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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其他人愣了一下,都……

其他人愣了一下, 都没想到他是要问这个。但仔细一想,仿佛又十分理所应当。

毕竟不问这个还能问什么呢?难道真的要问她们所求之事吗?

这么失礼的事儿,凌燕南都做不出来。

“……”

二女又想了想, 二皇子殿下之前的行事作风沉默了一会儿,把刚才的话收了回去。

好吧, 也不一定。

两个大男人并没有感觉到两个小姑娘柔和表情下千回百转的细腻心思, 只是耐心的等待回答。

二人并没有怎么迟疑,只对视一眼,长安公主便率先道:“我的事不是很急,并且有些啰嗦,陆先生先来吧。”

这位公主殿下本人是个急性子, 能让她让步是相当难得的。

不过陆景和并不惊讶, 目光只转向仍在犹豫的嘉宁郡主。

嘉宁郡主沉默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才道:“妾斗胆, 可否问一下陆先生所问的那位朋友的……名讳?当然若是不方便,就当妾没有说过。妾的事情虽不复杂,但也不是很急,陆先生可以先行。”

若说她先前的沉默让人有些意外,话一出口大家便了然于胸了。

“你!”

长安公主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恋爱脑啊?!

他怎么会和这么一个女人是宿敌?

陆景和其实猜到了, 但是是真没想到, 但毫不犹豫的回应了:“谢郡主成全。自然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颜文晟。”

“郡主可能也知, 自从上次陆某被刺杀后颜兄就失踪了, 我们遍寻多日,一直无所踪迹。陆某担心好友,这才前来问上一问,希望慧明师傅这里能有些线索。”

这是一句很显然的, 不怎么尊重的话,明显是不信的光头和尚,只是希望哪怕那光头和尚能说出两三句有那么点小用的线索,让他上下勾连一下,对这事有三分帮助,便聊胜于无了。

不过其他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

权势最重,金钱次之。像这些祈祷占卜,本就是无路可走之后才用的办法,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行。陆先生先请。”

慧明毕竟是个有名的大师,又在人家的地盘,总不能太不尊重,于是他的禅房只能由陆景和一个人进去。

凌燕南站在门外百般忧心忡忡,却也无可奈何。

这人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干脆抱着剑在那当起了门神。

——左右问个行踪嘛,撑死了有那么两个时辰等得起。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方便他直接冲进去,一棍子把那大和尚打死。

可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是,陆景和这一进去就待了两天。

整整两天,慧明大师都未在接见任何其他香客,直接打破了自己许下的承诺。

就在众人焦急不已,千秋月的剑都已经出鞘之时,那扇紧闭已久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木质轮椅碾过青石地板的声音不算好听,在众人耳里却如天籁。

对于担心陆景和安危的人自不必说,眼珠子就差变成2千瓦的灯泡了,不担心陆景和安危的人……也很担心自己的安危啊!

一群不受控制的大佬,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也不知道这光头和尚是怎么搞的,又是什么爱好,僧房里暗的不行,进去的时候像被吞入深渊,出来的时候又想重新回归光明,倒有了些人生一场的滋味。

本事未必有多少,净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千秋月如此不尊佛祖地想着,一双锐利的黑眸只死死的盯着黑暗中冒出来的那一点雪白衣角。

等到人露出个全影,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陆先生依然是那副清俊挺拔风姿绰约的谪仙模样,只是眼下有些青黑,大概是熬了两天精神不太好。

然而继续推进,后面出来的那个人……

千秋月看着那个小心的推着陆景和的轮椅,容貌昳丽,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一看就不像什么正经和尚的光头,脸色难看的不行。

“噗。”

凌燕南可对千秋月没有什么同伴爱。

他虽然也很讨厌总是有新人出现在陆景和身边和他争宠,但对于新人能给千秋月添堵这个事儿,可是十分乐见其成啊。

毕竟他们都把陆景和当儿子养,只有这个叛徒,竟然对陆景和起了非分之想,太过分了!

然而他脸上的笑还没挂上两秒,就见陆景和十分自然的抬起手,搭在了距离他最近的千秋月臂上。

从来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缓缓站起,身影颀长,竟也不比千秋月矮上多少。

甚至……比凌燕南还高一点。

这就让人有些尴尬了。

凌燕南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直逼眼眶。

他脸上还维持着茫然的表情,抬手一擦就擦到了冰凉的液体。

为什么他会哭呢?

景和能够站起来他的确很高兴,但之前景和也能断断续续的站一会儿,他早有了心理准备,也没有高兴到……需要喜极而泣的地步吧?

他以为自己是喜极而泣,所有人也都以为他是喜极而泣。因此虽然有些人觉得二皇子殿下的反应似乎太过,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们这位二皇子殿下本来就不像太子殿下,喜怒非常形于色,为了朋友的腿疾治好突然痛哭这件事……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置信。

只能说出格的事做的太多了,你再做点什么出格的,别人都不觉得你是出格了。

凌燕南并没有忽略自己心里那股怪异的,突然产生的想法。

他竟然在想,景和长大以后原来是这个样子,长得这么高,又这么好。

这不是他一个同辈该有的想法,反而更像是一个长辈或者一个经年累月等候的人。

可他和陆景和虽然亲如密友,但其实也只相识了不到一年而已。

他一见陆景和,对方就已经是20多岁的成年男子,如何会让他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凌燕南这脸色太奇怪也太明显了,很快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顾尘客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却微微动作了几下。

仿佛该有某种敲击声从他灵巧的指尖跃出,陆景和下一世地望过去时却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跃动的指尖都已经停止了。

年长的男人满脸欣慰的看着他,同样是感动的。

而年轻男人的不对劲也早已退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跳脱,直接一下子冲了上来,把他几乎撞回轮椅上。

“太好了……景和……太好了……”

动如脱兔的二皇子殿下实在没什么可让人惊讶的,毕竟这事儿他没少干。

陆景和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无奈的拍着她颤抖的背:“好了。早就跟你说过,我的病不是先天的,我的腿我自己能治,你怎么还这么激动。”

“我高兴嘛。”

男人很注意没有把鼻涕眼泪蹭到他雪白的衣裳上,抬起脸时,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是这个笑容混着眼泪,总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其他人自然也觉得怪,只是没人敢笑话二皇子殿下——这位可不讲道理,万一觉得他们看自己热闹是大不敬,一刀砍了他们,他们也没处说理去。

等到亲近之人一一仔细询问过后,他们才轮流上来恭喜。

都是老油子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管是不是真心的,反正是真好听。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景和都一一收下了,甚至还回了不少漂亮话,说的口干舌燥。

直到这场寒暄结束后,他身后那个漂亮的近乎妖异的和尚才缓缓启了唇。

“阿弥陀佛。”

和尚开口嘛,自然是万年不变的佛号。

众人都不急,等着听这位大师有什么话说。

然而慧明接下来说的话,让他们彻底坐不住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官员最为猴急,率先发问:“什么?大师您要走?去哪儿?”

