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想着季洪峰虽然做生意不行,但是豪门里的弯弯绕绕都懂,智商还可以,也就没管孙子们的教育问题。
等季严俞和季卿长大,两人真的将对方视为手足时,他一瞬间想到了他那几位毒蛇一般的兄弟姐妹,惊讶了好一会。
甚至于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才确定这两兄弟的确是季家的种,不是什么抱错的真假少爷。
老爷子慢悠悠开口,“卿卿,现在对着爷爷说几句好话,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96章 第 96 章 抱歉,吓到你了
季卿没理老爷子, 瞥了眼席沉衍。
这位刚从休息室出来的人,该是听见了他和爷爷的谈话,出来有些急。
发尾处还带着明显的湿意, 有一两滴垂落,泅湿了咖色的衬衫,以至于贴在肌肤上,隐隐约约描绘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季卿视线从席沉衍的小腹扫过,像是看不见这人骤然的僵硬。
陈述事实, “衍哥,你好凶。”
然后,老爷子就看见,适才还要发火的席沉衍, 像是突然软了骨头。
来到那位口出狂言的孙子身边,低头, 小心翼翼的亲人脸颊。
“抱歉, 吓到你了。”
以至于围观全程的助理, 眼睁睁看着, 不久前成竹在胸的老爷子, 彻彻底底地黑了脸。
想了想,助理在老爷子耳边,用年轻人的方式, 替老爷子发出“靠”音。
人脸色更差了, 气呼呼走了。
估计好一段时间不想见到季卿和席沉衍。
而季卿也在十分钟后等来了季严俞。
哥哥刚进门那会, 就被弟弟丢了一个抱枕过去。
“季严俞, 你坑我呢?”
季严俞接住抱枕,给弟弟喂刚买来的芋头酥,哄着人。
“我的弟弟最厉害, 三言两语就能让人说不出话。人又善良,长得又好,他人看上一眼就不忍说一句重话。还会书法和国画,策划做得也挑不出错来——”
季卿瞪了人一眼,止住季严俞一箩筐的好话,抬手去推人。
没成功,被人捏住手。
捏住他的人说:“哥哥错了,爷爷身边的助理是我的人,会护着你的,卿卿不怕。”
席沉衍挑眉,见适才还准备教训人的季卿,没了脾气,耳廓通红。
季严俞等季卿吃完一整块芋头酥,乘胜追击。
“我不拦着你去金福村参加学校的开幕仪式,别生气了好吗?”
所以,在十月底,季卿动身去金福村参加学校开幕仪式,顺带考察基金会对金福村的资助情况时,一起去的不仅仅是季严俞。
还有那天听了一耳朵的席沉衍,以及凑过来的喻纠、桑霁。
季卿挑眉,没动,等着人说话。
喻纠:“卿卿,金福村地处偏僻,紧临大山,有野兽出没,我一起去可以帮着保护哥哥。”
然而就被桑霁纠正,“喻纠,张口就是一句哥哥,你想和卿卿抢哥哥?”
一同跟着的张倩优,就见两位容貌不俗的男士引经据典,说了一堆意有所指的话。
而那位话题中心,像是没听见的样子,率先离开,左右两边是席沉衍以及季严俞。
席沉衍接过季卿背着的剑匣。
问了一句,“参加学校的开幕仪式,带这个做什么?”
人回了句“喜欢”,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季严俞安排去金福村的车子。
来的人实在太多,不请自来的那三位各带来一位助理,再加上基金会的苏柯遇和画廊的张倩优,以及跟车的医生或是工作人员,林林总总算下来有将近三十人。
出于安全考虑,季严俞临时让助理协调两辆大型房车,随行的医务人员和工作人员一辆,他们也一辆车。
车身很酷,类似钢铁巨兽的车型,第一时间吸引了季卿的目光。
他拿走季严俞助理手上的车钥匙,率先走进驾驶座,探出脑袋,说:“我开。”
张倩优显然更担心自己的小命,“老板,别闹呀,开大型房车需要A1的驾驶证。”
“爱坐不坐。”季卿发动车子,听到了季严俞的解释。
他说:“卿卿考过A1的驾驶证。”
数分钟后,所有人上车,车子也缓缓往金福村开去。
造型独特的大型房车,显然在市区里很吸睛。
张倩优发现不下十位的过路人对着车子拍照。
而现在,车子在右转向车道,却被前方的小电驴挡住去路。
估计对方在等直行的红灯。
季卿按了一下喇叭,提醒人挪个位置。
小电驴没动,反而车主人转头,对着季卿比了个不大友好的手势。
张倩优感觉自己的路怒症都犯了。
“靠”了声,“老板,再按喇叭呀!非机动车在机动车道开,又挡路还挑衅,我们怼上去!”
“没必要。”
季卿回了句,声音慢悠悠的,是真不在乎。
能调动他情绪的事情本来就少,更何况不过是一位路人。
桑霁也不在意,给人递水,“没事,趁这个时间休息休息。”
只是,小电驴的车主并不这么认为,见车上的人没反应,反而开始狂按喇叭。
副驾驶座的车窗开着,很容易传到房车里。
桑霁蹙眉,喻纠和席沉衍起身。
然而更快的是张倩优,她从副驾驶探出脑袋。
“按什么按,正财偏财都给你按掉。”
事关散财,被骂的人当即面红耳赤,说了一堆不堪入耳的话,无外乎脾气差嫁不出去之类。
随后张倩优就体会得到季卿不久前的满不在乎。
嫁不出去哪里是咒她,是善呀。
然而,那人又说:“正财偏财都按掉,反弹。”
回按了几次喇叭的张倩优当即红温,额角上的青筋都跳了跳。
嫁不出去无所谓,散财是戳了心窝子。
她安全带一扯,就要往下冲,嘴里念叨着:“cheap man!老娘揍死你。”
没走几步,就被季卿扣住肩膀,按在座位上。
“又不会打架,下去做什么?我们处理。”
说话的工夫,车上的另外四位男士已经下车。
等季卿下去时,那位小电驴车主颇有些瑟瑟发抖的感觉,还是桑霁抬脚撑了一下对方的腰,才不至于软塌塌倒下去。
席沉衍淡淡道:“道歉。”
车主连滚带爬来到季卿面前,“帅哥,行行好,别和我这种人生气。我保证以后遵守交规,您和那几位说说好话,别把我工作弄掉呀,我就指着这点钱生活。”
季卿向来与人为善,不紧不慢道:“抄十遍交规吧。”
车主舒了一口气,抄书而已,想来交规字数也不多,不是什么大事。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自己就是好骗。
说几句好话,就心软。
他垂眼遮住眼底的得意与轻蔑,嘴上恭维的话不停,“谢谢,您长得好看,人又好,一定会有好报的。”
在场的都不傻,哪里看不出来里面的弯弯绕绕。
张倩优笑眯眯探头,“看你的样子,是没考过驾驶证,不知道交规有多少条吧。”
车主眉心一跳。
张倩优幸灾乐祸补充,“《道路交通安全法》约2万字,《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约3万字,十遍,不过区区五十万字。”
区区两个字咬得很重,尾音还刻意往上扬。
季卿敛去笑意,在车主惊悚的表情中,轻飘飘道:“24小时抄完,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五人离开,助理上前处理后续。
车门还未阖上时,还能听见车主仿佛呕出灵魂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季卿瞥了眼美滋滋晃腿的张倩优,“高兴了?”
