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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专业绑匪,真实身份是杀手,有人在网上下单买五条悟的命,他接的单。

而在这之前,凡是他接下来的单子,完成率百分之百。

那个司机似乎并不想参与甚尔的犯罪过程,尽管他本身就是甚尔这一单的中介人,开车又开了几个小时,天快黑的时候,他把甚尔和樗萤扔下车。

甚尔开始带着樗萤徒步。

樗萤坐车坐累了,居然还要走路,她走出一段,头晕眼花,巴不得甚尔赶快联系五条悟:“你是不是第一次当绑匪没有经验,害羞不敢打电话,不如让我来打。”

甚尔没理她,他看了一下天色,悠悠道:“你再不快点走,我就掰断你一根手指。”

“我真的走不了了。”樗萤可怜巴巴地。

然后她见甚尔弯腰捡了个石头。那么大的石头块,他一捏就捏得粉碎。

樗萤立马提起一口气,站起身努力地又走了一段路。

他们走到一个小旅馆,甚尔去前台开I房间,樗萤注意到,他只开了一间房。

领着樗萤去房间的时候甚尔注意到,樗萤神情警惕,努力跟他拉开老远的距离。

甚尔开门道:“进去。”

“你只想见五条悟,对吗?”樗萤道。

甚尔知道她什么意思,他单手插袋,痞痞地将樗萤打量一遍,道:“我喜欢有身材的熟女,对小毛孩没兴趣,马上进去,别逼我揍你。”

樗萤进了房间,坐在角落里。这天晚上,她的晚餐是一杯泡面。

这生活档次,一下子降到地心。

她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简单洗漱,出来见甚尔大马金刀坐在那里看电视。

她坐下来,也看电视,不时偷看一眼甚尔,他却始终目不斜视,当她不存在,也没有要联系五条悟的意思。

这一天晚上,樗萤不敢轻易入睡,后来撑不住终于睡去,没有睡好。

翌日,甚尔继续带她辗转。今天没有在路上耗费太久时间,他下了车,带着樗萤来到一家赌场。

按理来说樗萤是不能进去的,但他好本事,居然把樗萤带了进去,开始下注。

“你这是干什么?”樗萤道。

甚尔道:“赚钱。”

然后他输了好多好多钱。

甚尔睥睨天下的气场终于暂时收敛起来,他本来就不友善的死鱼眼瞪了瞪,终于像个无能为力的凡人,一推筹码,恼怒地“切”一声。

他还剩一个筹码,无力回天不打算再下注,又一次买定离手的时候,旁边伸来一只手,将他仅剩的一枚筹码放到数字6那里。

樗萤放完,发现甚尔表情不善地看她,心虚道:“我看你没打算玩了,反正只剩一个。”

他不想玩,她想玩。恐怕她这辈子除了这一次,也不会有机会进入这种场合,玩所谓大人的危险游戏。

光把筹码移动一下,她就心满意足。

然后骰子一停,点数一出,樗萤得到了两枚筹码。

“啊,赢了!”樗萤有点高兴,把筹码拿起来,“我还能玩吗?”

甚尔没有说话。

樗萤觉得他这是可以的意思,又放了一下,她随后又得到双倍筹码。

甚尔微微坐直。

樗萤根本就是凭运气在乱玩,但她偏偏运气爆表,不停翻倍,最终居然把甚尔输的钱又赚了回来。

这时候,她把筹码一推:“不玩了。”

甚尔看着满堆筹码,道:“为什么?”

“玩够啦。”樗萤道,“我爸爸说过,没有人会一直做赢家,人生贵在知止。”

“大人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理吗?”甚尔道。

“我才不要管其他大人,反正我爸爸说的话一定是对的。”樗萤道,“你什么时候给我老公打电话?”

“不急。”或许是钱赚了回来,甚尔心情稍霁,死鱼眼大大改善,“先让他忙几天。”

他不急,樗萤急,这意味着她还得跟他待上好几天,她立马抗议:“哥哥,我不要吃泡面了,还要换洗的衣服,梳子,要香香的沐浴露。”

甚尔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跟你呀。”樗萤看看周围,“难道这里还有其他我认识的人吗?”

甚尔冷笑。

附近的赌桌上,老有人时不时伸着脑袋来看他们这边,确切地说,是看樗萤。

人的欲望如此之多,会醉心在此的不外乎些沉醉物欲的人,如今场子里闯进个比钱更具吸引力的少女,谁能不张望。

樗萤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她长得过分好看,还小,纯洁剔透,如深海明珠,可惜明珠暗投,居然被带来这里。

有人暗暗打起樗萤的主意,然而念头刚起,她身侧那个黑衣男人就转过头来望了一眼。

好可怕的眼神,犹如深渊爬上来的恶鬼。

于是再有什么脏污的念头,也当场萎掉。

只有樗萤无知无觉,还在撩虎须:“哥哥,今天中午我想吃寿司。”

甚尔道:“你想得美。”他站起身,“走了。”

樗萤看着桌上的筹码:“我想要一个当纪念,我第一次玩,就赢了好多好多钱。”

这真是戳心窝子的话,须知她身侧这个年轻无为的杀手投入进赌局的钱从来没收回过,遑论大赢一场。

甚尔没有理她,把筹码换回钱,从赌场后门离开。

赌场的后门是一条幽长昏黑的甬道,要走到尽头才能看见天光。

赌场前门进入的人络绎不绝,多时过去,却不见多少人离开。

很少有人舍得在钱包干净前离开。

樗萤跟在甚尔身后走,走着走着,她停下脚步,捂住眼睛。

甚尔道:“怎么?”

“有东西。”樗萤道,“长得很丑,我害怕。”

那是一个从人们倾家荡产的怨念之中诞生的诅咒,不能涩涩的咒灵尚且长得磕碜,这个更是鼻歪眼斜通体扭曲,使劲儿往可怕的方向长。

普通人是看不见咒灵的,自然也听不懂樗萤说的话,会以为她见鬼。

但伏黑甚尔不是普通人,他完全看得见咒灵,因为在成为杀手之前,他从御三家之一禅院家出身。

是术师世家里,最令人唾弃的存在。

如今他看看那不远处的咒灵,再看看樗萤,起了一丝真情实感的鄙夷:“你不是咒术师吗,怕这种东西?”

“谁跟你说咒术师就不可以害怕咒灵了?”樗萤道,“而且我只是个辅助。”

她漏开一指,从指缝中看见咒灵不怀好意地挪动过来,越发紧张,往甚尔身后一躲:“哥哥保护我!”

孰料她这句话激怒了甚尔,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跟前:“你在求我?堂堂高专的学生,天之骄子,来求助我这种人?”

他偏要她面对咒灵,以一种不可违抗的姿态喝令:“去战斗!”

“不要。”樗萤道,“我给你辅助,你去……”

“别废话!”甚尔越发疾言厉色,“快去!出手!冲进咒灵堆里杀光他们,证明你自己的实力!”

“我不行!”

“你凭什么不行!生来就拥有别人没有的才能,有堂堂正正被承认的身份,你凭什么不上!”

他真凶,还有个咒灵也很凶,樗萤腹背受敌,终于不再淡定,眼见咒灵高高跃起,即将降落到跟前,她两眼水光闪闪,冲甚尔求助:“哥哥!”

甚尔无动于衷。

咒灵要落下来了,樗萤放在背后的手暗自捏了一张【盾】,但同时她很清楚地知道,她祓除不了咒灵,甚尔可以。

这个信念来得无凭无据,然而她就是坚信。

横竖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情,她打打下手也就算了,面对面刚咒灵是真的做不到,奈何甚尔不肯,明明那么强还假惺惺说什么“我这种人”——

咒灵已至,腥味扑面而来,樗萤缩了缩脖子,不管不顾掷出牌,难过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呜呜,哥哥!”

