉叹口气,孩子怕生,他倒也并不一定要听她这句‘爷爷’,抬腿准备走。
但星星搂着蒋然脖子,还是礼貌叫出口:“爷爷好。”
沈誉怔住,心里有陌生情绪划过,金丝镜片后目光却更和蔼了些:“你好。”
星星就有些害羞的躲进蒋然脖子里。
沈誉的助理进来找他,沈誉匆忙抬腿走了。
上车前,他单手插兜,回头望了一眼礼堂的方向,忽然想起,当初跟喻家是定过亲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沈砚应该已经跟喻梨结婚了,那么星星今日进来,第一个扑进的就不是蒋然怀里……
终究是自己作下的孽。
喻梨被蒋然强制要求眯了一小会儿,但她睡不着,脑子里非常清醒,总觉得跟徐凤芝相处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一样从脑海里划过,每一分每一秒。
她已经不掉泪,很难在这种场景里哭泣,又觉得仿佛是幻觉,身边一切都非常虚幻,徐凤芝是那样狡猾的人,还惦记着海外那笔钱,怎么会说走就走?
或者下一秒,她就会又生龙活虎得站起来,跟她吵架,骂她死心眼,只会花她的钱。
但都没有这些,整个周遭静悄悄,诡秘且伤感到让人害怕。
喻梨很难睡着。
晚上是要守灵的。
舅舅跟蒋然留下来,喻梨也坚持不走,她是徐凤芝唯一的女儿,跟徐凤芝叛逆了半生,似乎也只能尽最后的一点孝心。
星星在她怀里睡着,小姑娘虽然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整天都很乖,躺在妈妈怀里,不吵也不闹。
喻梨让蒋静姝把睡着的星星抱回家里休息了。
夜里没有宾客。
蒋然请了负责丧葬的大师傅,舅舅跟蒋然正在听大师傅的建议,安排三天后的丧葬事宜。
喻梨就静静坐着,时不时注意徐凤芝灵堂的蜡和香烛,燃尽之前需要立刻续上新的。
沈砚处理了一整天公务,晚上还有个不得不出席的应酬,他应了个卯,到灵堂之前,换上了黑色西服。
他车在门口停驻了很久,好半天,才推门下车。
进去后,发现除了一两个个工作人员,只剩蒋然跟另外两个男的。
喻梨旁边沙发上,抱着膝盖,黑衣黑裤,显得人很瘦,整个人静悄悄的,有种麻木的平静。
蒋然先看到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喻梨,见喻梨没动,蒋然跟大师说了句什么,迎上来。
沈砚就礼貌的跟着蒋然去徐凤芝灵堂前上了一柱香。
出来时,喻梨依旧没什么反应。
沈砚默默坐到她身旁,没有说话。
仿佛无声陪伴,没有开口安慰,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坐在她身旁,但他个子高,其实就那么坐着,身上沉稳的气息已经笼罩过来。
蒋然还要商量徐凤芝下葬事宜,看一眼两人,无声的叹口气。
徐凤芝弟弟没见过沈砚,喻梨也没介绍,于是小声的问了一句:“那位是?”
