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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你要对我弟弟做什么

季卿乐意在小事上听季严俞的话。

他单手压下鸭舌帽的帽檐, 食指和中指并拢,从金闪闪那儿抽出一缕功德金光。

而后一勾,鹤唳当即腾空。

随着一声“去”, 直直刺向桑霁。

一旁的张宿看着你追我逃,渐渐消失在视野的两人,“靠”了一声。

无奈发言,“小外甥被你们宠得演都不演了。”

他本以为两位学历高、商战经验丰富的总裁先生,会出现羞愧情绪。

谁知这两人不为所动, 甚至于眼里都有些欣慰。

“卿卿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嗯,鲜活。”

张宿从对话里读出了,这样的事需要多来几次的诡异想法。

直到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席沉衍和季严俞眼神骤然锐利, 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这里被桑霁设了结界,没人会发现, 师尊愿意闹便闹。”

喻纠穿着一件短袖黑色衬衫, 布料看起来很高级, 下摆柔顺的垂着。肩宽腿长, 款款而来的时候, 颇有些薄情寡义的感觉。

貌似薄情寡义的人,来到季严俞面前,抿着过分惨白的唇, 语气诚恳, “方便聊聊吗?”

张宿啧啧称奇, 这还是那位传言中手黑心黑、一个眼神能吓退一堆人的喻爷吗?

多乖呀。

高山之下, 行人匆匆,或是提着挎包,或是挥舞着登山杖, 磨刀霍霍冲向山顶。热闹的人间烟火恍若将人四面八方包裹,却独独传不进短时间遗世独立的空间。

然而,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随着季卿的回来,飘然散开。

张宿再次听到了交谈声,闻到玉米、煎饺的香气。

他往季卿的身后找。

问:“桑霁走了?”

“嗯,滚了。”

季卿任由张宿接过手上的木匣子,对他说:“你们在这等着,舅舅帮你把东西放到后备厢。”

关注着季卿的席沉衍笑了声,大概清楚张宿迫不及待离开的原因。

果然,季卿问:“季严俞呢?”

被问的人表情不变,用手帕轻轻擦拭季卿沾染了些许灰尘的脸颊。

“买水去了。”

“……你看我很像傻子?”

不知何时,傻子脸上的手帕换成了席沉衍温热的掌心。他抬头,对上了席沉衍专注缱绻的视线。

许是天气太好,许是身后那株巨大的三角梅太过吸睛,季卿一时间没有推开人。

他感觉到同样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布料,贴在了他的腰侧,脸颊上有被摩挲着的,细密痒意。

有风吹过,带来了柑橘薄荷的清冽甜香。

那人低着头,缓缓靠近。

轻轻的,柔柔的,如同棉花糖一般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荡开。

“席沉衍!”

季严俞的声音让季卿瞬间回神,小幅度后退避开人,视线穿过分不清表情的席沉衍,落在季严俞身上。

哥哥一脸漠然,牵着他的手离开巨大的三角梅,缓缓道:“沉衍,114叫你挪车。”

席沉衍闷闷应了声,像是看不出停在地下停车场车位里的车,被叫挪车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又像是有些无奈。

也在此时,张宿回来了,随口补上一句,“哦,我刚挪过了,我们上山吧。”

并且在诡异的氛围中拉住了罪魁祸首,叮嘱,“别硬撑,你刚用了这么多……”

张宿缓了一会儿,找到了合适的词语形容,“这么多能量,又爬山,要饿的。撑不住了和舅舅说,到底比你们大上许多岁,多背你一个不碍事的。”

在场的都不是蠢人,季卿不意外这些人推测出他食量变大的原因。

只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张宿,拍了拍舅舅的肩膀。

乖巧一笑,“舅舅说得对,还要仰仗舅舅的。”

分明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张宿却觉心脏一紧,猝然间回忆起和季卿初见时,让这位放开吃,以至于钱包差点如山洪倾泻的场景。

还未等他从恍惚中完全抽离,席沉衍和季严俞像是商量好的一般,一前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留下个看好戏的眼神,大迈步往山上去了。

独留一脸无语又信心满满的张宿。

“不过是爬山,又不是没爬过,有什么好担心。”

然而,半个小时后,还让季卿别硬撑的人,已经硬撑了将近二十分钟。

前面是健步如飞的三位男士,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台阶,以及听了一路的惊呼。

“不是,都半山腰了,这些人不累的吗?”

“这速度和跑上山没差呀!”

“靠!他们连呼吸都没乱!”

“那个戴鸭舌帽的漂亮青年,看起来也不强壮呀,怎会如此?”

事实上,这个速度就是看起来不强壮的季卿带的头。

等张宿爬山的速度慢下来,这人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

幽幽道:“舅舅别硬撑呀,外甥多背一位舅舅不妨事的。”

男人要脸,做舅舅的30+且奔四的男人更要脸。

张宿咬牙,“不用。”

闭上眼,视死如归往前冲。

才莽了几秒,不慎踩上树枝,身体前倾。

刹那间惊恐的尖叫惊走飞鸟。

人群中爆发了尖锐爆鸣。

季卿淡定地托着舅舅的腰,将人扶正。

众人只见人群中连头发丝都透着清爽的青年,慢悠悠地压了下帽檐,淡淡道:“舅舅 ,别硬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差点摔倒的人闹了个大红脸。

离得近的吃瓜群众,听人嘟囔了一句。

“这人十八岁以前是这种性格呀,季严俞怎么受得了的!”

听到的人还嘟囔,这少年看着性格也还可以。

然而下一秒,被认为脾气好的人,猝不及防转头,对着他们这群羡慕不已,哔哔不停的人说:“菜就多练,羡慕不来。”

空间静谧一瞬,而后是此起彼伏的卧槽声。

于是,后来的爬山者,发现普普通通的一天,前面那群本来半死不活的男人们好似激起了斗志,卯足劲往前冲。

颇有种誓死追上人的感觉。

而被追的人慢条斯理地吃着巧克力,旁边是背着张宿的季严俞。

季卿压了压帽檐,在席沉衍盯着他应该是有些红的耳廓时,开口。

“饿了。”

“再往前是休息区,先去吃饭。也有观光的直达电梯,可以直达山顶。”

前一句是席沉衍对季卿说的,后一句显然是对张宿说的。

季卿睨了眼被季严俞背着的张宿,也不再闹人,细细体会舅舅为了逗他开心用的小把戏。

他在死鱼一般趴在季严俞背上的舅舅耳边,轻声道:“谢谢。”