她闭紧双目,等待咒灵砸在盾上的一声巨响,紧张思考着凭自己的力量,接下来出什么牌最保险。

但,没有声响。

须臾,樗萤听到咒灵垂死的呜咽。她睁眼望去,看见站在前头的甚尔的背影。

真是一副好背,背肌发达流畅,根骨绝佳,两条强有力的胳膊撕起咒灵来毫不费劲。

他手里握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来的钝刀,凭一把注入些许咒灵的钝刀,就将那么大只的咒灵一分为二。

庖丁解牛也轻松不过如此。

咒灵都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啪嗒掉在地上,两大坨。

樗萤收起盾,嫌弃地往旁边站了站,仰着头努力地不去看地上。

甚尔将钝刀别在腰后,转头看着樗萤,神色轻蔑,似乎又有一点报复后的酣畅。

当然,一点点。

“记住这一天。”甚尔睥睨着她道,“记住你的弱小,记住你要仰赖我这种人才得以生存。”

“我很弱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不用刻意去记。”樗萤不以为意,“弱小是可以被接纳的,高专学生祓除不了咒灵,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作用,只是体现在不同领域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你一再指斥我的弱小,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强大。”

“一直说‘我这种人’,你究竟是哪种人?”她问。

甚尔深深看着她,轻蔑之色渐渐转成她看不懂的郁色,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樗萤道:“你当然是坏人咯!抓了我,还要玩我老公,一点都不好。”

甚尔闻言嗤之以鼻,却又听得她道:“但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你救了我。”

樗萤认认真真地:“那个时候,你是我的保护神。”

甚尔讽笑微滞。

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看她,用那么凶的眼神,却完全没有杀气。

樗萤被他这么瞪着看,她自诩脸皮薄,抬手捧住了脸。

良久,甚尔道:“你倒比许多食古不化的老头子要来得聪明。”

樗萤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些老头子,她也不在乎,借坡上驴:“我这么聪明,是不是很让你高兴?你能放了我吗?”

甚尔道:“不能,快走。”

他绕过咒灵,大步流星往前走,樗萤不敢一个人留在原地,只好努力追赶他。

“臭大叔,你真讨厌!”她道。

她抱怨着,忽见前头飞来一个东西,是甚尔以指弹来。

樗萤伸手一接,接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红白色的,烫了金,亮闪闪。

是她想要的筹码。

第56章 说话不算数的人是小狗。

但是,坏人到底还是坏人,这一点是祓除多少咒灵、给多少个亮晶晶筹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樗萤双手抱膝坐在旅店的床上,黑发披散,水眸含怨,幽幽地看看桌上那杯冒热气的泡面,又看看顶着湿淋淋短发坐在那里晾干的甚尔,嘴巴撅得能挂个水瓶。

“你真的很坏。”她指责道,“你太坏了,大叔!”

这已经是她看到泡面之后重复的第十遍。

甚尔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便她说。

这小东西的喜恶很是分明,她高兴的时候乐意叫上千八百句哥哥,声音又甜又软像泡了蜜糖,一旦不高兴,哥哥就变成了大叔。

其实叫大叔也没错,甚尔少说大她一轮,他高中的时候,她说不定还在吃奶。

年龄不会成为甚尔怜惜樗萤的理由,所以面对樗萤的不满,他只是横眉冷对,管她怎样,爱吃吃不爱吃就饿着。

言语不管用之后,樗萤很快没了声音。

甚尔看看外面的天色,不知想些什么,想完要随手捞条毛巾擦头发,毛巾却像成了精,自动自觉出现在他眼前。

当然,毛巾底下还有一双白皙软嫩的手。

美丽少女一反刚才的不乐,乖乖猫在甚尔跟前,乌溜溜的眸子顾盼生辉,一时间连外头的月色也黯淡。

“哥哥,毛巾。”樗萤轻轻地道。

甚尔看她一眼,接了她手里的毛巾。

樗萤立马振奋起来:“我乖不乖?”

“乖又怎样?”

“我要吃寿司。”

“没有。”

“求求你了。”樗萤道,“哥哥最好了。”

甚尔斜乜着她:“你变脸速度真的很快,五条悟就是这样被你哄到手的?”

“我老公自己要喜欢我,没有哄的必要。”樗萤不假思索,“而且我说的又没错,你固然很坏,却可以对我很好,将来法律会制裁你,而我呢,会原谅你。”

“只要一餐寿司。”她竖起一根手指。

甚尔没有说话,又摆出那双软硬不吃的死鱼眼,任她求了半天,他也不松口。

樗萤默默坐了回去,半晌之后,甚尔发现她在哭。

她缩得小小一团,慢慢搅拌杯里已经坨了的面,面一定很咸,因为不时有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掉进里头。

樗萤含着泪,扁着唇,哭得无声无息,却又难以忽略。

或许真是这两天奔波吃不好的缘故,她半掩在乌发下的小脸清瘦可怜,不知刚刚在哪儿碰到了灰,颊上一小片黑蒙蒙的,真像无家可归的乞儿。

发觉甚尔在看,樗萤没有停止哭泣,拿泪眼瞪着他,问:“你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五条悟让他过来赎我?我想他了。”

五条悟虽然老是喜欢逗她玩,故意拿走好吃的吊着她,可他到最后全会给她的,所有好东西尽着她先吃。

而且他还那么帅,头发软软的,白闪闪的,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樗萤很喜欢他过来将手臂撑在她身侧笼着她说话时,那手背上淡淡的青筋纹路。

人比人气死人,果然男人年纪一大起来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更可气的是,甚尔看见她在哭之后,脸上没有丝毫内疚,反倒老神在在地看起了戏。

说实话,他本来以为等五条悟上钩的过程会很闷,或者很烦闷,但看着樗萤作居然还蛮有意思。

甚尔要看,樗萤却不打算继续做他的猴,她哭了一会儿觉得没劲,摸出【甜】牌,想要把她的矿泉水变得好喝一点。

【甜】牌一出,矿泉水变成了甜牛奶。

樗萤稍喜,想看看能不能把泡面变成蛋糕,可【甜】牌捣乱,只把她的泡面也变成甜的。

这样更不用吃了。

樗萤捧起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牛奶,拿手帕慢慢擦着脸上残留的泪水。

突然她眼前一黑,跟前笼罩了大大的阴影,抬头一看,甚尔正眯着眼打量她。

“这是什么?”他问。

“牛奶咯。”樗萤不客气地道,“眼睛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甚尔道:“我问你把水变成牛奶的东西。”

“这是我的看家本领。”樗萤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是咒术,也不是咒力。”甚尔道,“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力量?”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咒术师和咒灵还有好多人,物种多样性,大叔你的世界不要太窄小哦。”樗萤道。

这回终于轮到她不理他了,她吸吸鼻子,慢悠悠喝甜牛奶,不要跟他说话。

甚尔看她半晌,将一瓶新的矿泉水放过来:“变。”

“我不。”

“你变完,我带你去吃寿司。”

“说话不算数是小狗。”樗萤马上道。

她用【甜】牌给甚尔变了一个,矿泉水顿时冒出许多小气泡,甚尔拧开喝了一口,尝到汽水的味道。

他勾唇笑了一下,似乎被取悦,果然遵守诺言带着她出去吃好吃的。

这下樗萤不哭了,也不赌气了,走在路上快快乐乐,浑然忘记自己其实是个人质。

说是吃寿司,其实一上路就开始买东西,看见卖章鱼小丸子的要,卖大阪烧也要,拿了东西就走,甜甜地跟摊主道:“哥哥会付钱。”

摊主姨父笑地瞧着樗萤,一扭脸却被那黑沉沉满脸厌世的“哥哥”吓得不轻。

最后樗萤果然也买了寿司,但她心大胃小,东西吃不下,全塞在甚尔手里:“哥哥不要浪费,你快吃了吧。”

甚尔不当她的垃圾桶,把东西扔在真正的垃圾桶里。

于是樗萤不要买吃的了,闹着去买新衣服,买护肤品,要擦得香香的。

甚尔跟在她身后进了服装店。

作为一个随时可能被五条悟和高专找到炮轰的人,他没有丝毫被制裁的紧张,只是提醒樗萤:“你现在是个人质,可不是公主。”

“我知道,我好可怜,所以你更要对我好一点。”樗萤穿着新裙子转了个圈,“好看吗?”