张倩优想起车主难以置信的脸,嘎嘎直乐。
“老板,还是你心黑,这手段我学不来。”
被评价心黑的人也不恼,平静喝了口水。
季严俞接过弟弟喝了一半的水,拧好盖子,说:“金福村远,开半小时车过过手瘾就够了,我们换人开车,好吗?”
看似季严俞在询问意见,实际上后面那辆车的工作人员,已经自觉地坐上驾驶位。
短暂地满足兴趣后,季卿也没有长时间开车的想法,点头同意。
倒是张倩优因为这段时间和季卿接触得多,多问了一句。
“老板,你这是怎么了?这半个月,好像很渴,喝水的频率都多了不止两倍。”
张倩优不知道这话有什么问题,反正是在她说出口后,车上的另外四位男士,几乎同时把视线落在季卿身上。
然而目光又有些不同。
上车后就给季卿递过水的桑霁,眼中有了然。
喻纠眼睑半垂,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席沉衍和季严俞对视一眼。
而被问的季卿,缓了一会,说了句好似忽悠人的话。
“贫血。”
话落时,围着季卿的男士表情都不对。
也就张倩优没注意到。
语气听起来似无语,“老板,你好歹也找一个正常点的理由呀!哪有贫血的人口渴的。”
季卿这次没应声。
房车继续平缓的行驶在公路上。
金福村距离海城有一千多公里。
起先,张倩优不明白这么远,季严俞怎么不坐飞机过去,再安排车去金福村。
一路上车子开开停停后,才明白季严俞的用意。
这几位说是去金福村参加学校开幕仪式的,但是完全不急。
一路走走停停,碰到有趣的,没见过的东西,总要尝一尝,玩一玩。
季卿虽然面上不显,依旧一副无动于衷的小模样,但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人眼里的雀跃。
张倩优也总算真切地认识到了,和她同车的那些人对季卿的在乎程度。
比如现在。
刚到金福村,村长过来接待,但是碍于金福村条件简陋,且地处偏僻,就没有像样的酒店。
后来还是村长找人清理出在城里打工的村民家,暂时给他们住。
这家在村里条件应该是算不错的 ,外墙是修饰过的,不像是其他,就光秃秃的黑灰水泥面。
房间算得上干净,但是的确简陋,张倩优不是吃过苦的,有些不习惯,都想着要不要在房车里对付几晚。
然而那几位男士反倒是没有这种想法,并且为了一个房间挣了起来。
“师尊,房间不够,以往都是我安排你的起居。今晚,我和你一个房间,好不好?”
“师弟,你不喜欢冷也不喜欢热,晚上我用灵力给你调温好不好?”
“师父,你之前发我的PPT,我有些内容不懂,晚上可以给我讲解吗?”
季卿通通没理,拽着季严俞的手往房间里走。
想了想,又顿住,回去把席沉衍也拽过来。
随后,类似于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响起。
张倩优保证,她听见了被拒绝的三位男士,藏在心底的骂声。
颇有些震耳欲聋的感觉。
第97章 第 97 章 卿卿,这时候,不好走神……
金福村的开幕式在两天后举行, 众人婉拒了村长带着游玩的提议。
在这个气温炎热的小山村,换上了短袖,提着或现摘或现买的水果往山上去。
苏柯遇给师父开路, 对人说:“上次说到来金福村参加开幕仪式,还是在基金会楼下的港式餐厅。”
他接过季卿手上的西瓜,“师父那时候腿还没好呢,还被孙征欺负。不过我前段时间听说孙征车祸走了,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孙征他爸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还来基金会闹过。”
喻纠听到了那句师父,投来视线。
季卿平静和人对视,等喻纠转头, 才回答苏柯遇的话。
“嗯,孙家的人, 什么时候来得基金会?”
苏柯遇想要回答, 被桑霁按住肩膀, 三言两语打岔拉走了。
季严俞牵着弟弟的手, 迈过小溪, 往里走。
“那时候你忙,就没通知你,事情已经解决了, 不用去想。”
“嗯, 严俞说得在理, 喝口水。”
席沉衍将水杯递到人面前, 季卿没喝,没什么情绪的琥珀色眸子一瞬不瞬注视他。
本该是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但是因为面前的青年在山林间热烈的阳光下, 白得近乎透明,反而添了几分柔软。
席沉衍将掌心贴在季卿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唇瓣,引导人张嘴。
“乖一点,喝水。”
比席沉衍的声音先到的是喻纠森冷的目光,季卿偏头,对上喻纠瞬间柔和的眉眼。
在山林间的清风中,淡淡“嗯”了声。
张开嘴,咬住了吸管。
张倩优啧啧两声,说:“席总,我也乖,想喝水。”
赵乾抹了把脸,把人拉走,“姐妹,别闹!”
谈话间,目的地也到了。
是香火修士桑霁选的位置。
高耸入云的峭壁垂直而下,仰头去看,冷冽清水铺天盖地而来,打在岩石上哗哗一响。
水珠飞溅,缱绻的贴着瓷白的肌肤,又被指腹抹去。
抹去它的人盯着季卿,笑道:“师尊给我找了位师弟吗?”
“早就知道的事,何必明知故问。”
季严俞在叫弟弟,季卿应了声,往哥哥那走去。
想了想,没回头,说:“元喻,他是你师弟,不要欺负人。”
身后的人没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理解了‘他是你师弟’,这句话里更深层次的含义,而在发愣。
但季卿猜测,喻纠大概是有些开心的。
等季卿来到哥哥身边时,偏头也的确远远看见了喻纠明媚的笑脸。
季严俞接住顺着水流晃过来的西瓜,处理好递给季卿。
“这里天气热,用溪水泡过的西瓜很爽口,尝尝。”
季卿没接,倒是低头咬了一口,很甜。
散开的汁水顺着青色的果皮,滴滴答答落在季严俞的指尖。
季卿撩起一点水,给人擦手。
哥哥问:“愿意承认人是你徒弟,不生喻纠的气了?”