本就满头大汗的人红了耳朵,闷闷道:“不客气。”

交谈间,休息区已经到了。山腰上,一块块青石板铺开,古色古香的建筑里,商户们或摆弄商品,或带着笑容招呼客人,好不热闹。

季严俞带着张宿去坐观光电梯,席沉衍去买水和食物,独留季卿坐在木制长椅上,面对热闹的休息区发呆。

无所事事的模样,在热闹的人群里很是明显。

陈堆测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见人面善,忙拉着季卿往摊子里走。

“少年人,我观你面相,是大富大贵之人,心又善。我闹肚子得去下卫生间,你帮我看着摊子,等一位身材偏胖的中年女性过来,就说我有急事,半小时内必定回来。”

所以等激着爬山,弄得汗流浃背的人来到休息区,就看到不久前健步如飞头戴鸭舌帽的青年,此刻在摊位里,拨弄桌子上的黄符纸,面前坐着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身后挂着黄红布招。

上书:相面测字,不准不要钱。

中年妇女像是没有耐心的,语气并不好,甚至有些冲。

“小孩,快把你家大人叫出来,我儿子被人借运,等着大师画符消灾!”

季卿指尖夹着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符箓,微微晃动,扫了一眼女人的面相。

解释,“他等会儿回来。你儿子没事,这符也没什么用。倒是你,十分钟后有血光之灾,需要戒躁戒怒,方可化解。”

众人只听中年妇人“嘿”了一声,挥舞手中橙色的包,一拍桌子。

怒道:“小孩,你听不懂人话是吧!我说把你家大人叫过来,年纪轻轻没什么本事,还学人招摇撞骗。之后是不是要骗我流年不利,让我买符?赚我儿子那一笔还不够,还想再赚一笔?吃相不要太难看!”

这话听着清醒,又不清醒。

真道修季卿瞥了眼从洗手间出来的摊主,不愿过多纠缠,准备去找季严俞和席沉衍。

没成功,被拉住了。

拉着他的人面容凶恶,因着偏胖的缘故,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然而不等季卿发火,躺在地上直喘气的游客们先不乐意了。

拍开中年妇女的手,挡在季卿前面唉唉怪叫,“嘛呢,欺负一小孩。”

也有人混在其中问:“不是,他这么激我们,我们护什么?”

“草!一起爬过山的交情呀!”

“靠,把老子斗志激出来的小屁孩被人欺负,这能忍?”

“是呀,人还怪好看的,欺负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季卿压了压鸭舌帽,看起来不是很想待在这里丢人现眼。

中年妇人本就因着儿子遭受了无妄之灾,锒铛入狱,心里憋着火气 ,哪里肯放季卿离开,被拦着也不依不饶往上冲。

“别急着走呀,你不是说我十分钟后有血光之灾?我就等十分钟,没有,我就送你去警局。年纪不大出来骗人,迟早是社会的蛀虫。”

战斗力太强,顾忌着人与人的距离,爬山的男人们也不好对中年妇人动手动脚。

也有围观的人劝季卿。

“小孩,快给人道歉。”

“是呀,真进了警局,没你好果子吃的。”

同一阵营的男士们,怕季卿胆子小,年纪小,吓一吓就认怂。

纷纷转头去看。

就见被劝的人平静道:“还剩30秒。”

同一阵营的男士稍显惊讶。

围观众人哗然。

中年妇人怒目而视,又有些洋洋得意,等着人认输求饶。

也有好事者开始读秒。

“29,28——”

山间的飞鸟扑棱翅膀,打在郁郁葱葱的枝条上,激起一阵哗哗声。

头戴鸭舌帽的青年遗世独立,分明身边是热闹的人群,他却清凌凌的像是林中雪,水中月,干净的不可思议。

好似除了一些深埋心底的情感,什么都进不了这人的眼睛。

席沉衍提着水和食物过来时,刚好看的这一幕。

看着季严俞快步上前,丢了规矩和淡然,挥开妇人的手,冷冷质问,“你要对我弟弟做什么?”

而被挡在身后的人收起了周身冷意,真真切切的像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躲在哥哥的庇护下。

“怎么,小骗子骗不下去,又来了大骗子,这是蛇鼠一窝呀。”

“5,4——”

路人的计数还在继续,中年妇人橙色的包一挥 ,怒骂。

“烦不烦,报什么数,血光之灾呢?!来呀,冲老娘——”

席沉衍上前。

挑眉,“我在画廊见过你,你是高瑞昱的母亲。”

第82章 第 82 章 衍哥,我记仇

随着读秒者的最后一个“1”落地, 中年妇女倏然间脸色惨白,不好的预感如潮水般涌来。

儿子和她提过席沉衍,基于这人在海城的地位, 以及席家和喻家闹出的动静,她是见过席沉衍的照片的。

更让人心惊的是,她通过高瑞昱知道席沉衍对季卿的维护,也听过儿子对季卿的描述。

几乎一瞬间,她将面前这位被两人护着, 漂亮又疏离的青年和画廊老板对上号。

她最在乎的儿子,需要季卿改口供才能救他。

但是她却对人破口大骂,说人是骗子。

中年妇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心脏骤然停摆的惊悚感令她站立不稳, 本能往后一退。

结果踩空,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鲜血淋漓。

而后是陡然拔高的“0”。

“神了!真30s呀!”

“不会是托吧?”

“托个屁, 上哪去找一看就贵得离谱的人做演员?

“人呢?怎么不见了?”

围观的人被惊到了, 急忙去找。

就见话题中心的几人已经往山顶去, 后面跟着刚刚骂人的中年妇人, 扯着漂亮青年的袖子, 像是在哀求。

“您是季总吧!我的儿子是高瑞昱,绑架您的事,完全是徐杨陷害, 他没想过要伤害你的。我和孩子他爸, 能用的关系都用了, 最后听相熟的人说, 这情况像是被人借运了,推荐我来这找道士。”

向来不信这个的人,即使知道很大可能是骗子, 还是来了。

“您行行好,和警察说几句瑞昱的好话吧!我这张嘴有毒,冲撞了您别介意。”中年妇人没有丝毫犹豫自扇嘴巴,一点没留力气。

不过一会儿,秋天有些干燥的嘴唇就破皮了,手上的血混着额头留下的血液,黏糊糊搅在一起。

季卿偏头避开。

席沉衍的动作更快,先一步用背部挡住季卿的视线,隔开黏腻的血液。

季严俞将掌心覆在弟弟的眼睛上,“别看。”

被护着人的有些想笑,也的确笑了出来。

“哥,我没这么弱,早就习惯了。”

他往旁边挪了几步,直面高瑞昱的母亲,淡淡道:“口供改不了,事实怎么样,我就怎么说。”

那人眼眶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后悔刚才的不饶人行为。

一咬牙,直直跪下。

“季总,您说的我儿子没事,您看人这么准,求求您帮帮我儿子。”

季卿退后一步,避开这一跪,“你年柱正印,时柱有天乙贵人。该是祖辈积德,子女贵人运旺的命格,晚年也算不错。”

他停顿数秒,不知为何看了眼侧身护着他的席沉衍。

“但是,在你摔倒时,你的命格变了。时柱受克,子女缘薄。我提醒过你,戒躁戒怒。”

随着这话落下,中年妇人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精气神,魔怔一般念叨着:“是我害了儿子,是我害的呀!”