她倒毫无芥蒂,前不久哭着说甚尔坏人的是她,现下绕着他问裙子好不好看的也是她,甚尔正在看其他女人的屁股,懒得看她,叼着牙签道:“要买快点买,再拖拖拉拉什么都别想有。”

“可花的是哥哥的钱哦。”樗萤道,“你希望花钱买到不好看的衣服吗?”

甚尔这才看她。

裙子没什么特殊,中规中矩,被她一穿却鲜活起来,裙摆轻轻飘飞,好似纯白的花蕾。

“可以了。”他道。

樗萤却在这时候发现更加好看的衣服,一扭脸走开,完全忽略他的话:“哇,那件更好看!”

甚尔用力咬断牙签,很有种暴虐打人的欲望。

最后樗萤挑了好几条小裙子,还买了换洗的内衣裤,拎着袋子高高兴兴跟着甚尔走在游荡的路上。

穿过热闹的街巷,搭车又下车,渐渐走到道路坦阔的农庄。

樗萤走不动了,这次就算甚尔要杀她她也不走,铺了手帕坐在木桩上休息。

甚尔靠着一棵树,闭目抱臂休憩,突然睁开眼睛,双目放射出森冷的光。

樗萤见他这样,问:“是我老公来了吗?”

“不是。”甚尔冷笑,“只是一些垃圾。”

过不了多时,三个衣着款款的男人走来,他们刚祓除完咒灵,身上还残留着咒灵的臭味。

甚尔没有说话,淡漠地看着他们经过。

要就这么毫无交集地擦肩而过倒是好事,可惜阴鸷青年和美少女的组合实在太打眼,男人们被无忧无虑乘凉休息的樗萤吸引了注意力,随即看到一旁面无表情的甚尔,表情就精彩了。

年长的那个谨慎又警惕地道:“是甚尔君。”

“甚尔?”后面两个年纪比较小,当时不在本家,未亲临伏黑甚尔出走禅院家时的盛况——传说大家被他揍得很是凄惨——不由义愤填膺,“就是那个叛家的吊车尾禅院甚尔?!”

“一脸破败相,其实是被家主赶走的吧!禅院之耻!”

“喂!说你呢!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们在那里剑拔弩张,樗萤神色轻松地看来看去,一会儿看禅院家的人,一会儿看甚尔。

她大概能从昨天甚尔的表现和今天这几个人的态度里推断出一个悲情故事,天赋异禀却饱受歧视的天才在家族里苦苦挣扎,终于摆脱原生家庭pua出走,可喜可贺。

只是禅院家的人似乎有认知方面的障碍,明明甚尔很强,居然敢厚着脸皮叫人家吊车尾,很是欠揍,换了她是甚尔也要揍他们。

樗萤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男人要打架了,她赶快坐正,等着看好戏。

小年轻被樗萤专注的眼神看得臊眉耷眼——她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面有星星诶。

但他还是努力拒绝了小仙女的诱惑,转而去看家族耻辱甚尔。

甚尔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好像看到大便,这深恶很快又匿下,他道:“很吵,快滚。”

“你说什么?!”小年轻们一下就炸,立马准备发动术式冲过来揍甚尔,被年长那位拦下。

“算了,别动手。”长者道,“我们走。”

“一个卑贱的吊车尾都敢对我们口出狂言,这口气怎么能忍——”小年轻道,“我们可是替家主办事的人!”

“算了!”长者喝道。

这一声喝令饱含愤怒,终于令小年轻安静下来。

他们不甘地互相对视一眼,不敢违拗前辈,决定忍下这口气。

这时甚尔突然开口:“我改主意了。”

“了”字尚未落下,他身形如鬼瞬到那三位咒术师之间,术师们竟全然不能反应。

其中一个小年轻当即被甚尔踹飞。

这下不仅是年轻人,长者也勃然大怒:“禅院甚尔!”

“谁是禅院啊。”甚尔吊儿郎当地,“我姓伏黑。”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了,三位咒术师展开术式同赤手空拳的甚尔打在一起,下手狠厉,半点不留情,地上顿时开了好多个坑。

樗萤看了两秒,点点头:“很好看。”

然后她拎起袋子快步离开现场,天不遂人愿,才走了几步,身后便一阵疾风,旋即有条坚实炽热的臂膀揽了她的腰,一下将她扛在肩头。

第57章 再厉害的疯批也怕撒娇。

“哎呀!”樗萤一惊,连忙去拉裙子防止走光,衣服袋子全掉在地上,“你干什么?”

三打一,伏黑甚尔该分身乏术才对,他真可怕,居然能从天罗地网里挣脱出来捕捉她这条漏网之鱼。

“你说我干什么?”甚尔道。

他面不改色气不喘,连心跳都没有变快很多,体力好得惊人。

“我不是要逃,我要帮哥哥找工具。”樗萤连忙道,“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是吗?”甚尔笑了,侧目望向追击过来的咒术师,“那跟哥哥一起杀了他们。”

樗萤才不要杀人,她赶紧挣扎,挣扎半天没能逃脱,反倒被他借力调整了下姿势,牢牢固定在他臂膀上坐。

“不要,不要!”她低低惊叫,“我错啦,我再也不跑了!”

她是真怕,声音都有点颤抖,紧张地咬着唇,决定甚尔一逼她出手她就晕倒。

拽住甚尔肩头衣服的手凉凉的,他看她一眼,见她眸泛水光地盯着自己,心道她真是不中用。

然而她的不中用竟不让人鄙薄,甚至不叫人讨厌,他算心黑的了,却还是在她又一次惊叫起来之前跳上树,把她放到树枝上。

“别动。”他道。

樗萤哪里还敢动,她惊魂甫定,连连抚着心口,底下甚尔已与咒术师再度打了起来。

她看见甚尔张开嘴巴,吐了个小球出来。小球蠕动蠕动,竟然变成一条胖胖的蛇一样的咒灵。

咒灵绕甚尔的腰身螺旋向上,把脑袋搁在他肩头,吐了一把刀出来。

噫。樗萤嫌弃地皱起眉。

这场战斗其实没有什么悬念,咒术师很厉害,可三倍的厉害也敌不过一个疯批。

甚尔刚开始只是戏弄般的敷衍,可逐渐逐渐,他下手就开始不留情面,重得可以,脸上展露出樗萤从未见过的疯狂。

“啊!”小年轻痛呼出声,被甚尔硬生生折断一条手臂*。

年长的那位也没落到好处,被整整削去一层皮,血肉模糊。

樗萤赶忙捂住眼睛。

甚尔渐臻狂热,对手在惊慌哀嚎,他却开始狞笑,笑得越恣肆,出手越快,到最后咒术师们无还手之力,他也收了刀,开始赤手空拳地肉搏。

一拳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同族的躯体上。

甚尔出手的时候满怀愤怒,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他即便两败俱伤也要挥拳,打的其实已经远非眼前人,而是随时会割伤他的过去。

打断他们的骨头,打掉他们的牙,以绝对的胜利宣示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吊车尾。

他是生杀予夺尽在掌握的暴君,生来就在巅峰,非凡夫俗子可以比拟。

很显然,他赢了。

看不起他的禅院家人,狼狈地匍匐在地求他饶命,他的满足感应该攀升到极点,在那一瞬间,他会比所有登顶过咒术最高峰的咒术师都要狂傲。

然而没有。

甚尔垂眸看着那跪地求饶的咒术师,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

樗萤鼓起勇气从手指缝里向下望了一眼,正好望见这幕。

她看得分明,甚尔眼里浓郁到挥不去的全是失望之色。

这种人……

甚尔用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犬齿。

他就是被这种不堪一击的渣滓否定、嘲讽、孤立了如此之久。

可笑。

甚尔嗤笑出声。

咒术师以为他要赶尽杀绝,竟然磕起头来:“甚尔大人,我们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

什么名门世家,风骨全无,不过一群活在盛名之下的蠹虫。

甚尔收回视线,没有再看他们,看向坐在树上捂着眼睛的樗萤。

他想得不错。

同样是认错求饶,樗萤比他们讨喜多了。

甚尔收起武器,交由咒灵吞下,那咒灵不仅吞了武器,也像贪吃蛇般吞吃着自己的尾巴,最终缩回拳头大小。

甚尔将咒灵重新吞回肚子,跳上树带走樗萤,离开之前没忘了捡起地上的商品袋子,毕竟他花钱买的。

至于苟延残喘的禅院家人,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甚尔大概想离他讨厌的人越远越好,难得没有让樗萤走路,而是像刚才一样单手抱了她,一路疾驰。

樗萤有免费新型人力车坐,按理来说应该高兴,但她没觉得高兴,拧紧的精致眉头就没松开过。

她难过地看着甚尔的手臂:“没有消毒……”

这手可是缠过咒灵的!还有他的腰,她贴着他腰腹的双腿也可以砍掉了!

