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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婚书 一枚柚 32920 字 2天前

第12章

冯意柠承认,她一向自诩情绪稳定的处事原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遭遇到从所未有的滑铁卢。

尤其是这人随意坐在沙发,深色西装外套搭在扶手处,稍稍后仰,修长手指垂在身侧,神情无端散漫。

浑身散发着令人不爽的讯息——笃定她不会亲,也不敢接招。

他们这会离得不算远,仅半个人不到的身位,尤其是她刚为了看清婚礼流程坐得更近了些——此时她只要稍稍凑近仰头,就能咬上眼前这双薄唇。

不就是练习接吻吗?不过是嘴唇上下碰一碰的事情,她有什么不敢接招的?

靠近的时候,冯意柠又忍不住心想,弧度这么漂亮的嘴唇,怎么偏偏生在这般嘴毒的人身上。

有些暴殄天物啊。

就在冯意柠快要亲上的时候,却被男人偏头避开。

不算意外的反应,如果真让她碰上了,才真的要怀疑男人是被夺舍了。

冯意柠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微微弯着眼眸:“老公这是怕了?”

只不过在瞬息之间,伸来的大掌落在纤薄后腰,男人朝她俯身。

背光的高大身躯覆下大片阴影,拉长一段暧。昧不明的长镜头。

冯意柠一瞬心神都乱了,反应能力都被迫近的清冽气息裹挟。

脑海里不断冒出意乱的想法。

他的掌心好烫。

他离得好近。

他是要亲上来了吗?

那股滚热气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大掌落在后腰,阻断了能够后退的余地。

隔着一层薄薄衬衫衣料,修长指骨覆住陷入弧。度,蒙上一层令人遐想的阴影。

别无他法间,冯意柠阖紧双眼,朝旁边猛地偏头。

交错的鼻息堪堪蹭过。

一片安静的客厅里,裴时叙垂眸,瞥着眼前偏过头的姑娘,紧阖着眼眸,薄薄日光下的眼睫微颤着,像是被染成一层蝉翼般的透明色。

就连撑在他胸膛前的纤细手指,无意识紧紧揪住衬衫,质地讲究的面料上,泛着一小团的显眼褶皱。

头顶传来低沉冷感的嗓音。

“老婆,这是怕了?”

冯意柠意识到男人这是拿自己的话来回敬自己,这会她也意识到,其实这人根本就不会亲上来。

只是在这场意乱的博弈中,是她没能控制住地慌了神。

掌箍在后腰的大掌收了回去,冯意柠佯装镇定地睁开眼,坐远了点,心想这人的劲真大,刚刚她竟然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会她的逻辑完全还在:“刚刚你避开了我,这次我避开了你,你一次我一次,算是扯平了。”

裴时叙说:“有一点不对。”

冯意柠不解地瞥去。

裴时叙薄唇微掀:“我避开,不是怕你亲上来。”

冯意柠语调轻柔地问:“那是什么?”她倒想看看这人还能有什么借口。

裴时叙淡瞥着这姑娘,视线自上而下,唇角微掀。

“瞧着不情不愿。”

冯意柠听了这话,忍不住腹诽,刚要亲上去的时候,这人明明还像个不能被玷污的贞洁烈男。

就算她不情愿,也不见得他情愿。

还在想着,又看到男人垂眸瞥了眼手机屏幕的来电,起身,只留下一句:“让旁人瞧见,还以为怎么欺负了你。”

哪模样?

冯意柠扭头,看着走向阳台接电话高大背影,思索了几秒,借着男人没空管她的间隙,直直走向浴室。

三分钟后,冯意柠跟镜子里面的自己面面相觑:“……”

她才知道这模样到底是哪模样,两边脸颊微红就算了,可以用热的理由来解释。

可是耳尖却特别红,仿佛能滴下来。

她的耳朵,怎么这么就没有眼力见?

冯意柠很无奈地想,没想到竟然败给了下意识的身体反应。

老男人就是有手段。

老谋深算。

一点都不真诚-

经过刚刚的插曲,冯意柠深知她今天的状态,不宜和老谋深算的某人过招。

于是在裴时叙讲完电话回来后,稍稍保持一小段安全距离。

“既然这里看完了,林姨不是说要我们去一趟吗?现在走吧。”

裴时叙没说什么,只应了声。

一路驶进裴公馆,林娴若早早就在等着他们了,特意备好了晚餐,见她来解释:“阿叙的爸爸和弟弟前两天出差,老爷子去山里钓鱼,晚上就我们三个人,一些家常便饭。”

冯意柠笑着点了点头:“老爷子大早就出门,说是跟裴爷爷约好了,还说回头带鱼回来蒸鲜给大家尝。”

林娴若由衷感叹道:“这么多年了,两位老爷子关系还是这般好。”

吃完晚餐,冯意柠陪坐在沙发上,跟林娴若聊天,裴时叙就坐在一旁。

林娴若握住她的手:“柠柠,最近感觉怎么样?回临北有段时间了,听说你的工作室很忙,有事业是好事,也要注意身体。”

“谢谢林姨。”冯意柠也回握住手,“也请放心,最近换季,林姨也注意身体。”

“千万别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林娴若说完,微揪眉头,又很担忧地说,“阿叙是不是很无趣,跟你说不上什么话,尽像他爸爸了,年轻时候工作狂一个,不懂得疼人,气人倒是特别有一套。”

亲妈的吐槽果然很致命,也不给自家儿子一丁点的面子。

冯意柠下意识朝着男人瞥了眼,发现这人神情如常,老一副散漫随性的模样,对这话不甚在意。

林娴若也顺着看去,心中叹气,她这俩儿子没一个随她了,前世欠下的冤家,还是一来就一对。

又看了看眼前温婉含笑的姑娘,性子柔脾气好,忍不住怜爱起来。

“好孩子,以后阿叙要是敢欺负你,说给我听,我第一个帮你收拾他。”

冯意柠为自家资方爸爸说起客套话:“林姨放心,阿叙不会的。”

“你不用为他说话,我自己的儿子,还是很了解的。”林娴若说,“他要是哪天惹你不高兴了,睡书房,跪榴莲,写检讨,新房写着你的名字,把他赶出去都行。”

冯意柠微微抿住唇角,想了一些难过的事情,才没有不厚道地笑出声。

“知道了,林姨。”

林娴若问:“这会还叫林姨?”

冯意柠笑了笑,改口:“妈。”

林娴若笑着“哎”了声。

晚些时候,冯意柠和裴时叙一同跟林娴若道别。

裴公馆内人造湖旁灯影幢幢,数千盏荷灯浮在粼粼水面,浮光跃金,仿若一折梦境中才能惊鸿一瞥的古画卷。

冯意柠早就知道裴家向来有千灯愿的俗习,为给新人祈福驱邪,护佑平安喜乐,可直面的那股震撼感,是极其惊艳的。

一灯一愿,一处雕栏亭阁卧踞水面,盛着湖中的潋滟千盏,仅有两盏还没点上,冯意柠从男人手里接过一盏,火鹤花样式,明式的琉璃制艺,烛

芯被烫上一截火舌。

冯意柠半蹲下,轻轻一推,浮在湖面的愿灯渐渐飘远。

裴时叙同样点上手里那盏愿灯。

放完后,冯意柠一时没起身,瞥向被灯火晃过的深邃面容。

裴时叙没抬眸,察觉到旁边一瞬不瞬的目光:“还要看多久?”

冯意柠坦白:“我有问题想问你。”

裴时叙朝她瞥来。

冯意柠这才好奇地问:“你在家里还气妈妈啊?”

裴时叙起身,似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无聊,只留下句:“哪敢。”

冯意柠跟在男人身后,心想这哪里是“哪敢”,分明是气人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

有种气人不自知,气人胜有声的感觉。

走了一小段路,裴时叙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思,冯意柠也没多说,她其实也就想打趣一两句而已。

过了会,身旁传来:“老婆。”

冯意柠已经有种这人叫老婆,就一般会不妙的下意识反应了,应了声:“嗯?”

裴时叙说:“以你的本领,大可不用担心。”

冯意柠反问:“我哪样的本领?”