季卿不愿多说,看了眼这人面如死灰的脸色,跟着季严俞离开了。

十月份的海城不算热,但是这么一打岔和运动,发丝难免被汗液泅湿。

季卿没有摘下鸭舌帽,嫌麻烦地把前面的露出的头发,往上一捋,丝毫没有浪费长相的自觉。

最后是季严俞摘下他的鸭舌帽,张开五指,轻轻拨动发丝。

等热气散去,才把鸭舌帽重新扣上去。

要走时,又被哥哥拉住。

“帽檐歪了。”

季卿低头,任由人摆弄。

想到刚才高瑞昱母亲突然改变的命格,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显然挑起了他在人与人关系之间,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也在此时,席沉衍问:“没有生辰八字,只看人面相也能算人命盘?”

“修炼体系不一样,这里的修行者看不了,我可以。”季卿一边回答,一边往山上走。

耳畔传来席沉衍平静的询问,“命盘能突然变化?”

这话知不知道哪个字有问题,爬山的季卿脚步肉眼可见地停顿一瞬。

而后放慢脚步,等席沉衍跟上来,盯着人看。

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又像是在探究话里的真假。

直到到达山顶,季卿才收回视线,回答席沉衍有关命盘改变的问题,“我第一次见。”

临近三点的风卷走了偏低的声音,席沉衍没听清,想再细问时,这人已经来到等候多时的张宿身边。

接过一瓶冰水,仰头喝了起来。

张宿用夸张的声音道:“小外甥,慢点,水牛投胎呀。”

季严俞蹙眉,将季卿的下巴固定在虎口处,拿走他手里的矿泉水瓶,一点一点给人喂。

被喂的人显然不高兴,“渴。”

喂水的人没搭理,道:“张嘴。”

那半瓶冰水,就这么进了季卿的肚子。

最后实在投来视线的人太多,被他强硬地打断了。

山顶上看风景的人很多,等蹦极的人也不少。

好在季严俞提前打过招呼,一行四人直接到预定地点,工作人员早早等候,见人过来,当即忙碌起来。

这地方的设备都被季严俞换过一遍,找了国内外最新的装备,可以双人蹦极。

季卿本想拉着哥哥去的,怎奈这人公司有事,在打电话。张宿恐高,死活不肯定。

最后是和席沉衍一起站在蹦极的平台上。

工作人员在绑设备,席沉衍低头整理季卿被风吹乱的发丝,将垂落在鼻梁的发丝,往人脑后理。

轻声问:“不想和我一起跳?”

“没有。”

季卿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张开双臂,等装备穿好才补充,“我很想和你一起跳。”

这话听着没毛病,语气却有点毛病。

工作人员收紧设备的手一顿,余光扫过说话不走心的某人。

表情冷淡,像是完全不怕人看出其中的敷衍。

而被敷衍的人笑了声,“嗯,我也想。”

然后就收到工作人员稍显惊悚的眼神。

这个景区离市区较近,加上管理人员和席氏、YQ人事带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这两家公司的人来这边是有过几次团建的。

偶尔席沉衍为了团队的凝聚力,会跟着一起来。但大多时候是看看风景,或者拿着相机拍照。

有一次,这人的助理敌不过员工们的软磨硬泡,去找席沉衍,“席总,我代表席氏全体员工,邀请您来玩蹦极。”

那时候,席沉衍抬眸去看助理身后,因为一句“我代表席氏全体员工”,惨遭助理出卖,以至于咬牙切齿的员工们。

平静道:“你们去吧,我不去。”

后来工作人员听到蹦极结束,助理好奇地问了句,“席总是不喜欢极限运动吗?”

席沉衍说:“不是,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把生命寄托在死物上。”

而现在说着不喜欢死物的人,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的席沉衍很开心。

所以季卿趁着人放松警惕的工夫,短促地笑了声,扯着人的衣领拉近。

看着人倏然间缩小的瞳孔,漫不经心拨弄席沉衍脖子上挂着的无事牌。

“刚刚在山脚下,你忽悠我呢。季严俞到底去做什么了,要瞒着我?”

“……去买水了。”

季卿的目光在席沉衍波澜不惊的脸上逡巡,收回了挂在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冷。

问:“衍哥会骗喜欢的人吗?”

尾音像是被人在舌尖滚了一圈,才从喉间缓缓送出。

即使席沉衍知道这是季卿的故意为之,眸色仍旧肉眼所见的加深,只当看不见季卿的试探。

将手掌贴在人的腰部两侧,意有所指道:“不骗喜欢的人,会骗爱人。”

设备绑好。

席沉衍在季卿愣神的空档,抱着人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凛冽的山风中,色彩好似急急褪去,入目的是季卿眸中通透的琥珀色,以及被瓷白皮肉包裹下的淡紫色的血管脉络。

高空中的坠落让人有种心脏同频的满足感。

许是视线太过灼热,被他盯着的人偏头避开,凉风卷着这人温热的声音,送进耳廓。

“路过的狗都要被你骗一下。”

刚跳下去的时候,两人离得很近,这句话席沉衍听见了。

但是基于绳索张力以及设备束缚的影响,他只能缓缓松开季卿。

等到两人双脚重新沾地,坐上直达山顶的观光电梯,席沉衍在算得上密闭的空间里,回答了季卿刚才的话。

“卿卿,一些事我没经历过,不好评价。”

透明玻璃外的景色急速退去,席沉衍的心跳好似随着骤然变化的场景,蓦然加快。

“但是我和严俞不会让你再遭遇这些,你只要开心快乐,无所顾忌地活着就可以了。”

“席沉衍,是什么让你们有了我很可怜的错觉?”