樗萤拿出手帕,给甚尔这里擦擦那里擦擦,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她这么嫌他,按正常情况下他一定会不耐烦地威胁说再抱怨就收拾她,但这次没有。

甚尔一反常态地安静,表现得像个深沉靠谱的大人,直到半晌之后,他才恢复厌世死鱼眼,用这对眼睛看着樗萤,因为樗萤已经一瞬不瞬地看了他很久。

“有事?”甚尔道。

樗萤想了想,掏掏口袋,掏出两颗糖:“给你吃。”

甚尔眯起眼:“你当我三岁小孩?”

樗萤立马把糖收了回去:“我看你不太开心才给的,不识好人心,我自己吃。”

甚尔没有理她,继续赶路。

他嘴上不承认,其实根本就是心情不好。

樗萤关心被拒之后就无所谓了,因为她发现心情不好的甚尔比以前更好说话,她说想往东他就往东,说往西就往西,太阳晒得渴了,她想买一瓶冰冰凉凉的饮料,他随手抓了一把钱给她,让她不要罗里吧嗦地烦人。

樗萤为了报复他说她烦人,只给自己买了饮料,没有给他买。

今天的辗转在伏黑甚尔的沉默中过去大半,路上他们遇到小学放学,樗萤发现甚尔盯着那些小学生看了很久。

她戳戳他:“可不许对小孩子下手出气。”

“我要是真的想出手,这群豆丁还活得到现在?”甚尔道。

他只是透过那些活泼小学生的身影在看另一个影子。

看完了小学生,甚尔心情更加不好。夕阳西下,樗萤蹲在小河边看鱼,他想把河炸了。

樗萤伸手轻轻撩动水波。

她想在外面待久一点,这样五条悟可能会快一点找到她。不过她也答应了甚尔,再看一会儿鱼就要去今晚落脚的地方。

平静的河面又一次荡开水波,甚尔在身后道:“走了。”

樗萤站起身,却就在这时魔力的气息滑过身畔,她随身携带的那一枚筹码弹跳出去,以流星般的速度蹦了三蹦。

她悚然:是牌。

樗萤睁大眼睛,小跑着去捉,哪里捉得住,附在筹码上的牌速度太快,她却跑得很慢,还被甚尔拦下。

“胆子越来越肥。”甚尔道。

“哥哥,那个。”樗萤指着远处,有点着急,“你送给我的筹码掉了。”

可恶的库洛牌,抢走什么不好,这枚筹码她可是很喜欢的。

“不要了。”甚尔道,“快走。”

筹码示威地在远处跳来跳去,樗萤挥出【砂】牌,砂子迅速卷起,试图包围,却被速度更快且更灵活的筹码逃脱。

一来二去没捉到,樗萤心急,而甚尔发觉她在用牌之后停止催促,看着她玩。

他在樗萤余光里杵着,樗萤忽然醒悟,甚尔体力这么好,可不就是个绝佳的帮手。

她看向甚尔:“哥哥!”

甚尔知道她想干什么,他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哥哥,我要那个筹码,你给我拿一下,求求你了。”樗萤道。

甚尔道:“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不一样。”樗萤道,“那一枚筹码跟其他的筹码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甚尔道。

他看着她,还是不动。

樗萤又试着自己追赶了下,牌故意耍她,总是跳到她跟前,等她伸手来捉,马上跳远。

三番五次之后,樗萤生气了,也有点伤心,站在那里瞪地面。

“那是我第一次赢钱的纪念。”她对甚尔道,“而且是你特地留给我的。以后我每次看见,都会想起你人性的高光时刻。看在它的面子上,你落网以后,我说不定可以隔三差五去给你探监。你不帮我就不帮我,反正我一定要拿回来。”

筹码又一次跳到她跟前,她憋了一口气,佯装放弃,突然出其不意去抓,还是没抓住,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倒。

没有摔。

甚尔身影一瞬,也没看清他怎么瞬的,下一秒出现在樗萤身侧拉了她一把。

樗萤站定,四处张望,发现筹码踪影全无正要失望,低头却见甚尔的大手伸过来。

他手里捏着那枚不停乱动的筹码,她大喜,伸手去拿,道:“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下筹码到手,牌也到手,她高兴得眼睛弯弯:“哥哥真好!”

“我看你不是为拿回筹码高兴,是在为拿到牌高兴。”甚尔道。

“随你怎么说,我就是高兴。”樗萤道。

她举起亮晶晶的筹码,悠悠道:“现在这个筹码代表了你第二次人性高光时刻,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去给你探监。”

这话听起来真是欠扁,甚尔“啧”了一声。

但看樗萤珍而重之地将筹码好好装进口袋贴身保护,他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第58章 几天不见认不出老公了?

樗萤收好筹码,也收好了牌。

抢她东西的库洛牌名为【跳】,牌如其名,是个过分跳脱的家伙。

然后她抬头看甚尔,尽管甚尔表情变化得很快,她还是捕捉到了他转瞬即逝的软和之色,歪头道:“哥哥,你心情变好了吗?”

甚尔没有回答,转身就走。

樗萤跟在他身后,悠闲地道:“你心情好的话,变个好玩儿的给我看看?就是把肚子里的咒灵吐出来,再吞进去。”

夏油杰能把咒灵吞进肚子已经很了不起,居然还有升级版的甚尔,不仅能吞,还能吐。

甚尔没理她。

但不理她是没有用的,小东西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拿许多问题来问,包括但不限于“咒灵饿了的时候会不会吃他胃里的东西”“肚揣咒灵是否跟怀孕同感”“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咒灵一起拉出来怎么办”。

樗萤觉得自己提的都是一些好问题,越问越兴起,甚尔烦不胜烦,转过头瞪她,这一招刚见面时有用,现在没用了,樗萤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一点儿不害怕。

或许他就不应该给她追回筹码,不应该给她买衣服买吃的,最不应该的,还要数对她做出的第一次妥协。

一步错,步步错。

甚尔眯起眼。他想捏死她。

然而十分钟过去,樗萤还是好好的,甚尔人高马大,步子也大,她有些跟不上,伸手扯着他的衣服走。

“哥哥,你给我看看我就不吵了。”樗萤道。

她持之以恒地这么要求,但当甚尔真把手伸向喉咙,她第一时间捂住眼睛。

甚尔冷笑一声,他早知道她叶公好龙:“既然怕,为什么又要看?”