蒋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只好说:“沈氏那位,你应该听过。”
对方立刻露出惊奇的模样。
喻梨守了三个夜晚。
沈砚就来了三个夜晚。
大多是半夜来,第二天早晨在宾客到之前的时候走。
也不多说什么,就坐在喻梨旁边,静静陪着,很少说话。
后半夜喻梨困了,有时候不小心睡着,他就把西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又轻轻把她头放在自己肩膀上,让她睡得舒服些。
有时候也会让人送些宵夜或者早餐什么的,大部分是熬得浓浓的粥类,看得出是家里的厨子。
喻梨对此很麻木,大部分时候其实不知道沈砚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者什么时候走的,但困极的时候,迷
迷糊糊,隐约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类似雪松的味道,很安稳,也很平静。
至少那种时候,她会短暂忘记,徐凤芝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
第86章 第86章徐凤芝下葬那天,阴沉了……
徐凤芝下葬那天,阴沉了很久的天气又转晴了。
丧葬礼仪繁琐,一整套下来,近乎筋疲力尽,最后蒋然和喻梨一起送走了前来吊唁的宾客。
舅舅跟舅妈走时,抱了抱她,安慰了几句。
喻梨挤出一丝笑。
陆哲跟周远走时,也忍不住抱抱她,仿佛她憔悴的模样,非常需要人安慰。
但其实全程,喻梨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只是,不再想回北城了。
四年前,她在北城送走沈廷屹,四年后她又送走了徐凤芝。
北城已经没有她爱的人了,剩余的,只有伤心。
是她记忆里的一座伤城。
徐凤芝的大部分遗产,早就立好遗嘱,很平均的分成了三份,分别给了星星、喻梨,以及蒋静姝,一些特别的东西,留给了蒋然和弟弟。
律师宣布遗产的时候,蒋静姝显得有些沉默。
晚上两个人在露台喝酒,她有些微醺地跟喻梨讲:“我一直以为她不爱我,只是利用我,她常常挂在嘴边说钱在哪儿,爱就在哪儿,原来我也很平均的得到了。”
喻梨勉强笑了一下,想起年幼时,她跟蒋静姝暗地里争夺徐凤芝的偏爱,该是多么幼稚的事啊。
而现在彼此都长大了。
喻梨偏头望着蒋家的花园,她曾经无数次想逃离的地方,觉得根本不是自己家的地方,成年赚钱以后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逃出去的地方,如今,居然是北城自己唯一有归属感的地方。
其实也会有舍不得。
“你真的决定以后就定居南城了?”蒋静姝忽然问。
“嗯,星星以后会在那边上学,长大。”喻梨坦白道。
蒋静姝做得漂亮的指甲摩挲着红酒杯:“那……沈砚呢?你们在一起了吗?打算一起抚养星星。”
上次星星失踪的事,星星是沈砚的女儿这件事蒋然跟蒋静姝就已经知道了,两个人虽然震惊,但是没有多嘴询问。
徐凤芝去世,沈砚每天晚上过来陪喻梨守夜,虽然两个人几乎全程无对话,但沈砚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的。
“我们不会在一起,至于星星……”喻梨偏头看一眼卧室床上睡着的女儿,“我会慢慢学着接受有个人跟我一起爱她。”
蒋静姝就觉得自己挺傻气的,亏她之前还担心沈砚是为了针对喻梨,特意跑去南城提醒喻梨,原来不过是人家paly的一环。
但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蒋静姝想了想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沈砚找我签合约,做方苒的替代品,外人都以为我们在交往,沈砚送过我三次回家,都是很忽然的提出,其实根本没必要,现在想一想,他似乎每次都是挑你在家的时候。”
喻梨微微怔愣。
蒋静姝就很烦:“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端起红酒杯起身了。
但转头看到卧室里的星星时,她又叹口气:“但是我还是希望星星有完整的爸爸和妈妈,她这么可爱,值得拥有世界上最好最完整的爱。”
说完,蒋静姝大约是真的有些醉了,冷笑一声:“呵,大伯,沈砚也挺能忍的嘛。”
喻梨没有搭腔。
