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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帮帮我,我想听实话……

场面乱得很, 围观群众一致觉得会发生流血事件。

然而一位男士站了出来。

来人拨开人群,在孙征耳边用气音说了几句话。

还嚣张的人当即不动了,脸色惨白。

“季少爷, 松手吧,会有人教训他,别脏了您的手。”

季卿收回手,扫过孙征脸上没有遮掩的惊愕表情,漫不经心对来人道:“你的声音我有印象, 喻纠的助理?”

“嗯,李琛余。”

谈话的工夫,孙征已经离开。

李琛余寒暄几句,就去结了饭钱和赔偿的钱, 吃瓜群众见没瓜可吃,也缓缓散了。

独独季卿等着人处理好事情, 说:“结账单上, 你那桌的用餐人数是两人, 喻纠让你过来的?带我见他。”

李琛余脸上的稳重表情没绷住, “季少爷, 您让我多活几年吧。”

季卿摩挲着轮椅扶手,掀起眼皮问。

“喻纠喜欢吃柿子吗?”

“不算吧,不过喻爷喜欢柿子树。”

李琛余弄不懂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反正是他说了之后, 面前的人变得冷若冰霜。往他和喻纠原先待过的角落看了一眼, 随后让苏柯遇推着离开。

然而没过多久, 就撞上了明显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席沉衍。

李琛余透过玻璃门,能看见在商场上和喻爷平分秋色的人,蹲下身, 关切地把手掌按在季卿肩上。

似乎在看人有没有受伤,而后是放柔声音的叮嘱,“你现在行动不便,出来吃饭,记得叫上我。”

李琛余有些恍惚,像是第一次认识席沉衍。

分明这人和喻纠在会议桌上冷嘲热讽的样子,还在不久前出现过。

那边,被叮嘱的季卿避而不答,问:“季沐思绑架我的那天,除了季严俞、桑霁和你,还有谁在场?”

写字楼的冷气很足,即使三四十度的高温,季卿的额头依旧清爽。

他看向因为运动,而微微发汗的席沉衍,用指腹拭去对方额角的细汗。

“衍哥,不要骗我,好不好?”

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魔力,苏柯遇看着传言中在商场上恣凶稔恶的席沉衍,倏然软了脊背,在季卿看不见的角落摩挲着指腹。

黑白分明的瞳仁,沉沉的,墨一般洒着。

“我们上去说。”

身姿挺拔的青年低声回答,推着季卿离开,进了直达顶层的电梯。

气氛有些古怪,而造成一切的季卿倒是没什么压力地靠着椅背,看着席沉衍在办公室的茶几上抽了一张湿巾,小心翼翼地擦着他的左手。

不一会儿,纯白的湿巾沾染了些许深黄色的油渍,糯米鸡的气味也在缓缓消失。

席沉衍丢掉湿巾,捏着季卿因为反复擦拭而微微泛红的指尖,“抱歉,力气大了些。遇到危险,直接联系我和严俞好不好?”

“不算危险。”

季卿任由人摆弄他的指尖,顺势勾起席沉衍修长的手指,往他这边拉了拉。

被拉得人,很顺从地把手指送出去。

“衍哥。”

“嗯。”

心跳声有些响。

空调出风口的风慢悠悠吹着。

“帮帮我,我想听实话。”

席沉衍垂下眼睑,不敢去看那人明亮的琥珀色眸子,只觉刻意示弱的声音暖得发烫,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思绪乱糟糟搅成一团。

他反手扣住季卿的纤细的腕骨,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碎,又在下一秒倏然惊醒,轻轻揉着泛红的肌肤。

“……你被季沐思绑架那天,我和严俞正在招待喻总,他看到了你的视频,一起过来。”

花了这么多心思,只为得到答案的季卿却淡淡地“嗯”了声。

不知道是故意这样,还是真不在意。

他在席沉衍的注视下抽回手,拉远两人的距离,把过河拆桥四个字呈现得恰到好处。

席沉衍短促笑了声。

“除了桑霁,你还有师兄弟吗?”

“为什么这么问?”

季卿没抬头,摆弄手机,同意了孔知智不知道第几次的好友申请。

“好奇,可以告诉哥哥吗?”席沉衍答。

季卿的手抖了抖,惊讶地注视着和季严俞语气别无二致的席沉衍,“收收,这个表情的和问话方式不适合你。”

被评价不合适的席沉衍没反驳,反而更进一步,捏了捏季卿因为情绪变化而稍显灵动的脸颊。

他想起阳台上冷静自持的季严俞,露出的凶恶表情。

“席沉衍,你不能强迫卿卿。他只是以为我们是一对,从而爱屋及乌,把你当成哥哥,任由你干预他的生活,而不拒绝。”

那时候他没过脑子回了一句话,导致季严俞更生气了,不顾形象地打人。

闹得太过,最后找了医生。

“席沉衍?”

听惯了的声音令席沉衍的思绪回笼,他捏住在他面前挥动的手。

“卿卿,我和严俞一样,都是你哥哥对吗?”

季卿愣了片刻,实在是此时面前之人的表情太过奇怪,像是害怕又像是庆幸。

“嗯,哥哥。”

这人圈住了他,“哥哥会保护你的。”

天气热,又打了石膏,黏糊糊抱在一起,季卿不舒服。

他把人推开。

“你学季严俞撒娇?我懂,什么事都是有来有回,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会回答刚才你问的有关师兄弟的问题。”

季卿转动轮椅扶手上的操作杆,离席沉衍远一些,免得这人又撒娇,他忍不住心软。

他对如季严俞这般的人,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除了桑霁,还有位徒弟,叫元喻。”

许是房间里太过安静,席沉衍敏锐地察觉到,说到“元喻”时,季卿放缓的语气,像是难过又像是生气。

而这位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异常的小少爷,在说完话后就专注地玩着手机。

敲击屏幕的频率不低,好似在打字。

季卿也的确是在和人聊天。

他先打开了和张倩优的对话框。

“查一下孙征两千万买了什么,另外这段时间画廊里的交易多注意,程序要合规,别让人钻了空子。”

张倩优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刚吃完饭,美滋滋阖上双眼,躺在办公室沙发上准备午休。

随意问了旁边分管合同的同事。

“有没有叫孙征的甲方?”