“怕和想看又不冲突。”樗萤道。

没看到咒灵,她还是很高兴。毕竟比起丑丑的咒灵,他愿意满足她要求这件事本身就挺让人愉快。

“又怕咒灵,又怕砍人,你怕的东西这么多,怎么当咒术师?”甚尔道。

“我已经这么完美,再没点弱点太不现实。”樗萤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不过你说得很对,咒术师要像你这么厉害的人当比较好。”

甚尔道:“呵呵。”

他的“呵呵”没有抹杀樗萤的好心情,她果然遵守承诺不再问东问西,安分跟在他身后找今晚歇脚的地方。

事实证明,一个人要挑剔,怎么都会找出毛病来。

甚尔嫌樗萤走得太慢。

樗萤不仅慢,她现在还困了,揉着眼睛:“我实在走不动啦。”

她多希望面前有一张床,跟着甚尔真是吃苦,连觉都睡不好。

甚尔看着她。

他忽而凝神,侧耳听着什么,仿佛在风声中捕捉到等候已久的讯息,勾唇一笑,随即干脆利落地将樗萤背了起来。

他的背又宽又温暖,背肌强而有力,充满安全感,樗萤趴上去,睡意立马袭来。

“哥哥的背很好,但我还是比较想要我老公背。”她道,说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吧。”甚尔道。

暮色四合,天边居然还没星子,今晚会是个格外昏黑的夜。

五条悟在消散的暮色中瞬移。

夜风浅浅,他的速度比风还快,轻轻落在高塔之上,面色冷然地睥睨着脚下的土地。

万家灯火,没有任何一盏灯指向寻回樗萤之路。

自从硝子心急火燎回到高专说樗萤失踪到现在,几天几夜,他一直在寻找樗萤,不眠不休,从未止步。

高专一年级师生全部出动寻人,遍布各地的咒术界耳目“窗”也在积极留意,然而至今没有樗萤的消息。

五条悟要做的事情远比寻人更多。

这几天,他屡屡遭到诅咒师的伏击,当然他们一个个都弱得很,根本不足为惧,但苍蝇多了实在很烦,何况苍蝇一波一波地上,解决他们费了他一点工夫。

第二次遭人袭击的时候,五条悟已经看出这里头有猫腻。

他活捉了那上门送死的诅咒师,五花大绑,蹲在对方跟前笑吟吟道:“有人雇你杀我?”

“老子想杀就杀!”

五条悟面不改色掰断了诅咒师一根手指,诅咒师当即哇哇大叫起来:“老弟饶命,是我错了!的确有人发了悬赏令要你的命!”

他一边吃痛,一边心有不甘地看着五条悟。

瞧啊,这么年轻,这么狂,还长得这么帅,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皮都展开了。

五条悟嘴上在笑,轻声细语,然而望向诅咒师的眼已转成危险的幽蓝。

“这么巧,这时候悬赏杀我啊。”他道,“樗萤在哪里?”

“什么樗萤?”诅咒师问。

他只知杀人,不知樗萤,虽说对自己的实力心中有数,但还是来杀五条悟了,谁让悬赏金额那么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生活很快以残酷的方式告知他,配不上的钱,还是不赚为好。

诅咒师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说不知道樗萤,到最后痛哭流涕求着五条悟相信他真的跟樗萤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期间付出了十根手指的代价。

五条悟把诅咒师的十根手指都掰断之后勉强相信对方的说辞,起身离开。

诅咒师流了满地的汗,确认他走后才敢破口大骂,诅咒他不得好死,永失所爱。

五条悟的思路在找寻过程中逐渐明朗:显而易见,是咒术界的人绑了樗萤,挂出悬赏令杀他,不外乎拖延时间,怕第一时间被他找到。

五条悟笑了笑,兴味盎然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淡定。

他诸多的对手却可以用血一般的经验教训说明这位天才少年绝非看起来的那么悠闲,他出手一次比一次重,瞬移的速度也一次比一次快,身上的术式更是从来没有解开过。

终于,在这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五条悟觉察了蛛丝马迹。

他从高塔跃下,坠入风中,在一个偏僻村落的旅店里找到了樗萤。

等待他的,还有一名精通体术的诅咒师。

五条悟踏入旅店的时候被对方从背后偷袭,偷袭的速度倒不慢,可惜在六眼面前再快的速度也会秒成渣渣,五条悟抬手接了对方的刀,弹断刀刃,轻松展开术式将对手打飞出去。

“怎么会!”诅咒师很是诧异,“不是说你连日作战,已经不剩多少体力了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记住这一点你下次才不会吃亏。”五条悟道。

他随后以泄愤一般的方式将诅咒师打得妈都不认。

旅店老板娘听见外头一阵好诡异的动静,忐忑不安地出来看,却只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帅气高中生走来。

好帅,老板娘一下子就直了眼。

五条悟推门而入时,樗萤正在睡觉。

外头的战斗喧嚣她一概不知,拥着被子蜷缩成婴儿的姿势,睡得很是香甜。

五条悟先是加快脚步,觉察她在熟睡之后便轻了手脚,悄无声息来到床边,又是恨又是笑,情绪的五味瓶倒到最后,他只是坐在床畔,伸手轻轻抚了抚樗萤的脸。

“全世界都在找你,你倒睡得挺香。”他道。

樗萤睡梦中觉得脸上痒痒,以为是蚊子,不乐地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谁料蚊子可恶得很,居然得寸进尺来捏她的脸。

樗萤转念一想,蚊子哪儿来这么大的钳子,吓得猛然睁开眼睛。

屋里亮着小灯,守在床边人赫然改头换面,不再是黑发青年,男高中生白发蓝眼,漂亮得要命。

樗萤看五条悟一眼,卷着被子过去埋进他怀里睡。

五条悟抱了她,任她舒适地依偎。

怀里的少女香香软软,小脸儿滋润,显然没有吃什么苦,半梦半醒间伸手揪着他的衣角,轻声叫:“老公。”

“嗯。”五条悟道。

他心里那块大石头一下就松脱了。

樗萤安静几秒,突然又睁开眼睛,这次睁得很大,双眸圆圆似猫,震惊到坐了起来:“老公?!”

五条悟道:“几天不见难道认不出老公了?”

樗萤摸摸他的脸,确认这是真的,顿时喜上眉梢,亲昵地凑过去蹭蹭他:“我好想你,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接我?”

她环顾四周:“绑我的大叔呢?”

“大概只剩一口气了吧。”五条悟淡淡道。

樗萤为甚尔叹息三秒,毕竟他后来对她还是不错的,三秒过后她就忘在脑后,高高兴兴梳头换衣服,要跟五条悟回去。

她换衣服的时间,五条悟给大家发信息说人已经找到了。

夏油杰和硝子同时打电话过来,夏油杰快一点点,五条悟先接到他的。

“樗萤怎么样?”夏油杰问。

“她没事。”五条悟倚在桌边看樗萤梳辫子,顺带瞥一眼茶几上的零食,“吃得挺好。”

夏油杰在电话里笑。

神经紧绷这几天,大家总算都松了一口气。

五条悟结完账,带樗萤走出旅店。

三更半夜,外头黑乎乎的,树又多,不太好瞬移。

五条悟牵着失而复得的老婆,心里舒坦,问她:“这几天有哭吗?”

樗萤点头:“我想你的时候,眼泪会自己跑出来,没有办法呀。”

五条悟又笑,道:“那啵啵。”

他点点唇:“这里,可以吗?”

樗萤眨了眨眼睛,一口拒绝:“不要。”

“为什么?”