蒋静姝自觉无趣,轻手轻脚的经过卧室,避免吵醒星星,回自己房间了。
喻梨离开南城那天,提早去看徐凤芝。
墓碑照片上的徐凤芝依然是漂亮到极致的张扬,喻梨牵着星星的手,小姑娘最近已经从妈妈口中知道,外婆跟爸爸一样,搬去天上住了,星星从小接受爸爸在天上住这件事,倒是很快接受外婆也搬去天上了。
小女孩不时抬头看一眼妈妈,又看一眼面前的外婆,表情有些懵懂,但是能感受到妈妈身上磅礴的悲伤,于是想了想说:“妈妈,我不会搬去那么远住的。”
“我要一直跟妈妈住一起。”星星奶声奶气的补了一句。
喻梨被小朋友的童言童语抚慰,弯腰紧紧搂住了星星。
下山的时候,星星走得很累,喻梨就抱起她。
沈砚的司机过来接,行李箱已经放在上面了,但沈砚今日重要商务会议,没有来送。
司机送她们去机场。
喻梨带着星星在机场的贵宾室候机,星星在吃零食,看旁边座椅上有位阿姨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星星就大胆的把自己零食递过去,大方的:“阿姨,给你尝。”
徐清晚飞南城有商业活动。
候机时,见到这对母女。
女人很瘦,皮肤特别白,眼底有淡淡青影,透着一丝憔悴,但五官很耐看,是那种越看越有味道的长相,女儿几乎继承了她身上所有优点,扎着可可爱爱的小辫子,白嫩嫩的小脸蛋几乎快掐出水来。
是对高颜值母女。
徐清晚很少刻意去注意别人,她比赛刚结束不久,有短暂休息时间,上次回家听母亲说起的沈家的事,沈砚在照顾南城的一对母女,在圈内已经不算是秘密,各种传言都有,有人说孩子是沈家去世的儿子沈廷屹的,也有人说,孩子可能是沈砚的,这种事在圈子里很难捂住,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父母建议她不要蹚这滩浑水,沈家再富,他们对她的要求也只是希望她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氛围健康点儿的。
但徐清晚仍然想试试,人生一辈子很长,也很短,能遇到自己喜欢中意的,其实是非常小的概率。
大概是运动员的天性,徐清晚是那种瞄准了目标,就很难更改的类型。
她找友人打听,找到一两张喻梨多年前INS上的照片,但面前女人跟照片上依然有差别,她留学时整个人更朝气蓬勃,活力四射,是那种从里到外透出被娇养长大的令人怦然心动的味道,此刻见到,大约是经过岁月沉淀,多了一丝成熟韵味,,但眼底伤感与愁绪遮不住。
小姑娘大胆的递来零食,另徐清晚怔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摇头:“阿姨不吃零食,谢谢。”
“为什么不吃,很好吃哒。”星星依然没收回手,眨巴着她的小眼睛,不解。
“星星。”喻梨就提醒她,“妈妈也不喜欢吃零食,每个人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跟不喜欢的东西,你懂得分享非常棒,但我们要尊重别人的喜好哦。”
“好吧。”星星就把自己的小零食收回去,转头扑进妈妈怀里,嘟囔,“妈妈,我想上厕所。”
喻梨就带她去厕所,走之前冲旁边带着鸭舌帽的徐清晚不好意思道:“抱歉。”
徐清晚笑,表示没事:“孩子很可爱。”
喻梨带星星上厕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手间里的味道,她有些轻微的犯恶心,忽然眩晕的症状,微微靠着厕所格子间,等星星。
最近几天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喻梨一直以为是低血糖引起,这会儿也赶紧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含在嘴里。
给星星擦完屁股,又带她去洗漱台洗手。
星星洗完手,看一眼自己湿淋淋的手掌,又妈妈,提醒她:“妈妈,要擦手巾。”
喻梨脸色微微有点白,胸口那丝恶心感压不下去,勉强扯了一张撒手巾递给星星。
出洗手间时,忽然被迎面过来的男人撞到肩膀。
喻梨一下子支撑不住,眩晕感加重,视线出现交闪的白光,大概三四秒钟后,大脑一片空白,周遭也什么都听不清楚,整个世界黑沉沉压下来,彻底看不见。
“我就轻轻的不小心撞了一下。”
“不关我的事。”
“碰瓷也不是你这个碰法。”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伴随着小孩子的哭腔。
“小姐,你怎么样?”