“没有呀。”

张倩优倏然睁开双眼,看向同事,“我记得你的记性并不好,问你要东西丢三落四的,怎么这次都不用思考就回了?”

“……孙征不是孙家的少爷嘛,有点印象。”

张倩优实在太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禁不住打了哈欠。

“这两天合同多盯着点,程序上要合规矩,提防一些人使绊子。”

“知道知道,我办事,你放心了。”

“嗯嗯。”

张倩优随意应声,回复季卿,“客户信息里没孙征。合同的事我交代过他们了,稍后再开个会议强调一遍。”

季卿回了个“好”。

画廊的事解决,季卿点开了孔知智头像右上角急速增加的红色数字。

滑到最后一条消息,他开门见山道:“带我去京市。”

不停歇的信息终于停顿一瞬,孔知智问:“为什么去?”

“确定一些事。”

“……怎么不让季严俞和席沉衍带你过去?”

季卿看出了孔知智的顾虑,只问,“去还是不去?”

“去,不过要明天下午。”

季卿发过去一个问号。

孔知智回:“孙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不知道惹到了谁,两家豪门插手。本来只是教训人一顿就好,最后孙家当家自觉不能两家都得罪,召开了记者发布会,断绝和孙征的父子关系。实际上,就是给外面的私生子腾位置呢。”

“我们家和孙家在生意上合作紧密,老头子要带着我去孙家一趟。孙征这人毒得很,赶狗入穷巷,要咬人的。”

与此同时,席沉衍的声音响起。

“严俞这两天走不开,都住公司里。”

季卿感受到这人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腿上,而后用与平日没什么区别的语调说:“孙征那件事发生了意外,这两天住我家好吗?”

季卿瞥了眼席沉衍手腕上一百往上的心率,问:“热吗?”心跳这么快。

被问的人挑眉,“转移话题?”

“没有,晚上住你那儿,明天下午我要去一趟桑霁的医院,说是商量腿好之后的康复方案。”

“我陪你一起。”

“不用,桑霁在的。”

席沉衍不说话了,办公室静悄悄的,走廊里响起了皮鞋踩在地面的哒哒声。

果然不久,门被敲响,赵乾得到同意后走了进来。

席氏公司的事,季卿不好参与,进了内间的休息室。

随后切换到玄清的微信,把和季严俞有七分像的陈书涵的地址发给桑霁。

“看着点他,别让他出事。”

孙征偏激,保不准用陈书涵弄什么名堂,事关季严俞,季卿总愿意多废话几句。

好在,到第二天下午,季卿和孔知智汇合后,孙征没弄什么幺蛾子,海城表面上仍旧是风平浪静。

季卿接过提前让孔知智准备的干净衣服,由着护工带他去房间里换衣服。

他先是解下所有配饰和手机,塞进沙发上的抱枕下面,而后对在旁等候的护工说:“带着这些和我的手机,待在医院里,季严俞问起来,就说我在和医生商讨康复方案。”

四十多岁的男人欲言又止,最后在季卿冷然的注视下保持沉默。

动作麻利地给人换上普通的白T恤和黑裤子。

然而人好看,即使穿着烂大街的衣服,清清爽爽的模样依旧漂亮,轻而易举将在外等候的孔知智定在原地。

好一会儿才迎上去,给人推轮椅。

孔知智的眼神很亮,午后刺目的阳光到了瞳仁里,却不及分毫。清晰地倒映出坐在轮椅上,连背影都透着疏离冷漠的人。

他弯下腰,低着头颅,将人打横抱起,附在季卿耳边低语。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然而被抱着的人并不需要,偏头冷冷道:“离远点。”

这个动作,导致季卿看不见孔知智脸上近乎满足的表情。

第72章 第 72 章 哥,喻纠欺负我

然而, 即使季卿看见了,大约也是不在意的。

当下,他最在意的是喻纠是不是他的徒弟元喻。

太阳西斜, 八月底的高温,热得将黑夜衬成白昼。

季卿沉默地盯着喻氏总公司大楼,看着喻纠被一群人簇拥着出来。

那人偏头,和李琛余交代着什么,又警觉地扫视四周。

季卿挪动轮椅, 避开喻纠的视线。

数秒后,在孔知智惊愕地注视下,将手心里捏了许久的石子冲着喻纠的手臂射去。

没打中。

速度极快的石子,随着众人的惊呼, 被喻纠轻而易举躲开。

然而上一秒轻描淡写的人,下一秒疯了一样地在找着什么。

季卿压了压脑袋上的鸭舌帽, “躲开了, 是他。带我回去。”

孔知智自然应允, 他已经在思考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和季卿一起度过。

他笑眯眯道:“京市31楼的国宴很不错, 我带你去尝尝。”

该回答的人没有回答, 反倒是盯着前方看。

孔知智挑眉,顺着季卿的视线望去,看见了前不久刚被季卿丢石子的喻纠,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他听见凶名在外的喻纠, 颤抖着声音喊了声, “师尊。”

被喊得人, 冷的像一块冰,平静地注视着喻纠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本该冷静执剑的手此刻搭在他的腿上, 指尖不甚明显的抖了一瞬。

季卿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伸手勾住喻纠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好的纽扣,轻轻往里一带,底下的人乖顺垂眸,没有防备地将整个人送出去。

“师尊,徒儿错了,你罚我好不好。”

紧接着赶来的喻家人,正好看见这一幕,面上的淡然没绷住,错愕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然而,更让他们惊愕的是季卿的回答。

只见本该处于弱势,坐着轮椅的漂亮青年,带着羞辱性质地轻拍喻纠的脸颊。

不紧不慢出声,“元喻,你出手对付季严俞呀。”

尾音拉的很长,沉甸甸的,冷冰冰的。

又像即将迸发的火山,喷涌出燃烧一切的执拗。

他们就这样看着一米九的喻纠,刚从谈判桌下来的喻氏掌权人,倏然间褪去运筹帷幄与势在必得,扑簌簌流下泪来。

用柔弱的能滴出水的语气道:“……我,我不知道,季沐思骗我的。”

慌张的小模样,将所有人的定在原地。

围观的李琛余嗅到了浓重的茶味。

其他人,纷纷。

“靠!这是刚刚才把对手吓哭的喻爷?”