“这里黑灯瞎火,一点都不浪漫。”樗萤道。

她从来都没有亲过男孩子的嘴巴,才不要初吻发生在这么个昏黑的夜里。

五条悟懂她意思,扬眉道:“那脸上。”

这个樗萤倒是愿意的,她踮起脚,朝低了头的五条悟凑去,却就在这时颈后一痛,似被硬物击中,脑袋发晕地软倒下去。

五条悟本能地托住她,随即在短短的零点一秒内反应过来不对,刚要开启令接触减速的停止之力,一柄长刀却以破风之势戮来,在他反应的同时自身后贯穿。

稳,准,狠。

此刻五条悟即便不回头,也知道他身后站了一个身手不俗的人,只这一下,他就明白了:“绑架樗萤的其实是你吧。”

甚尔看一眼樗萤,才望向五条悟的背影,悠悠道:“六眼小鬼,从今天起,你将成为‘谈恋爱死得快’的最佳范例。”

第59章 就算天下第一坏他也爱。

发动停止之力就无法拥抱樗萤,解除停止之力就会被捅,进退两难,恋爱的恶果不外乎是。

刀刃真冷,五条悟自出生到现在被人这么捅肾还是头一次,震惊过后疼痛由身体内部丝丝蔓延而出,的确不好受,难怪被他揍的人会叫得那么惨。

“不好意思。”五条悟不怒反笑,“你惹错人了。”

他单手抱稳樗萤,抬起另一只手,并拢双指于眼前,开始念咒。

甚尔没有马上退开,他知道五条悟念的是什么。

由暗而出。

比暗更暗。

清净污秽。

祓除污秽。

五条悟在放“帐”,遮蔽凡人耳目,以迎接稍后的战斗。

可以预想战斗会很惨烈,因为五条悟没打算放过甚尔。

巧得很,甚尔也是这么想。

五条悟念完咒后,甚尔利落抽刀,飞快隐没进树林的阴翳中。

五条悟将樗萤安放在树下,给夏油杰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应,随后循着空气里淡淡的咒力残秽追去。

疼痛令他肾上腺素飙升,反应更加迅猛,掠至咒力残秽最浓郁的地方,瞬间判断对方所在的方位,崩天裂地的咒术“苍”便气势汹汹发动。

如山倾颓,轰轰烈烈,响彻四野。

等到尘嚣尽去,五条悟定睛一看,掉了满地的蝇头。

是障眼的幌子。

他顿悟,遽然回头,停止之力大开,竟毫无用处,敌人放大的眉眼骤然贴近,他又一次被袭来的利刃穿透胸腔。

这次扎得更狠,更深,完全是要命的力度。

换作平时就算被转移了视线,五条悟也未必会落入圈套,但——

他实在疲惫。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寻人,找到樗萤后精神陡然松懈,令他再度慢了反应,踏进死路。

通身咒力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五条悟瞪大眼睛,错愕让他失去表情管理能力,一开口,热血上涌,先咳出殷红的血来。

他喃喃道:“怎么可能?”

甚尔残酷地旋拧着手中造型奇特的刀具,见这少年惶惑,他却觉得痛快。

天之骄子在顶峰站得太久,眼高于顶,原来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甚尔在禅院家长大,晓事时第一次听族中长辈用厌弃的语气称呼自己为“废物”,也是这种表情。

从前别人拿利刃对着他,经年累月,他终于同样成为了一个对别人利刃相向的人。

“特级咒具‘天逆鉾’。”甚尔道,“为了对付你,我可是下足血本。”

天逆鉾可以解除正在发动的术式,只要武器入体便不可逆转,甚尔的拳头挥来时,五条悟只能抬手格挡。

因为有六眼,他挡得很快,也知道往哪里躲避,但两人身体强度相差太多,数次硬碰硬之后,五条悟折断了腕骨,被甚尔的刀穿透咽喉、肩胛、腰腹,血流如注。

甚尔抬腿一脚踢飞五条悟。

那少年如同断线纸鸢颓然栽倒,身下晕开血泊,一头白发被血染得斑驳狼狈,气若悬丝,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

世人称颂六眼时,可曾想过有一天他会死不瞑目吗?

甚尔缓缓走到五条悟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你得天独厚,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最强。”他道,“你自己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没把别人放在心上,也没想过会死在半点咒力都没有的我手里。”

他收起咒具,吞掉咒灵,冷笑道:“那些自视甚高的咒术师听到你的死讯之后表情一定很精彩。”

甚尔说着转身离开,在这大获全胜的时刻,他唇畔的笑容不过维持须臾,很快消散殆尽。

他只有在打败五条悟的前几秒感到高兴而已,到头来竟还是失望更多。

五条悟死了,甚尔微微分神去想樗萤的反应。

她一定哭得很伤心,还会恨他。

这恨或许会随着刻骨铭心的初恋相伴一生,或许时移世易,不过几年就被她抛在脑后。

无论哪一种都好,她不可能再笑着叫他“哥哥”或者“大叔”了。

甚尔心想,他无所谓。

拳头却用力握了一握。

夜色渐深,枝头的叶子微微晃动起来。

甚尔眉心一动,悚然回头——

咒术膨胀的巨大能量瞬间侵吞了他,威力之恐怖,如同行星坠落。

人在星球面前,不过尘埃。

五感被完全剥夺前,甚尔看清远处的身影。

死而复生的少年立于旷野,那双冰晶般剔透璀璨的蓝眼睛有着可怕的穿透力,直直望来,与他视线碰撞。

五条悟在笑。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没半点后怕,笑容倨傲而轻蔑,如果说从前只是眼高于顶,那么从此刻开始,众生将真正匍匐在他脚下。

生死关头,五条悟突破自我,登入全新境界。

无论是“苍”的反转术式“赫”,还是将“苍”与“赫”组合而成的虚式“茈”,他全部可以信手拈来。

至于“赫”和“茈”又有多强呢?

无人能敌。

而这远非五条悟进阶的终点。

五条悟双唇翕张,缓缓道出一句话。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按理来说甚尔不该听清,但他的的确确听到了。

五条悟道:“你不配。”

不配又怎样?

咒术界最强,居然是他这个“无用之人”催生出来的。

甚尔放声大笑。

樗萤醒来的时候,五条悟跟伏黑甚尔的战斗已经结束。

她是被冷醒的,悠悠睁眼发现自己坐在树下,脖子后面好痛。

周围真黑,而且没有人,仿佛一觉醒来进入寂静岭的里世界,随时会有怪物出现。

她这么想着,果然听见沙沙的声响,一道黑影走来,吓得她往后瑟缩,手忙脚乱拿牌:“别过来,我很厉害的。”

那怪物开口了:“不过来,老公怎么带你回家?”

原来是她的便宜老公。

樗萤顿时松懈,起身拍拍裙子,过去牵他的手:“你去哪里啦?我的脖子好痛,有人打我。”

五条悟道:“跟打你的人打了一架。”

“你赢了么?”

“宝宝,我们节省一下口水不要问这种理所应当的问题。”

他讲话变得好慢,声音很低,樗萤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也凉凉的。

樗萤道:“你没事吗?”

五条悟“嗯”了一声:“我们回家。”

他牵着樗萤慢慢往前走,每走一步,身后便留下几滴血迹。

身上的刀口还在往外渗血,五条悟如今不觉得痛,也不觉得凄惨,生死关头他还开挂参透了只有硝子才会的反转术式,现在凝神屏息,继续治疗自己。

樗萤乖乖跟着他走,走出一段路之后,她突然稍稍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怎么了?”五条悟道。

他很快就知道怎么——久违的暖流铺遍全身,在这种要命的关头,他居然要跟樗萤互换身体。

五条悟大骇。

被甚尔连捅数刀命悬一线的时候他都没有大骇,如今交换身体,他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慌张。

樗萤怕疼。

他的伤口还没复原,对于她来说一定很疼。

怎么办?

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下一秒头晕目眩,再恢复清醒已占据了樗萤的身体。

出乎意料,樗萤很安静。

她在五条悟的身体里,用五条悟的肺腑浅浅呼吸着,互换身体之后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坚定地握好五条悟,轻声道:“我们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五条悟也沉默,陪她坐下。

少顷,他道:“疼吗?”