他是武将,大老粗惯了,说话没什么顾忌。

毕竟本朝是武帝武后,重武轻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是来请慧明为家中病重的老母做场法事的,老人家已过耄耋之年,九十有余,虽然少时即出生官换人家大了之后又嫁了个侯爷,一生平安顺遂,身子骨养的不错,但这一次也真是遇上劫难了。

这武将是个孝顺孙子,便想来问一问老母寿数几何,还有没有救,若实在没救,走的安稳一点也好。

有人开了先河,其他人自然也七嘴八舌的开始发问。

若不是真的有事,谁会大冬天的来这里受这个冻?

当然也有一些没有开口的,但只是因为事情不方便说,他们的脸色比开口的人更加难看。

就连二女也是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到了陆景和身上。

这位陆先生跟他们说很快就出来了,她们信了,哪怕等了两天也没什么怨言,只是两天就要把人带走?这也太过分了些。

慧明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将不满的目光聚在陆景和身上,额头上的冷汗唰唰的往下流。

他可不敢让陆景和承担这份仇恨值,不然看看周边这群脸色已经很不善的护花使者,慧明确定以及肯定,他绝对会死的很好看!

他不敢再说一半留一半,连忙解释道:“陆先生本来只是来寻人的,只是他寻的那个人牵扯甚打,小僧需要随他他下山一趟,暂时无法为诸位解惑。”

“不过诸位放心,我师父原本是说要闭关一段时间的,但是事情解决的很快,两日前就已经出关了,将由他来接手诸位的事务,诸位不必忧心。”

其他人一愣过后自然是大喜过望——慧明再有名声,但毕竟还年轻,大家自然更愿意相信年长的明川大师。而明川大师的解惑,那可是千金难求。

一想到这里,他们顿时就又和颜悦色起来。

陆景和一行人倒是不像他们一样震惊。

毕竟半路上就凑到马车旁边叽叽喳喳的赵锐早就让他们猜到了这件事。

眼看着事情解决,陆景和也不想在这过多停留,问道:“大师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或者什么东西需要收拾?这次事情重大,咱们还是尽快启程吧。”

“哦,那还是有一点的。”

慧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把一直警惕的抱着扫帚站在旁边的小沙弥拉了过来:“这是我师弟,慧能。他也到了年纪,我想带着他一起出去,就当是游历了,不知陆先生可否通融一二?”

陆景和微微颔首,并无异议:“可。”

慧明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顿时变的更加妖孽,也不在乎陆景和轮椅的控制权被千秋月夺过去,笑眯眯地把满脸懵逼的师弟夹在了嘎吱窝里。

“师兄!”

完全没有被混账师兄通知过的慧能奋力地挥舞着双手,却得不到一个眼神。

混蛋啊,他只想留在佛门清净地侍候佛祖!不想出门做什么游历!

在虽然长相艳丽但还算得上光风霁月的师兄回来就变成这副街溜子的模样之后,他就知道外面不是什么好地方!

然而,反抗是不会有效果的。

陆景和看挣扎的孩子满脸不忍,忍不住提醒他:“拐卖儿童按当朝律法是要判死刑的。”

妖僧非常理直气壮:“他是我师弟,师兄带师弟的事怎么能叫拐卖呢!”

陆景和不信。

其他人也不信。

毕竟那小孩已经气的……快把他的外衣撕烂了。

当然反抗是无用的,无用的反抗自然更是无用的。

慧能小师傅哪怕再抗议,也还是被不靠谱的师兄扛走了。

当然,鸿胪寺毕竟有武僧的传统,若不是他实在舍不得对混账师兄下狠手,约莫也能从对方身上撕下两块肉来。

等到所有下人都遣散,慧明和仅剩的几人坐在一起时,脸上的表情才真正放松下来。

“嘿嘿,你看我这事干的怎么样?”这妖僧脸上满是得意,“那老东西其实就是看出事儿来了,想要躲过这一段大乱——人老成精嘛。老子偏不让。”

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不是,你等等。这人是谁?

你确定他和刚才那个高洁的和尚有半毛钱关系吗?

所有人都不确定,但陆景和可以确定。

向来性情温和的陆先生满脸都是嫌弃:“明川大师已经年过八旬,本就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这回叫□□回来本来是在传位的,谁知道你替他回来了,便还得让人家大师再多撑几年,你不愧疚就罢了,还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语里的娴熟实在让人不得不深思,而话里的信息量之大……

就连顾尘客都被吓到了。

陆景和怼完损友,这才有空解释:“莫怪。这人是我早些年碰到的一个妖僧,我偶然救了他,他便在我这里赖着吃了三天饭,当时我也不富裕,脾气便算不上好……”

陆景和说的有些尴尬,其他人却都能理解。

毕竟挨饿这种事儿,他们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除了一些抛妻弃子只要名声的王八蛋,任你什么名士都得为五斗米折腰,陆先生为了五斗米骂人……想想也不是很让人惊讶。

“后来,慧明大师就来了。”

他想着那些并不是很久远,又那么清晰,仿佛还如在昨日的记忆,缓缓道:“他们虽然都是和尚,但是一个是护国寺的钦定传人,下一任主持,一个则原本只是个流民,后来被一个喜欢以年幼孩童练功的妖僧带在身边两年,便趁着那邪僧功力反噬的时候把人给杀了。”

后面的事情倒没什么好解释的,陆景和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毕竟一个能从难民堆里活下来的小孩,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不然早就成为别人嘴里的肉了,虽然学了佛法,却学的不是什么正道,自然也干不出什么好人好事来,不杀人已经是最大的积德了。

直到后来,一正一邪两个和尚相遇了。

慧明是个烂好心,便企图劝妖僧回归正道,妖僧被他烦的不行,几次三番动手,却也无济于事——论功力,正统寺庙出来的慧明可比他那百家饭功夫强太多了。

此后两人结伴而行,便一直是慧明护着他,不需要他再去做什么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来填饱肚子。

但是正道圣僧能感化邪魔歪道这种事,也只有话本子里会出现。

不过妖僧还没坏到那个程度,他只是趁着慧明某一次突破的时候自己跑了。

——然后就被仇家逮到了。

要不说恶有恶报呢,要不是妖僧这几年年跟在慧明身边,好歹算是偷了几手师,那天他都活不下来。

于是当时幸运值过高,也不知是倒霉还是真幸运的陆景和就捡到了他。

于是就身不由己的陷入了圣僧和邪僧的拉锯战之中,心力憔悴地把两人送走。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医馆能开起来还有赖于这二人的拉锯战。要不是二人挠爪子揪头发的打了一架,那位对比他们来说都不算大佬的大佬也不会被误伤,然后被一旁观战的陆景和答谢,救到就回去得到答谢。

“……”

这么一说,陆景和突然发现自己在遇到凌燕南他们之前的生活好像也挺丰富的。

当然遇到之后也很丰富。

不过那时候他是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现在是温室里精心呵护的白玉兰。

如果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段风雨飘摇的日子还挺让人激动的。

毕竟就连现在对他千依百顺求着跟他谈恋爱的千秋月见到他第一面都是拿刀架着他呢!