“小姐
……”
徐清晚听到外头闹腾,有机场工作人员匆匆跑过去。
应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她没管,向来不喜欢凑这种热闹。
但隔一会儿,她忽然意识到上厕所的母女俩还没回来,她微微皱眉,放下杂志,走出去。
机场光滑可鉴的走廊上围了一小波人群,有面红赤耳正在推脱责任的男人,有娃娃哭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孩,有机场的工作人员,以及路过的围观人群,闹哄哄的。
但徐清晚还是一眼看见到倒地上的女人。
沈砚坐在主席位置,这场董事会高度机密,关系到集团近期的一些重大决策。
会议已经持续两个半小时,接近尾声时,坐在后排的总秘周扬手机震动,悄悄出去了一趟。
再进来时,周扬脸色稍显沉重,但显然经过考量,附耳在沈砚耳边说了句什么。
沈砚很快站起来,扣上西服外套,豪华会议室里,他这个动作十分突兀,道歉说了几句场面话,将剩余的事情交给周扬处理,就匆匆抬腿走了。
幸好会议本就到尾声,周扬代为主持了散会仪式,走出会议室时,被几个年纪颇大的董事拦住,打听沈砚忽然离席的原因。
周扬是沈砚身边的老人,滑不溜秋的,自然的套不出什么话,几句话就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
沈砚到得比徐清晚想象要快。
她跟机场的工作人员带着星星等在急诊室门口,电话拨出约莫30分钟左右,沈砚就到了。
他穿着很正式,经典灰的三件式的定制西服,发丝梳得一丝不苟,因为奔跑,此刻稍显凌乱,轮廓分明的俊脸明显焦虑慌张,是徐清晚在那张总是淡定疏离的脸上极少看见的神色,腿很长,到门口时差点儿刹不住车。
星星眼睛红肿,睫毛湿哒哒的,本来已经被工作人员和徐清晚安抚好,但陡然看到熟人,依然忍不住扑进沈砚怀里,委屈道:“大伯,妈妈晕倒了。”
沈砚一把抱起他,偏头望向拍CT的大门,没有医生跟他解释什么。
徐清晚只好将自己了解到的说出:“她突然晕倒,急救车上她能说话,说自己眼睛看不见,目前医生正在排查原因。”
沈砚这才发现她,抱着星星,礼貌说了声:“谢谢。”
有护士拿着报告出来问:“家属到了吗?”
沈砚偏头,清晰的声线带着一丝紧张:“这里。”
“患者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吗,眩晕,失明?”
“她出过车祸,眼睛受过伤……”沈砚抱着星星跟护士进去了。
里面的声音渐渐模糊,听不大清楚。
徐清晚沉默的站立了一小会儿,心里滋味莫名。
经纪人给她打电话:“姑奶奶,你助理说你没上飞机?你搞什么!”
徐清晚解释了一两句,经纪人说已经给她定了下一班飞机,不然活动放人家鸽子,她还要不要混了。
徐清晚回了一句:“好的。”立刻走了。
快到尽头拐弯时,她回头望一眼,沈砚抱着那个小女孩跟医生护士一起走出来,他抱孩子的姿势很稳,脸色却并没有往日的沉稳淡定,听医生说话时,目光严肃专注,眉头微微蹙起,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与关心,跟平日冷酷疏离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第87章 87章喻梨在黑暗中醒来。……
喻梨在黑暗中醒来。
不能视物的感觉非常糟糕,耳边也有一种诡秘的安静,整个世界都是漆黑一片,令人恐惧又焦虑的黑。
“有人吗?”她从床上起来,抬手去摸,手背瞬间被针扎了一下,撕扯的疼。
“喻小姐,您在输液,先别动。”是好听的女声。
“我女儿呢?”喻梨赶紧问道,
看护是刚来的,还不太熟悉这位刚转进VIP患者的家庭情况:“您说什么女儿?”
喻梨立刻有些紧张,抓住对方手臂:“是个小女孩,你们送我过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三四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她跟我一起上的救护车!没有人照顾她吗?她去哪儿了?”
“喻小姐,您先别激动。我……”
“星星在睡觉,你不要担心,我刚把她哄睡着。”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喻梨明显感觉到有一道身影笼罩过来,沈砚的口吻带一点安抚意味,令喻梨肩膀陡然松懈下来。
她沉默片刻。
等护士重新帮她将输液针扎进手背,抬脚走远,她才问沈砚:“我什么情况?谁联系的你?医生怎么说,我是暂时看不见,还是以后都看不见?”说着,她从他话音的方向大约判断他位置,朝空气中虚抓了一把,但因为找不准,没有抓着,口吻明显越说越紧张,身体有些发抖,带一种不自知的恐惧。
沈砚主动握住她手,他手掌很宽,温厚瓷实,又抬一只手轻轻按住她肩膀:“没事,医生说是神经性炎症,做手术就可以。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
喻梨稍稍安慰,但很快又握紧他手指:“你有没有骗我?真的做手术就能好,成功率呢?我以前出过车祸,也这样过,你知道的,是不是复发了,不能好了?”