樗萤点点头,慢慢道:“好疼呀。”

她从地上捡了一片树叶,一点一点撕着玩,转移注意力。

五条悟心里很不好受。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挫败感,明明就在刚才,他的实力达到最强,再来十个、百个、成千上万个咒灵或者诅咒师都无所谓。

面对敌人他轻描淡写,樗萤的隐忍和体贴却在一瞬间令他溃不成军。

月亮出来了。

至暗之时过去,月光好亮,不愧叫做“月亮”,清明地洒落下来,于是五条悟看清了樗萤,樗萤也看清了五条悟。

樗萤发现五条悟苦大仇深地看着自己。

她又低头看着五条悟身体上的伤口,嚯,真可怕,那么多道,脖子也疼,难怪他说话那么奇怪。

她不会反转术式,伤口自然停止快速痊愈,现在血倒是止住了,但红红的一片,她赶快抬起头来不要看。

五条悟掏出手机,打电话让夏油杰务必回头把硝子一并带上,动作越快越好。

“你受伤了?”夏油杰马上问。

五条悟道:“嗯。”

夏油杰二话不说挂电话找硝子去了。

樗萤继续撕树叶,撕得没劲,抬头发现五条悟还在蹙眉。

她忍不住道:“你不要用我的脸做出这么难看的表情。”

“你说过你无论怎样都不会难看的。”五条悟道。

“也是哦。”樗萤道。

五条悟低头看地上,想紧紧握拳,但手是樗萤的手,不能捏红了,想死死咬唇,但嘴巴也是樗萤的嘴巴,水水润润的樱唇最是好看,不可以留下咬痕。

他道:“对不起。”

樗萤看不清五条悟的表情,她想弯腰去看,可身上好疼,只好维持原样板着。

她完全没想装什么坚强伟大,要是指头划了一道早哭了,现在也很想哭,因为很疼,但五条悟伤得蛮重,哭泣只会雪上加霜,所以她忍住了没有掉眼泪。

树叶没能转移注意力,蔫巴的五条悟倒是很好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五条悟很可爱,也很好玩。

五条大少爷从不低头,瞧他现在脑袋垂得多低。

樗萤道:“只要你最爱最疼我了,什么要求都答应我,做梦也要梦到我,一百年不许变,我就原谅你。”

“宝宝。”五条悟垂着头道,“我说过了,节省口水,不要说这种理所应当的话。”

“我想吃手撕鸡。”樗萤道。

“好。”

“嗯……还想看无人机告白。”樗萤道。

她想看无人机在天上拼字,有点土土的,可是土得可爱,她蛮喜欢。

“好。”五条悟还是道。

夏油杰和硝子到来之前,樗萤许了好多好多个愿望,五条悟一个“不”字都没说过。

硝子到来后,震惊于五条悟的战损程度,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时候她发现好朋友樗萤咬牙切齿地在瞪她。

“马上,给她,治。”樗萤一字一顿。

“放心啦,悟皮糙肉厚,不会死的!”硝子道。

会的。五条悟在心里道。

再拖下去,他会痛死的。身体不痛,心里很痛。

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欢樗萤到这种程度,他一向认为“伤在你身痛在我心”这种事情很扯淡,但这种事情就是发生了,并且樗萤是替他受过,想想他就要疯掉。

夏油杰在旁边看了樗萤好几眼。

他再看受伤的五条悟,若有所思,随即深深拧起眉,对硝子道:“硝子,快治。”

硝子不愧是硝子,等夏油杰的咒灵载着他们四个人回到高专的时候,五条悟身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

樗萤好困,拽着五条悟回去闷头睡大觉,等漫长的觉睡完了,身体也换回来了。

五条悟的手很疼,因为樗萤在咬他。

她一睁眼就捉了他的手,白白的牙用力咬合在虎口上,是报昨天痛得要死的仇。

她毫不留情,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咬,五条悟一声不吭任她折腾,等她气散了,他拿出手机查手撕鸡的食谱。

樗萤坐起身,对五条悟摸索来摸索去,非要揪出这个讨厌的【替】牌。

摸索着摸索着,她发现五条悟的身材真的很不错。

肩宽腰窄,六块腹肌生得也很好,穿制服的时候看起来瘦,该结实优美的地方一点儿没落下。

“老公,你给我做饭的时候围个围裙吧。”樗萤道。

“可以啊。”五条悟道。

“这个不要。”她点点他上身的睡衣。

“那你想我穿什么?”

“都不要。”樗萤嘻嘻地笑起来,“围围裙,我想看。”

五条悟懂了,他一挑眉,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蛮坏的,是不是?”

“我天下第一坏。”樗萤把脸埋到枕头里笑,“可是你喜欢。”

五条悟挠她痒,跟她闹作一团。

末了,他趴在她身旁,抚抚她的脸,认认真真道:“对,我喜欢。”

“我最喜欢了。”

第60章 都怪他惯得她无法无天。

五条悟后来果然履行承诺给樗萤做了一餐手撕鸡,穿着她喜欢的着装——皇帝的新衣——下厨。

他解衬衫扣子的时候,樗萤坐在床沿全神贯注地看。

圆溜溜的水眸盯过来,他这么厚脸皮,与她四目相接时竟也会微赧,放开领扣,欺身过去捏她的脸。

接触到她凉软的肌肤,他才觉察指尖酝酿出多么滚烫的热意。

“知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五条悟道。

“这有什么好害羞。”樗萤扭脸躲开他的手,理直气壮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袒露有目共睹。你快点呀,我还等*着吃饭。”

话说到这份上了,她都不怂,五条悟更不能怂,反正他身材好得很,她爱盯着看就盯着看好了。

事实证明男人就是一种善变的动物。

五条悟没有以色悦人的经验,起初难免生涩,但当他真贴身系上围裙,被樗萤甜甜夸上一句“老公真的好帅呀”时,他虽然转过头去不看她,嘴角却已经无声上翘。

樗萤像个最挑剔的评点家,目光慢慢滑过五条悟的肩、颈、背、腰,青春嘛,怎么都不会难看,何况他的肌肉线条那么结实,腰窝那么漂亮,视线所到之处无不赏心悦目。

他很好,她喜欢。

可惜男高中生青春躯体的吸引力没有持续太久,樗萤欣赏一会儿就去玩手机游戏了,她被伏黑甚尔收缴去的手机没能拿回来,五条悟又重新给她买了一个。

手机误人,五条悟在做饭的间隙里频频转头看老婆,老婆却一门心思扑在游戏上,后来一盘手撕鸡端上了桌,樗萤眼里转而只有手撕鸡,依然不知五条悟为何物。

她用筷子一条一条地夹手撕鸡吃,大快朵颐不亦乐乎,吃得很快却很斯文,小嘴油光光,一样那么可爱。

五条悟在旁边看着她吃,看得心热,过去在她脸上啵了一口。

软滑水嫩,齿颊留香。

他亲就亲,樗萤忙于吃东西,没有理他。

他报复心起,过去再亲两口,用力得樗萤脸颊都扁扁,害她不能好好地吃饭。

“哎呀,讨厌!”樗萤伸手去推五条悟的脸。

“为什么不理人?”五条悟道,“老公不香吗?”

樗萤道:“老公好香,可是手撕鸡更香。”

五条悟磨了磨牙。

樗萤知道他有点儿醋,她就是喜欢看男生吃醋的样子,歪头托腮笑嘻嘻瞧着他,还伸手指点点他的鼻子。

五条悟一把捞起她放到柜子上坐,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牢牢笼罩,半真半假道:“老公生气了。”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霸道地铺洒下来,樗萤鼻端萦绕着的便全是他的味道。

近距离欣赏,她发现他的腰真是精劲,围裙的带子收了挺长一截呢,他围着一点儿不显得勒肉。

樗萤看了又看,听得脑袋顶上一声咳,才想起五条悟正虚张声势地要跟她算账。

不过被她这么一分神打量,他五成的真火也快消耗到所剩无几,何况她一下子仰起头来,白里透红的小脸儿好惹人疼。

“老公别生气。”樗萤道。

她嘟起嘴亲了五条悟满头满脸,那个嘴油的,弄得五条悟脸上也全是油。

她越发咯咯地笑,果然像夏油杰说的那样,老婆太惯就会惯得无法无天。

五条悟气得也笑起来,捉起她手咬了她指尖一口,正待训话,听见门响,只好先过去开门。

夏油杰站在门外,看见五条悟吓一跳:“都说人到中年才油腻,你成长得够快的,提前油腻,脑袋钻油桶里了?”