“果然熬夜加班要不得,我都白日做梦,看见喻爷哭了。”

“这就是之前喻爷宠着的那位的二哥?又替身?”

“你傻呀,明显这位是正主,那位才是替身。要我说,季沐思那样的我是半点也看不上,可看着喻爷学着季沐思做那种事,怪带感的。”

良久,有人回。

“怪想欺负的。”

也有清醒的,“……你们是真敢说,不怕喻爷秋后算账。”

所有人被吓得瞬间清醒,腿有点软。

等他们再去找喻纠,判断这人有没有秋后算账的意图。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只余下一脸阴沉的孔知智。

“人呢?”

李琛余回:“去喻爷不准人靠近的郊区别墅了。”

“为什么不准人靠近,放了什么东西?”席沉衍压低嗓音,问身侧的桑霁。

副驾驶座的季严俞同时回头。

两人默契想到了桑霁在海城的郊区别墅,以及随意一瞥的恋爱套装。

目光太过犀利,桑霁顿了片刻,而后和身侧的席沉衍对视。

答:“装了我喜欢,他却不能喜欢的东西,我毁了一次。”

开车的张宿往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捕捉到桑霁森冷的表情。

这人看起来像是想把席沉衍一并毁了。

为了短暂的和谐,张宿转移话题,“卿卿不是把衣服和手机都换了,你们是怎么知道他去了京市?还能这么及时通知我开车过去。”

这句话出奇的好用,三位男士几乎同时绷直了脊背,硬邦邦地坐在真皮座椅上。

“不是,怎么都这个反应。我以为只是你们其中之一,另外装了定位,敢情都有呀。”张宿咋舌,“卖这东西的老板都可以去找小外甥进货了。”

季严俞一锤定音,“专心开车。”

张宿安分了好一会儿,十分钟后实在憋不住,“你们在哪里装得定位?”

三位一人一个,也有三个。

倒是稀奇。

而被装了不知道多少定位的季卿,正在喻纠的郊区别墅。

别墅主人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旁边是给他拆石膏的医生,时不时扫来一眼,像是在看喻纠又像是在看他。

事实上,医生两个都在看。

他看见凶名在外的喻纠好似乖顺的猫儿,用脸颊轻轻贴着病人已经拆掉石膏的左腿。

声音比白云还要软绵,“师尊,我好想你。”

而病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有回。

喻纠也不恼,自顾自说着:“年少时,我天资愚笨,师尊却不嫌弃,简单的剑招拆分百遍,只差揉碎了喂给我。”

“东曲禁地,上古传承只能一人生一人死,你连犹豫都未曾,将死路留给了自己。师尊的恩德几辈子都还不完。”

医生竖起耳朵去听,轮椅上的人淡淡“嗯”了声。

好似语气没之前这般冷了,以至于喻纠的声音更软了,表情更柔了。

也在此时,右腿的石膏也取了下来。

长时间未曾见光的小腿,在暖黄的灯光下好似笼上一层浅淡的光。莹润的,白皙的,如玉一般。

恍恍惚惚将人的思绪勾走。

医生怔愣地看着,隆起的喉结不可控地上下一滚,又在喻纠陡然阴沉的声音中,归于原位。

“乱看什么?”

医生悚然一惊,对上了喻纠阴鸷寒戾的目光。

就在他一位喻纠会进一步行动时,季卿发话了。

“让他离开。”

分明是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

面前这个阴沉狠辣的喻家掌权者,却肉眼可见地柔和了眉眼,像是夏日午后清冽的冰水,丝丝缕缕的清爽涌入喉间。

医生识趣地滚了。

临走前,仍旧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

坐在轮椅上的漂亮青年懒懒靠着椅背,又漫不经心伸手,将五指穿进喻纠的发间,在人露出欣喜的表情后,猛地发力。

看着对方被迫仰头,细长的眼睫不安颤动,似在忍痛,又不敢发出声,掀起薄薄的眼皮望来。

声音缱绻而温柔,“师尊,小心手。”

“好徒儿,你想用季严俞来威胁我吗?”

医生控制不住发抖,觉得漂亮青年的声音冷得像是尖尖的冰凌,有种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的诡异感觉。

他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刚出别墅大门,就撞上刚下车的一行人。

是桑家、席家、季家了不得的掌权者,该是稳重成熟。

此刻却像是抛弃了教养和礼仪,脚步都有些急,越过他,直直往别墅去。

四周有零星灯光,那最亮的客厅,半遮半掩地传来金属相接铿锵声,以及不容忽视木制家具被撞裂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

那四位像是门神一般站着,少年人的声音漏出来了些许。

“你连同仙妖魔三界,试图锁住我的灵力,将我生生世世囚于霜回峰。我本就该杀你,也的确杀过你一次。生死道消,你我的恩怨,该飘然散去。如今你走上诡道,转修魂灵道法,夜夜受神魂灼烧之苦,我也不会干预。况且我现在的修为不如你,称不上师尊二字。”

季卿冷眼看着喻纠撞翻了茶几和摆件,狼狈地躺在碎片之中。

殷红的血滴滴答答打在地面,不好听。

季卿蹲下,迎着喻纠疯狂灼热的视线,找到了这人眼中的自己。

森冷的,冰寒的,又有些跃跃欲试。

他反转长剑,把冰凉的剑柄抵在喻纠肩膀处深可见骨的划伤,不轻不重地压了上去,听着人堵在喉间的闷哼。

“但是,你对季严俞出手,我不能不管,不能不替他讨回来。”

他本以为在修真界宠爱过头的徒弟会躲,又或者仰着头,用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看着他,软软地说一句,“师尊,好疼。”

结果都没有。

狗崽子顺着季卿的力道,狠厉地将伤口对准剑柄。

在寒戾且蚀骨的痛意中,轻轻圈住了失而复得的人,像是看不见在空中对他张牙舞爪的金闪闪。

“师尊,我错了。你取走我的性命,将我的神魂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季卿短促笑了一声,有点冷。

左手钳住喻纠的咽喉,猛地将人掼在地上,右手长剑高高举起,不管不顾刺下去。

“卿卿!”