裴时叙说:“也就是瞧着乖,伶牙俐齿,吃不了半点亏的脾气。”

冯意柠:“……”

原来在这人眼里,她就是这形象。

冯意柠微弯眼眸:“好巧,老公你嘴毒气人,我吃不得亏,凑到一起,刚好谁也欺负不了谁。”

这处她不是很熟悉,又加上说这话,一时察觉脚下的石块,一绊身形趔趄,纤薄侧腰被伸来的手指握住,稳住她的身形。

冯意柠缓了几秒,纤细手腕还被修长手指圈着,下意识仰头。

裴时叙唇角极淡地微牵:“我还不至于被个走路不看路的小姑娘拿捏。”

冯意柠:“……”总感觉被取笑了。

裴时叙收回手,瞥见这姑娘手腕泛着圈微红,因着皮肤白,异常显眼,眉头不自觉微蹙:“伤到了?”

“没有。”冯意柠看了眼,解释,“是体质的问题,容易留痕。”

裴时叙投来一眼,似是确定这话的真实性后,没说什么迈步。

冯意柠伸手揉了揉手腕,总感觉还残留着那股灼。热的触感,怪怪的。

她跟着走,抬眼看着眼前男人的高大身影,轻声问:“你是不是在心里想,我很娇生惯养?”

裴时叙说:“没有。”

冯意柠不信,她从男人刚刚眼神中看到明显的“娇气”两个字:“你没说实话。”

裴时叙问:“你是小朋友么?”

冯意柠不解:“嗯?”

裴时叙说:“凡事要争个你对我错。”

冯意柠提取关键词:“那你承认是我对你错了吗?”

裴时叙似是听到什么荒谬的笑话,唇角微掀:“你觉得是,那就是。”

冯意柠还在惊讶男人的松口,又听到他说了句:“跟个小朋友计较什么。”

“……”她就知道-

婚礼在即,冯意柠前脚还在工作室会议室里开完大半天的会,后脚下班,就被塞进流程安排现场。

直到婚礼前三天,这场磨人的婚礼排练才彻底结束。

当晚,冯意柠就被隔离在酒店的顶层套房里,这三天她不能跟裴时叙见面。

不能跟塑料老公见面不碍事,反正不耽误网上会议,最近重点项目正在宣传节点,各组员都在加班加点。

第三天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整。

冯意柠接到孟思栀的电话,好友此时正敷着面膜瘫在沙发上。

“你真是拼命三郎,明天婚礼都阻挡不了你这颗工作狂的狂热。”

冯意柠说:“反正也在隔离,刚好处理会工作。”

孟思栀问:“就不打算来个私会?”

冯意柠好笑地问:“私会什么?”

孟思栀说:“夜深无人,干柴烈火啊。”

“清清废料。”冯意柠说,“而且你不觉得他对人类不感兴趣吗?”

“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醉酒坐腿上,他都无动于衷,还是你这种级别的大美人。”

孟思栀稍顿之后,忍不住发出疑问:“他该不会是不行吧?”

冯意柠说:“他行不行不重要,明天你是伴娘,你得行。”

孟思栀看了眼时间,把面膜一扯,挂断电话前说:“睡了,你也早点睡。”

婚礼地点定在古堡,裴家的家产之一,位于海岸线旁,融合了哥特式、巴洛克式和文艺复兴式等多种风格,湛蓝海边倒映着典型哥特式的主塔。*

所有宾客由专机接送,入住以层数闻名世界的酒店,双环锁设计的建筑高耸入云,湛蓝清澈的天空中,如同一座乱入的钢铁森林,俯瞰整座海岛风景。

新娘婚纱由首席设计师和Previous名牌共同合作,由二十位裁缝制作四个月完成,缎面材质,古典花纹刺绣精致高贵,将近万颗钻石和珍珠镶嵌在上面,日光薄雾下散发着潋滟星河的流动感。

薄薄一层洁白头纱上是一顶冠冕,梨型切割底座,古典端庄的鸢尾花纹,35颗重45克拉的海蓝宝石,以及702颗玫瑰切割的钻石,点缀和镶嵌其中。*

高达三十米的旋转楼梯,在连接一楼的层阶上,与顶上华丽的水晶吊灯,交相辉映成一地流光璀璨,墙面上的壁画美轮美奂,处在白日也恍若一座不夜城。

婚礼蛋糕高达三点六米,裱花是数千朵雪山玫瑰,童话梦幻的风格,冯意柠和裴时叙站在古堡的旋转楼梯上,执手点上最顶部的那根心形蜡烛。

下一项流程是一起走下旋转楼梯,冯意柠稍稍侧身,伸手挽住男人的手臂,却没有迈开脚步,而是伸手在小臂上轻轻写字。

——鞋翻了。

她刚刚下楼梯扭了下,虽说没有应该很大碍,就是在轻扭查看有没有伤到脚踝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一下鞋。

身畔传来低沉冷感的嗓音:“PrincessAnne?”

男人的发音很醇厚地道,尾音有几分随性,很有质感的冷感嗓音。

PrincessAnne,电影罗马假日中的女主角,开篇作为一国公主疲于应对外事应酬,裙摆下的脚悄悄探出了截,结果不小心踩翻了高跟鞋。

——巧妙地跟她此时的情况一致。

十五岁时印象深刻的电影片段,冯意柠没想到会有一天被别人用来打趣自己。

没过一小会,繁复的裙摆下,冯意柠终于重新穿上鞋。

又在小臂上轻写了一行字。

——走慢点,plz

写完又轻捏了下男人小臂,示意可以继续走了。

裴时叙却没有迈步:“抱住我。”

冯意柠:“?”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被拦腰公主抱起,腿弯和后腰都被稳稳托住。

眼前突然的悬空,迫使她只能紧紧环住男人的脖颈。

长枪短炮的镁光灯交相闪烁,记录这个瞬间——

长阶楼梯上,被矜贵冷峻的男人抱在怀里的姑娘,微仰着头,洁白头纱轻扬起,在半空辉映着一层浮光璀璨,凝眸望着自己的丈夫。

……

直到被拍了好一会,冯意柠才缓过神,他们这会离得近,说话也像交颈私语。

“你怎么突然抱我?”他们下楼梯的排练明明没有这个流程。

裴时叙说:“扭到脚,还用我提醒么。”

男人就连关心的话也这么嘴硬,原来不久前她崴到的时候,对方瞥来的那一眼,不是她的错觉。

冯意柠微抿眼眸:“老公,你现在是在关心我吗?”

撑在后腰的大掌稍稍松劲,冯意柠眸光微颤,连忙收紧了手臂,生怕摔下去。

可下一瞬又被稳稳托住,耳畔落下低沉冷感的嗓音:“别乱叫。”

这人是故意作弄她的,冯意柠回过神,趴在男人的耳畔,幽幽控诉:“裴时叙,你真的很幼稚,也很恶劣。”

这姑娘埋怨也似撒娇,裴时叙没理会,唇角几不可查地轻掀。

冯意柠被一路抱着走,交换戒指的位

置就在彩绘玻璃窗旁边,日光映着一地金色光斑,落得两位新人半身影影绰绰,如同沐浴在圣洁又美丽的辉光里。

证婚人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开口:“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顺境或逆境,都爱她、尊重她、保护她,直至生命尽头?”*

裴时叙说:“我愿意。”

证婚人又朝着新娘又问了一遍一模一样的问题。

冯意柠微顿,笑道:“我愿意。”

证婚人说:“现在新郎新娘可以开始交换戒指了。”

裴时叙在她的身前半跪下,那颗从花费四亿港城拍卖而来名为PinkStar的粉钻,重达11.7克拉,镶嵌在戒指上,在光雾里折射璀璨美丽的微光。

被戴在冯意柠的无名指上。

交换完戒指,就是世纪吻的环节了,冯意柠心中记得流程,却也忍不住紧张,掌心渗出一层薄汗。

在场这么多人,她初吻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裴时叙神色未变,俯身,清冽的雪松气息迫近,距离随之缩短。

鼻息将触未触之时,低沉冷感的嗓音在咫尺之间响起:“裴太太,给点反应。”

话音刚落,后腰被大掌揽住。

冯意柠眼睫微颤,下意识踮脚,伸长两条细长的手臂,环住男人的脖颈。

一瞬间,柔。软触感轻贴了上来,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清香飘过鼻尖。

大掌下的浅薄腰身,凹下盈盈一握的弧度。

顶上有特殊装置的花球,撒下漫天飞舞的粉白色花瓣,刹那间无边春意降临。

他的气息沉沉压上来。

指腹却抵着唇。

在外人看来一个短暂又甜蜜的浅吻,人声鼎沸中,起哄声四起。

双唇分开后,两位新人一时没有分开,仍是维持抱着的动作,新娘微垂着眸,脸颊微微泛红,唇角几分青涩的笑意。

而男人垂眸瞥着她,深邃侧脸被日光勾勒几分柔和光晕。

……

这场婚礼一直持续到晚上,大多时候冯意柠都在敬酒,还跟裴时叙跳了支舞。

结束的时候,冯意柠如释重负,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猜想她明早醒来,多半会有被卡车碾过身体的感觉-

回到顶层套房后,这处早被布置成了婚房的模样,冯意柠在玄关处脱了高跟鞋,她现在最想的就是赶紧洗漱,躺在床上。

冯意柠没走出两步。

身后便传来男人的嗓音:“等下。”

冯意柠回头问:“怎么了吗?”