千秋月并不知道自己准媳妇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估计会不顾大佬颜面滑跪求饶吧。

当然,在一群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的人面前能不能求成就是另外一说了。

其他人现在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和尚……和慧明大师是双生子?”

他们其实问的很迟疑,毕竟这世上双生子确实不是很多见,而双生子基本有总有一方体弱,在这个时代一般只能活其一,他们所见过的也就是皇室这一对。

“不是。”陆景和失笑着摇了摇头,“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随便救个可怜人便是自己的血亲。”

“慧明大师的确也是孤儿不假,但是是明川大师当年游历时在江南带回来的,而他,”陆景和下边一点,“其实化了妆模糊多了,但仔细看股价的话还是能看得出来南蛮那边的形状。”

虽然都带一个南字,这两个地方可千差万别。

“蛮子?”行伍出身的顾尘客下意识的一皱眉,就觉得不可信。

当然这和尚的言行举止,本来也没让人产生什么信任。

“对啊。”妖僧大大方方地一点头,也不心虚,“不过顾盟主您放心哈,我对那边没什么归宿感。反而因为那秃驴和景和,我对中原这边的亲切感更强一些。”

大家各自沉吟,也不知道到底是信了没有。

他们都是心思千回百转之人,身份地位立场又不尽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

只是这群人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妖僧对慧明大师的称呼。

害,反正人家是好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本来他们也管不了。

陆景和和他们关系的点倒不一样,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所以利用惠明的名头又你学我的方法,还让那些民众在外边冻着,就是为了引我过去呗?”

“哈哈,哈哈。”妖僧干笑两声,“这个嘛,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陆景和冷笑一声:“顶着慧明大师的名头,来一趟侯府很难吗?您倒不如说说到底是有什么迫不得已?也让在下知道知道,以后好避免啊!”

说到这个,妖僧还真有话要说。

这么说比较委婉。

真实情况是他情绪激动到就差抱着陆景和的大腿哭嚎了。

“景和你是不知道啊,我过得苦啊!”

妖僧擦了一把眼泪,痛哭里透露出几分真情实感:“明川那个秃驴看见慧明没回来,我又替他回来了,竟然真的想顺坡下驴,把主持之位给我,你说这位置是我能做的吗?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景和你是知道的,在佛法方面我真是一窍不通啊,慧明那秃驴都救不了我。让我坑蒙拐骗给人看个手相还行,让我给人解惑,我真是、我真是……”

“……”

“???”

妖僧又絮絮叨叨了些什么,包括陆景和在内的其他人完全没听进去。

他们原被千回百转细腻如线的心思全被这一声哭嚎给打没了,满心里只剩下一句粗口:我日你仙人板板!

说好的大师呢,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祖宗基业啊,也不怕天打雷劈!

第72章 第 72 章 陆景和被妖僧拽……

陆景和被妖僧拽着衣摆, 感觉整个人都在往下坠,难得狼狈:“倒也不必将坑蒙拐骗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你先松个手再说。”

千秋月等他这句话好久了。

若非妖僧识时务得极,缩手比弹簧收回还要快上几分, 可能就得拖着半个手腕子回去了。

毕竟千秋教主丝毫不掩饰自己吃醋了并且非常想砍掉“奸夫”爪子的事实。

“早年我既懒得、也没本事管你这些烂事儿,”陆景和由着千秋月给他理衣服, 从这人半弯着的身子与轮椅的夹缝间探出头来, 道,“如今千秋教主就在这里,任是什么邪魔外道,总得听他三分。当年那个修邪道的和尚是谁,或者你还有什么同门残留, 都可以说上一说。千秋教主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陆景和并不知道, 他二人现在的姿势看起来已经不仅仅是暧昧了。

雪白修长的脖颈相互交叠,看上去像是交颈的天鹅, 高贵优雅,又亲密无间。

这哪里是千秋月会给他做主,分明是陆景和会给他做主吧!

妖僧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这些口嫌体正直的正人君子心里十分门儿清,何况他和陆景和确实也算是好友, 感激还来不及, 自然不会拆台。

这人那头就拜, 还十分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小僧拜见教主。”

中原的魔教虽说在正派人士嘴里是个邪魔外道, 但实际上也和正常的教派并无太大不同。除了自己捡回来的弟子之外, 怎么也得有一定基础才能入门,像妖僧这样的……魔教是不会要的。

无他,根骨太差。

光靠耍心眼,在正道或许能爬得很高, 毕竟人不会当面一巴掌呼你脸上,但在魔教被一剑砍死的可能性远大于长命百岁。

妖僧感觉到了千秋月挑剔的目光,但并不敢揣测这位教主神秘莫测的心思,而是专心致志地讲述。

当年那老和尚着实抓了不少人,有直接被他用来练功的,也有资质超群,真的被他收做弟子的。

妖僧逃出去的时候还小,又是被当做工具养着,对那些所谓的“同门”并不很了解,能说出来的名字也不多,还大多都跟着那老和尚一起死在了那场变故里。

但是他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一听那老和尚的名字,顾尘客便知道了。

“制杖法师,原来是他。”顾尘客既惊讶又不惊讶,满脸的厌恶是掩不住的。

其他听过这个名声的人,脸色也大多不太好看。

陆景和嘛,就有些想笑了。

智障法师。

剧情组可真够损的。

顾尘客快人快语,并不藏着掖着:“这人原出自西域,年少时是一位禅宗大师的关门弟子,结果后来叛出去了密宗,被禅宗正统通缉。不知怎么的成了一位法王的亲传弟子,风光几年之后又叛出了密宗,听说是偷盗了密宗至宝,被两脚一起通缉。”

“在西域待不下去之后他就逃到了中原,当时中原正是乱世,他趁着战乱确实没少捞人。以童子之命修炼功法,中原魔教都不耻,臭名远扬。”顾尘客道,“不过他一直有刻意避开军队,我也未曾与他交手,听说是个很厉害的茬子?后来空出手了,怕他危害四方,本特意寻找过,却始终没有音讯。原本以为他是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了,没想到竟然是死了。”

“这种畜生,老天爷都不会留他。”凌燕南嗤笑一声,面如冰雪。

他是中原皇室继承血脉的正统皇子,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对于这种人自然不可能生起好感:“就是死的太便宜了。”