陡然拔高的声音将人定在原地。

喻纠清楚地看到跳动的纯白灵魂,透出来的无措与惊惧。

他想拍一拍这人颤抖的脊背,却被避开。

小刺猬收起了尖刺,僵硬转身,琥珀色的眸子空茫茫的,脸颊上殷红的血珠因为动作滚落,打在地面,好似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啪嗒声。

“哥,喻纠欺负我。”

空间为之一静。

张宿实在没忍住,“靠”了一声。

小外甥这是把他们当傻子糊弄呢,喻纠的血还在季卿脸上挂着,温热的,还没凉。

总不能真因为季卿一句话,都成了傻子。

然而,下一秒,他看见了四个傻子。

被喊哥的人,快步上前,像是看不见人手里染血的长剑,圈住面无表情的弟弟,一下又一下摩挲着人颤抖的脊背。

“卿卿不怕,哥哥在。”

桑霁挡在季卿和喻纠之间,冷冷注视着倒地的喻纠,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席沉衍踢开喻纠摔落在一旁的手机,问:“喻总,你自己说监控室在哪,还是我们去找?”

“没监控。卿卿拿着剑玩,我不小心撞上去了。”

张宿哽住了。

傻子太多,以至于他生出了他们四人才是正常人,而自己才是万里挑一的傻子的错觉。

他深呼吸一次,扫了一眼季卿活动自如的腿。

这总不能视而不见。

第73章 第 73 章 不收,让他滚

事实上, 睁眼瞎本就很多,不差他们三位。

季严俞将季卿打横抱起,重新放在轮椅上, 低声安抚,“腿还没全好,不要随意活动,回去我们不打石膏,换个可以拆卸的固定工具, 好不好?”

他摩挲着弟弟惨白的脸颊,“卿卿如果不喜欢,我们回家就不戴。”

坐在轮椅上的人闷闷“嗯”了声,用偏凉的脸颊蹭着季严俞的腰腹。

“哥, 我饿。”

这个别墅,除了主人喻纠, 以及来过一次的桑霁, 其他人都不熟悉。加上没有佣人, 最后晚饭是喻纠做的。

季卿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守在旁边的四人默契没发话, 好似选择性遗忘不久前剑拔弩张的那一幕幕。

直到季卿接了一个电话。

张倩优的声音传来,“老板,画廊出事了, 有一笔两千万的款项被公安异地冻结, 说是来源有问题。本来提供交易合同和一些资料就可以解冻, 但是交易合同不见了。客户是外国人, 现在联系不上。眼下又要给画作作者打款,账面流水不够,你快回海城吧。”

正在吃饭, 季卿开得扩音,在场的人都听见了。

看着季卿卷着最后一点面条,塞进嘴里,等张倩优说完,先是安抚了几句,而后道:“知道了,我晚上赶回去,明天去画廊上班。”

面条吃完,季卿拿起手机,准备再讲什么,就被季严俞抽走手机。

一边离开,一边对张倩优说:“我把YQ法务的微信推你,钱的事不用……”

声音渐行渐远,再后面季卿就听不见了。

席沉衍抽了张湿巾,在另外两人的怒目而视下,给人擦嘴,推着季卿往外走。

桑霁上前去拦,“席总这是做什么,我们师兄弟还没叙旧,总不——”

声音戛然而止,坐在轮椅上的季卿揪住了桑霁的衣摆。

他往下一拉,对方没有防备,又顾忌着人,踉跄两下,才站稳。

桑霁顺势单膝跪下,拍了拍季卿的手。

安抚,“怎么了?有话和我讲?”

被问话的人表情并不好,甚至算得上有些凶。

“我的行踪,是你透露的?”

桑霁有片刻的僵硬,“别气,我是担心元喻狼子野心。”

喻纠冷笑,“我可做不来监视人的事。”

席沉衍淡淡插上一嘴,“半斤八两。”

张宿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三位算得上口才不错的成功人士,幼稚到不可思议的斗嘴行为。

而引起一切的季卿却在轮椅上端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即使对上了他的视线,也是疑惑地看过来,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不及席总十分之一。”

“不及喻总二十分之一。”

“不及两位三十分之一。”

季卿问:“讨论数学?”

三位哽住了,话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

季严俞扫视一眼,来到弟弟身边,掌心向上,“手。”

三人只见上一秒面容冷漠的青年,当即松开揪着桑霁衣摆的手,柔和了眉眼,乖乖地将手放了上去。

又在下一秒被季严俞打横抱起。

“哥,我想回家。”

“嗯,晚上和哥哥睡好吗?”

“好。”

桑霁:输了。

喻纠:不敢抢。

席沉衍:……

张宿已经先行一步,将后座车门打开。

掌心向下,抵在车门上端,以免季卿的脑袋撞上。

另外三位就这么看着季卿被季严俞抱了进去,黑色帕加尼的门被关上,发出并不小的响动。

那人偏冷的声线此刻染上了暖意。

“哥,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季严俞似乎在思考,揽过季卿的肩膀,轻轻在弟弟的发间落下一吻,“欢迎回家。”

被亲的人像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地“嗯”了声。

车外的喻纠却看见,跳跃的纯白灵魂,溢满的喜悦与满足,连空气都带着丝丝缕缕的甜。

此刻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季严俞在季卿心里的地位,脑海里恍然间浮现师尊在现代的十八年经历。

这人连护他、爱他的法子,都是照着季严俞搬过来的。

喻纠小幅度眨眼,酸意从心脏处缓缓上涌,像是有百虫啃食血管,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师侄,想什么呢,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桑霁笑容灿烂,钳制着喻纠的小臂,眼神凌厉,“霜回峰那一次,季沐思那一次,伤害他两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喻纠也笑,是那种冷冰冰的笑,“师伯调查得不够仔细吧,还不清楚为什么师尊每次看你笑,都能晃神一瞬。”

针锋相对的话,导致两人的表情都不好看。

席沉衍冷冷扫了一眼,率先坐上了副驾驶。

在场的都是敏锐的人,当即把视线射向渔翁得利的席沉衍。

这人还觉不够,降下车窗,端得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抱歉,位置不够,劳烦两位另外寻辆车。”

黑色帕加尼很快开走,季卿探出头,透过外后视镜能看见喻纠和桑霁阴沉的脸色。

“开心?”席沉衍问。

季卿晃了晃腿,“还好。”

季严俞没有点出弟弟的口是心非,理了理季卿歪斜的领口,“画廊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不用。哥,我不是需要保护的菟丝花,一些事我可以自己处理。”

季卿卸下季严俞鼻梁上的细边框眼镜,塞进左手边的收纳盒里,仔细地给人做着眼保健操。

“多久没休息了?季家的事慢慢来,我会学着帮你的。画廊的事,如果我解决不了,再来找你帮忙,好吗?”