裴时叙瞥她:“脚踝怎么样?”

冯意柠微顿:“还好,应该不碍事。”

骨头应该没有很伤到,顶多有些微肿,就是今天实在站太久,没什么力气,感觉腿都要站不直了。

冯意柠说完,看男人没说什么,就打算转身先去洗漱。

裴时叙看着这姑娘走出了几步,有些微跛,看着不怎么像没事的模样。

身后传来脚步声,冯意柠偏头,听到裴时叙说:“查看下脚踝的情况。”

听到“脚踝”两个字时,冯意柠感觉头皮炸了下,下意识拒绝:“不用。”

裴时叙微拧眉头。

冯意柠意识到自己刚刚拒绝得太快,还想解释几句,却被一把抱坐到高脚柜上,她下意识想跳下去。

男人却双臂撑在她的身前,将她的退路毫不留情地阻断。

就在冯意柠犹豫的几秒内,男人垂眸,修长手指撩开繁复的裙摆,单手握住纤细脚踝,稍稍抬高。

白皙足心撑在西装裤面料上,笔直劲实的肌肉线条感触格外明显。

冯意柠认命地后仰在冰冷墙面上,有些无奈地说:“你这样很独裁。”

“我不喜欢事情麻烦化。”裴时叙扭动了几下脚踝,“感觉怎么样?”

冯意柠撑在台面上手指微蜷。

男人的态度很公事公办,可这个距离实在太暧昧,就算是查看脚踝也离得过近了。

其实她没什么跟男性单独相处的经验,眼下这个情况,一句“很痒”堵在喉咙里,可这个姿势,这个氛围怪怪的,说出来总觉得会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男人的掌心温度很高,指腹很烫。

可脚踝处越来越难以忍受的感觉,让冯意柠忍不住稍稍偏过头,手指掐着高脚柜的边沿,指尖微微泛白。

裴时叙没等到回答,偏偏这姑娘的白皙足尖,还在不安生地扭动,很轻微地蹭过西装裤腿。

裴时叙喉结微滚,抬眼,漆黑眼眸里几分不耐:“躲什么?”

却看清眼前的小姑娘微微偏着头,咬着下唇,脸颊泛着一层红意,向来温婉含笑的眼眸,此时竟有几分说不清的埋怨和委屈。

“没躲。”声音还带着点微哑鼻音。

裴时叙瞥着她,口吻很冷:“碰两下,额头就冒汗了,还要说不疼?”

冯意柠犹豫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裴时叙淡瞥着她。

冯意柠知道男人肯定没信,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就是我的脚踝,有点敏。感,不适合人碰。”

裴时叙:“……”

冯意柠说完,看到男人眉头又有蹙起的征兆,连忙补了句:“你刚刚没给我一点说的机会。”

沉默了几秒后,裴时叙收回手,跟她确认:“敏。感。点?”

“算是吧。”冯意柠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一个男人讨论这个,又补着解释一句,“不过还没有到这三个字的程度。”

说完,再度陷入一片沉默中。

冯意柠稍稍抬眼,打破沉默:“应该就是扭到了下,因为今天站久了,有些微肿,晚些时候冷敷会就好。”

裴时叙没说什么,应了声行。

冯意柠戳戳他的小臂,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那你先别抵着我了。”

裴时叙瞥了她眼,然后退开。

冯意柠缓缓从高脚柜上挪下来,轻声说:“还是要说声谢谢。”

裴时叙没多看一眼走开,只留下口吻淡淡的一句:“犯不着。”

晚些时候,冯意柠洗漱完,穿着一身柔滑白色睡裙,在床头坐下,垂眸看了会工作消息。

过了会,身前落下低沉嗓音。

“看来是需要请个人,躺在中间。”

大晚上说这么瘆人的话,冯意柠一时没抬头,问起她今晚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睡觉,应该没什么怪癖吧?”

裴时叙说:“没有。”

冯意柠顿时放心。

听到他问:“你有?”

“没有。”冯意柠垂在腿边的手指微顿,抬头看到男人还是那身深色西装,手里拿着冰袋。

裴时叙递给她:“敷会。”

“谢谢。”冯意柠从他手里接过,覆在了微肿的那边脚踝上。

再抬头,只看到走远的高大的背影,男人单手松着领结,老一副散漫随性的模样-

裴时叙已经去了会,冯意柠猜想他多半是去洗漱了,她接着处理完了刚刚被打断进程的工作消息。

没过几秒,收到孟思栀发来的消息。

某栀:【视频】

某栀:【特摄的世纪吻!!!某柠,你自己看看像话吗!!!!!】

冯意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微顿,心想这场借位该不会穿帮了吧?

立刻点开视频。

镜头里刚开始就是深情对视,随后矜贵冷峻的男人靠近,脸颊微红的女人踮脚,主动环上对方的脖颈,这时头顶特殊装置的花球炸开,满天粉白花瓣飘洒飞舞,是一个极其甜蜜又短暂的拥吻。

看起来完全没穿帮……冯意柠确认完这点,没看完就关掉了,在视频镜头里看到自己,有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而且镜头真的欺骗感很强,要不是她知道这段感情是假的,都差点以为拥吻的两人有多坠入爱河了。

冯意柠还在想着,孟思栀已经开始消息刷屏轰炸了。

某栀:【视频】

某栀:【视频】

某栀:【视频】

……

某栀:【长语音】

某栀:【长语音】

某栀:【长语音】

冯意柠点开。

外放的语音传出来:

【某柠啊某柠,说好的塑料老公呢!这个世纪吻我都懒得说了,亲得这么纯情初恋就算了,亲完你老公那个指腹简直离不开你的唇瓣!那眼神,简直说要把你生吞活剥了都不夸张!要不是不合适,我真想把床扛来给现场,高喊一声:请狠狠震塌!】

【还有,下楼梯那会,你老公直接公主抱上了,你仰头安静看你老公的那张图,今天在群里都快要传疯了!不就是结婚吗?眼神都都能拉丝了,就走那么一段,有必要一直用快要亲上的距离调情吗?说那么小声,口型都避着镜头,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骚话吗?这就是见外了,到底有什么是我这个家人不能听的?!!】

【而且的而且!新婚夜大晚上还在处理工作,某柠你真是丧心病狂,小工作狂人设不倒,怎么?是白天调情太狠,到晚上终于调不动了?】

冯意柠动了动指尖,秒打假。

某柠:【正常相处,没调情】

孟思栀这会没发语音,而是发起消息。

某栀:【你现在竟然竟然竟然有空回我消息!难道现在不是妖精打架,在某床大战三百回合的黄金时间吗!】

冯意柠就知道,看到这消息完全没有一点心理波动。

某柠:【清清废料】

孟思栀很快又甩来一个长语音。

冯意柠还以为要跟她斗嘴,点开。

却没料到孟思栀转而跟她说起另外一件事:【某柠,我要跟你通风报信!他们真的巨巨巨无聊,特别庸俗幼稚!真的特别特别特别不像话!不像我,我就不跟他们同流合污!】

叠甲这么长,冯意柠知道多半就不会是什么好事。

某柠:【你放心说,我放心听】

某栀:【群里无聊的公主少爷们,压倒性说你们是塑料夫妻,下注你们婚后宴会的头次公开露面,竟然是你男人先找你,还是你先找你男人的无聊话题!】

冯意柠让孟思栀把她拉进去,秒用小号投了“主动找老婆”的选项。

下一秒,孟思栀发来消息【你这个还没开始呢,现在都在猜是你了!】

冯意柠:“?”简直重大黑历史事故。

与此同时,顶层套房的书房内,工作会议刚结束,那头的谢从洲说:“今儿初旬起的头,群里下注,我这三表妹,你老婆,挺有意思,自己给自己投了个注,还是个没开的局,选的是宴会你会主动找她。”

裴时叙微掀眼眸:“拉我进群。”

谢从洲嘴上打趣,却利落拉他进去:“灭口?”