季卿是真的有些莫名,他能感受到从京市回来后,季严俞和席沉衍就好像把他当成了什么易碎品,好似不注意,他就没了。

但是,事实上呢。

季卿不认为自己可怜,又或者遭受了什么。

在修真界,那些人对他做的事情,他一一还回去了,甚至也毫不犹豫地要了喻纠的性命。

除了不能见到季严俞,他在修真界是横在走的。

席沉衍也像是想明白的,笑了声,在观光电梯运行的机械响动声中,轻轻抱住了季卿。

“是的,我在意的人,厉害又坚强,还很招人喜欢。不需要可怜,不需要帮助。喜欢吃海鲜,喜欢盯着强光看,不喜欢过甜的食物,讨厌吃药。”

他将手搭在季卿的脖颈,感受着掌心之下,温热的,流动的血液。

问:“他可以喜欢我一点吗?”

季卿:……

“你不要脸的程度,让我觉得以前的席沉衍是假的。”

显然,他还记得,两人的第一次见面,这位如今不知道把脸皮丢到哪里去的席大总裁,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衍哥,我记仇。”

第83章 第 83 章 很好看,席总都看呆了……

席沉衍起初不明白季卿话里的意思,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解释,“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不是你。”

他看着季卿挣脱他的怀抱, 抱臂往身后一靠。

问:“你觉得,那两年的季卿是怎么样的人?”

送命题不好回答。

按平日里席沉衍的作风,该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而后用一两个不甚明显的小圈套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而,总有一些人能让心思重的人轻而易举抛去一些手段, 露出殷红的,跳动的,全然没有遮挡的心脏。

“在我了解你之前,和长大后的你天差地别。了解你之后, 他和你很像,但不是你。”

这个回答出乎季卿的意料, 他想细究, 怎奈观光电梯到达, “叮”的响了一声, 外面是等了一段时间的季严俞。

哥哥拉过他的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隔开了席沉衍。

边走边说:“四点了,你的生日晚宴六点开始, 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季卿想到和在YQ和季严俞的对话, 那时候哥哥说:“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我们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 欢迎卿卿回家好吗?”

回忆着这人在他的衣帽间装满的各种各样饰品,季卿颇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这个预感在季严俞带他来到宴会入口时,达到顶峰。

因为, 生日宴会不是在季洪峰常住的别墅举办,也不是在季严俞的别墅,更不是在季家老宅。

而是在季严俞送他的别墅里举办的。

面积比季严俞的别墅大,他之前卖了几个亿的跑车都是停在这里的,更别说里面每年都有季严俞塞进来的东西。

没进去,就能感受到季严俞的夸张程度。

季卿知道季严俞不好说通,当即后退一步,拉住席沉衍。

低声,“劝劝他?”

怎知席沉衍笑了下,说:“挺好的,明年我也给你办一个。”

一群人穿着运动服,又堵在门口,在西装革履以及礼服加身的男士女士当中,格外显眼。

几乎瞬间吸引了提前到场的,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们。

抬眼,就见宴会主角冷着一张脸,好似是不开心的模样,瞪了一眼穿着运动服浅笑的席沉衍。

又低声说了什么,而后那位笑着的席大总裁,脸色沉了下去。

在季卿要走时,拉着人的手。

说:“别闹。”

声调有些高,他们都听见了。

纷纷。

“他们这是关系好,还是不好呀?”

“吵架了?”

“不好吧,衍哥这眼神就差季卿丢泳池里了。”

说话的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去看。

只见季卿表情未变,从露天泳池经过,身后跟着眸光黑沉的席沉衍。

有一位刚回国的二代感叹,“是不好呀,传言有误吧?”

他们不知道,在二楼,季严俞回房间换衣服,席沉衍跟着进了季卿的衣帽间。

软下声音哄人,“我不该这么说,我道歉。别生气,别去找桑霁好吗?”

季卿挑眉。

语气稍显诧异,“我只是说下一个生日,你们找不到我,没说去找桑霁。”

“……能让我们找不到你的人,也就那几个。”

席沉衍按住季卿打开玻璃柜门的手,拉过来,掌心贴着。

“好吗?”

大概是此刻席沉衍的表情太有欺骗性,季卿没有收回手,任由看着脆弱到不可思议地步的某人捏着。

如果不是对楼思危的灵魂波动熟悉,季卿都有种后期决裂的楼思危站在他面前的错觉。

“嘟嘟——”

门被敲响,季卿收回了手,看向大开的衣帽间的木门,以及站在木门旁,屈指敲击门板的张倩优。

卧底女士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完全没有打扰到人的自觉。

而被看好戏的人也像是对这些不在意,抽回在席沉衍掌心的手,问:“什么事?”

“季总觉得你可能会随便套件T恤下去,让我帮你挑衣服。”

的确有这个打算的季卿,看着张倩优笑着走过来,关上了装着T恤的玻璃柜门,扫视一圈后,来到挂衣区。

“这些是季总新让人做的秋款西装。老板,你挑挑?”

说完,张倩优就后悔了,毕竟面前这位是除了对食物的口味有些要求,其他的事,怎么简单就怎么来。

果然,季卿的指尖指向了款式最简约的那套。

张倩优拐了个弯,拿了旁边那套白色西装,算不上休闲,也不算严肃,有年轻人意气风发的劲。

季卿还算满意,去换了。

出来时,却磨蹭了很久。

还是张倩优问有没有换好,等里面的人回了个“嗯”后,才进去把人带出来。

一楼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的声音偶尔会传到二楼,零零碎碎地冲击耳廓。

而在季卿出来后,席沉衍耳边的声响急急退去,黑沉沉的眼眸里,倒映出这人拽了拽西装下摆的模样。

好似不满意的揪了揪不规则的领子,又用掌心盖住轻纱做布,半遮半掩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的后腰。

更显撩人。

“换件,太露,不习惯。”

张倩优挑眉,“很好呀,席总都看呆了。”

季卿闻言去看,席沉衍面色如常地对上他的视线,而后说:“倩优,张宿在一楼等你,去看看。”

最后张倩优是离开了,至于有没有人找她,只有面前这位将手贴在季卿侧腰的席沉衍知道。

“很好看。”

音调偏哑。

季卿瞥了眼席沉衍手上的智能手环保持沉默。

想了想,没提醒。

接着听人说:“你会看相,能算出我喜欢的人,什么时候能够在意定监护协议上签字吗?”