“好。”

头顶的星空缓慢而固执地驱散了黑沉的夜。

有风吹过,卷起行人戴着头顶的鸭舌帽,又被相似的年长青年按住。

那人道:“弟弟,别乱跑。”

季卿收回视线,将脸埋在季严俞的肩窝。

“哥,我回来了。”

他察觉到季严俞回抱他,搭在脊背上的手有些抖。

此刻,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或许季严俞比他认为的更早发现他回来。

只是太过浓烈的情感混淆了他的判断。

许是太久没有和季严俞好好讲话,今晚季卿来了兴致,窝在哥哥的怀里说了好多话。

不过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在京市发生的事情。

等第二天早上,季卿起床去厨房拿水喝时,撞见了睡眼惺松的张宿。

舅舅扫了一眼他的腿,似是无语似是纵容。

“卿卿,注意点,你至少要给我装瞎的反应时间。”

季卿“嗯”了声,踩着拖鞋,转而来到冰箱面前,举着冰鲜奶,问:“喝吗?”

还没等到人回答,就从侧边伸来一只手,拿走了他手中的鲜奶。

“大早上喝冰的?”

季卿顺势往后倒,等着哥哥接住他,“想喝。”

季严俞单手托住季卿的腰,“别撒娇,中午再喝,好不好?”

嘴里问着好不好的人,实际上已经收起了冰牛奶,转而圈着人来到嵌入式饮水机前,接了四十五度的温水。

季卿也不恼,顺从地喝了。

脸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眸子里的暖意,沉甸甸的,像是要把人融化。

以至于张倩优不顾柠檬大厦地下停车场有些浑浊的空气,多看了两眼,和季严俞告别后,才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季卿往电梯走。

“老板,遇到什么好事了?浑身上下美得像是开花了。”

被问的人耳廓微红,挥手让张倩优停住,往角落里瞥了眼。

他耳力好,即使隔得远,也能模糊地听见对话声。

“真要这样……直播……席沉衍护着……说是脾气不好……”

另一位的嗓音更高,季卿也听得更清楚。

“担心什么,我打听过了,虽然那人变化很大,但是十八岁前也就是个小崽子的性格,涉世未深怕什么。出车祸后更不用怕,像个小孩子,随意一激就能失控。至于现在,沉稳了些,但是话少,想来是不知道怎么怼人,又解释不清的。你按我的计划来,资金冻结可是个大新闻,很有搞头的。”

电梯门也在此时打开,在季卿的示意下,张倩优推着人进去。

“倩优,今天画廊的安保做好,不要让不相关的人混进来。”

“好的,我吩咐安保一声。”

然而两人刚在办公室坐稳,就有人拜访。

先是李琛余。

这位穿着整套职业装,看起来专业又睿智的助理,表情古怪,递来暗红色的小本子。

张倩优好奇地瞥了眼,“房屋所有权证”映入眼帘。

随后听人道:“季少爷,这是喻爷让我给您的,京市瑞佳公馆的别墅。”

“靠!老板,那里的别墅一个亿起步呀!”

季卿不为所动,冷冷道:“不要,告诉喻纠,以后别来烦我。”

偷听的同事惊得差点撞上墙。

“疯了吧,一个亿不收呀!”

“我行,可以我上吗?”

人事主管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喻纠可是凶名在外,他给人的东西,老板不收,你要是上去抢,手都不知道怎么没的。”

那人抖了抖,“这么恐怖?”

“反正从那离职的高层,每位对喻纠都是又敬又怕的。”

谈话间,李琛余已经离开。

众人也打算散了,结果又来了位大约三四十岁的男人。

人事主管定睛一看,眼睛一亮,“影帝桑霁的经纪人呀!”

画廊有三分之二的工作人员是他的粉丝,当即闹哄哄起来。

办公室里的季卿蹙眉,瞥了眼躲人的地方。

“季总,桑霁送你的劳斯莱斯浮影。”经纪人把车钥匙挡在季卿的办公桌上,每个字都像是很努力从唇齿之间蹦出来。

结果季卿事不关己。

倒是张倩优有些恍惚,“靠!售价1.8亿呀。”

这总得收了吧。

张倩优偷偷去看季卿的脸色,就见这人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把钥匙丢进经纪人的怀里。

“不收,让他滚。”

张倩优人已经麻了。

总不能再来一位阔佬给人送超过一个亿的东西。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

办公室的门打开,席沉衍走了进来。

张倩优暗暗好奇,心想这位来得太晚。

送房太俗,送车人不喜欢。

算来算去,竟是没什么好送。

第74章 第 74 章 卿卿真厉害

直到这位看似运筹帷幄的席大总裁, 接过赵乾递来的文件,放在季卿面前。

张倩优定睛一看,是股权转让协议。

她像是忘记思考, 呆愣地立在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在海城扎根已深,算是老牌豪门里顶尖存在的席氏,这一份股权转让合同代表着什么。

季卿也终于有了情绪变化,他挑眉, 问:“做什么?”

“给你的。”

席沉衍来到季卿身侧,将刚才因为赶人出去而歪斜的无事牌扳正,单手搭在椅背上,远远看去像是把人圈在怀里。

在季卿投来疑惑目光时, 轻轻扣住人下的下巴,用指腹擦拭嘴角。

“有脏东西, 早上吃得什么?”