乱世之中,战乱、饥荒、天灾这些固然是使王朝人口锐减最重要的因素,但这些浑水摸鱼的也出了一份不小的力呢。

顾尘客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凌燕南性子太过刚直,又口无遮拦,天不怕地不怕,顾尘客头疼了不是一两天了。

却没想到一向稳重的陆景和也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说的有理。”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嫉恶如仇当是好事,但也得在合适的时机才行啊。

跟一个作古已久的老王八较哪门子劲。

“要说是他的话,武林盟内应该有收集他的弟子名单,这些年来应该也有组织过围剿。让人送来一看便知。”

顾尘客承认,他永远年轻。

他不会永远年少轻狂,却永远都会年少轻狂:“若是遇到,我必杀之。”

这话不是一个年过半百位高权重的老男人该说的,可他眉眼间全是淡漠与厌恶,让人一句劝说的话也不敢出口。

“谢顾盟主。”

妖僧跪下,真心实意的向顾尘客深深叩首。

他与慧明相处时日不短,也曾经无数次听圣僧提起过这位盟主的名字。

尚且年轻稚嫩的圣僧声音里满是崇敬,盛赞他是武林魁首,正道之光。只是妖僧不信,都当笑话听。左耳进,右耳便出了。

如今亲眼一见才惊觉这些话竟无半分夸张,字字句句都是写实。

他到底是怎样三生有幸,才能既遇见一位光风霁月的好友拉他出泥潭,又碰了一位嫉恶如仇的好友为他平反呢?

妖僧觉得自己这时候的心情大概和历史上那位武帝差不多——怎么给了一个大将军,还能再给一个大元帅呢?

也不知道是造了哪门子孽,今年的京城乱了一阵,可又不是那么乱。

往年若乱,便是北边白灵一片,哭声震天。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形似骷髅的人们拼尽全力冲破官兵的防线,身后是被雪压垮的废墟,满地的碎木渣子。

今时今日却有些不同。

南边挂起一片雪白的反而更多,朱红与雪白遥相映衬,竟有了几分雪中红梅的荒谬。时不时有长长的哭嚎声划破天际,伴随着某个大人物逝去的消息。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你吵闹——哭归哭,嚎归嚎。民众们倒是都拍手称快。

无他,京城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纨绔子弟也不知是惹了哪尊大神或者有什么流年不利,竟然几乎都死绝了,溺爱他们的长辈们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不随着去了也是一病不起。

仅剩的那几位因为点什么事耽误了死的都被藏在家宅深处,甚至直接搭张床住在祠堂里瑟瑟发抖。

“死、死了!”

穿着青衣马褂的小厮急匆匆的跑过,尖锐的声音响彻天地,震飞了附近几条街树上落着的鸟儿。

“哟,又是哪家的倒霉蛋啊。”

被一身雪白僧袍衬得熠熠生辉的和尚面上一片悲悯,到无人处却低垂着眸子,吐出嘲讽:“真是可怜。”

真是可怜,又不知道哪家的夫人老夫人要受不住,去了。

至于那些畜生?

你心疼他们,谁还心疼那些被他们凌虐至死的人呢?

男人心里哼着欢快的歌。

冬日的院子里,白雪皑皑压弯了树枝。金色的阳光撒了一地,被青石板上立着的物件割成无数细碎的小块儿,竟有些俏皮。

有个一颦一笑的风华绝代的人提着食盒进门,里面装着各色各样可爱的糕点。

陆景和原本正捧着一杯雪顶含翠在喝,一看到他眼睛都亮了,脖子都不自觉的往前探。

“怎么出来等了?”

妖僧,不过现在应该叫了然了——阅尽千帆,通透世事,了然万物。

陆景和给的。

因为妖僧死活不肯说自己曾经的法号是什么,说要彻底和过去告别。

其余人其实都觉得这个评价太高了,这和尚实在是配不上,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宠着罢了。

了然上前几步推着人就往里走。

陆景和虽然已经能站起身,但毕竟坐了太久,其他人都不是很放心,生怕他平地摔。再加上他自己也喜欢,以及坐轮椅方便,扮猪吃老虎出其不意等一系列优点和突然站起来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这种缺点……

陆景和经过多方考虑,决定还是继续坐轮椅。

其他人并没有异议。

轮椅挺好的,轮椅挺舒服。

和尚照旧是一身雪白的僧衣,仿佛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若不是熟知他的本性,真容易被骗过去。

陆景和向后张望了一下确认,木门已经关闭,才有些疑惑的询问:“怎么一个人回来?”

虽然了然这个和尚,谁都未必看得上他,但他毕竟武功低微,又深得陆景和欢心,最近又不太平,大家不会让他一个人出去送死。

“这个啊,”了然像所有人一样,对陆景和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丝毫看不出早年破皮无赖的样子,“又死人了,也不知道死的是哪家的公子,连二皇子殿下都急匆匆的去了。”

“一群死有余辜的东西,活着不安分,死了还要让大家都受累。”

陆景和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跟着慧明大师这么多年,这人竟一点好也没学到。

骂人倒是不那么直白了。可阴阳怪气……还不如直接骂呢。

陆景和忍不住提醒道:“死者为大,口下积德。”

当然,他也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

不若当年的李欢,千秋月就差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那人变成一堆骨头了,陆景和也毫无波澜。

“是是是。”

了然知道他是什么脾气,才不跟他争辩这些,只道:“桃花酥,凤梨酥,栗子糕,桂花糕,白玉糕……你让那四喜斋的招牌,可那儿的招牌也太多了,我不知是什么,就全给打包回来了。陆先生知道,我从小没吃过这些好东西,赏我几口可好?”

“不好。”陆景和随着他转移话题,也笑,“我不跟你说,就是因为那的招牌我都喜欢,今儿吃不了我就留着明天,明天吃不了又有别人替我吃,总轮不到你的。”

了然连连摇头:“陆先生可真是个狠心人。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竟连个三岁残渣都轮不到么?”

陆先生难得学起了帐房先生:“你拿着我的银子出去给我买的糕点。走的那几步路剩下的银子抵不了?”

“这……好吧。”

了然当然不是真的缺了那一口糕点。

只是一进门,差点被密密麻麻的脸吓死。

玩家的交头接耳,室内吵嚷得如同菜市场:“这秃驴谁啊?”

“啊?啊?啊?啊?啊?这才几天不见陆先生又有新欢了?”

“听说是鸿胪寺的下一任主持,就前段时间说免费算命的那个。”

“啊!那个江湖骗子!”

“你怎么知道?你让他给算了?”

“算命的不都是江湖骗子吗?你竟然还信这个?”

“……大哥这是个游戏,它真有天命的。人家是高僧,你以为是你家天桥底下要饭的啊。”

“打扰了。我刚才没在公共频道说吧,现在去讨好还来得及吗?”

“……你问我啊!”