裴时叙薄唇微启:“下注。”

没一会,“主动找老公”下面多了一个新彩头:双拼粉布加迪。

P:【那天我会主动找老婆】

P:【抱歉,这局买断,不想老婆输】

群聊下面迅速刷屏。

【8700w豪车哄老婆,还是裴公子大手笔】

【懂了我们都是电灯泡,忙活一晚上都是你们新婚夫妻play中的一环】

【铺天盖地的狗粮太酸臭,还双拼粉布加迪,早有预谋给惊喜,新婚有老婆了不起了啊!骂骂咧咧退群】

【裴公子新婚夜百忙之中还有精力线上哄老婆,佩服佩服】

……

冯意柠默默围观了好一会群里的盛况,从无聊下注变成骂骂咧咧,指控他们这对夫妻新婚夜还要给他们狗粮暴击,而且群里反倒进的人更多了。

切换到私聊,不出她所料,孟思栀的消息已经刷屏。

某栀:【某柠!从实招来!!!】

某栀:【那可是双拼粉布加迪,贝壳粉和乌龙奶茶粉,我和我的小姐妹们都惦记了好久了!!!】

某栀:【昨天的你们还是塑料夫妇,今天的你们秀恩爱到足够天打雷劈,所以你究竟背着我跟你男人到哪步了?有什么到底是我这个好姐妹听不得的?你说啊!】

某栀:【见外了呗,不爱了呗,拿栀栀姐姐当外人了呗QAQ】

冯意柠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她原本就是一时好玩,给自己投了个注,结果就莫名被影帝老公秀了一脸。

问她,她往哪问啊?

过了好一会,冯意柠千劝万哄,才把不停打趣八卦的孟思栀劝去睡觉。

看了看聊天框里看不清的消息红点,冯意柠深深感觉到一种被支配的熟悉恐惧感,这场面她上次好像也经历过了一回。

还在想着,冯意柠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抬眼看到罪魁祸首。

又循着男人半垂视线,落在她的脚踝。

就在这瞬间,冯意柠想到不久前,泛着微红的脚踝,被男人单手握住,掌心很烫,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制住她。

冯意柠下意识地回缩了下腿,刚做完,就后悔刚刚没忍住了。

这个条件反射的动作落在眼里,在此刻变了几分意味,完全是刚进门的那个乌龙,弄得现在气氛还有点尴尬。

冯意柠开口转移话题:“那个……”

她本想说刚刚群里下注的事情。

目光从微蜷的脚踝挪开,裴时叙懒撩眼眸,问她。

“你还有哪是敏。感。点?”

第13章

还有哪是敏。感。点?

冯意柠花了好几秒思考了下,难道是她记错了,原来他们竟然是可以谈论这种话题的关系吗?

沉默中,冯意柠猜想多半是刚进门脚踝那事,弄得气氛有点尴尬,他们今后还要住在一起相处,这样问她大概是为了避免再次有尴尬的情况。

冯意柠瞥着眼前男人,过于坦然,也很公事公办,于是开口说:“应该没有。”

又轻声补了句:“就算有,也是你碰不到的地方。”

“……”裴时叙倒是没再说,“睡吧。”

在男人转身的时候,冯意柠侧躺下,过了一小会没等到动静,稍稍侧了侧头,奇怪地看过去。

正对上少有几分情绪的漆黑眼眸。

“看来确实需要请来第三个人躺中间,是么。”

那怕是整晚没有一个人能善终。冯意柠看向空了一大块的中间区域,这床着实是有点大了,躺了回去,默默从靠近床边的位置挪了一个身位。

过了会,顶灯被摁灭,眼前陷入一片昏暗,再过了一会,身旁传来躺下的声响。

就在冯意柠以为今晚谈话结束在此时,身侧男人说:“抱歉,不经过你允许随意碰你的事情,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冯意柠缓缓睁眼,垂在一侧的手指很轻地捏住被角。

他是在跟自己道歉吗?

还是那个嘴毒、倨傲到极点的男人吗?

冯意柠说:“知道了。”

又说:“多谢。”

其实冯意柠知道他是好意,往真丝被里稍稍蜷了蜷,又赶在男人开口前,说不清为什么,轻声补了句:“睡吧,晚安。”

婚礼后有三天婚假,对外说是小蜜月,但对他们这种没什么感情的协议夫妇来说,也就是图方便的事儿。

接下来要在海岛上暂留三天,冯意柠有些职业病上身,脑海里默默思考未来三天的秀恩爱行程安排。

头一天同床共枕,冯意柠其实感觉很困了,却一直没能睡着,身旁躺着一个成年男人,那股存在感就很强烈,男人身上的气息很冷调,随主人那副不近人情的性子。

一晚上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做梦。

第二天冯意柠果不其然睡过头了,其实中途有醒来一次,迷迷糊糊看到床边的高大身影,不过她太困了,以为还在梦里。

没想到一睡就到了下午一点半。

回国后,冯意柠一直为项目劳心劳力,这算得是上头一次的久眠。

实在是昨天一整天的行程太恐怖,饶是她自认为身体还不错,也没撑住,四肢到现在还有些酸痛。

等冯意柠洗漱完,走到客厅,几步之外就看到坐在沙发的男人,一截冷白小臂随意撑在扶手处。

身旁躺着个人,她一晚上没睡好,反观这个神情如常的男人,垂眸看着手边的报表,质地讲究的衬衫挺括,面上丝毫看不出异样,完全没有疲态,就像昨晚身边只躺了个稻草木头人。

一道身影从身旁经

过,微掀一阵淡淡的茉莉香气。

昨晚床上全是这味,裴时叙不自觉微蹙眉头,被不经意幽幽瞪了眼,只当这姑娘还没睡醒。

冯意柠坐到餐桌旁,拿了块黄油吐司,又拿出保温的皮蛋瘦肉粥,她口味随母亲,偏甜口。

而裴时叙明显不怎么吃甜,闻到味都能眉头蹙起,难掩几分嫌弃的意味。

他们就连吃都吃不到一起,不合适得很明显了。

简单解决完早餐兼午餐,冯意柠用纸巾擦拭过嘴唇:“不走吗?”

裴时叙瞥去了眼,随后挪开目光,手指点了下唇角:“太早。”

总感觉男人那眼,跟在看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似的,冯意柠又轻扯了张纸巾,边擦,边含糊地说:“不早了,到这会都快下午两点了。”

转瞬微顿,突然表示理解:“懂。”

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

裴时叙微掀眼眸:“懂什么?”

冯意柠反问:“你真要我说?”

说完,又有些无奈地轻叹:“说了你多半会不乐意听。”

裴时叙说:“真怕我,反倒不像你。”

既然对方都诚心求问了,冯意柠也就只能委婉地说:“昨晚毕竟是新婚夜,新婚夫妇起不来,晚点出门也是正常的。”

裴时叙唇角微扯:“我卖体力,老婆起不来什么?”

冯意柠:“……”

稍顿,她诚心发问:“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不给别人一点面子?”

“不近人情,目中无人。”裴时叙说,“老婆,还想听什么?”

这人嘴上一口一个老婆,叫得那是没有半分真情实意,冯意柠说:“你的老婆拒绝跟你的谈话。”

裴时叙说:“我常听旁人说你脾气好,没架子,随和好相处。”

话是好话,就是不可能是这人对自己的评价,冯意柠难掩警惕地看着他。

毕竟这男人多半会来句“不过如此”。

冯意柠一时没等到回答,主动发难:“见过了觉得?”

无视这姑娘眸里的威胁,裴时叙说:“百闻不如一见。”

冯意柠本来都想好回答的措辞了,这一下让她有些猝不及防,轻拢过鬓边发丝,将话题拉回正事。

“那就晚点出门,都演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三天,作息自然要做全套,婚后第一天,新婚夫妻甜蜜共游,我很喜欢舒芙蕾,但这里是海岛,刚好给你表现的机会,待会出门我装作没胃口,你就打通电话,当场叫私人飞机把港式私厨请来。”

想了想,又很善解人意地问:“对了,你是想让我演作精款一点的,还是温柔贴心款的一点的?”