擦东西的人一脸正派。

被擦的人坦然的报出食物名字。

倒是把围观的赵乾和张倩优弄得表情微妙。

两位默契地把视线落在季卿干净的嘴角上, 又转了几个弯扫过席沉衍干干净净的指腹。

张倩优这才恍然惊觉, 好似季卿从庄园回来后, 对席沉衍的态度有了颇大的转变。

本来只对季严俞的展露的柔软与迁就, 到了席沉衍身上也开始适用。

比如当下,要是别人来做这动作,这位非得让人吃次苦头。

但是季严俞就可以, 如今又加了位席沉衍。

张倩优的视线在席沉衍充满爱意的眼睛上逡巡, 在纠结要不要提醒一下季卿。

然而下一刻就对上了席沉衍警告的眼神。

她保持沉默。

总归季卿能打, 又不喜欢这位, 吃不了亏。

报完菜名后,两人的话题又回到股权转让协议。

“卿卿,签了它。”

“……不要。”

季卿将协议推开。

大约是一天的随意行动, 让他有些不适应轮椅,下意识想站起来去拿放在办公桌另一边的手机。

好在,手臂刚搭在轮椅扶手,准备起来的时候,止住了动作。

这个举动并不明显,但是席沉衍注意到了。

他道:“赵乾,倩优,我在后备厢放了礼物,给画廊里的工作人员分一分。”

颇懂人情世故的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出去了。

玻璃门阖上前,席沉衍软下来的声音透过缝隙传出来。

“股权是赔礼。之前顾忌着伤口不能吃海鲜,今晚我带你过去吃,好不好?”

以及季卿带着些许疑惑的嗓音,“你做了什么事,需要赔礼?”

张倩优眼尖地看见某人绷紧的脊背,以及藏在身后偷偷摩挲着的指腹。

门彻底阖上,张倩优眼圈有些红,拉着赵乾道:“赵助理,你要不让席总打我一拳,我也想要席氏股权的赔礼。”

赵乾没有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妹妹,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

总之,最后季卿没签股权转让协议,席沉衍也没拿走,把合同塞进办公桌的抽屉,只说:“什么时候签好了,和我说声。”

他蹲下身,和季卿平视,拍了拍细白的脖颈,“你叫我一声衍哥,有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找我,我会帮你。”

季卿没拒绝。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席沉衍公司事情多,待了半小时就离开了。

等张倩优分完礼物回来,季卿正对着手里的股权转让协议发呆。

“老板,警察来了。”

“嗯,让相关人员都过来。”

两千万不是小数目,合同交易涉及的人又多,几乎中午的时候警察才录完口供,准备告辞。

张倩优想留人用餐,两位警官自然推拒。

季卿撑着下巴,看着成年人心知肚明的客套拉扯,也不觉虚伪。

他拉开白色纱帘,任由夏日正午的暖阳落在身上,将空调吹出来的冷意一点点驱散,恍若面前升起了一道又一道脉脉流动的金色光河。

金闪闪也乖顺的圈着季卿的手腕,缓慢而温柔地安抚晒太阳的人。

“老板,你看起来不一样了。”

张倩优的声音很轻,唯恐惊动眼前人。

季卿很平静地应了声,难得问了句,“有什么不一样了?”

张倩优托着下巴思考。

人还是这个人,脸还是这张脸,甚至于说话的声音依旧疏离冷漠。

但是浑身上下都透着柔软,好像找到了丢失许久的东西。

“活过来了。”

刚说出口,张倩优就觉得有点好笑,难不成季卿以前是死的?

她转移话题,“两千万的事,该问的也都问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只能等调查结束。法务那边说是客户在地下钱庄换的人民币,导致这笔款项有问题,才会被冻结。如果后续合同还找不到,等法院判决划款后,我们可以拿着判决书去找客户,但是客户是外国人,恐怕追不回这笔钱。”

“嗯,我和玄清可以晚点打款,把这笔先挪出去,用来垫付。”

张倩优舒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这笔钱可以解燃眉之急。都怪我,那时候你提醒我注意合同的事,我没在意。是上次你提到的孙征,搞的事吗?”

等了一会,没人回答。

张倩优偏头去看,该回答的人正在摆弄手机,察觉到视线后才抬头。

“是他。”季卿回。

而后把手机放在一边,张倩优瞥了眼,手机界面停留在和陈书涵的聊天框。

上面是陈书涵发来的一个定位。

以及一句“过来。”

季卿回了个“好”字。

等她想细看时,手机已经被季卿反扣在桌面。

那人淡淡道:“眼睛不想要了?”

想要。

所以张倩优识趣地离开了。

之后离开的还有护工。

季卿以要休息为由,让人把他抱到休息室的床上后,就打发人走。

实际上却是揪过金闪闪团着的功德金光,开始吸收。

这是季卿吸收的第四道功德金光,除了一身汗,以及花费的三个小时,基本没什么其他问题。

倒是护工将季卿从休息室推出来,张倩优突兀地问了句话。

“老板,你喷香水了?怎么这么香?”怪诱惑人的。

季卿抬起手嗅闻,片刻后道:“没有。”

而后看向守在一旁的护工。

张倩优来了之后,护工离得有点远,他动了动鼻子,说:“沐浴露的味道?柚子味的。”

“不是。”张倩优狐疑上前,鼻尖微动,“奇怪,现在又闻不到了。”

季卿不是很想对此作出评价,他敲了敲轮椅,估算着席沉衍到达的时间,让张倩优推着到外面走走。

临近下班点,柠檬大厦旁的道路已经开始热闹,车辆穿行其中。等着路灯的行人或是摆弄手机,或是焦急地盯着跳动的红色倒计时看,变绿的一刹那,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季卿在繁杂的背景音中,被张倩优推着往不远处的公园走。

“老板,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来了位专家,说是再过一个月就能好了。”

“那就是九月底,还能赶上国庆出去玩。”

遇上了台阶,轮椅上不去。

张倩优踩下刹车,叮嘱,“别乱跑哦,我去找找无障碍通道,或者找人帮忙。”

还没等人点头,雷厉风行的女士就开始执行口头计划。

然而她走了,又有人来了。

两位男士扛着设备,收音装置就怼到了季卿面前。

“季总,有人说您参与洗钱,导致画廊账户被冻结,对此您怎么解释,怎么看待洗钱这一行为。”

季卿挑眉,听出了这两道声音是停车场遇到的,说他话少不会怼人的两位。

早上等到下午,颇有毅力。

只不过,他对除了季严俞以外的人,没有纠缠的打算。

他瞥了眼黑色的直播装备,淡淡道:“不接受采访。”

那人不依不饶,堵住了季卿轮椅的前进方向。

想着季卿经不起激的脾气,一咬牙,刺耳的话就吐了出来。

“说说嘛,还有人说您画工奇差,却为了追求席沉衍开了画廊,您发表一下对勇敢追爱这一行为的看法。”

果然,这人收回了放在轮椅操作杆的手。

来人欣喜不已,给同伴使眼色,随时准备抓拍季卿的破防瞬间。

正在录像的人却不这么觉得。

他对上了季卿冷沉的,如刀一般的视线,惊恐地定在原地。

又见面前这人一秒后恢复平静,好似刚才的随意一瞥不过是他的错觉。

坐在轮椅上的漂亮青年冷静发问,“谁说我洗钱?”