“救不了,等死吧。”

“你们这群没有兄弟爱的……”

“……”

玩家们身不动而神游,嘴不动而眼神厮杀十分激烈。

曾经的妖僧都被吓到了。

要说这些人心有灵犀吧,看着也不像有那个默契。但要说他们在说话吧,他怎么连腹语也没听到?

陆景和倒是早已习惯,对玩家们的异常置若罔闻,反而回头冲着了然笑道:“你看,我就说残渣也没你的份儿吧。”

了然认了。

他早该知道陆先生从不说瞎话。

这么多人,哪怕一人一口,他买的那些糕点虽多却也不够分。

陆景和一出声就完全地夺走了玩家们的注意力。

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陆先生好!”

“祝陆先生新年快乐呀!”

“听说陆先生能站起来了呀,怎么还坐在轮椅上?难道是谣言?”

“……”

“陆先生我们完成任务回来啦!”

“陆先生,我们任务完成的好不好?”

“陆先生,我们已经把城里能杀的纨绔子弟都杀啦!剩下那些我们实在是杀不到了。”

“……”

陆景和一一听着知道剩下的那些没杀,不是因为玩家们杀不到,而是因为他们想杀就得用人海战术,用命来堆。

玩家们的脸是固定的,万一要是被记住了,陆景和会有麻烦。

也正因此,之前死去的那些人都属于被刺杀,或者干脆就是“意外”。

哪怕他们死得如此密集,各家都明明白白的知道有人从中作梗,却也无能为力。

因为他们没有证据。

玩家们自产自销,当然会做的滴水不漏。

宫里那位又稳如泰山的坐着,没有一点出头的意思,他们自然就更只能忍气吞声。不然在年节的关头上闹起来,岂不是给了凌北辰一刀砍了他们的理由?

第73章 第 73 章 雕龙画凤的华丽……

雕龙画凤的华丽大门此刻被一片雪白完全覆盖。

事情办得太急, 任你什么珍贵的绫罗绸缎,只要不是御赐的,都被拿出来应了急。

纸花, 布花,一团团, 一簇簇, 和跃动的橙红色火光相互映衬,又印在人们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哭红了的瞳孔里,分外诡异又可笑。

“我的——儿——啊——”

匆匆改好的灵堂内,嘉宁郡主妆容不改, 倾城绝色, 依然是一身艳丽的火红。

尊贵的殿下坐在最前方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一位衣着尊贵的妇人哭嚎到浑身无力, 被婆子紧紧的搀住才没有软倒在地。

“我说过让如果让你们不要那么纵着他,迟早会惹来祸端。”嘉宁郡主轻抚了一下额间娇艳欲滴的红宝石,姿态闲适,语气凉薄,甚至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她的确是丞相最宠爱的女儿不错, 可毕竟也只是最宠爱的“女儿”。

丞相一共有三位夫人, 头一位是跟着他的糟糠妻, 早年跟着他在军营里奔波, 死在了流弹下, 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第二位则是陛下功成之时,惦记着他一直没有续娶,为他指的一位名门贵女,也就是嘉宁郡主的母亲。

第二位夫人身体不太好, 只生了嘉宁一个女儿,照顾女儿到七岁就撒手人寰了。但嘉宁郡主从脾气秉性到容貌姿态,都与她那位出身高贵的母亲一般无二。

丞相对她的宠爱,也多多少少有几分外家的因素——外祖那边爱屋及乌,怜她年幼丧母,对嘉宁的宠爱比对自家儿孙只多不少,丞相若胆敢不好好待她,只怕睡都不安稳。

而第三位也就是眼前这一位,是丞相完全站稳脚跟之后自己喜欢上的一个女子——听说是长相颇似丞相的第一位夫人,谁知道呢——迎进门来做了侧夫人,在第二任夫人死后就扶了正。

这位倒身体好,也是个能生养的,但也是连生了两个女儿,才有了一个幼子。虽在疼爱上未曾厚此薄彼,但也不可避免的宠溺过度,把儿子教成了个纨绔子。

——丞相毕竟是开国功臣,熟知陛下的脾气,这儿子倒也不是欺男霸女的那种恶棍,只是平常对奴才们凉薄些个,总是免不了的。

这回便是了,本来丞相看着最近不太平,是让他禁足在家的,可小公子闹着要去城东的梅林看雪。他去上朝,夫人哪里拦得住?便只好多多地带了侍卫,还是让他去了。

平日里倒也是无妨的,安安分分地赏了景就回来了,出事的时候毕竟是小概率事件。

可去城外的路本就不太好走,拉车的又得了夫人的吩咐,一味求快,想尽量把小公子在丞相下朝之前送回来,就颠着了小公子。

小公子娇纵惯了,可不管到底是不是母亲说了什么,当场就几鞭子把人抽趴下了。

正正好好,就让无处不在的玩家们看到了。

玩家们一看虽然这个人不在自己要自杀的纨绔子弟名单上,但眼见着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段时间杀多了,直接脑袋热血义勇见义勇为,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给杀了。

至于那些护卫,玩家们又不把npc当人看,自然是也都杀了。

可坏就坏在,玩家们没杀那个被小公子抽打的侍卫。

毕竟按照他们平常的逻辑来看,这种被欺负的都会为他们隐瞒的,大部分当场就跑没影了。

可这回的情况不一样,丞相家的侍卫都是从外面买进来从小养大精心培养的奴隶,或者直接就是家里的家生奴才,对主子的忠心是相当可怕的。

这不,直接就跑回了丞相府报信,一边给小公子收拾,一边直接就帮助悲痛欲绝的丞相夫妇锁定了凶手的身份。

“陆景和!”

丞相恨得咬牙切齿:“老夫与比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便是和颜文晟那江洋大盗有些过节,也未在他身边对那小贼动手,更未对他有任何不尊,他如何指使手下人打杀我儿!”

坏了。

嘉宁郡主一听这事与陆景和有关,心中便暗道一声不妙。

其实陆景和这事做的未必有那么隐蔽,要是不顾一切的查也不是查不出来,只是上面有千秋月顾尘客和凌北辰压着,下面有太子和二皇子帮忙遮掩,被杀的人家又心虚,倒也相安无事。

最最重要的是,那些被杀的里面是独子的不够格向陆景和报仇,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够格向陆景和报仇的不是独子,不愿意为了这个和陆景和撕破脸。

看来这短暂的平静终于还是要被打破了。

嘉宁郡主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走进内室,不过片刻,贴身的侍女却被扭着臂膀押送了回来。

嘉宁郡主满脸怒容:“爹爹这是何意?”