“牵扯较深的人都算不出。”

季卿伸手抵在席沉衍的肩膀,等人退开后补充,“衍哥,心率上150了,缓缓。”

宴会快开始了,季卿不再过多纠缠,离开了衣帽间,往楼下去。

身后脚步声响了一会,又停了,应该是在二楼盯着他看。

果然,等季卿在季严俞身边站定,一抬眼,就对上席沉衍的视线。

生日宴会的主角自然令人注目,更何况这位季家的二少爷好看得不可思议。

有人顺着季卿的视线望向二楼,就见刚才关于两人关系好不好的,话题主人公之一席沉衍。

正将双臂搭在扶手上,笑意盈盈地看向台上那位。

像是季卿接过季严俞的话筒,讲的话有多好听似的,和平日里冷肃的形象完全不符。

其中就有适才感叹传言有误的人。

他啧了声,“这是真喜欢呀。”

朋友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出趟国,还把你网线拔了?这都不知道。”

说完,把保存许久、并在海城豪门广为流传的视频翻给人看。

赫然是席沉衍正面对上季沐思,以及季卿对上张修远的视频。

问:“什么感想?”

“靠!好辣,我可以追他吗?”

这人指着视频里的季卿,主人公正坐在张修远身上,漫不经心地拍人脸颊。

他咬牙,“啧,便宜张修远那货了。”

朋友:……

“你也是真敢想。季严俞、席沉衍、喻纠,这三位,你哪位比得过?”

都比不过,但想想又不犯法。

而此刻被想的人已经走完固定流程,和季严俞打了招呼,找到最会躲清静的张倩优。

随手拿走人盘里的小蛋糕塞了嘴里。

问:“舅舅呢?”

“在社交呢,那位准备回张家了。”

“好事,张家本来就有他的一份。”

张倩优找得地下车库旁边的花园角落,小亭子挡光,暖黄的灯光只进来些许,看人有些朦朦胧胧的。

她说:“他要是肯去道歉,哪需要在这里社交,一回去,整个张家都是他的。”

季卿含糊应了声,显然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致缺缺。

好在张倩优很快转移话题。

女士放下装着蛋糕的小盘子,将手贴在季卿的腰上,感受这人陡然绷紧的皮肉,以及温热的触感。

她捏了捏,用欣赏的语气道:“靠!老娘眼光真好。今天晚上肯定有很多人盯着你的后腰看。”

“……松开。”

季卿的声音听着有些无奈。

不过张倩优说得对。甚至,不仅有很多视线落在他的后腰上,某人还上手摸了。

张倩优没松手。

季卿直接握着人的手腕,将手拉开。

“这衣服不是季严俞的风格,大概是舅舅准备的。”

“季总的风格是太正派了,和小老头似的。”

季卿闻言朝张倩优身后望去,女士话里的小老头正迈步走来,旁边是换好西装的席沉衍,以及夹带私货的张宿。

视线太过明显,张倩优也注意到了,看清来人后,肉眼可见的僵硬片刻。

某位很懂心理学的人看出来了,上前一步,打哈哈,“小外甥,我给你准备的衣服怎么样?”

季卿:“……”

季严俞脱下棉质西装外套,披在季卿身上。

问:“要换吗?”

季卿把衣服递回去,拉了拉大概没有尝试过这类衣服的哥哥,低声道:“里面没穿。”

这里换,不合适。

张倩优离得近,听到了。

想笑,又顾忌这里有好几位心偏向季卿的人,硬生生忍住了。

只不过肩膀抖得很有存在感。

空气静默一瞬,一时间只有张倩优憋笑的扑哧声。

季卿觉得这个好用的同事,有时候可以不要也罢。

而季严俞就在这个古怪的氛围中,圈住了弟弟,在耳边轻声道:“卿卿,生日快乐。”

季卿应了声,很快又被张宿拉走。

烟花崩裂。璀璨的光,亮晶晶的映入眼帘,又在微风的轻拂下,被席沉衍墨一般的瞳仁捕捉到。

季卿好似听到有人说,“卿卿,明天我带你去海边玩,好不好?”

像是席沉衍说的。

下一秒,季卿就确定是席沉衍说的。

毕竟在这人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哥哥冷厉的视线就洞穿席沉衍的后背了。

以至于他都被波及到些许。

第84章 第 84 章 师尊,疼

这两位成功人士, 有时候很难懂,有时候又很好懂。

比如现在,季卿不需要过多思考, 就能推测出季严俞的反应。

哥哥会在这时候,抛弃教养,用极为直接的方式,上去找人约架。

而席沉衍呢。

估计介于想应,以及在好友面前直接撩人弟弟的愧疚中。

他会说——

“好, 我是该打。”

季卿短促地笑了声,下一刻对上了季严俞轻飘飘投来的视线,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提醒,“宴会快结束了, 你该去送客了。”

说这话的人,像是对生日宴主角更该去送客这件事没有反应。

而被提醒的人也像是对弟弟不愿意送客这件事早有预料。

季严俞带着席沉衍离开了, 手搭在人肩上, 看角度, 是在用力。

宴会到达尾声, 连闪耀的水晶灯好似都褪去了色彩。

主角却躲在亭子里, 听着由远及近,偶尔来到花园里的宾客没有遮掩的交谈声。

无外乎是夸这次宴会的奢靡程度,又或者是好奇他和一些人的关系。

总之就是得出差不多的结论, 告诫家世不如季家的人。

“听着, 别得罪季卿。”

“知道了, 知道了。对着这张脸我怎么下得去手。”

张倩优弄不懂这些来来回回相似的话, 身边的人怎么每次听到都要笑。

她问:“老板,这些话怎么了?”