“……有人说。”

季卿不为所动:“名单,YQ的法务会联系他们。”

这人不说话了,看起来有些心虚。

“你是记者还是主播?”季卿问。

“……记者。”

“你上学的时候,导师没教过你,记者需要通过客观且真实地报道,来维护公众的知情权吗?这就是你从业多年,交上去的答卷吗?为了流量不顾事实,断章取义,扭曲事实,这就是你的职业操守吗?”

记者哑口无言。

录像小哥低声问:“这就是你调查的不善言辞?”

多犀利呀,几句话就将记者说得羞愧难当。

席沉衍到达时,季卿的话刚说完,他挥了挥手,让赵乾去处理,补上造谣的律师函。

上前一步,推着季卿往车上去。

“这么懂,对新闻行业感兴趣?”

季卿将手机屏幕给席沉衍看。

搜索框上显示“如何将新闻从业者怼到破防”。

坐在轮椅上的人,淡淡道:“衍哥,擅用搜索。”

席沉衍笑笑,倏然想起二月底时,这人对银行系统和一些常识的缺乏。

有风吹来,带起季卿偏软的发丝,不厚又不薄的唇瓣轻轻抿着,有种不易察觉的笑意。

席沉衍伸手撩起季卿垂落在鼻梁的发丝。

夸奖:“卿卿真厉害。”

许是此刻席沉衍太像季严俞,又或者是哄孩子的语气太过缱绻。

适才还侃侃而谈的人,红了耳廓。

缓了一会儿才道:“衍哥,吃完饭送我去陈书涵那。”

起先刚解决掉记者的赵乾,还没反应过来陈书涵是谁,但是余光扫过席沉衍陡然间收拢所有情绪的表情,想了起来。

那位和季严俞有七八分相像的青年。

又见某人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季卿。

用分不清是平静还是压抑的声音问。

“找谁?”

第75章 第 75 章 醉了?

回答席沉衍的, 是季卿字正腔圆的“陈书涵”三个字。

席沉衍“嗯”了声,将季卿打横抱起,往车那边走, 看起来像是没什么影响。

然而被抱着的人,却是蹙眉拍了下席沉衍的上臂。

“做什么?还离这么远,把我放轮椅上。”

动静太大,路过的人看了过来。不乏在柠檬大厦上班的青年男女,细碎的交谈声或高或低的传入耳中。

去找无障碍通道的张倩优也看见了, 犹豫一瞬,没上前。

又听见季卿有些不耐的声音,“席沉衍,听见了吗?他们说你不要脸。”

某人是这样回的, “嗯,要我把你脸挡住吗?”

“……毛病。”

也听不出有没有生气, 反正黑色帕加尼车门关上的速度比往常都要快。

以至于到了目的地, 季卿避开了席沉衍伸来的手, 让赵乾过来帮忙。

被点到的赵助理, 属实是真切的诠释了汗流浃背。托着人腋下和腿弯时, 后面的视线差不多把他洞穿了。

赶忙把人放在轮椅上,找店家弄来可拆卸的安全通道的金属板子,推着轮椅进店。

全程席沉衍没说了一句话。

但是又好像每走一步都在说话。

季卿恍若未觉, 点了几样海鲜和一些河鲜, 然后把点菜的平板递给席沉衍。

“你海鲜过敏, 其他的你看着点。”

席沉衍随意应声, 想起应当算是初见时,季卿点的三份海鲜炒饭。

拉到主食界面,把数量加到三, 再按对方的口味点了些素菜。

状似不经意发问,“找陈书涵做什么?”

“他找我有事。”

包厢门被打开,一盘盘菜肴上桌,碗碟磕在玻璃的声音渐大,以至于季卿没有听清席沉衍刻意压低嗓音的回答。

“你刚说什么?没听清。”

季卿挑了一筷子海蜇头,放进小碗里。

席沉衍沉默一瞬,有些话不好说第二次。

他按住了匀速旋转的玻璃转盘,等人又夹了一筷子海蜇头,才放开。

热菜还没上,赵乾趁这个时间汇报。

“席总,季二少,刚才那两位记者,法务已经发了律师函。另外他们也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了道歉声明,采访视频,我们这边备份后,也让他们删掉了。”

席沉衍偏头应了声“好”。

季卿睨了一眼,道:“席总,下属执行力高,该夸一夸的。”

“……又谁教你的?”

“倩优。”

两人一来一回说了好多话,赵乾安静吃饭,觉得有些违和,一时间又找不出原因。

直到席沉衍问了一句话。

“今天话多,遇到了什么好事?”

季卿想了想今天到薄荷画廊的经历,没一件好事。

“没有,单纯开心。”

赵乾也终于因为两人的对话,找到了违和之处。

眼前这位季家二少,虽然每次说话不长,但是频率明显增加。

分明是一张冷淡脸,在普普通通的灯光下,难以抑制的让人看到其中的柔软。

似水,似雾,瞧上一眼便舒服极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从进店开始气压有些低的席沉衍也笑了。

他把三盘海鲜炒饭放在季卿旁边,又将赵乾剥好的皮皮虾在上面铺了一层。

“吃饭。”

季卿留下了铺满皮皮虾的那碗,其余两盘重新放在转盘上。

“衍哥,养猪呢,吃不下。”

陡然间,气氛沉寂了下来。

席沉衍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看出什么。

赵乾是实实在在的把惊讶写在脸上。

他恍恍惚惚道:“季二少,您给席总省钱呢?以前您的饭量一个顶十。”

季卿面不改色,“哦,那时候长身体,现在一个只能顶六个,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一顶一了。”

赵乾感觉被忽悠了,在想找证据的时候,被席沉衍岔开话题。

“这里有一款果酒很好喝,要尝尝吗?”