裴时叙评价:“很无聊。”

冯意柠好脾气地说:“那您给我一个足够清新脱俗、不无聊的方案。”

修长指骨轻叩了下,裴时叙说:“三天三夜,足不出户。”

冯意柠顿了顿,试探性地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裴时叙口吻几分意味不明:“还有别的意思么。”

老男人还是老谋深算,这个法子完全是不演胜过演,冯意柠沉默了几秒,很由衷地说:“裴老板,还是你深谋远虑。”

裴时叙不可置否,起身。

冯意柠知道工作狂多半是要去工作了,心里想着接下来的安排也要变了,不过不用演恩爱,正好她也乐得自在。

正在想着,裴时叙稍稍侧眸,眸里几分意味不明。

冯意柠本能觉得不妙,果然下一秒,男人漫不经心地说:“想威胁人,这种程度可没有半点威慑力。”

“?”

几乎是瞬间,冯意柠就意识到男人在说她那句“见过了觉得”的发难的事。

冯意柠虚心请教:“怎样的程度才够?”

裴时叙说:“再接再厉。”

“……”她就不该对这个嘴毒的男人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天后,书房里线上会议刚结束,孟思栀的电话就迫不及待地打了进来。

孟思栀想到就有种荒谬的好笑感:“你们夫妻真是人才,要不是你成天找我开私会,把我扣留在海岛,美其名曰是度假,其实是借着我的由头,天天默默拿小号视奸线上会议,一个老板偷感十足,我还真的要信了外头你和你男人足不出户两天两夜,在KingSizeBedRoom大战三百回合的传闻了!”

冯意柠纠正:“三天三夜,足不出户。”

孟思栀荒谬地笑了:“哈?”

“谁的主意?”孟思栀刚问完,就自问自答道,“肯定是你家老工作狂的主意,你这个小正经,想不出这么荒谬的奇招的。”

冯意柠说:“我很欣慰,你对他有清晰的认知。”

孟思栀:“……”

她难以置信地开口:“所以你们这两天就是你工作,他工作,一起当个饭搭子?”

“你形容得不算准确。”冯意柠说,“还是床搭子,但显然是气场不太合,有损我的睡眠健康。”

孟思栀:“…………”

冯意柠说:“不过说得到底,饭搭子算不上,我跟他连吃都不到一起,我甜口,他闻甜就要皱眉头,我讨厌香菜他讨厌芹菜,顶多算是同床异梦的合租室友。”

孟思栀:“………………”

足足十秒的沉默中,冯意柠转而提起正事:“鼎禹的项目,最近进展还算顺利,等我回去,安排小邢任瑛跟我出一趟外差。”

“你亲自走一趟也放心。”孟思栀像是想起了什么,“负责对接的那姑娘,说起来年纪跟你差不多大,进公司倒是没多久,负责好相处,也很勤快,加班这点,跟你这个小工作狂有的一拼。”

冯意柠说:“你对她印象很深刻。”

孟思栀笑了笑:“专业问题不谈,长得很对我的胃口,天然去雕饰,她就是那种。”

果然是颜控雷达犯了,冯意柠了然:“把她联系方式推给我。”

孟思栀无奈摇头叹气:“你啊,真是事事要操心。”

说完,孟思栀把联系人名片发过去:“对了,她名字还挺特别。”

“嗯?”

“凝雨,雪的意思。”

冯意柠手指一顿,眸中有几分惊讶:“她姓什么?”

“姓秦。”孟思栀说,“怎么?你见过面了啊。”

“没见过面。”冯意柠微弯眼眸,“听着名字好听,就多问了句。”

他大表哥出国前隐婚领证的太太,她可不敢随意公开。

挂完电话,冯意柠加上了鼎禹这位小秦职员,咨询了会项目上的事情。

晚上又拉着孟思栀跟几个组员开了个小会,最近几个项目同时在筹备。

于是辛勤工作后,转眼到了二十三点十五分,冯意柠结束完一整天的工作,发现她竟然着凉生病了。

脑袋昏沉,四肢酸麻无力,身上时冷时热,一阵一阵的,眼皮快黏到一起,她怀疑倒头应该就能睡晕过去。

偏偏又口干,冯意柠只能走去中岛台,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温水喝。

放好杯子,晕晕沉沉地想走回去时,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堵墙,还是比她高很多的那种,碰到的鼻尖,涌起一小阵的涩痛。

冯意柠缓缓眨了下眼眸,抬眼,却被眼前伸来的大掌覆下阴影,几缕蓬松垂下的额发被微捋起,掌心直直贴到额头。

几分不耐的力道,不算很轻,也没有多重。

冯意柠下意识伸手轻握男人手腕,他的身上很热,让她无意识想贴近这片热源。

裴时叙说:“松手,你发烧了。”

冯意柠含糊“嗯”了声,听话松开手,又稍稍挪进了小半步,伸开两条细长的手臂,环住男人的劲实腰身,侧脸贴着胸膛,小动物似地蹭了蹭,在他的胸。肌上寻了个舒适的贴贴姿势。

裴时叙:“……”

“我不是医生。”

冯意柠只觉得她的大熊玩偶,今天很冷漠无情,明明她已经很冷了:“不要。”

裴时叙唇角微扯,却没有甩开越黏越紧的纤薄身躯:“别撒娇。”

“?”

传来的声音像是隔了层磨砂玻璃,冯意柠不情不愿地从胸。

肌上起身,双手却不可肯收回,像是怕跑了似的,松松圈在后腰,交叠着打了个十字结。

她微仰着头,眼眸泛着雾蒙蒙:“……什么?”

这姑娘刚喝完水,微红嘴唇,润着一层水光,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气味,直往鼻腔里钻。

裴时叙垂眸瞥了会,不耐拧眉:“还能走么?”

冯意柠反应钝钝的,一时没理解这话里的意思,就被抄起腿弯,拦腰抱了起来。

走去客厅的路上,怀里姑娘的手指还不安分,戳戳点点胸。肌的位置:“摸起来比平常软,还很舒服。”

裴时叙只觉得怀里抱了只烫手山芋,无名燥涌起,喉结微滚:“你喝酒了?”

冯意柠摇了摇头:“我在做梦。”

“不然你怎么会说话。”

裴时叙:“……”

“一会没看着,脑袋烧坏了?”

冯意柠还是第一次被自家玩偶嫌弃,深深觉得这是场噩梦,闭了闭眼睛,试图等安静睡醒了回到现实世界。

可大熊玩偶很不讲理,冷声冷气的:“不许睡。”

冯意柠只闭着眼,装作没听到。

大熊玩偶却很恶劣:“再装睡,把你丢下去。”

“……”

被威胁的冯意柠,认命地睁开眼睛,心里觉得郁闷,却只能往怀里蜷了蜷。

十五分钟后。

私人医生来了,姓李,是负责裴家医疗团队中的一员。

“太太是着凉引起的发烧,退烧后,注意休息,别太劳累。”

裴时叙听李医生说完医嘱,把他送出门外,给冯意柠递药。

刚开始这姑娘不情愿吃,觑了他一眼,又主动乖乖把药拿了吃了,还来了句:“我吃了药,明天你一定要恢复原状。”

裴时叙没理会这疯话,从沙发上把这姑娘拦腰抱起,带回了自己房间,然后叫了客房服务,拿了床厚被子,把病人裹成一只不能动弹的蚕蛹。

否则任她自个在房间躺一晚上,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

翌日下午快三点半,冯意柠醒来还有些发懵。

昨晚她一直梦到在古刑场,被人强迫要胸口碎大石,压得喘不过气,醒来才发现身上这床厚被子在作祟。

烧是退了,冯意柠从醒来洗漱,换了套新睡裙,填饱空腹,到等医生来,整个人都陷入沉默。

实在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让她没办法睁眼面对,还不如直接烧傻呢。

李医生再次向裴时叙说了遍医嘱,转眼却看到——

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姑娘,脸颊泛着一层潮红,领口微敞着,清透皮肤隐隐泛着一抹显眼的红,像是某种印记。

柔滑杏色睡裙长及小腿,就连白皙嶙峋的脚踝也微微泛红,兀自垂着眸,一副眼神失焦的柔弱模样。

李医生扭头,有些难言,又苦口婆心地说:“裴总,本来在新婚,这话我不应该说,可身体健康最重要,年轻人要节制。”

裴时叙:“……”

面对私人医生的误会,裴时叙表示第一次新婚夜没经验,于是虚心讨教。

私人医生对此侃侃而谈,给出相当专业又过来人的经验。

“……”在这个时候,冯意柠深深觉得自己很多余。

他这种男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世界简直欠他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裴时叙送走李医生,走回来的时候,安静坐在沙发上扮鹌鹑的姑娘,总算不演彩色哑剧了,耳尖冒红,微仰头着问:“你请教这些做什么?”