“……也不是,就是觉得没必要了。该教训的也都教训了,如今我也回来。以后你在商场上也少不了和喻纠合作,闹太僵,会给你添麻烦。”
季卿将头靠在季严俞的肩上,去看郁郁葱葱的绿色,去听风吹树叶的簌簌声。
他好似透过云层之上日益加大的空间缝隙,捕捉到了鹤唳兴奋的嗡鸣。
“哥,我在我名下的那栋别墅里,放了给你的生日礼物,记得去看。”
季严俞挑眉,拍人脑袋。
“送我的东西,还要我去拿,也是把你宠坏了。”
季卿笑笑,窝在季严俞的怀里,嗅着熟悉的味道,很轻的“嗯”了声。
淌水声传入耳畔,季卿推测有位在某些方面完全不在乎形象的男士,直接顺着水流走过来。
果然,席沉衍的声音响起。
“卿卿,喝椰汁。”
阳光很好,席沉衍背着光,以至于季卿分辨不出这人的表情。
总之是,这位成谜的总裁用几句话忽悠走了季严俞,在他身边坐下,盯着他捧着青色的椰子,喝里面的汁水。
这人说:“卿卿,我想亲你。”
然后,是季卿陡然响起又被闷在喉咙里的咳嗽声。
席沉衍圈住呛着的季卿,安抚般地拍着人颤抖的脊背。
看着薄红从细白的脖颈攀上喉结,颤巍巍藏在耳廓。
漂亮又可怜。
席沉衍屈指,塞进季卿的嘴里,说:“咳出来,别憋着。”
“咳,你也是真敢说,不怕季严俞听见?”季卿偏头避开手。
席沉衍按住人,“他听不见。”
季卿侧头,视线从席沉衍的肩上穿过,肉眼所见之处空无一人。
稍一思忖,就明白,是正抱着他的人搞的鬼。
席沉衍也说,“我把人都支走了。”
尾音上扬,显然如今这位面上看上去一脸平静的人,有些小得意。
“可以吗?”席沉衍问。
实际上问话的人也没给人回答的机会。
季卿眨眼时,感受到唇瓣柔软的触感,带着绵密的甜。
他想,席沉衍应该是吃了口西瓜。
还未回神,就被人托着脖颈,按在了地上。
脊背处传来石头摩挲的触感,以及呼吸喷洒在耳廓上的酥麻。
“卿卿,这时候,不好走神的。”
席沉衍低头轻吻,温热的触感从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涌来,好似听见了季卿藏在瓷白肌肤下,滚烫的心跳声。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季卿薄薄的眼皮,看着细长的眼睫小幅度颤抖,遮住里琥珀色瞳仁里迷惘的湿意。
也好似听见了自己如鼓的血液流动声。
“席沉衍,你——”
“卿卿,别丢下我。和我在一起,好吗?”
“……好。”
声音淹没在骤然凶狠的亲吻里。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轻缓而温柔。
浓郁的,金色的功德金光,顺着唇齿之间的血腥味,急急向季卿涌去。
被亲得有点晕的人有片刻的怔愣,又在下一秒,揪着席沉衍的衣领,加深了这个吻。
等鞋子踩在树叶上的簌簌声响起时,气息不稳的两人已经分开。
好在季严俞没有发现异常,专心研究生火烤肉。
倒是喻纠扫了眼席沉衍明显破皮的嘴唇,来到季卿的身侧。
慢条斯理地用湿巾给人擦嘴。
季卿疑惑投去一眼,“做什么?”
他刚看过,没什么痕迹,也没沾上吃了一口的西瓜汁水。
“沾到溪水了,生水不卫生。”喻纠语气平静。
问:“师尊,你来金福村是来玩的,不是为了上面的空间裂缝,是吗?”
“……嗯。”
喻纠像是并不在意可疑的停顿,“你会没事的,季严俞也会没事的。”
烤肉好了,桑霁喊,“师弟,来尝尝。”
喻纠注视着季卿偏头,应了声,而后离开。
季卿也因此看不见一直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人,陡然沉寂的目光,死水一般铺着,又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他来到季严俞的身边,低头咬上一口牛肉,而后嘶了一声。
季严俞随即用纸巾接住季卿吐出来的牛肉。
皱眉,“刚烤好的,你也不嫌烫。”
席沉衍扣住季卿的下巴,说:“张嘴,破皮了?”
喻纠也停下编辑信息的动作,凑过来,固定季卿偏头躲开的脑袋。
以至于张倩优赶回来时,就看见那位时常用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老板。
此刻被人围在中间,掀起眼皮,疑惑地注视着转瞬间按在他身上的四双手。
季严俞按住后脖子。
喻纠固定脑袋。
桑霁扣住人的手腕。
席沉衍钳住季卿的下巴,肃正表情说:“张嘴。”
然而,细看之下,皆能看见四人眼中的笑意。
张倩优揉了揉眼睛,问身边的赵乾,“眼花了?我怎么感觉除了老板,他们都挺开心的?”
赵乾啧了声,“靠,逗人玩呢。”
被逗的人,在过于诡异的局面中反应过来,小幅度眨眼,好像要发火。
四人反应极快地收手。
喻纠说:“我去拿药粉。”
桑霁:“我拿水。”
席沉衍:“……我拿冰块。”
季卿将视线落在唯一没走的季严俞身上,眼带询问。
然而还没问话,季严俞就屈起手指塞进季卿嘴里,去看被迫仰头的弟弟。
“破皮了,有点红。”
他收手,拭去季卿嘴角的涎水,冷不丁发问。
“和席沉衍亲了?”
季卿保持沉默。
季严俞从沉默里品出了些许惊讶和杀人灭口的跃跃欲试。
季严俞挑眉,“长本事了?想揍我?”
季卿:“……我本来就很有本事。”
很有本事的人,最后却因为洒在软肉上的药粉红了眼眶。
正收拾东西准备下山的桑霁见了。
笑,“师弟,之前受伤,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怎么现在这么娇气?”