“我骗你干什么?”沈砚声音很稳,语气温和,“医生说没问题,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喻梨脸色这才放松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两个人似乎都想起喻梨的那场车祸。
肇事者逃逸,喻梨其实连司机都没看清楚,沈砚冲出来救她,结果车子紧急刹车,喻梨脑袋磕在台阶上,沈砚没事,她却短暂昏迷。
脑子有淤血,压迫视神经,好在术后恢复得很好,喻梨几乎都快把这段会议忘却了。
想到这里,喻梨这才发现自己紧张到紧紧握住沈砚的手,于是放开他,识趣的说了声:“谢谢。”
房间里很安静,衬得她这句‘谢谢’格外礼貌清晰。
沈砚看她放开自己,抱膝坐在床头,依旧是小动物般警惕防备的姿势,医院里的白色病服衬得她更瘦,下巴尖了很多,应该是这几日守丧熬夜造成的,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
“我给你点了粥,你喝点?”他提议。
出乎意料,喻梨这次没有拒绝,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喻梨其实心里乱糟糟的,她很想见星星,想抱一抱她,确认她是安全的,但是沈砚说已经哄她睡着,除此之外,她居然想不出还有谁在,会让她更有安全感一点。
徐凤芝已经走了,蒋然还沉浸在悲伤里,蒋静姝行程紧凑,积压了很多活动,能跟着一起处理徐凤芝的后事已经是极限,至于陆哲,她总不能每天麻烦他,好像她也没有更多可以麻烦的人了。
除了沈砚。
居然只剩沈砚!
想到这里,喻梨心里十分微妙,又陷在自己到底是不是像沈砚所说,能够恢复的担忧里,或者沈砚是不是其实只是安慰一个病人?
喻梨乱七八糟的想着,直到耳边重新有脚步声,有人在她面前窸窸窣窣的活动,下一秒,沈砚握住她手,将勺子递给她,又将她另外一只手放在暖呼呼的瓷碗上。
他倒也没有尴尬的提出要为喂她,只是很有分寸提醒她:“先试试温度合不合适。”
喻梨尝了一口,便回答:“可以的。”
她很安静地舀着吃饭。
但也会忍不住问他问题。
“几点了,我睡很久了吗?”问问题的时候,她会依靠听力判断他方向,稍稍偏头望向他。
沈砚说了时间,已经是晚上10点多。
“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手术,术后恢复时间呢?”她喝了一口粥,忍不住又问。
“明早会诊的时候让主治医师当面跟你聊手术方案,嗯?”沈砚声音带着磁性。
沈砚坦然的口吻,让喻梨稍稍放心,沈砚似乎没有骗他,似乎真的是很有把握的手术。
隔了会儿她又说:“我手机呢,我想给我合作伙伴打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她,还有星星幼儿园那里,也要请假。”
喻梨刚说完,忽然感觉沈砚的靠近。
她眼睛能感觉模糊的光影,沈砚呼吸压过来,似乎微微靠近她脸颊。
喻梨下意识微微往后仰了仰。
但很快被沈砚按住肩膀,他距离果然隔很近,仿佛叹口气道:“医生说你这次发病是情绪引起的,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已经生病,那试着放松一下自己,不要把自己绷太紧,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试着相信我可以处理好。”
喻梨眨了一下睫毛,表情沉静中,带着一丝乖巧。
她想了想,倒也点了一下头。
沈砚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乖巧,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一下她脑袋。
喻梨似乎不习惯他亲昵的触碰,微微瑟缩了一下。
喻梨只是想早点好。
所以任何手术相关的事,她都会配合。
吃完饭,护工牵她去洗漱,帮她擦脸和身体,她非常不习惯,这种无法视物,需要事事依靠他人帮忙的感觉,但没有办法。
洗漱好,护工柔声问她还有没有别的需要。