“照顾我体弱多病的老婆。”裴时叙口吻如常,“防止她做到一半晕倒。”

冯意柠:“?”

足足十秒的沉默后,她才从那种荒诞的沉默把自己拯救出来,提醒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裴时叙说:“把病养好。”

冯意柠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身体太弱:“烧退了,我已经好了。”

裴时叙淡瞥了她一眼,腰薄脚踝细的,瞧着虚弱好欺负,皮还薄,容易留印子:“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

“把人搞成病号,还不肯放过。”

精神虐待如果有罪,冯意柠觉得完全可以给这个嘴毒到极点的男人判死刑,绝对一点都不冤枉。

“……你说话一直这么直接吗?”

裴时叙走开:“方便理解。”

冯意柠看着从身前走开的高大背影:“我理解能力一直很好。”

裴时叙没回头,只留下淡声一句:“那最好不过。”

“……”怎么说着说着就被他套进去了。

冯意柠想了想昨晚被照顾的事儿,要是换作是她被又抱又调戏,精神肯定没有这人稳定。

就算是他的胸。肌再好摸,确实比她的大熊玩偶好捏一点点,她也不能口无遮拦成那样吧。

回想了下那个特别的触感,手忍不住还有些痒,跟她摸过的毛绒绒都不一样,是鲜活的、有力的、会抖动的。

很快冯意柠醒神,如果清醒的时候,她碰一下,八成要被这男人打包丢出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整天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出差路上的男人,怎么练出这么极品的触感的。

还在想着,眼前茶几上被放了杯温水。

裴时叙站在身前:“吃药。”

冯意柠吃了药,男人收走她的手机,宣告了她今天禁止工作的安排。

不能工作,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冯意柠柔声柔气地发问:“请问这跟非法监禁有什么区别?”

“你需要养病。”裴时叙用中控打开悬挂式电视,“给你放动画片?”

“……”冯意柠微顿,好声好气问,“请问你觉得我几岁?”

“那看电影。”裴时叙随便点开个后,走开。

冯意柠回头一看。

还是恐怖片。

三分钟后,冯意柠把电影关掉,走去自己那间书房,结果发现竟然上锁了。

于是只能回到沙发上,抱紧沙发上的抱枕,她刚发烧完,其实有些困,就着身上的绒毯就睡着了。

……

黄昏时分已至,醺黄斜线在天际沉下,过了会,落地窗外被微光暮色笼罩。

冯意柠中途醒了次,很快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起身看到沙发另一侧的男人。

深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男人稍稍仰着头,阖着眼眸,纽扣解了两颗,露出的喉结和锁骨冷白分明。

回国见面后,冯意柠几乎没见过男人的疲态,这算是头遭,多半是昨晚被她折腾得不轻。

冯意柠轻手轻脚地走去,确认这人应该是睡着了,担心他受凉,拿了干净的薄毯走近。

走到面前,冯意柠又在思考被没收的手机放到哪了,多看了两眼,没找到,打算先把薄毯盖上再去找。

冯意柠稍稍躬身,只是没想到薄毯刚碰到男人小臂,手腕突然被大力握住。

一时身形不稳,手掌只来得及堪堪撑在男人肩膀,这才没有栽倒。

“闹什么?”

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很有颗粒的质感,落在耳畔无端性。感。

冯意柠莫名感觉那半边耳畔微热,他的力气太大了,箍在腕间掌心很烫。

“阿叙,你抓疼我了。”

尾音不自觉带了点微颤。

这话一出。

冯意柠微顿,本来是觉得这种情况叫“老公”太奇怪,没想到这声“阿叙”叫出口,气氛就更奇怪了。

一片沉默中。

裴时叙眸底沉下,喉结滚了滚:“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冯意柠表示理解,轻揉了揉被松开的手腕,毕竟她也不习惯睡着有人靠近。

鉴于这个姿势已经越过安全距离,她想从男人身上撑起身,却没想到睡裙的蕾丝边缘挂到了男人的链式袖扣。

很轻微的滋啦一声,顺着她半起身的力度,柔滑布料被高高撩到大腿。根。

尴尬。

冯意柠连忙伸手去扯,可是越慌乱就越不顺意。

修长指骨伸来,冷白掌背青筋明显,将薄薄一层蕾丝从袖扣上扯离。

这才重新盖住大片的白皙皮肤。

太烫了。

冯意柠感觉几乎被男人拢到怀里。

“想拿手机?”

“不是。”

冯意柠说完,不知道他信没信,反正看起来是没信。

“那就是没事喜欢坐人身上?”

冯意柠眼睫微颤,反应很快地反驳:“如果没记错,是你扯我的手腕。”

这姑娘神

情羞赧,整片耳廓背光泛红,薄薄一层蝉翼的透明色。

裴时叙多瞥了眼。

也就是不开口的时候,会乖点。

裴时叙没说什么,抬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她的后腰,示意这个黏人的姑娘起身。

“睡不着,做些费体力的事儿?”

冯意柠总算能够起身,警惕地瞥他:“做什么?”

裴时叙说:“某种变速循环运动。”

“……”

这话难道不是她说过的吗?

第14章

冯意柠当然不会觉得这人要邀请自己进行某种深夜运动。

刚刚只是薄毯碰到了下,就扯住她手腕的架势,没冷着脸把她掀下身,都是这人在慈悲为怀了。

冯意柠跟着裴时叙身后走时。

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男人,真的很高,比她要高一大截,感觉快一米九,黑色衬衫衬得身形挺括,宽直流畅的肩线一路延伸进窄腰,很赏心悦目的身材比例,西裤包裹着两条笔直劲实的长腿,表面禁欲下是有蓬勃的肌肉曲线,很有力量感。

就是很可惜,不让碰。

不然完全可以进行一场毛绒绒和肌肉触感的友好交流,她有很多见解可以分享的。

“在想什么?”

在很纯洁很学术地肖想你的肉。体,冯意柠视线缓缓上移。

男人站在走廊深处的房间前,冷白手背随意垂在一侧,正淡瞥着她。

冯意柠回神,面上不显:“在想你说的某种变速循环运动是什么?”

裴时叙唇角微扯,推门,冯意柠跟着走了进去。

这竟然是间拳击房。

俗话说“穷不跳舞,富不打拳”,冯意柠完全没想到男人还有这种爱好。

她还说呢,怪不得会拥有这么极品舒服的触感,看来女娲造人还是公平的。

对于拳击,冯意柠最大的印象就是在电视栏目里见过拳拳到肉、血脉喷张的比赛。

对完全没接触的事物,她第一反应是感觉到新奇,又忍不住好奇男人打起来是怎样的,冷脸打拳感觉会很养眼。

某种变速循环运动,嗯……出拳收拳再出拳,确实拳击也算是变速循环了,语言艺术果然博大精深。

面对悬挂在眼前的沙袋,冯意柠问:“我是要试这个吗?”

裴时叙瞥了她眼。

冯意柠看出他淡淡打量的意思:就这个小身板够呛。

然后,裴时叙从角落里拿来一个小型充气不倒翁沙袋。

这看起来就像是小朋友的玩具,跟整间拳击房格格不入。

“……”冯意柠忍不住有些难言,“您这么有童心?”

“未雨绸缪。”裴时叙说,“这不眼下正好用得上么。”

被无端看轻的冯意柠,很委婉地表达她的不满:“我脚踝还没有好全。”

裴时叙垂眸,若有所思地瞥了眼。

“刚走得挺自在。”

冯意柠:“……”

这人真的很不懂得社交礼貌。

裴时叙看了她眼:“走吧。”

冯意柠叫住:“阿叙。”

她就是委婉表达一下不满,其实说实话还挺跃跃欲试的。

裴时叙侧眸:“不走?”

冯意柠有理有据地说:“既然老公都诚心邀请了,我也不想辜负你的好意。”

裴时叙原话还回:“不是脚踝没好全?”