然后被说娇气的人,趁着附近没有村民,抽出了随身携带的2.0版本鹤唳。
真刀真枪地让季严俞见识到了什么叫很有本事。
所以,在晚上吃完饭各自回去休息时,季严俞面对季卿的再次询问。
说:“是,我弟弟很有本事。”
季卿觉得这句话没多少真心,顺带瞥了眼在旁边看热闹的席沉衍。
默不作声地去较为简陋的厨房,将今天剩下的水果一股脑榨成汁,端到季严俞和席沉衍面前。
“喝。”
颜色诡异,估计味道不好。
席沉衍眯眼,想说什么。
季卿淡淡道:“自己喝,还是我灌?”
两人乖乖喝下。
也在五分钟后,季卿接住了因为果汁里加的药物,而睡过去的季严俞。
他动作轻柔地将季严俞抱进卧室,想了想,把席沉衍也放在旁边。
随后打开行李箱,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自己买的衣服。
也顺手拔出藏在剑匣机关处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地对着腰后陈旧的车祸伤疤刺去。
血肉的搅动声响了一会儿。
紧接着是物体掉落的声音。
季卿甩了甩匕首上殷红的血液,在血珠落地的滴答声中,漠然地踩碎从伤口处掉落的定位设备。
他看了眼昏睡的季严俞,语气平静。
“哥,尸体总不好让你看见的。”
风很轻,卷走了低语。
带来了有些轻快的脚步声。
季卿来到席沉衍旁边,拍了拍对方的脸。
大概是长期缺血的状态,又因为现下大幅度的失血,季卿好似看到席沉衍的眼睫轻微地颤了颤。
再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也在此时,金闪闪松开季卿的手腕,在视野里晃了晃,功德金光洒在季卿的后腰,头晕带来的恶心感也随之退去。
“衍哥,我坏。”
月明星稀,漆黑如墨的深夜,连虫鸣声也沉寂下去。
又在桑霁的一声“师弟”中,骤然炸响。
手持2.0鹤唳出门的季卿,靠着矮墙应了声。
一点都不惊讶这人会在这时候出现。
甚至往人身后看了一眼。
“元喻呢?”
想了想,又觉此刻喻纠没来,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是一个个解决,比两个人一起解决麻烦了些许。
季卿拔出长剑,平静问:“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第98章 第 98 章 别叫这个名字
喻纠迈步走来时, 听到了季卿说的这句话。
看见桑霁对着季卿露出笑脸。灿烂的,恍若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而他的师尊,有片刻的愣神。任由桑霁上前, 轻轻圈住他,在耳边说。
“无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在现代,你总是能因为我对你笑而恍神。起初我不明白,后来经过喻纠的提醒,才查到, 是因为你的母亲也喜欢这样笑。”
“师弟,我不介意这些,只希望你开心,只希望你活着。”
桑霁低头, 用脸颊轻轻蹭着季卿的脖颈,感受着季卿因为不平静而加快的呼吸。
甚至能察觉到因这句话而软化的人, 慢慢地将手贴着他的脊背, 而后顺着往上。
桑霁的睫毛颤了颤, 眉梢染上喜悦。
又在下一秒, 脖子传来剧痛。
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滑去, 被人接住,对上了一张冷漠到无动于衷的脸。
“师兄,我不吃这套。”
季卿将桑霁靠着矮墙放好, 偏头对上喻纠。
说:“你少一半神魂, 打不过我。其他事我无所谓公平, 在剑之一道我向来公平。”
装着一半神魂的手串抛向空中, 被喻纠接住。
“徒弟,别留手。”
喻纠避而不答,只问:“师尊, 我有办法让季严俞平安无事,你还要去吗?”
“……去的。”
季卿不喜欢这个世界,但是喜欢这里的人。
喜欢太阳从东边升起,暖暖地打在人身上。喜欢太阳从西边落下,落日的余晖倒映出季严俞平静的面容。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不想独自一人,也不想只有挥剑时,才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存在感。
他被人保护着,也愿意保护人。
季卿招来鹤唳,漆黑的剑身在莹润的月光下好似在发光。
喻纠也看见那如水一般的白色神魂,缓缓流淌着,暖到人心里去。
说着自己坏的人,却比谁都要柔软。
教导他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人,每次都将自己的身死置之度外。
他只怨不能藏起这一抹暖阳,将他烫坏。
喻纠笑了一下,上前轻轻推开季卿的剑尖。
意味不明道:“师尊爱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怎么会拦?”
裂缝越来越大,季卿没心思探究喻纠话里的真假。
他抽取金闪闪庞大的功德金光,呼吸间来到山顶。
熟悉的飞剑嗡鸣声扩大,如黑雾一般翻涌的缝隙中,有剑光疾驰。
黑色长剑刀削斧凿般破裂虚空而来,又陡然收敛锋芒,乖乖地立在季卿面前。
等季卿的掌心握住它,好似听见了白鹤撕裂空气的鸣叫。
“鹤唳,许久不见。”
剑身轻颤,强大的剑气刹那间斩断桑霁做的仿版鹤唳。
季卿也不恼,曲指弹了弹鹤唳。
评价:“脾气太大。”
被蛐蛐的剑兴奋嗡鸣,和季卿一起冲向时空缝隙。
浓稠翻滚的黑雾好似没有尽头,又像是凶恶的巨兽,陡然张大嘴,狠辣地咬向疾驰而来的一人一剑。
失重感传来时,季卿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刚要挥剑扫去,灵力凝成的锁链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钳制着他。
等再回神,面颊已经贴着黑雾,身后有人钳制着后脖子,强迫他低头。
“清清。”
“卿卿。”
分明是一人先后发出的声音,季卿却有种有两个人在喊他的错觉。
季卿感受着身后过于熟悉的神魂波动。
开口,“……楼思危?”
“别叫这个名字。”
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季卿奇怪,偏头想去看人。
没成功,被人按着脑袋,不许看。
“卿卿,想一个人去死?”
“我还活着。”季卿反驳,他向来知道什么时候示弱,该怎么示弱,很会能屈能伸。
“思危,脖子疼。”
结果,人没松手,还加重力道。
季卿装模作样地嘶了声。
趁着身后人下意识松手的刹那,腰部发力,猝然间侧身,抬腿踢去。
黑漆漆一片,看不清。
两人都没留手,一时间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因为锁链的影响,季卿颇有些束手束脚,却仍旧不紧不慢试探。
“鹤唳虽是仙品灵剑,但是因为我在修真界身死,剑灵封了一半灵智,看上去更傻了,也算不上活物。它穿过两界的时空缝隙,我能理解。你修为高,天道对你的压制更甚,怎么能过来?”