“很好笑。”

季卿在宾客散场的响动中回答,“大概是十八岁之前, 除了母亲和哥哥,看到这张脸的人,无关容貌好坏,不是厌恶,也是属于成年人深埋心底的排斥。”

季卿和张倩优道别,留着这位卧底女士在亭子里思考这句话的含义,独自回了房间。

说是他的别墅,但实际上也就刚买来的时候,季严俞按照海城人的习惯,第一年新年,在这里住过。

其他时间都是住在他称不上喜欢的季家。

不过,季严俞一直派专人打理,房间很干净,东西一应俱全。甚至因为这里面积大,塞满了季严俞想给他的东西。

季卿打开衣柜门,看到穿习惯的棉质睡衣,各种颜色列成一排。

有种季严俞再这么下去,可能连他结婚后另一半的衣服都要管的荒诞感。

也在此时,金闪闪松开了缠绕的腕骨,试探般地往季卿的后腰钻。

没成功,被按住了。

按住他的人,问出了想问许久,并且在今天疑惑加深的问题。

“你的功德,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金闪闪不会说话,季卿却在这东西人性化的僵硬中,品出了些许不同。

他脱掉西装,从衣柜里取了一套深蓝色的棉质睡衣,往浴室去。

“思来想去,你也不像是帮助小动物,而收集的功德。”

浴缸里放好了水,季卿窝在里面舒舒服服泡着,随手把手机放在横在台面上的浅色木板。

“那时候除了我,冯希和席沉衍都在场。冯希身上的功德浓郁的肉眼可见,帮了他有大功德也算合理。而席沉衍,我救过他的命。也算是大功德,毕竟这位虽然在商场上心狠手辣,为人却是不错。”

季卿将小臂搭在浴缸边沿,懒懒掀起眼皮去看金闪闪。

或许是怕他看出破绽,往日里缠人的东西,直往浴室之外钻。

季卿没阻止,只是在泡完澡出来之后,拨打了喻纠助理李琛余的电话。

问:“喻纠在哪?”

“……您找他做什么?”

“回答或者挂断。”

李琛余哪敢拒绝喻纠的小祖宗,当即回答:“在喻家老宅。”

还想再问一句,手机里已经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李琛余盯着黑屏的手机看了好一会,本着职业道德,该告诉老板一声。推算喻纠这时候应该还在书房,动身往书房走去。

还未靠近,就听见喻纠陡然拔高的声音。

“李琛余,滚。”

随后是一阵不小的响动,以及喻纠压低声调,低哑的泣音。

“师尊,疼。”

用金闪闪撕裂空间,赶过来的季卿没有立刻应答。

在门外杂乱的脚步声中,踩着喻纠的肩膀,看着人氤氲着的水汽的眸子,随着注视,小幅度颤抖两下。

盈盈落下泪来,端得一副可怜模样。

季卿恍若未见。

只问:“今天去找季严俞了?”

喻纠转移话题,“肩上凉,师尊快放我肚子上。”

季卿觉得这人有病,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徒弟装模作样地闷哼一声,“师尊,你想见我,说一声便是,我赶过去。”

他瞥了眼缠在季卿手腕上的金闪闪,微微眯眼,意味不明道:“这东西的功德不干净,用它穿越空间,脏。”

金闪闪不肯,竖起尾巴尖去抽人。

还没抽到,被踩着肩膀的人,又开始黏糊糊喊疼。

气得金闪闪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直到季卿的话打破了焦灼的场面。

“昔日,我与楼思危决裂,是因为这人破坏了我撕裂修真界时空缝隙的阵法。那时候你们不知道我是回现代,但也是多加阻拦。”

季卿收回踩着喻纠肩膀的脚。

为了避开季严俞无孔不入的现代监控装备,他只穿了一套睡衣,连拖鞋都没穿。

好在十月份的海城夜晚算不上冷,踩在木地板上,除了有些膈应,没有其他旁的感觉。

季卿在椅子上坐好,冷眼看着因为这句话而肌肉紧绷的喻纠,“元喻,我只问你一句,这件事真的是楼思危做的吗?”

喻纠的唇轻轻抿着,他从地上爬起来,又在季卿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被深蓝色睡裤包裹着的膝盖上。

“师尊,玄剑宗的弟子都可做证,他们亲眼所见,魔头趁着我们被困东曲禁地,闯入霜回峰,毁了你的阵法。”

他将带着冷意的面颊,贴在人温热的腿上,目光缱绻。

而后又被心心念念的师尊钳制着后脖颈,强迫他仰头。

顶上的水晶灯尽职尽责地亮着,以至于在这个角度下的季卿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有些朦胧。

但是喻纠真切地听到这人笑了一声。

刚升起些许喜意,转而被季卿的下一句话,打落井底。

“可是我记起来了,楼思危那时候在东曲禁地给我疗伤,这件事是你做的。”

那次,上古大能的传承的确凶险,要不是楼思危之前在他的储物空间,硬塞了灵气充沛的灵酒,他大概率是要折在里面。

喝醉了,便记不清当时的事。

还是席沉衍忽悠他喝酒,说得“醉了”,让他想起来全部。

楼思危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进了本该只有两人能进的传承,用血池给他治伤。

而当时,喻纠被他踹进传承,得了魂灵道法,也有了可以破开一切阵法的仙器。

转而去霜回峰破坏阵法,不是难事。

季卿像在霜回峰时,轻柔地拂过喻纠的面颊,感受着指尖愈发冰凉的触感。

在人惨白如纸的面色中,说:“你不是说,得不到我的爱,也要得到我的恨?如今只需要你点头,我的恨就能给你了,到头来却是不敢了。”

他拍了拍喻纠的脸,一脚踹在这人的肩上。

冷眼看着徒弟蜷缩着四肢,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软软地贴在地面。

挥手招来今日桑霁送给他的鹤唳,不管不顾地抽取金闪闪的功德,听着鹤唳熟悉的嗡鸣声。

没有丝毫犹豫地刺向喻纠的丹田。

果然刺中,殷红的血液染了满怀。

喻纠的脸色倏然衰败,那双眼睛却仍旧是亮的。

他像是感觉不到彻骨的痛意,紧紧握住季卿的手腕。

“师尊还是疼我的是吗?如今我修炼魂灵道法,丹田于我而言是无用的。”

季卿从鼻腔里哼笑出声,淡淡道:“徒弟,我自然不会给你转修其他的道法的机会,你只需继续修炼魂灵道法,夜夜受神魂灼烧之痛,方才畅快。你也不配修习我辈道法,这后路自然要为师亲自给你斩断。”

他不顾喻纠的痛呼,果断抽出鹤唳。

血液飞溅,有几滴洒在厚重的深蓝窗帘上,黏黏腻腻地钻了进去。

猝然间,又被大手握住。

喻纠拽着窗帘,勉强站起,随后靠着落地窗喘气。

分明他该高兴季卿喊他徒弟,但是此刻他却真切认识到,这一声的徒弟叫的没有丝毫感情。

他的师尊是真的不在乎他了,才无所谓是称呼他为徒弟,还是喻纠,又或者是元喻。

总归是哪个顺口叫哪个。

“师尊,你明明在之前,为了让我不修炼魂灵道法,什么法子都愿意用。”

喻纠掀起眼皮去看季卿。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只能依稀间扫到季卿离去的背影。

也在此刻明白,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和席沉衍联合,对付他。

下一秒,季卿回了他的别墅。

好似是算好了一般,响起了敲门声,随后是在应声中进来的季严俞。

哥哥蹙眉,将弟弟按在床上坐好,弓着脊背,给人穿好整齐放在一旁的棉拖鞋。

“十月了,不能贪凉。”

季卿拨弄季严俞的发丝,“你不会在房间里按监控,也不会在睡衣上动手脚。我把能摘的东西都摘了,你怎么还能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

显然,面前这位给人穿好鞋子,面色不变的YQ总裁,并没有打算接这一张明牌。

而是将一个四四方方的礼盒摆在弟弟面前。

“给你的,看看。”

季卿挑眉,感受着里面属于喻纠的熟悉灵魂波动。

大概明白喻纠,为什么在今天下午爬山时找上季严俞,且适才喻纠脸上惨白如直的原因。

这人真分了一半神魂给他。

“他的东西,我不要。”

“……戴上,好吗?”