冯意柠说:“可以克服。”

裴时叙唇角微扯。

冯意柠察觉到男人还是要走,又问:“你去哪?”

裴时叙没回头,只留下淡声:“想办法伺候祖宗。”

祖宗?冯意柠缓缓眨了下眼眸,觉得很冤枉,有她这种天天反过来被欺负的好脾气祖宗吗?

老男人凭空污蔑她的清白。

裴时叙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冯意柠稍稍躬身,手指点点戳戳悬挂沙袋,模样相当认真,如果忽略动作、地点和物品,只看神情,多半以为她在进行某项严谨重要的科研实验。

这姑娘明显是很有兴趣,装作没兴趣。

冯意柠听到脚步声,直起身,偏头,却看到裴时叙手边的新轮椅。

直到新轮椅被推到眼前,冯意柠陷入久久的沉思,跟裴爷爷有了同种感受:“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裴爷爷每次都要控诉你。

可既然对方都拿来轮椅,那不坐多对不起这份好心,冯意柠便施施然坐下。

裴时叙把拳击手套递给她。

冯意柠比对了下,大概是她的型号,然后看到男人手里的缠护手带,把拳击手套放在大腿上,下意识想伸手接。

裴时叙没急着递出去:“会?”

冯意柠收回手,诚实地说:“不会。”

裴时叙说:“手展开。”

冯意柠听话展开手掌,修长指骨拿着黑色缠护手带,依次固定手腕、手掌、指缝,男人的动作很熟练,骨节很大,冷白掌背青筋明显。

本来是想学着怎么缠,冯意柠实在是被缠花了眼,直到两只手掌被缠绕完毕,整个脑海里的顺序步骤还在卡壳中。

转眸看到男人给自己缠好了护带,垂着眸,动作慢条斯理,白色顶灯映着这副过深的五官,有种冷脸的性感。

在男人微掀眼眸瞥来时,冯意柠一瞬间有被击中的感觉,垂在腿侧的手指微蜷,不自然挪开目光:“可以开始了吗?”

裴时叙说:“看够了,就可以开始。”

“……”难道人摆在面前,不就是让人看的吗?谁让他长得这么对口味的。

可冯意柠也就是心里想想,毕竟要是让裴时叙知道长相几乎按着她的审美点长的,指不定要怎么打趣她。

“阿叙……”

裴时叙淡声重复:“阿叙。”

冯意柠按耐心下异样感觉,仰着头,微弯眼眸:“对啊,私下成天老公来老婆去,听着多腻歪。”

裴时叙不可置否。

冯意柠瞧见他这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心念一转,就很想要找回场子:“难不成你很喜欢听被叫老公?”

裴时叙淡瞥了她眼,漆黑眸中几分意味不明:“那我该叫你什么?”

冯意柠张了张唇,突然不清楚该怎么回答男人这个问题,尤其是这道直直而来的目光,让她感知到危险,想伸手推开轮椅。

却被男人俯身拦住,双臂撑在两侧,落在耳畔的薄唇微动。

“柠柠。”

太近了,冯意柠眼睫微颤,觉得低音炮在耳边实话简直是犯规,是作弊,伸手戳了戳男人小臂:“我身边只有亲近的人,才这样叫我。”

“姓赵的不是照样喊得亲热么。”裴时叙起身,唇角微扯,“看来贵人忘性大。”

不提其实都快忘记了,冯意柠顿时想起当时那种头皮发麻的咯噔感觉:“确实不熟,他自作主张。”

说完,冯意柠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听起来怎么感觉像在跟他解释什么似的。

冯意柠微仰着头,狐疑地问:“你是在查我的岗吗?”

“姓赵的还是别的,都不重要。”裴时叙说,“至少这段婚姻存续期间,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冯意柠说:“这是我们的共识。”

“最好不过。”裴时叙说,“柠柠,你现在是有老公的人。”

“……”这用得着来提醒她吗?

冯意柠说:“清楚,这两天身边睡着这么大一个人,我又不是木头人。”

裴时叙说:“这样。”

冯意柠屏息,总觉得他还能语出惊人。

下一秒,他说:“所以同床共枕,不算亲近的关系?”

他绝对是故意的,冯意柠还是委婉、善解人意地提醒:“你这样,跟你好违和。”

裴时叙难得有耐心地问:“哪样?”

冯意柠有些犹豫地说:“就是柠柠长柠柠短的。”

裴时叙口吻淡淡:“不是说成天老公来老婆去腻歪么。”

自己说过的话,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冯意柠在心里忧郁地叹了口气,她不就打趣了句他难道喜欢听被叫老公,用得着这么报复她吗?老男人真的好小心眼。

只能认命道:“你想叫就叫吧。”

不就是柠柠吗?叫几声,反正她又不会掉一块肉。

败下阵来的冯意柠,只想转移话题:“你是专业的吗?”

说完,又

忍不住多欣赏了几眼面前的西装暴徒,黑色衬衫的衣袖挽起,露出一截流畅紧实的小臂线条,冷白却不孱弱,很有力量感。

对上目光,冯意柠默默在心里比对了下他们的体型差距,由衷地说:“我感觉我两个都不够你打的。”

裴时叙淡觑了眼。

冯意柠总觉得又被男人看轻了。

没几秒,裴时叙说:“不必这么说。”

冯意柠:“?”

“太看起自己。”

“……”

半小时后。

冯意柠用感觉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她耐心晓之以情、据理力争后,总算由小型充气不倒翁沙袋换成悬挂沙袋。

不得不说,私教课确实很吸引人,就连冯意柠这样的生手,都能找到那种解压和释放压力的乐趣。

尤其是一拳,致难说话又听不懂人话的甲方。

再一拳,致欺软怕硬、笑面推诿的内部管理层。

运动完一场后,冯意柠格外神清气爽,一扫郁郁病气,偏头对上男人目光,总算后知后觉想起遗忘已久的偶像包袱。

“我刚刚会不会太残暴了点?”

裴时叙瞥她:“猫儿挠的劲。”

“……”还她刚刚那个性。冷淡又专业的私教老师。

稍顿了顿,冯意柠回想刚刚很良好的体验,几分矜持地说:“考虑开班吗?”

“我还很愿意无私奉献,当这个实验小白鼠学生的。”

小姑娘得了便宜还想卖乖,裴时叙慢条斯理地解开黑色护带:“叫我什么?”

冯意柠难得乖地叫道:“裴老师。”

却听他说:“不考虑。”

冯意柠:“……”

这个男人,真的好恶劣的性子。

裴时叙被幽幽瞪了眼,也当没这回事,扯过小姑娘的手,垂眸,解起护带,看她解了半天,也没解出个所以然来。

“别把自个裹成木乃伊。”

冯意柠稍稍凝眸,瞥着男人垂眸,浓长眼睫在眼睑落下刀锋般的阴翳。

“我感觉拳击还挺有趣的,很适合解压放松,回去找个私教老师。”

护带完全被解开,裴时叙看清泛红的手腕,小姑娘皮薄肤白,瞧起来显得严重。

“初学者不当,轻则肌肉拉伤,重则骨折。”

冯意柠听这话头皮发麻,有种肌肉已经在隐隐作痛的错觉了。

“私教老师是专业的,应该不会出现说的这种情况。”

裴时叙放下她的手,微掀眼眸,似是瞥来了眼:“随意。”

冯意柠看着离开的高大背影,心里有些纳闷,刚刚气氛不是还不错吗?

睡觉前,冯意柠终于重获手机自由,靠在床头,简单处理完了工作消息,往旁边稍稍挪了小半步。

身旁传来低沉冷感的嗓音。

“有事?”

冯意柠轻声问:“你生气了?”

裴时叙没抬眸。

也不知道手里的报表有多好看?冯意柠试探性地问:“是因为我放着专业又养眼的的裴老师不管,要去找别的私教老师?”

裴时叙仍是垂眸:“找私教老师,我生哪门子气?”

嘴硬。明明都很冷脸了,冯意柠觉得多半跟这个男人的控制欲有关,毕竟她对自己带出来的实习生,也有过这种微妙的情绪。

怀着维持资方爸爸兼友好合作伙伴的和睦关系,也是项重要工作的想法——冯意柠决定哄哄他。

“我就是觉得,裴老师这么耐心专业,我本来就是兴趣,平常工作还忙,外人还要花时间磨合,万一不合适换人,又或是私教老师看到我容易留痕,以为我受伤,要是解释起来,也是件麻烦事。”

裴时叙唇角微扯:“娇气。”

“……”赚钱不寒碜,冯意柠面上含笑,在心里默默做自己的心理建设。

“既然裴老师不愿意,那也不好勉强。”

明晃晃的以退为进,这皮薄的姑娘,指不定在外真受什么伤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省去麻烦。裴时叙说:“没说过不同意。”

冯意柠微弯眼眸。

换言之,那就是同意的意思。

“真的?”