被问话的人,躲过季卿刺来的一剑,控制灵力锁链,用力一扯。
抓住破绽,钳制季卿的手腕。
说:“卿卿,和我打架,不好走神。”
这话过于耳熟,季卿难得愣了片刻,又立即反应过来。
反手扣住人的手腕,靠着重量将人压在身下,屈腿抵在对方两腿之间,最没有防备的地方。
果然,这人不动了,甚至往后挪了挪腿。
“……和谁学的?”
季卿想到了不要脸的席沉衍。
黑雾太浓,他看不清楼思危的脸,大概分辨出这人脑袋的位置,轻轻拍了拍人的脸。
回答:“和不要脸的人学的,你不想变成废人就实话实说。说说,你怎么来了?现代世界那残破的天道,禁不住渡劫期修士的穿越时空。”
如果回去,现代世界变成废墟,季卿不能保证会因两人之前的关系,而放过楼思危。
被压着的人显然听到了季卿话里的威胁,他按住季卿的腿,顺着往上,将温热的掌心贴在季卿的腰侧。
“清清,叫我的名字。”
“……楼思危,你在十分钟前,让我别叫你的名字。”
“嗯,现在想听。”
掌心往上,贴在了脊背。
季卿按住人乱动的手,将膝盖往上一顶,问:“这东西不想要了?”
被威胁的人短促地笑了声,声音有些哑。
“你动手吧。”
季卿感受着膝盖底下突然变得滚烫的东西,保持沉默。
而在沉默中,这位被威胁的魔尊,却是态度一变,冷然道:“卿卿,废了他。”
季卿有理由相信,因为修真界和现代社会过于夸张的时间流速,这位独自过了百年的魔尊,可能精神有些不正常。
想了想,季卿放缓声音,轻轻圈住人的肩膀。
安抚,“思危,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是我误会了你破坏了我在霜回峰穿越空间的阵法,才导致了后面的针锋相对。你原谅我,告诉我,你是怎么过来的,好不好。”
季卿将脸埋在楼思危的肩膀。
没成功,被人推开。
推开他的人说:“别叫这个名字!”
季卿没犹豫,提剑刺向不听好话的楼思危。
被刺的人也不再留手,灵力倾泻而出,反剪季卿的双手,打落鹤唳,顺势将人圈在怀里。
“你也就占了有灵力这个好处,楼——”
剩下的话淹没在过于粗暴的亲吻中。
季卿偏头避开,又被人按住脑袋,接着亲。
等血腥味在唇齿之间蔓延,诡异的饥饿感铺天盖地袭来,才不动。
五脏六腑传来的,仿佛将一些烧成飞灰的滚烫热意,令季卿呼吸一滞。
有人在他耳边,哑声说:“清清,我爱你。”
季卿冷着脸,抬手就是一拳。
“席沉衍!你好样的。”
诡异的饥饿感太熟悉,不认出来都难。
黑雾也随着这句话骤然散去。
季卿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修真界,整个人浸泡在黏腻的血池中。
而面前是出乎他意料的楼思危。
那人的血红的瞳孔,在黑红之间来回切换。
一会儿是熟悉的属于楼思危的,极具侵略性的视线。
一会儿是属于席沉衍的,隐忍克制的目光。
“清清。”
“卿卿。”
几乎没有停顿的两道声音,也让处于憋闷情绪的季卿明白,适才闪过的,一个人却像是有两个人喊他的想法,不是错觉。
楼思危会叫“清清”。
席沉衍只叫“卿卿”。
忍了忍,没忍住,季卿说:“去舅舅那里做一次心理测试。”
怪变态的。
对面的人保持沉默。
血池压制住了季卿身上诡异的饥饿感,也让他有心思思忖面前过于诡异的场景。
“我需要解释。”
“清清——”
季卿打断,冷声,“叫玄清或是季卿。”
面前的人眸光沉沉,也不说同意,又没拒绝。
开始缓缓讲述。
季卿也因此知道,席沉衍的确是楼思危。
只是因为空间缝隙以及现代的天道残缺,来到修真界时,楼思危没有属于席沉衍的记忆,用的身体也不是如喻纠和桑霁一般,是修真界天道复刻过来的,
以至于,虽是同一人,但是两人的容貌天差地别。
“卿卿,我没有骗你。”
季卿挑眉,知道这人是想起了刚来现代不久,他问席沉衍车祸后有没有遇到特殊事件这件事。
“我不想和楼思危分享和你的记忆,他也不想和我分享与你的记忆。我们选择用不带主观情绪的文字记录各自的记忆,所以神魂融合才会慢了些。”
季卿猜测这时候应该是席沉衍主导,毕竟这人靠近了他,将掌心贴在他的腰侧,细细摩挲着。
有些痒,季卿避开,又被红眼的楼思危圈住,护着后腰,按在后面的巨石上。
“清清,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季卿早在进入血池时,恢复了临时进入修真界的两次记忆。
不理会楼思危明显忽悠人的话。
问:“你是现代世界的天道?”
许是这个问题太过犀利,面前的人保持沉默。
季卿顺着这人圈住他腰的手往上,按住人的脊椎骨。
威胁,“回答。”
“清清,威胁人,不好按在这里的。”
楼思危看着季卿无动于衷的脸上露出疑惑表情。
他短促地笑了声,将掌心贴在季卿瓷白的手背上,引导人往腰下伸去。
盯着季卿因为掌心里的灼烫,而骤然睁大的双眼。
哑声道:“要按这里。”
第99章 第 99 章 卿卿,放松
季卿扫了眼楼思危。
席沉衍和楼思危属于同一人, 是有迹可循的。
毕竟,面前这位在修真界算得上魔界第一人,曾经天骄榜上的第一, 仅凭名字,就能让玄剑宗小辈真切明白什么是冷漠和狠辣。
如今,是把不要脸写在脸上,和席沉衍几乎一个脾气。
季卿没收回手,冷冷地叫了另一个名字。
“席沉衍,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现代世界的天道?”
血色的瞳孔暗了下去,转瞬间成了黑色。
“卿卿,你都猜到了, 何必问我。”
季卿舔唇问,“六岁的那场车祸是现代世界在排斥我, 我属于修真界是吗?”
席沉衍收手, 按住季卿的脖颈, 将人的脑袋贴在他的肩膀上。
安抚, “你母亲的死, 不是你的错。”
季卿像是听不见。
自顾自道:“我早该想到的,修真界天道残破又不是我去修真界时才有,也不止我一位渡劫期修士, 怎么只我能修复残破的天道。我是修真界的天道, 丢失的那一部分碎片, 是不是?”