“没那么夸张。”五条悟道。

夏油杰是过来找五条悟玩的,往里面一看,没想到樗萤也在。

“我们玩我们的。”五条悟破罐子破摔,“反正她不理我。”

樗萤吃了一餐好吃的手撕鸡后良心发现,决定好好对待她的空巢老公。

长得帅的男高中生遍地都是,长得帅又强大还会下厨的倒真没几个,这么一想她就疼惜他了,第二天是星期一,她一大早起来,主动给他送早餐吃。

五条悟打开餐盒,厚蛋烧小香肠还有三明治,丰富得很。

“宝宝,我对你真是天下第一好。”樗萤道。

五条悟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是喔。”

他打开筷子夹起一块厚蛋烧准备吃,放到唇边,见樗萤趴在桌边看他。

“好吃吗?”樗萤问。

五条悟道:“你没吃早餐?”

樗萤慢吞吞道:“一个学生的饭卡一天早上只能刷一次。”

好一个可歌可泣的奉献精神,五条悟何德何能找到这样了不起的女朋友。

他道:“需不需要给你发个奖牌?”

“奖牌就不用了,你给我吃一口。”樗萤马上道。

五条悟将厚蛋烧喂了她。

吃完厚蛋烧,樗萤还要吃小香肠,吃完小香肠她还要三明治,五条悟予取予求,一便当盒的早餐,最后有大半倒进了她的肚子。

便当剩三分之一的时候,樗萤捂住嘴巴不要吃了。

她现在知道害羞两个字怎么写,眼睛眨得忽闪忽闪,把便当盒往五条悟那里推了推:“你吃。”

五条悟淡定道:“你吃吧,我随便就行了。”

“随便是怎样?”

“随便点个豪华寿司套餐吃吃。”

樗萤不干:“我也要吃。”

“不给。”

“呜呜,老公!”樗萤扑过去抱他,“我也要!”

她擦擦嘴巴,给了五条悟一个香甜的亲亲,五条悟存心逗她,怎样都不松口。

适逢夏油杰又来找五条悟,推开房门一看那两个闹得正欢,哭笑不得:“别玩了,出任务了。”

樗萤停止玩五条悟,走过去跟夏油杰告状:“五条悟不肯跟我分享豪华寿司,咱们两个做完任务出去吃吧?”

五条悟幽幽地:“你小心把杰吃穷。”

“我才不会。”樗萤道。

夏油杰被他们两个带偏画风,挑眉,对樗萤道:“我带你去吃,你给我做老婆?”

五条悟托腮看着樗萤,樗萤想了想,还是摇头:“杰很好,但不要。”

五条悟顿时失笑。

“为什么?”夏油杰问。

樗萤一抬下巴,理直气壮地道:“我还是很喜欢我老公的,他虽然小气,可我不嫌弃。”

这下夏油杰也笑了。

笑完之后,他们三个出任务去。

这次遇上的是只速度很快的一级咒灵,说是咒灵,其实更像鬼,因为它喜欢悄悄地出现在别人背后,又悄悄地闪走。

樗萤最怕这种出其不意的类型,选择把盾加给自己,时不时用【砂】或者【树】牌辅助一把,同时使用两张以上的牌力量消耗太大,她不一会儿就累了,坐在角落抱着双腿看两个男生跟咒灵打架。

夏油杰看起来是个纯纯的法师,实际上近战也是一把好手,何况还有五条悟配合,高专最强们混合双打,咒灵刚开始还笑,后来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右边,杰。”五条悟道。

夏油杰看也不必看,抬起右手给了咒灵当头一拳。

他随后往五条悟身后瞥一眼,淡淡道:“七点钟方向。”

五条悟凝起咒力向后一指:“收到。”

那么大只咒灵被打得破破烂烂,好像泡了水的麻布袋。

再这样下去非死掉不可,它决定绝地求生,看中了一旁无忧无虑哼歌的樗萤。

咒灵成长到一定程度可以拥有智慧,懂得思考,制定战术,比如在处于战斗弱势的时候挟持人质。

它聪明,但不完全聪明。哪怕挟持一下五条悟呢,说不定五条悟还会因为好玩多容忍它一会儿,选樗萤就没办法了。

樗萤只觉笼罩着自己的【盾】震颤了一下,随即见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掠过来,战斗状态的男生果然比较帅,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美色当前,即便知道咒灵就在身后也不觉得害怕。

夏油杰制住咒灵,五条悟把咒灵轰成灰。

战斗终了,五条悟把樗萤从地上拉起,悠悠道:“瞧,我们又赢了。”

“我们会一直赢吗?”樗萤道。

五条悟没发话,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道:“当然。”

他含笑看着樗萤跟五条悟牵手,樗萤注意到他的目光,大大方方伸出手去把他也牵上。

反正她有两只手。

但等三个人走出“帐”,樗萤看见等候在外的硝子,当即把两只手一甩,哪个也不要了,快乐地过去跟硝子讨论昨晚看的漫画的剧情。

“小气”的五条悟没有忘记樗萤想吃豪华寿司这件事,当晚四个人寿司店一聚,满桌寿司由五条公子买单,樗萤吃得很高兴,回到宿舍,特别允许五条悟今晚跟她睡一张床。

算算日子,又该到【替】牌魔力增强的时候。

“我好像该感谢这张牌。”五条悟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任劳任怨地拿梳子给樗萤梳头发。

樗萤刚吹干的长发香香的,软软的,这么一吹,他满怀也全是她的香气。

五条悟不说娇生惯养,至少在本家只有被人伺候奉承的份儿,到樗萤跟前却不知不觉把各种活都做了一遍。

做就做好了,他不介意把她惯成个小公主。

樗萤却不同意这话。

她往脸上抹着晚安面膜,把脸蛋抹得润润,理所当然地道:“我本来就是公主,宠我是你的天职。”

“怎么成我天职了?”五条悟道。

樗萤把晚安面膜给五条悟也抹上,细细地抚过他的眉心,他的鼻梁,他的唇角,笑眯眯道:“因为你是我的王子嘛。”

“难道我不应该跟你一样,打从开始就是王子?”

“才不是。”樗萤道,“王子是遇到公主那一刻才变成王子的。”

“那没有遇到公主的时候呢?”

“是臭男生。”她道。

这话颇有几分歪理,五条悟听得好笑,纠正道:“除了你老公。我可从来不是臭男生。”

“你当然是。”樗萤道,“你还对我想入非非来着。”

于是为了当个正人君子,五条悟决定今晚都不要跟樗萤说话。

山不就我我就山,偏偏樗萤今晚睡不着,老要找他讲话,凉凉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轻轻揪他的衣服。

“老公,老公。”樗萤道。

五条悟闭着眼:“嗯?”

“如果我变成面包狗,你还会喜欢我吗?”樗萤道。

“你变成马桶狗我也喜欢你。”五条悟道,“快睡吧,十一点了。”

樗萤拿出手机一看的确是的,觉得遗憾,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时间过得真快,要是慢一点就好了。”

她往五条悟怀里缩了缩,五条悟抬手替她掖好被子,低头在她发上亲了一口:“怕什么,未来还有许多个这样的夜晚,你想问多少个问题就问多少个问题。”

樗萤闭上眼睛,睡意上涌,她很快就睡着了,做了个梦,看见一个大大的时钟,钟面上的指针不断逆时针回转,当时针重新指回十二点,大钟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当,当,当。

这声音如雷贯耳,仿佛就在耳畔,樗萤骤然睁眼,发现已是第二天清晨。

床上只有她自己,床头日历显示今天星期一,上头还有她做的记号,写着今天要去给五条悟送爱心早餐。

樗萤下了床洗洗漱漱,特地比谁都早去打包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厚蛋烧、小香肠还有三明治,厨师知道她打给男朋友的,还给她一个很好看的便当盒装着。

樗萤送去给五条悟时他刚起,一头白毛乱蓬蓬。

五条悟本来打算睡个回笼觉,一听樗萤来送早饭,觉也不要睡了,坐在桌边打开便当盒。

樗萤捧着脸道:“宝宝,我对你真是天下第一好。”

说完她愣了一愣。

不知怎的……她感觉这话很熟悉。好像曾经说过一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