丞相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袍子,脊背挺直,神态威严,冷声道:“嘉宁,平日里你如何放肆,我不管。你和谁交好,我也不管。但是如今你弟弟死了,你却还要让人去给罪魁祸首报信,我就不得不管一管了。”

继母也止住了哭声,投来怨恨的眼神:“嘉宁郡主,妾身自认待您不薄,姐姐去世之后,吃穿用度上从未扣半分,嘘寒问暖也一日未绝,比疼妾身的亲生女儿还要疼您,您为何如此待妾身?”

嘉宁郡主看着这一男一女怨恨的表情,只觉得荒谬。

她不可思议地道:“我让人去给陆景和报信,是让他赶紧来这里赔罪,好把事情解决。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难道还想让陆景和偿命不成?”

嘉宁郡主觉得他们是疯了:“陛下、顾盟主、千秋教主、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哪一个不对陆景和视若珍宝,你们是眼瞎吗?竟然还想着报复陆景和?”

妇人恨声道:“那你弟弟难道就白死了吗?”

“他死有余辜。”嘉宁郡主冷嗤一声,“爹爹是个傻子,你以为我也是吗?”

被骂了的丞相脸色十分不好看,刚要出声呵斥,就见女儿扭过头来对着他道:“你是不是现在还觉得他只是顽劣,但是有药可救?我告诉你,他可不是鞭打奴仆这么简单,被他活活打死的能填满咱们家的湖!你猜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犯了错,又有多少只是他为了取乐?”

这些话是丞相从未听过的。

他猛然扭头看向自己夫人,却见夫人心虚的扭过头去。

这样的态度让他心里凉了半截。

嘉宁郡主却不放过他,继续道:“爹爹你应该还记得吧,他第一次打人肯定是瞒不住的,那是他几岁的时候?八岁。”

“姑且不说他八岁就开始鞭打下人,就说他今年也才刚刚十三岁,还没到订婚的年纪呢,能活活打死这么多下人,您猜他接下来能有什么好?您猜他未来会不会忍不住鞭打夫人?您肯定得给他定一位高门贵女,那位夫人可会像下人一样忍气吞声?万一失手打死了,那位夫人可会像这些下人一样,您连脸都记不住,死了都无人在意?”

“你胡说八道!我儿怎会做出那样的事,他只是年纪还小罢了!”夫人失控的冲着嘉宁郡主咆哮,形如恶鬼,“他是你弟弟,你怎可如此诬蔑他,怎可如此恶意揣测他!你有个当姐姐的样子吗?”

夫人的怒吼声震耳欲聋,丞相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虽然也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但他比夫人清醒。

所以他更明白嘉宁郡主的话没有一句是危言耸听,女儿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未来真实发生的。

今天敢鞭打奴仆,明天就敢鞭打夫人,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只要没有人约束他,迟早会发展到这一天。

而鞭打夫人甚至打死原配,面对陛下,他可能保得住自己的儿子?

丞相清楚的知道,他保不了。

陛下自己早年一时糊涂,负了自己的妻子,从此以后便对负心汉深恶痛绝,平民百姓家有妻子状告丈夫负心的尚且只得一个死字,若是闹到陛下面前,儿子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

“所以呢,女儿觉得,他如今死了倒是件好事,免得以后给家里带来麻烦,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嘉宁郡主凉薄的话语响彻耳畔,丞相却再说不出半分指责了。

他甚至不由得在恍惚间想着,什么时候女儿与家里的关系已经生分至此了。

这样戳心挠干的话,哪怕对着仇敌,一向涵养极好的嘉宁郡主也不会轻易说出口,如今却对着亲人说的这么轻松。

嘉宁是不是……恨他们?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在丞相心中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此刻的他忽略了还在悲痛欲绝的夫人,只是眼含热泪的看向那个给了自己最多扶持的女人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儿。

他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想要抚摸女儿的脸。

而嘉宁郡主本人只觉得恶心,丞相进一步,她退了三步。

——这迟来的父爱,真是谁爱要谁要去吧。

丞相夫人看着老爷这样呆呆傻傻的样子,心中更是气愤。

当年那个女人也是这样,明明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老爷却心甘情愿一遍一遍的凑上去,把尊严让那个女人踩踏。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那个女人死了,她的女儿竟然也是这样!

失控的丞相夫人猛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冲向了嘉宁郡主。

丞相听到声响,下意识的以血肉之躯护在女儿身前。

但丞相夫人却没能撑到近前,而在半道就被人一脚踹飞。

内室的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一角明黄。

第74章 新年快乐! 陛下本人是不爱穿……

陛下本人是不爱穿明黄的, 剩下有资格穿明黄的就是皇后和太子了,来人显然不可能是皇后,那么难道就是……太子吗?

丞相心里甚至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继母想要杀女儿, 是不慈,还会好一些。可嘉宁不只是女儿, 还是一位尊贵的郡主, 是宗室王妃,这是臣对君动手,妥妥的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诛九族的大罪。

太子向来仁慈, 此事大概还会好说一些, 他又是太子师,在学生面前怎么说也有两分面子。

可掀开门帘后露出的那张脸, 却让他彻底绝望。

双胞胎兄弟二人之间长相差距并不大,只可惜气势却是千差万别。

凌燕南迈步进来,脸上满是看好笑的玩味。

侍卫毕恭毕敬的将身后的嘉宁郡主带过来,凌燕南伸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在家里过得不好怎么不跟我们说?”

嘉宁郡主笑了起来, 面上依然沉稳, 完全不像是刚被刺杀, 白刀子都已经到了胸前的样子:“其实平常还是不错的, 今天只是特殊情况, 让殿下看热闹了。”

丞相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的女儿是否故意,竟然把看笑话说成了看热闹。

他只是明白,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二皇子殿下亲口认证郡主在家里过得不好,谁敢反驳?

凌燕南面上笑盈盈的, 投过来的眼神却冰冷无比:“刺杀郡主,这可是大罪。丞相劳苦功高,本殿下无权处置。这位夫人嘛,就先请去牢里待几天吧,等太子殿下空出手来,再清算你这恶毒妇人的罪行。”

毫不留情的处置,甚至带着一点敷衍。

任谁都能看得出,二皇子殿下好像有一点着急。

嘉宁郡主当然也是。

她没有给家里求情,而是好奇地问:“陆先生有安排?”