席沉衍垂眸, 亲吻恍若没有反应的人。
“卿卿,你是我的世界。”
季卿避开,继续, “所以,六岁的车祸不过是拨乱反正。我母亲留住了我,也有了之后世界对我的针对,直至十八岁成年前的那场车祸。而现代世界天道残破也是因为你神魂不全?所有事,不过是阴差阳错。”
季卿的声音堪称平静。
席沉衍却低头亲吻氤氲着水汽的琥珀色眸子,看着细长的眼睫微颤,染上了湿意。
听着季卿说:“我们各归其位,修真界和现代世界都会没事。”
此刻,季卿的心思太过好懂。
席沉衍捏了捏季卿的肩膀。
说:“不是你的错。如果六岁时你回到了修真界,现代世界的天道会因为没有载体而破碎,世界也将不复存在。是因为后来的车祸,阴差阳错有了交集,我的另一半残破灵魂进了修真界为你准备的身体,才得以修复,如今才能补全天道。”
“卿卿,你的母亲不仅救了你,还救了这个世界。”
席沉衍将人抵在巨石上,因为动作,血池哗哗响了一声。
季卿才回神,按住席沉衍掀起衣摆的手。
“衍哥,往哪里伸呢?”
“叫我思危。”
季卿保持沉默。
楼思危细细体会沉默里即将爆发的危险。
说:“清清,我去秘境救你,你却以为我破坏了你的阵法,冲着我的胸口刺了一剑。”
楼思危握住季卿的手,贴在胸口,“我将一半的血肉给了你,你却毫不犹豫的离开我。”
“卿卿,楼思危坏,别听。”
“清清,我好。”
季卿受不了一个人嘴里说出两句完全不同立场的话,抬脚将人踹走,离开血池。
“你回去后,照顾好季严俞,也找舅舅看了一看。”
太变态了。
他甚至不是很想探究席沉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还是故意忽悠人,弄了两个意识切换。
毕竟面前这人体内的能量已经超过他全盛时期,不会放任意识不愿融合这个麻烦不去解决。
“你也可以回去,我有办法。”
身后的人像是看出来季卿不打算回现代的决定,扫过情绪不上脸的剑修,以及颇有些僵硬的脊背。
又猝不及防扯动锁链,猛地将季卿拽回血池,看着人被嫣红的黏腻血液包裹,深深陷下去。
季卿几乎本能地憋气,阻止浓郁的血腥味。
却在下一秒被人圈住腰,往池底带去。
有人在耳边说:“清清,你不喜欢血。”
楼思危抚摸着季卿脊背处绷紧的肌肉,“我们用另一段深刻的记忆,覆盖不好的记忆,你就会喜欢血了。”
季卿是真的有点迷茫了。
他不懂楼思危的话里的意思,但是大概猜测这人在做可以让他回现代的事。
然而,等这人将他按在池底,以至于光裸的脊背接触到温润的大块灵石时,他又好像明白这人口中的另一段深刻记忆是什么意思。
季卿按住试图褪去裤子的锁链,本着刺激人的心思,喊了一句。
“衍哥,楼思危坏。”
红瞳变黑,席沉衍笑了声,“卿卿,我也坏。”
蕴含灵力的池水遮挡视线。
季卿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到,脊背先是贴在了温润的灵石上。而后一双手顺着腰侧往下,细细摩挲着温热的、长年不见光的肌肤。
波光粼粼的池水开始漫无目的地晃着。
含糊吞吐的咕哝声,仿佛带着滚烫的热意,将人融化。
季卿拽住席沉衍银白的长发,连指尖都有点抖。
“席沉衍,放开。”
“叫思危。”
“……把我当傻子之前,好歹把眼睛变红,好玩?”
“是好玩。”
席沉衍亲了亲季卿失焦的双眸,单手扣住人试图踢来的腿,而后压住。
躁意顺着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涌来,以至于席沉衍的声音过于暗哑。
“卿卿,放松。”
季卿的视线更模糊了,目之所及都在摇晃。
平静的血池像是汹涌的潮水,黏腻的将灵魂都碾成碎末。
恍惚间,他被人翻了身。
有人从后背拥住他,扣着下颌,强迫他仰头,发出稀碎的闷在喉咙里的呜咽。
“卿卿,叫我。”
从尾椎骨传来的酥麻痒意,让季卿的视线难以聚焦。
他扣住贴在面颊的手,试图降低视野里过于快的摇晃频率。
却被席沉衍曲指抵住舌尖,耳廓传来酥麻的,绵绵密密的痒意。
席沉衍听着人被逼狠了,才漏出的飘忽忽的难耐低喘,很轻的笑了声。
“卿卿,我是谁?”
季卿狠狠咬住嘴里的手指,扯着人散落在胸前的长发。
“席沉衍……你他娘,给我等着!”
然后第一次听到季卿骂人的席沉衍,大概因为稀奇情绪,拉着季卿听了第二次,第三次骂人。
季卿在昏睡前,只模糊察觉到有人将他抱起来,来到池面。
紧接着,平稳的世界又开始摇晃。
以及席沉衍附在耳边的轻语:“卿卿,下次我们在霜回峰的秋千上试试,好吗?”
季卿忍了忍,没忍住。
用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拽着席沉衍的头发。
“滚开。”
换了席沉衍的一句,“我在家里的花园里,也弄一个秋千,好不好?”
实际上,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又在有时间思忖时,冷着脸踢开了凑过来的席沉衍。
被踢开了的人也不恼,用灵力给季卿消除疲乏。
倒是季卿将人的手挪开。
提醒,“修真界和现代世界的流速会因为我们的存在趋于同步,一晚上过去,季严俞要醒了。”
“严俞打你,我替你挡着。”
“……他会先打你一顿。”
季卿回忆起季严俞在溪水旁,风雨欲来的一句话。
“和席沉衍亲了?”
他推测,那时候季严俞该是想直接找席沉衍切磋,不过顾忌着他的态度,没有动手。
而如今,痕迹虽然都在席沉衍给他换上的衣服底下,但是季卿有理由相信,敏锐的季严俞不难发现。
季卿窝在席沉衍的怀里,伸手遮住了双眼。
在犹豫是打晕自己,还是打晕季严俞。
席沉衍笑了声,“想让我把你打晕?”