季严俞打开了盒子,是一串色泽浓郁的春带彩翡翠手串,其中一颗漆黑的珠子格外显眼。

“我试过,的确能平心静气、诸事不扰、刀枪不入。”

季卿倏然间扣住季严俞的手腕。

问:“刀枪不入,你怎么试出来的?”

第85章 第 85 章 你想玩我

被钳制手腕的季严俞, 轻轻一挣,将手抽出。

“十二点,该休息了。”

季卿看着季严俞打开衣柜, 取了一件睡衣。

像是看不见他冷肃的眉眼,以及身上被血液泅湿的深蓝。

一颗又一颗的解着纽扣。

很慢又很稳。

季卿按住哥哥的手。

他坐着,季严俞站着,这个姿势很容易圈住哥哥的腰,用脸颊贴上季严俞丝质睡衣的冰凉扣子。

“哥, 你这么聪明,都猜出来我这两年遇到了什么,一定不会做蠢事的是吗?”

“嗯,不会。”

季卿吐出一口气, 刀枪不入的试法有很多,季严俞深谙成年人之间的尔虞我诈。

总不会在这时候因为‘弟弟的东西要亲自试过’, 这种可笑的理由, 而丢了脑子。

“不过——”

季严俞拉长了尾音, 注视着因此而蹙眉的弟弟, 短促地笑了声。

“说什么我这么聪明, 你也没瞒我。巴不得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猜出来,又闹别扭不肯直说。”

季严俞用掌心托住弟弟的下巴,缓缓道:“害怕我认不出来你?”

弟弟将脸颊去蹭掌心, “人之常情。”

热闹散去的别墅, 有种洗尽铅华的爽利, 像是骤然入喉的薄荷糖, 淡淡的,传来若有若无的甜。

季严俞在窗外欢快的虫鸣中,将五指穿进不知何时拿起的手串, 而后微微撑开,滑进季卿的腕骨。

“明天还要上班,睡吧。”

季严俞拍了拍弟弟手腕上的串珠,转身离开。

直到阖上了卧室门,身后如有实质的目光才飘然散去。

季严俞没有第一时间回卧室,而是去了地下一层的影音室。

这里隔音好,大一点的动静都传不出去。

季严俞是趁着晚宴的空档,去试的喻纠送来的手串。

他将里面断裂的管制刀具用报纸包好,用胶带缠上。

才登入软件,删掉里面他独自一人用匕首刺向手臂的监控。

等再回二楼,弟弟大概已经沉沉睡去。

许是季卿刺了喻纠一剑,所以在这人用曲线救国的方式让他收下一半的灵魂,季卿也没有多少恼意,只当是哥哥送的。

因此昨晚睡了个好觉,季卿下楼时脚步都是轻快的。

张宿显然注意到了,将一杯牛奶放在小外甥面前,问:“什么毛病,国庆假期去上班,还这么高兴?”

上班的还不止一位,季严俞早早换上正装,闻言看向弟弟:“不想去就不去,我派几个人去给你顶班。”

“不用。”

季卿喝了一口奶,拨弄盘子里的西多士,最后选了大盘子里的虾饺。

“上一次的两千万事件,销售部和财务部换了将近一半人。倩优这次背调弄得很仔细,但是招人慢,国庆客流又大,我不去,这人能在我耳边念一整天。”

张宿也加了一句,“大外甥可别拨人了,你这段时间因为席家和喻家打擂台,忙得和陀螺一样。昨天的爬山和生日宴会竟然也能相当于休息,一个个工作起来不要命。”

被指不要命的两人陆续用完早餐,一起往外走,在门口碰到了另一位本该在岗位挥洒汗水的席沉衍,还有自告奋勇来接季卿的张倩优。

穿着一身得体职业装的女士,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乐滋滋地倚靠着价值不菲的帕加尼,像是在看热闹。

也的确看着三人寒暄几句后,不知内情的席沉衍上前,问自家老板。

“今天国庆,要去哪里玩,我陪你。”

季严俞挑眉,收回了下意识挡在弟弟面前的手,转而拍了拍季卿的肩膀。

“太累和我说声,我让人过去帮你。”

“不用,你忙你的。”

被无视彻底的席沉衍也不恼,等季严俞离开,又问了一句。

那人回:“衍哥,国庆加班,销售岗缺人,我去顶班。”

然后,薄荷画廊的工作人员,发现今天的展示区格外不一样。

说好的国庆加班的老板,却悠闲地坐在角落的沙发椅上,一边吃着某位总裁助理洗好的水果,一边托着下巴去看和客户讲解的席氏总裁。

被看的人黑色长袖衬衫被折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往上是人黑沉沉的眸子。给客户讲解的时候偶尔蹦出几个专业名词,又会推算客户的了解程度,举几个例子,风趣讲解。

可谓是面面俱到,待人有礼。

只是在季卿眼中,席沉衍完全不是这样的。

平日里看着正常的人,此刻周身全是功德金光,连脸都分辨不出。

他摸着手腕上属于喻纠的一半灵魂,忽而明白这人说的,让他不要用金闪闪的金光,评论脏的原因。

毕竟围绕在席沉衍周围的功德金光,几乎和金闪闪没什么区别,颇有些蠢蠢欲动,往他身边钻的感觉。

季卿摘下手串,等席沉衍恢复正常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现,平静咬了口奶油草莓。

对着不远处耐心和人讲解的席沉衍,问:“席沉衍工作的时候是这样的?”