“那倒不是。”凌燕南说的十分坦然,“我本来是有点事出来了,听见这边的情况又赶紧赶过来,结果来的路上有个不长眼的骑着马从我旁边过,溅了我一身泥。现在正着急去处置那个王八蛋呢。”

嘉宁郡主显然也对京城的路线十分熟悉,恍然大悟:“您走的经过宫中那条近路啊。”

怪不得穿了一身明黄色,明摆着是太子的衣服嘛。

突然出现,还挺吓人的。

“是啊。”凌燕南皮笑肉不笑,“我倒要看看他是哪个娘娘宫里的太监,多么得皇上宠爱,敢这么肆无忌惮在宫门口纵马驰骋。”

得,看来这太监是讨不了好了。

嘉宁郡主心里门清,当然也不会傻到去帮人求情。

别管什么新欢旧爱,高门低户,或娇俏或冷艳或高傲,皇帝留宿过多少次,几天去看一次,只要对上二皇子殿下,通通是讨不了好的。

毕竟对上他就等于对上了皇后嘛。

而对上皇后,哪怕皇帝再宠爱也不会帮你的。

凌燕南走了,也带走了这个家里情绪最激动的人。

原本一场盛大的葬礼,没了妇人哀哀的哭嚎声,仿佛被抽掉了主心骨一般,愈发像一场无聊的戏了。

嘉宁郡主看到了底下哭丧的奴才,还有几个偷偷打哈欠的,甚至还有眼尖的看到了夫人被押出去,已经开始收拾包袱细软,准备跑路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嘉宁郡主坐上马车,离开了这个无聊的家。

将近年关,她倒是不准备在夫家磨日子,娘家也不行,可外祖母那边还等着她呢。

嘉宁郡主想着满脸笑容的舅舅姨母、侄女侄子们,难得有些真情涌上心头。

华贵的马车后面堆的满满的,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年货,其实这里面原本有一半是给丞相府的,毕竟总要意思意思,不过今年倒是不用破费了。

年节将至,街上除了雪白就是火红,一片张灯结彩。至于那些死了人家的,起码也得找点亮色的东西,出来收拾收拾准备过年。

毕竟只是死了一个人,又不是全家都死了,哪怕再受宠再重要,不过年家里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看着张灯结彩的一片,罪魁祸首坐在窗边肆意点评:“这人世间的感情倒真是颇有些凉薄。”

过年前后几天,宵禁都会有所放松,算是与民同乐。

前几日城里其实就热闹得很了,但是陆景和毕竟只能出来一天,所以硬生生忍到了年节当日。

当然,这么刻薄寡恩的话绝不可能出自陆先生之口。

陆景和看着坐在窗边闲闲地伸出手去接天上炸裂的烟花掉落下来的火星的凌燕南,劝道:“都是可怜人,积点口德吧。”

“我可怜他们,谁来可怜可怜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哪怕是在他们死的前一秒,他们可有悔过?”凌燕南说出了与嘉宁郡主一般无二的话,“一群畜生,死了也就死了,也算是为这年节添点喜气,还让人们免得提心吊胆呢。”

每年年节因为纨绔子弟长街纵马被踩死的可只多不少。

陆景和无奈道:“你这张嘴啊,真是一点儿也不饶人。”

“有的是人无礼还要抢三分呢,我得理,不饶人怎么?”话虽如此,凌燕南还是没再说那些混账话。

哪怕陆景和并不是真的生气,他也不想大过年的跟人闹不愉快,毕竟他可是撬了宫宴出来的,就是为了陪陆景和过年,要是陆景和不高兴,他做这事的意义在哪里?

二皇子殿下一身锦衣华服,丝毫不遮掩身份,进门就直接掏出令牌,抢占了这京城最高的茶楼视野最好的房间。

这房间其实原本已经有人订上了,只是年年宫里的贵人们都不出来,连带着大官也少,都去宫宴上了,订房间的人拿出去身份倒也算得上不错,是个职位不低的官,只是在凌燕南面前就完全不够看。

消息穿过去的时候,一家子人原本已经收拾好了准备过来,顿时怒气冲天。可又一听这人的身份,原本怒气冲天的人直接拱手就让出来了,银子都是提前付好的。

要说是讨好吧,偏偏这群人连二皇子殿下的眼巴前都没赶近。

毕竟这位二皇子殿下刚刚处置了丞相夫人的事人尽皆知,别管是不是那位夫人有错在先吧,反正哪怕丞相亲自求了陛下,也能没把人捞出来过年。

二皇子殿下一向不讲理,哪怕身边跟着两个讲理的,也没人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

谁也不想大过年的去牢里呆着和老鼠一起吃年夜饭是不是?

敲门声再度响起。

凌燕南一脚就踹翻了茶水桌,脸上带着浓重的不耐:“老头子还没完没了。”

凌燕南不想去宫宴这事儿一家子早早就都猜到了——就凭他跟陆景和这腻歪劲儿,能不想跟人家一块过年?

坦诚相待的这么一说,谢明瑶和凌雁北都没异议。

他们本来就对这位极其宠溺,更觉得那宫宴也实在是吵闹又无聊,不来就不来吧,至于一家子吃年夜饭的事儿,他们出宫不就得了,反正陆景和现在也不算外人了。

于是唯一的阻力卡在了凌北辰这儿。

一向对谢明瑶千依百顺的他却坚决反对这件事,让人去侯府门口拦了好几次没拦住,又让人来这里敲门,这已经是第四趟了。

路景和眼见着凌燕南就要发飙了,说不准会回去跟君父打一架。

大过年的打起来,这兆头比说人家坏话更不好。

陆景和想劝,却无从下口——这怎么劝?是劝人好好回去还是劝回他回去以后不要跟君父打架?

想想都不可能。

可还没等凌燕南的火发出来,顾尘客便推门出去了。

门口一看就品级极高的大太监满脸堆笑,原本以为要迎接的是二皇子殿下发怒的脸,已经做好了哪怕激也要把二皇子殿下激回去的准备,却看到了一张古井无波的面容。

顾尘客盯着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回去,别再来了。”

他回去,也让陛下别再派人来了。

大太监揣摩清楚其中的意思,一甩拂尘干脆利落地连忙下楼跑了,那走的速度比来的速度只快不慢。

反正只要有个交代就行。

二皇子殿下眼看着他是绑不回去了,这位又完全不是他能抗衡的,陛下就算要怪也怪不到他身上。

“他们竟然还狗眼看人低?”凌燕南气炸了。

对上他的时候,这群太监软磨硬泡生拉硬拽,有大义凛然的传说,有满是鼻涕眼泪的哭诉,恨不得十八般武艺全都用上。

但是对上师父他们竟然一句话就被打发走了?这也太差别对待了吧!

“不是差别对待。”陆景和不用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这人的心思实在是像一张白纸,大部分时候都是清清楚楚的。

他耐心地解释道:“他们虽然都是奴才,但也是御前的奴才,是你父亲的奴才,是有品级在身的,算是官员,你不能贸然鞭打他们,毕竟你还有个皇子的身份。但顾盟主就不同了,他没有这份顾忌,就算他把人都杀了,陛下也估计只会说一句杀的好,才不会管是自己让他们来送死的呢。”

做帝王的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又难免偏心,顾尘客恰好就是这王权之下保护的最为严密的人之一,哪个傻子会上来和他硬碰硬?