喻梨摇了摇头,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很快关灯声和关门声,应该是对方暂时出去了。
喻梨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失明。
沈砚冲出来救下她之后,应该是将她紧急送去了医院,她当时昏迷,醒来后发现眼睛被蒙住,无法视物,是非常焦虑的,徐凤芝的安抚起不了任何作用,她会跟医护人员发脾气。
那时是极为依赖沈砚的,沈砚不来看她,害她以为沈砚出事,徐凤芝隐瞒她,只是不想她伤心,于是迫切的需要知道沈砚的消息,威胁周围的医护人员和徐凤芝,一定要打通沈砚电话,听到沈砚声音。
病人的威胁很惯用,电话里,喻梨听到沈砚声音,立刻放松下来,但沈砚显得比往日沉默,她只好自己拼命找话题,又天真问他是不是出国,所以没来看她。
沈砚的回答已经记不大清楚,但总归是模糊不清的,仔细想来,那似乎是沈砚对她冷淡的开始……
喻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想起这件事,时间太久远,很多记忆都很模糊,她只记得年幼的自己很害怕,拼命问徐凤芝自己会不会彻底瞎掉,以后是不是都会看不见,那个时候至少有徐凤芝还有喻父,因为头顶有人替自己撑起一片天空,所以可以骄矜且无所顾忌的将自己的焦虑、担忧、害怕向外发泄。
喻梨在病床上辗转反侧。
沈砚处理完剩余的公务,本想看一眼她在走,发现她翻来覆去,显然睡不着。
抬手敲了一下门。
喻梨对声音非常敏感:“谁?”
沈砚开了等,从门口进来,问她:“睡不着?”
“你……还没有走?”喻梨就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大约没料到沈砚并没有离开。
沈砚将枕头垫在她后背:“嗯,刚开了个线上会,看你似乎睡不着,害怕?”
喻梨沉默片刻后,承认:“有一点。”
“因为医院的环境让你害怕,还是因为病情?”喻梨听见他似乎搬了凳子坐在自己旁边。
“都有。”
“是太安静了吗,你想不想听点音乐,或者……”
被喻梨忽然打断:“沈砚,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妈妈跟你爸爸的事的?”
病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
喻梨听见沈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后,归于平稳。
“很早,你出车祸之前。”他淡淡道。
喻梨抱膝沉默。
“我车祸没有找到肇事者,你救了我,但后来没有出现,因为那个时候开始讨厌我,对吗?”良久,喻梨缓缓道,她声音很轻,在夜里安静的病房,语调清晰沉静。
她看不见的地方,沈砚垂眸,视线甚至不敢落到她身上,头顶灯光炽白,在他眼睫处投射下阴影,那阴影仿佛逐渐扩大,独独将他一个人笼罩在里面。
沈砚没有回答。
喻梨就说:“对不起。”
沈誉跟沈母感情很好,喻梨一直知道,幼时只觉得是对神仙眷侣,沈家家庭氛围非常好,无论是沈清、沈砚还有沈廷屹,身上半点世家子弟的坏习惯都没有,都是礼貌温和有教养的类型,看得出来是在很有爱的环境中长大的。
喻家是一场泥石流,将所有人都裹挟在里面,全部毁了。
但他们分别是自己的父母,喻梨就失去了指责的立场。
“不是你需要说抱歉的事。”沈砚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睡吧,时间不早了,明早医生会过来跟你开手术方案会。”说完,他扶她躺下。
帮她掖被子的时候,被她忽然抓住手:“沈砚,如果我真的不能治好,你能不能答应我,永远不把星星带回沈家?”
她说话的语气是小心翼翼的,眉弓微微蹙起,半张小脸陷在雪白被子里,透出一丝紧张。
沈砚指腹抚上她眉心,像是努力的想要抚平那褶皱:“虽然是你在胡思乱想你的病情,但我跟你保证,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永远不会让星星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