性格这么好。

赵乾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变得极为古怪。像是烘焙时遇到半生不熟的蛋糕,吃也不是倒也不是,整个人在风中滚了一圈。

咬牙,“是。席总待人温和,从不黑脸。”

深知席沉衍严苛程度的张倩优哈哈大笑。

引得不远处的席沉衍看了过来,对上了季卿同样含着笑意的双眸。

他想过去,下一秒被闻讯赶来的海城企业家们包围。

“席总,真是巧呀,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

“这幅画我心仪许久,总算找到机会来把他带回家。”

“是呀,是呀,这幅也不错。”

季卿挑眉,看着摇身一变成为画廊销冠的席沉衍,耐着性子一一回复。

再回来,那群总裁已经离开。

席沉衍也将刚签的厚厚一打合同轻轻拍向季卿的怀里,而后将手搭在季卿的肩膀上。

侧头,轻笑,“季总,可以奖励一顿饭吗?”

被按在椅子上的人气势不减,往椅背上一靠。

掀起眼皮去看惊讶到嘴巴都合不上的赵乾,懒懒道:“赵助理,你家总裁有换工作的意向吗?我们缺位销冠。这合同怎么也价值上亿。”

赵乾试过被猎头挖过墙脚,却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想撬走席氏的衣食父母。

且被撬走的人,虽然面上平静,但以他对人的了解,这人大概是高兴坏了。

“……季总,你别搞我呀。好多人会因此失业的。”

季卿见好就收,拍了拍席沉衍手腕上的智能手环,好似看不到上面一直往上蹦的鲜红数字。

“请你吃饭。”

画廊员工只见适才还压迫感极强的某位总裁,因为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收拢了情绪。

起身,淡淡“嗯”了声。

而坐在沙发椅上的自家老板,不轻不重地用脚踢人小腿肚。

似无语,“挺会装。”

被踢的席沉衍也不气。

张倩优眼尖地看到那位连眉毛角度都没变过的人,手上戴着的智能手环上的数字,几乎呈直线飙升。

也听见了人群中,在豪门宴会中脸熟人的交谈。

“靠!这是衍哥?”

“我还记得三年前的那次,洛开宁犯浑,故意把人鞋子踩脏,衍哥是怎么说得来着? ”

“我记得呢,衍哥轻飘飘斜睨一眼,说‘洛开宁,你腿不要,我可以帮你打折’。”

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仿佛是之前的席沉衍亲口说出来的。

如今,话题中心的席沉衍,虽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心情颇好。

至少这位顶着冷淡表情的席沉衍,手上的殷勤不少。

喝杯水都怕把人烫到。

节假日都是出来玩的人,画廊也算处于商业中心,加上之前季卿和桑霁以及席沉衍上的热搜,知名度颇高。

以至于临近下班点,在送走了几拨凑过来的人后,众人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赵乾摊在沙发上,瞥了眼被桑霁粉丝搭讪过好几次的季卿。

问:“季总,缺人这种小事还要您来呀。”

季卿向来对这种事不在意。

随意道:“你旁边的这位,有一次没带画廊的钥匙,另一位有钥匙的人联系不上,大早上打我电话,让我给她送钥匙。”

张倩优尴尬清嗓子,“这不是知道您心地善良,不忍员工苦等吗?”

好话一箩筐出来,被夸得人不为所动。

“我挺好意思让你苦等的。”

“……我请您吃饭。”

季卿指了指席沉衍,“连他一起请,当我请他了,记得开发票抵税。”

张倩优想到了被季卿毫不犹豫拒绝的价值上亿的礼物。

磨牙,“吃!使劲吃,不吃撑,不准走!”

最后除了要回家陪女朋友的赵乾,三位目前单身的男士女士,选了家口味较清淡的私房菜。

张倩优豪气地点了一瓶红酒,给季卿和席沉衍满上。

“老板,那两千万的事,是我的失误。我干了,您随意。”

张倩优做事向来爽利,风风火火的模样很合张家人的行事作风。

大概是这一次的不小心,给人的加了点挫折,之后的行事总是深思熟虑,少了些许豁达。

这种情绪憋着不好,在座的两位男士没有拦着人发泄,任由张倩优一杯一杯地灌酒。

估算着她的临界点,季卿才劈手夺过张倩优的酒杯。

在人嘟嘟囔囔以及带着泣音的背景音中,席沉衍叫了女性工作人员,帮忙把张倩优搬到车上。

她抓着季卿的袖子说:“老板,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季卿拍了拍张倩优的脑袋,避开关键部位,将人塞进后座。

“我又不在意这些,你还小,没事。”

席沉衍听见了,等季卿退出来后,关上车门。

说了句:“你也还小。”

“不小了。”季卿回。

他靠着帕加尼,在张倩优的呢喃声中,仰望和修真界完全不同的夜空。

千年时间过去,就算回到了现代,有些事总归是不一样的。

即使肉眼所见无甚区别,但他已经没了十八岁那时,将人闹得人鸡飞狗跳的肆意妄为。

如今,阅尽千帆,他连一些挑衅都懒得应对。

也就腿断,以及想要搞死喻纠时,放飞了一下自我。

他想,如果他仍旧是十八岁,没有懈怠和通透,用原原本本的自己面对如今的季严俞和席沉衍,该是何种光景。

“衍哥,如果是十八岁的我,应该会喜欢你这一款。”

季卿偏头,去看。

被他称呼衍哥的人似乎没觉得丝毫气馁,眼睛越来越亮。

就在他以为这人准备做什么的时候,等来的却是一个极为克制的拥抱。

席沉衍说:“没关系的,卿卿长大了,我也会成长。”

季卿靠着席沉衍的肩膀很轻地笑了下。

如果这人说什么“卿卿,我会让你变回十八岁的模样,再次喜欢我”,他只觉虚伪。

即使成千上万的人想往回看,也难有一人变回原来的自己。

而席沉衍只是用普普通通的语气,不带丝毫煽情地陈述事实。

恍然间,心脏处升起一阵如云朵蛋糕一般的绵密暖意。

“我和季严俞说过,你这人惯会玩弄人心,这话是真不差的。”

“嗯,只对你这样。”

“……你想玩我,总得解释解释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被派来把张倩优送进车里的工作人员,刚准备回去,突然听到一声冷笑。

回头就见,个子稍矮的青年不轻不重地将年长的青年按在车上。

漫不经心道:“衍哥,都是接受教育的人,在学校里,一些话总是听过很多遍的。”

季卿拍了拍席沉衍的面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呀。你最近是不是身体出了状况?”

尾音拉得有些长,最后又陡然压下去,威胁意思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