“嗯,没试过,可以尝尝。”

青梅酒被端了上来。

包厢服务员尽职尽责科普,“青梅酒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汉朝。色泽碧绿,酒香浓郁,是朝廷的贡品。有补脾健脾、生津止渴的功效。”

季卿取了一小杯,慢慢啜饮。

酸甜交织,不过甜不过酸,味道正好,很合口味。

他晃动酒杯,看着醇香的液体撞击玻璃杯壁,发出不甚明显的声音。

好似晃的太快,有一两滴飞溅在脸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季卿举起酒杯,往温热的脸颊贴了贴。

“卿卿?”

“嗯?”

季卿疑惑抬头,伸手去摸低头看他的人,抚上了薄薄的眼皮。

瞳仁黑白分明,不是红的,不是楼思危。

手被抓住,有人问:“醉了?”

百年前,在东曲禁地楼思危也问过这句话。

那时候,他和喻纠身陷险地,上古传承只传一人。

过于险峻的形势容不得思考,季卿果断的把喻纠踹进传承里,倒是余他一人面对仙人铺天盖地的机关。

储物袋里但凡有灵力的东西都被他用了个干净,最后只剩楼思危酿得灵酒。

自从两人闹掰,他已经很少想到楼思危,可能是因为生死攸关,反而满脑子都是那个疯子。

他喝了酒,拼了个境界跌落,活了下来。

晕乎乎的,脑子像是要爆炸。

恍惚间听到了楼思危的声音,也是如席沉衍一般的语调,他问:“醉了?”

大概是真醉了。

分明上古传承一生一死,启动后无人能进。

分明醒来时,什么人都没有。

“卿卿?”

季卿抓住席沉衍乱晃的手,也反应过来这人提议喝酒的目的。

“衍哥,心挺黑,故意不让我见陈书涵?”

说话的人,在一下秒安安静静窝在席沉衍的怀里。

独留赵乾面对一桌饭菜,看着席大总裁用眼神制止他跟上去,抱着人离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赵乾觉得季卿说得对。

席沉衍是挺不要脸的。

而现在,不要脸的人,回了金山路的别墅后,拒绝了管家搭把手的动作,将人往房间里带。

“太晚了,我来照顾,董叔去休息。”

门阖上,把管家先生的下一句话堵在外面。

静谧的空间里,能听见季卿清浅的呼吸声,而后是脚步声,以及细小的簌簌声。

席沉衍用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季卿微微汗湿的额头,像是在和人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严俞大概在和你见面之后,就发现你回来了。我该早点和你说,这样你是不是更早看开点,像现在一样,热烈而鲜活。”

“意定监护的事,我也该和你解释。可是我不敢,说了之后,我和桑霁、喻纠没什么区别。你不会让我靠近的。只有这样,你才能爱屋及乌。”

没有人回答。

床上的人偏头避开了脸上的毛巾,咕哝一声,“热。”

席沉衍收起对折的毛巾,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因为酒意而灼烫的唇瓣。

醉酒的人似是不舒服,张开唇瓣,含住了,用牙齿不轻不重的咬着。

他能感受的指尖的濡湿,酥麻的刺痛,以及压在指腹的之下的温热舌尖。

像是汹涌的海浪,将呼吸搅成乱麻。

“乖一点,别乱动。”

凄凄沥沥的雨滴落下,不管不顾地打在窗户上,发出噼啪声响。

白色的雾气攀上玻璃,朦胧的,梦幻的,如同身在云端。

黑白分明的双眸,沉沉的,墨一般洒着。

有人很轻的笑了声,俯下身,在额间落下一吻。

季卿模模糊糊避开,好似听见了不甚清楚的说话声。

“卿卿,别怨我,我只想让你多爱我一些。”

唇瓣有些干,季卿迷糊间喊了声,“衍哥,渴。”

随后是温热的液体,他下意识的圈着人的手臂,蹭了蹭。

“好香。”

熟睡的人察觉不到,那一瞬间的僵硬,以及电子手环上急速跳跃上升的心率,红了一片。

总归是跳了一晚上,在季卿醒来时,被人短暂的丢进了床头的抽屉,

席沉衍看着季卿蹙眉,而后将搭在他腰间的手拨开。

“不舒服?”

寒着一张脸的季卿没回,他揉了揉额头,类似感冒的宿醉痛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到底有些气,不轻不重的踹了一下某人的小腿肚。薄薄的被子随着动作,虚虚垂下,半遮半掩的盖在腿上。

“席沉衍!”

被踹的人圈住了季卿的腰,顺着往上安抚般的拍了拍脊背。

“头疼?”

房间里的窗帘没拉实,清晨仿佛带着青草香气的阳光,从缝隙投射而下,攀上了席沉衍颇具力量感的小臂。

本该极为符合季卿审美的一个画面,他却没注意到,也不是很愿意注意到。

毕竟面前这人,算准了他昨天心情好,半哄半骗的忽悠他喝酒。

他拉着人宽松的睡衣领子,往前一揪,看着人错愕的表情,冷冷道:“这么不想我去见陈书涵?”

“嗯,不想。”

面前这人应了声,随后手臂肌肉发力。

恍惚中季卿就被人抱在怀里,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揉着酸胀的额头。

“我让管家煮了醒酒汤。”

季卿显然不想和罪魁祸首说话,掀开被子去了浴室。

再出来,对上了已经洗漱好的席沉衍,旁边还放着一碗醒酒汤。

“喝了。陈书涵那边我昨晚派人去看过,孙征在找人麻烦,事情已经解决好了,不用担心。”

季卿一口闷了醒酒汤,闻言打开手机,微信上的确收到了陈书涵的感谢信息。

他随手回了句,“席沉衍做的,不用谢我。孙征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

等到了饭桌,季卿也差不多把堆积一晚上的信息回完了。

董管家在这时候问:“先生 ,玄清先生的画还要收起来吗?”

“挂起来。”

席沉衍对上了季卿疑惑的视线,拿起温热的餐巾,缓慢地擦拭着季卿回过陈书涵信息的指腹。

他已经知道喜欢谁,没必要躲着玄清。

季卿挑眉,“手不脏。”

“饭前擦手。”席沉衍表情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