季卿保持沉默。
席沉衍只当是默认。
“卿卿,我在修真界的身体,本该是你的。回现代后,剩下的一半血肉也会回到你身上,饥饿感也会随风消散。”
席沉衍将掌心贴在季卿的手背上,对上了仍旧氤氲着水汽的琥珀色瞳仁。
“你也会恢复实力,甚至于因为本就是天道,更上一层楼。你在修炼一途向来自省,无须我叮嘱,也会加紧修炼。”
“但是等你回到现代,基于两个世界的体系不同,你的能力会被压制,甚至因为修真界完整的天道,世界本能会削弱你。这就是为什么,分明我喜欢你,现代世界还有人要伤害你。好在你身上有我的气息,不会有什么大碍。”
季卿挑眉,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
问:“之后你来修真界也会这样?削弱?”
席沉衍显然想到季卿在昏睡前对他说的,让他等着的那句话。
很轻地“嗯”了声。
而后看着刚刚还没了力气的人,双眼肉眼可见地变亮,拽着他往空间缝隙去。
说:“安抚好季严俞,然后跟我回修真界几天。”
心思昭然若揭。
席沉衍亲了亲季卿的发顶。
“回现代后,在原地等我,我醒来就去找你。”
季卿无所谓的“嗯”了声,穿进熟悉的黑雾,感受着身后人缓缓化成光点,没有丝毫停顿的穿进他的身体。
随后是温热的,恍若新生的感觉。
季卿清楚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凝聚成海洋一般的灵力。
也听到了修真界花开的声音,鸟兽清脆的嗡鸣,修道者汗水落地的啪嗒声。
太过奇妙的体验,让此刻成为修真界天道的季卿有一瞬间的晃神。
然而下一秒,视线转换,季卿回到了现代。
看了眼晨曦微露的天空,就被身体里陡然生出的无力感吸引全部心神。
他软绵绵躺在草地上。
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反应,是席沉衍口中的削弱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
第二反应,是该寻个由头将席沉衍忽悠去修真界,让人也体验一番。
杂乱的思绪只持续数秒,季卿就被人抱起来。
而抱起他的不是席沉衍也不是喻纠。
那人说:“季总怎么这么惨,站不起来了吗?”
季卿没睁眼,脑袋靠着人的肩膀,有点硌。
问:“陈钰?”
“上一次,我只想和你谈论衍哥的事,你却理都不理我。如今,你总算可以乖乖听我说话。”
季卿掀起眼皮看人,语气平静,“喜欢席沉衍,就去找他。找我没用。”
清晨的金福村不似白天般炎热,有带着凉意的风偶尔飘过,掀起季卿垂落在额间的发丝,完完整整露出这人光洁的额头。
以至于那双清凌凌的琥珀色眼睛更加显眼,掀起眼皮看人时,不甚在乎的距离感扑面而来。
陈钰忽而闻到了散在风中的香甜,他有些晃神。
本想质问人“就是用这副模样,勾引的衍哥”,到嘴边又换了一句。
“你喷香水了?”
季卿疑惑看人。
第100章 第 100 章 求我,不伤你
陈钰接收到季卿的视线, 沉默一瞬。估计季卿此刻,是很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提到香水。
也的确等到了季卿的问话。
“你想用这个方式侮辱我?”
“……算是吧。”
山洞到了,陈钰瞥了眼被他藏在里面的刑具, 随意一件都能让人皮开肉绽。
可是闻到那股香味,他又不舍得了。
陈钰咬牙,将软绵绵的人放在平铺着的垫子上,掐着人的脖子。
问:“你就是这么勾引衍哥的?勾引他还不够,还来招惹我?”
脖子上传来的猫挠一般的力道, 季卿并不在意,倒是看了眼陈钰通红的双眼,思忖一秒,准备在席沉衍到来之前, 小幅度示弱。
他闭上眼,像是被强迫般地仰头。
陈钰只觉不够, 勾着季卿的后脖子, 将人拉到面前。
“说话。”
季卿沉默一瞬, 用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音调回:“席沉衍不喜欢我这样, 他喜欢我叫他名字。”
自认为不懂得气人的季卿, 在说完这句话后,得到了一位更加生气的绑匪。
陈钰不再犹豫,用锁链锁住季卿的手脚。
蹲下后, 将手中的小锤子贴着季卿裸露在外的肌肤, 看着人因为金属的冰冷触感, 瑟缩了一下。
“你喜欢我先敲碎你的手骨, 还是腿骨?”他像是并不需要季卿的回答,继续道:“什么喻爷,也不过是个傻子, 真以为我会乖乖分开你和席沉衍,其他的都不做呀。”
季卿问:“还和喻纠有关?”
陈钰冷笑一声,像是才想起来,面前这个人不仅和席沉衍又牵扯,和喻纠、桑霁也是不清不白。
如今又来勾引他。
小锤子压着季卿的指骨,陈钰嗅着近在咫尺的甜香,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一瞬。
他舔了舔因干燥而略微起皮的唇瓣,哑声道:“求我,不伤你。”
“求你。”
大概是季卿答得太过轻易,他看见举着锤子的人愣了许久。
像是难以置信平日里看着冷漠有骨气的人,如今吓一吓就求饶。
又在片刻后反应过来,面容扭曲,好似炸毛的猫,颇有些气急败坏。
“季卿,你耍我!看我这样好玩,勾引我又故意激怒我,贱人,去死!”
锤子高高举起,破空声传入耳廓。
季卿阖上双眼,谈话间积蓄的力量正要爆发。
有人比他更快。
电光石火间,尖锐的石块疾驰而来,刹那间打在陈钰拿着锤子的手腕。
陈钰在血液飞溅时,才骤然察觉到尖锐的刺痛,冷汗沾湿了脊背,以至于痛呼声几乎穿透云层。
他恶狠狠盯着举着弹弓的孔知智,看着这人丢掉弹弓,一脸焦急来到季卿面前。
“季卿,你没事吧?”
而被关心的季卿,没什么表情点头,倒是看了他一眼。
陈钰又觉手不痛了。
他想,他这位情敌最会玩弄人心,不仅把席沉衍耍得团团转,就是连他也不放过,一呼一吸之间就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令人目眩神迷。
季卿提醒,“你手废了。”
陈钰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惊悚。
然而收回视线的季卿没再关注,因为孔知智不知道存在什么心思,问了句,“卿卿,你不能动了?”