能当到大太监这个地步的,都精着呢。

“怎么又叫上顾盟主了,多生疏。”顾尘客浑不在意的转身,推着陆景和走回窗边。

陆景和笑了笑:“咱俩本来就差这一辈呢,同辈相称太不尊重。”

顾尘客有些不满:“我又不在意你是不是尊重我。”

他将陆景和当成忘年至交,这人又把他当什么?

顾尘客并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反而把周围的人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千秋月带着些理所当然的从顾尘客手里结果陆景河的轮椅,看着对方的眼神如同在看什么重症患者。

顾尘客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对,默默收住了。

其他人得了安静,终于能懒懒地倚在窗檐上看几分钟。

不论是天上炸开的一片一片的烟花,还是街上的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欢声笑语,一片热闹喜庆,都让人目不暇接。

包间里只有他们几个人,显得有些空旷。

这次游戏公司打了一个微妙的时间差,游戏里的新年和现实里的新年正好重叠上了,玩家们都不是孤家寡人,自然要下线陪家人跨年,线上的人并不多,还都挤不进中心圈。

门再次被敲响了。

凌燕南的眉头简直要打成一个死结。

老头子今天还没完没了了?

这次他没给任何人机会,大踏步走上前拉开门就怒骂道:“都说了不回去不回去,一遍一遍派人来是什么意思?你闲的没事干了?”

门口的人被骂得一抖,战战兢兢地道:“这、这位客人,这是您点的菜……”

凌燕南这才尴尬的注意到,这分明是茶楼的小厮。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少上来串几次门,茶楼把他们菜拼了一个架子,两个人抬着上来的,另外一个小二扶着架子站在旁边,正好是一个要贴到墙上的姿势,被震怒中的二皇子殿下完全无视了。

小二大概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二皇子殿下的质问,于是直奔主题,一下子就把人点醒了。

“咳、咳咳。”

凌燕南满脸都是尴尬,侧身让开位置:“你们……进来吧。”

当然是要进来的。

陆景和扶额,顾尘客也难得端起了师父的架子,教训着不靠谱的徒弟,二皇子殿下被训得蔫头耷耳。

布完菜之后两个小厮就走了一个,只留下一个在旁边伺候。

挤人都不是需要伺候的,可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存在感弱得离谱,甚至就连顾尘客都忽略了他。

“到了。”

算计好了时间,顾尘客放下筷子。

听说今年有烟火表演,是前几年都没有的。民间虽然对烟花早有应用,但也只是小范围的,并且不怎么好看,跟放炮差不多。

千秋月早已经陪着陆景和坐到了窗边,手里还拿着托盘,上面放着拨出来的几小碟菜。

哪怕陆景和心里明白这估计就是游戏公司照着现代的烟花做的特效,却也很高兴。

三。

二。

一。

无数人和他一样抬起头,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倒计时。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天,空中骤然炸开明亮的火花。

层层叠叠,一个接着一个,黑暗的天空被照得亮如白昼,无数斑斓瑰丽的图案呈现在人们眼前,远远望去,栩栩如生。

穿着粗布棉衣的老百姓们像潮水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地。

他们不明白烟花的原理,都把它当成是一场神迹,虔诚的许下新年的愿望。

而哪怕是对此有些了解的达官显贵也忍不住对着这绚丽神奇的一步,许下心底潜藏已久的愿望:

“希望明年风调雨顺,地里能有好的收成。”

“希望明年不要打仗,大家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希望明年的徭役不要太重,儿子还能活着回来。”

“希望明年科考顺利,官运亨通。”

“希望明年能怀上儿子,为家里开枝散叶。”

“希望我儿的身体能够痊愈,健健康康的长大。”

“希望明年长子仕途顺利,能够调回京城。”

“希望明年能多做几篇好文章,出人头地。”

“希望明年武艺精进,能在将军手下撑过十招。”

“希望明年能够觅得好郎君,家庭和睦美满。”

“希望……”

“……”

陆景和看着这盛大的一幕,也忍不住双手合十,在自己在游戏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里许下了真挚的愿望:“希望明年能够搞清楚一切,能在现实里醒过来,能见到父母亲人和过去的朋友们。”

他并未察觉的是千秋月也看着他许下了自己的愿望:“希望明年能追到景和,所有挡路的讨厌鬼全都从眼前消失。”

第75章 第 75 章 新年的第一……

新年的第一份清醒来自于一份鲜红的拜帖。

守门的小厮弯着腰战战兢兢, 守岁后困得前模糊的陆景和哈欠连天。

倒也不是陆先生惫懒,但是这才卯时啊!

早上五点上门来送拜帖,这是请人呢还是故意找事呢?

凌燕南给出确切的判断:“人老觉少吧。”

虽说除夕有宫宴, 但皇帝和文武百官都是人,是人就有家庭, 自然都更希望在新的一年来临之时能和家人团圆。

凌北辰在朝堂上毫无人性, 在这种时候倒是颇为善解人意,戌时过半就把人都放回去了。

一般在除夕新岁的时候,朝廷也很少有征伐徭役之类的大动作,全国上下都能过个好年。

当然外族要是有来挑事的,朝廷也不怕事。

当场没有那么多腐朽旧俗, 非常支持夫人和子女随军, 也有相当于小关的额外补贴,若是夫人和子女们做出了实事, 朝廷还会有嘉奖,往后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都会更加顺畅。

所以外族若是非要挑事的话,人家也不介意全家齐上阵,反正回去之后也是喝团圆酒,就着他们的血肉喝还更香一点。

当然边疆和京城又是两码事了。

边疆都是喝了酒就睡, 听到鼓声就披甲上马, 京城这种温柔富贵乡, 哪怕是第二天还要上工的老百姓们, 也有很多守过了子时, 看过了新年的鞭炮再睡觉的。

也正因此,第二天早上大多人流萧条,老板们不那么急着用人,也不太催他们上工。

陆景和早些年在病床上度过, 别说手守岁了,稍微晚睡一会儿都要被医生护士家人轮番劝说,好不容易被纵容一回,昨天晚上数他闹得最厉害,醒不了就也情有可原了。

出生于星际时代的陆先生说着封建迷信的话,接过了帖子:“新年头一天你嘴里就没好话,小心一年都不顺。”

凌燕南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我倒是想看看能怎么不顺呢。”

陆景和展开帖子,还没看一半,只听匆匆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得,刚回去的那个估计还没到门口,另一个就又来了,还带着一个一步三摇的大公公。

凌燕南一看那张熟悉的脸,就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

果然,大公公尖细的嗓音响彻前厅:“二皇子殿下,奴才传皇后殿下口谕,请殿下今日辰时务必回宫。殿下说了,她在宫里等着您。”

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凌燕南就知道会是这样,满口抱怨:“母亲也真是的……”

二皇子殿下本来是最不受威胁的一个人,可谁让威胁他的这个人他根本反抗不了呢?

凌燕南问大公公:“他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