季卿偏头避开孔知智向他脸上伸来的手,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但是,更多的却是做不来了。
也因此真切明白,季严俞在六岁到十八岁之间,为了保护他付出了多少。
即使那时候世界对他的排斥,因为天道的不完整性,没这么夸张。
“卿卿。”
季卿蹙眉,“乱叫什么,叫季卿。”
大概因为骤然想到季严俞,又顺带想到说是来找他,却到现在都没来的某人,季卿的脾气,在当下算不上好。
甚至语气里也带着不耐。
孔知智却笑了。
他将掌心贴在季卿的腕骨,说:“卿卿,你好香,怎么这么香。在你回国那天,我就闻到香味了。”
这是今天第二人和季卿谈论香味,他也遵从心中的疑惑,说:“什么香味?”
孔知智的视线在季卿的脸上逡巡,确定这人疑惑的表情不作假后,笑得更灿烂了。
他靠近嗅闻,“你闻不到呀。卿卿,我很早就想上你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你动不了了。”
孔知智像是看不见季卿刹那间沉下来的脸,也听不见陈钰聒噪的叫嚣。
“我一直跟着你们,又不敢跟太近。季严俞实在护得太过,席沉衍、喻纠、桑霁又凶。也就去找喻纠时,你主动联系我,我才得了机会。那时候我不过是想和你一起吃饭,怎能不理我?”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森寒的地步。
“没关系,现在只有我们了。卿卿,你真好看,喘起来会更好看。”
孔知智低头,想亲人。
然而比香味来得更快的,是喻纠踢过来的一脚。
陈钰敢保证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推测孔知智不死也要半残。
果然听见了孔知智不管不顾的嘶吼。
想站起来又轰然倒下,带来更响的痛呼。
喻纠冷脸,踩着人变形的腿,平静听着人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
“孔家的少爷?想动我师尊?”
孔知智抖着唇,色厉内荏,“喻纠!我要是腿废了,我爸不会放过你!”
喻纠冷笑,“你爸在我面前都不敢这么说话,年轻人就是胆子大。”
说着孔知智年轻的喻纠,实际上年龄和这人差不多。
他看了眼没什么大碍的季卿,才收回视线。
在孔知智的叫嚣中,抬脚将人的左手踩断。
果然不叫了,倒是脸颊上全是如瀑布般的汗液,连一旁的陈钰都吓得抖了抖。
“啊啊!疯子!好疼!”
喻纠在孔知智撕心裂肺的叫喊中,平静道:“嚎什么,给你留了右手找你爹地哭诉,看看他是会为了你对上喻家,还是上门来道歉。”
喻纠收回腿,蛮力破开锁着季卿的锁链,将人抱起。
没回头,对缩在角落的陈钰道:“陈钰,京市别回去了。你回了,不一定有命离开。”
季卿没去管陈钰小幅度的抽泣声,问抱着他的喻纠。
“你有闻到什么香味吗?”
虽然季卿没挑明,但是喻纠知道师尊说的是自己身上的香味。
他回:“闻到了,很甜。”
笑了下,补充,“师尊,你该庆幸我自制力不错,不然你现在该在我床上。”
季卿很平静,回:“你不敢。”
“……师尊玲珑心思,向来最知道把握怼人的尺寸,总是能在真惹人生气前,说一句软话,让人怒气全消。”
喻纠垂眸去看,他的师尊一点儿都不担心地窝在他的怀里,估计知道他没真生气,好话也不愿意说。
季卿以前是这样的吗?
不全是。
在修真界,他的师尊往往都是没什么表情地教他为人处世,也就后来他长大了,季卿在他的手里吃了几次亏,也开始忽悠人。
不过那时候次数不多,更多时候是稳重的,除了修炼和楼思危,懒得搭理其他人。
最大的不同是回到现代之后,喻纠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他冷心冷情的师尊在十八岁前是这般模样。
肆意妄为,明媚而不内耗。
季严俞将他的师尊养得很好。
“卿卿,你这样很好。”喻纠说。
季卿挑眉,“不好,我不能动。”
喻纠短促地笑了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脚尖一点后上树,将人按在树干上,细细摩挲着脖颈。
“师尊,修炼一途寂寥而长久。以往你喜欢寂寞,如今喜欢热闹,单单席沉衍一人怎么够,你可怜可怜徒儿,也和徒儿在一起吧。”
季卿感受着喻纠掌心处的温热,迷茫眨眼。
不是很能相信,这句话是他的亲手养大的徒弟和他说的。
“以往师尊的衣服都是徒儿洗的,我最是知道你的习惯,席沉衍会弄疼你的,你试试徒儿好不好?”
季卿确定这话是喻纠说的。
想打人。
喻纠将脑袋埋在季卿的肩窝,说:“师尊,徒儿不介意和席沉衍一起拥有你的。只要你愿意同我亲近。”
季卿想闭眼,忍了忍没阖上眼皮,偏头避开喻纠偏硬的头发。
以至于对上了,不远处席沉衍黑沉沉的眼睛。
那人不知道看了多久,也没上前,只是表情森冷,面部肌肉紧绷,直直盯着他。
两人隔着喻纠对视。
中间的喻纠说:“师尊,如果你和桑霁在一起,我……我也同意的。”
季卿没理,因为席沉衍此刻的表情实在太过有趣,像是害怕他同意,又像是退一步的勉为其难。
他有种自己才是千年老古董的诡异感觉,不懂喻纠和席沉衍过于潮流的想法。
“卿卿。”喻纠叫他。
因着席沉衍在附近的关系,季卿恢复了些许力气,伸手扣住喻纠的手腕,阻止人用掌心贴面颊的举动。
“你知道我身上的气味是怎么回事?”季卿问。
喻纠答:“师尊,你是我的世界,世界的气味,免不了喜爱和争夺。”
季卿已经不想深究,关于“世界”这个身份,他是最后一位知道这个事实,也不想细问喻纠是从何时开始知道的。但是他推测,这人闻到味道之后,就有了推测。
“席沉衍为什么没有?”
“卿卿,因为你纯粹,更招人喜欢。更何况如今你和修真界天道融合,没有现代天道的压制,吸引力会更甚。”
喻纠本来偏向正常的语气,开始低落,“可即使如此,我也控制住了。分明我更早认识你,你却因为席沉衍而抛弃我。”
季卿本能去看席沉衍的反应,黑眼睛墨一般洒着,颇有些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并不算远的距离,那位还在说着刺激人的话喻纠,像是因为过于浓烈的情绪,暂时没发现席沉衍。
又像是故意的。
季卿没时间分辨。
因为在下一刻,喻纠说:“师尊,以往都是愿意我给您洗澡的,我还知道您锁骨的位置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季卿想遮人的嘴,却已经来不及。
树底下那位的表情像是被车碾过,看起来半死不活,又好似想把其他人也弄得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