裴时叙说:“不愿意就作废。”

“没不愿意。”冯意柠心情有点好,“裴老师,您君无戏言,承诺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柠柠。”

“嗯?”被男人这样叫小名,还是会有些不适应。

“大清亡了。”

“……”冯意柠沉默了几秒,“裴老师是想赖账?”

裴时叙反问:“哪来的账?”

果然是资本家,空头支票这一套真是用得炉火纯青。

冯意柠很轻地叹气:“说出口的话,怎么还带收回的?”

裴时叙说:“给你一个表现机会。”

冯意柠问:“什么?”

“现在睡觉。”

冯意柠乖乖躺回去,下巴尖微蜷在真丝被边沿,几分孩子气:“知道了,裴老师这是嫌弃我吵的意思。”

说完,只留给男人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又在装可怜卖乖,裴时叙说:“回去挑几副护具。”

撑在真丝被边沿的手指微动了动,裴时叙淡瞥过,这姑娘太过黏人。

“嗯。”冯意柠微弯眼眸,心里已经开始默默期待男人冷脸打拳,而她旁观大饱眼福的场面-

小蜜月结束的头天早上,冯意柠睡了最后一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裴时叙已经离开了,身侧那边床铺完全凉透。

准备妥当后,冯意柠直接出差,助理任瑛来机场接她。

这次度假岛项目,是跟鼎禹集团的首次合作,她大表哥名下的产业。

冯意柠到了现场,一个年轻姑娘朝她笑道:“小冯总,我是秦凝雨,这次主要负责跟您团队对接项目的组员。”

见到这姑娘的第一面,冯意柠颜控雷达就在响,一见难忘的温柔似水,很容易获取旁人的好感,确实孟思栀眼光很准。

也难怪她那心如磐石的大表哥,肯认下这门婚事。

开了一整天会议后,冯意柠请客加餐,恰逢雨夜路上塞车。

孟思栀朋友多,刚到就往当地一个朋友车库里开了辆车出来,系好安全带,一时没有启动,而是摇下车窗,冲着外头结伴的两个姑娘招呼:“上来一起吧。”

过了会,鼎禹项目组的两个姑娘上车,一连说了几声谢谢,身上沾了点微湿,冯意柠拿纸巾递过去,又收获几声谢谢。

冯意柠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

其中一个姑娘摆手:“不紧张不紧张。”

车上有矿泉水,冯意柠问:“时乔,喝水吗?”

“谢谢,不用。”林时乔有些没想到,“小冯总记得我?”

“记性还算可以。”冯意柠微弯眼眸,转而问,“凝雨呢?”

秦凝雨笑道:“不用了,谢谢小冯总。”

正在说着,有个物件掉落脚边,冯意柠躬身捡起来,发现是个璃兔的DIY小周边。

秦凝雨说:“是我的。”

冯意柠递给她:“这是步步锦。”

秦凝雨接过,一时没说话,反倒是林时乔开口道:“小冯总,你也对那个窗什么美学感兴趣吗?”

冯意柠补全:“中式窗棂美学。”

林时乔说:“对,是这个,我们这位小秦组员很迷这个,应该和小冯总很聊得来。”

冯意柠遇见同好,心里当然开心:“改天可以一起聊。”

“我这里还有一个灯锦纹的小周边,一直没有找到了领养的伙伴。”秦凝雨说,“我也是璃兔的粉丝,最近在蹲先导片,很期待。”

冯意柠接过这姑娘送的小周边:“谢谢,我很喜欢。”

孟思栀笑道:“凝雨,你见着面第一天就该先说这个,保准我们家这个小冯总,肯定能更好说话。”

秦凝雨弯了弯眼眸,顺着这个玩笑开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时光机,把我运回到见面第一天。”

冯意柠口吻几分玩笑意味:“那没用,谈生意要铁石心肠,公事公办。”-

冯意柠结束出差回临北的那天,直奔去公司开会,婚前签订的合约里有很重要的一条承诺——此时由景越提供的一支全景投影技术团队就位,主负

责人姓林,西装笔挺。

项目组的所有成员掐着时间点,盼星星盼月亮,可总算是盼了过来,整个工作室上下都充斥着喜悦的气氛。

当晚是接风宴。

回去路上,冯意柠跟孟思栀坐一辆车,她们俩都喝了酒,车是司机在开,车后座被挡板隔开。

等长红灯的时候,孟思栀感叹道:“说真的,你家老公有个优点就是靠谱,黄金时段的全部大屏说安排就安排,技术团队定好哪天就哪天就位。”

唯一不满的就是:“他怎么不来接你?”

冯意柠说:“他去国外出差。”

“你们还挺有默契。”孟思栀说,“你出差他在临北,你回临北他去国外出差。”

“这婚啊,也就你们俩工作狂能过到一起,换个别人都不成,换个角度来说,你们这也算是万一挑一,天降良配。”

冯意柠说:“那你对良配的要求,也太低了。”

孟思栀笑了笑:“那脸那身材天天在你眼前晃,真没有点心动?”

冯意柠顿时想起那种极品的触感,还有些跃跃欲试:“没有。”

孟思栀准确捕捉到她的迟疑:“撒谎,你脸红了。”

冯意柠说:“热的。”

在孟思栀饱含怀疑的视线中,柔声柔气地说:“红酒上脸。”

孟思栀没有继续问,意味深长地“噫”了声:“骗骗你善良贴心的好朋友就行,别把自己也骗了。”

冯意柠只当没听到这话,看了眼窗外,起身。

身后孟思栀连忙说:“这话不乐意听就算了,别跳车啊,不值当的!”

冯意柠无奈解释:“到家了。”

孟思栀这才发现车停了,后仰到靠座,揉了揉太阳穴:“我真是醉晕头了。”

……

外头雨一直没下来,空气里一阵闷热,这会酒意渐渐上涌,身上又燥又黏的。

冯意柠一手拿着手机,回着工作电话,女式西装外套掉在地板上,另一手落在纤薄侧腰,很轻微的滋啦一声,拉链被拉开。

黑色包臀裙落在纤细脚踝边。

“明早安排一场临时会议。”

电话挂断的瞬间,冯意柠懒懒抬眸,却看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高大男人。

酒瞬间被吓个半醒,顺着目光下移。

雪纺材质的衬衫松松垂下,半遮不遮一层薄纱蕾丝,往下是一双匀称白皙的长腿,膝尖泛着一层薄红。

第一反应是——完了。

冯意柠只能佯装镇定地问:“你不是去国外出差?”

裴时叙说:“临时取消。”

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不知道。

冯意柠还没有开口,看到男人眸中没什么情绪,转身走开。

走进书房,裴时叙单手拧松深色领结,半露的冷白喉结上下滚了滚。

垂眸看了眼,几分不耐蹙眉。

暴雨前的天气太燥。

……

过了会,站在沙发边的冯意柠,听到手机振动一声。

看清是一条消息。

【地板上脱衣秀的道具,记得收拾】

这会冯意柠总算像断线人偶重获生机,躬身,从脚边捡回包臀裙和外套,几缕乌黑碎发垂下,耳尖羞红。

老男人这时候还不忘打趣她。

混蛋。

第15章

深夜,冯意柠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回想到家那会发生的事,脸颊微热,还有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郁闷感觉。

本来她是想等裴时叙出差回来,商量一下同住主卧的事情。

这会她只能暗自庆幸,今晚还好是睡在客房,不用直面难以承受的尴尬。

第二天会议结束,项目进程很顺利,下班前成功敲定十二生肖为主题的盲盒概念宣传片。

冯意柠自诩有个优点,公事私事分开处理,缺点也是公事处理完了,私事就会重新占据脑海。

伸到眼前的手掌晃了晃。

“在走什么神?”

冯意柠回神。

孟思栀提前预判说:“那行,是我走神,好吧?”

“?”冯意柠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你。”

“什么?我竟然预判错了。”孟思栀一脸讶意,“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想到这,孟思栀大胆地发出猜测:“难道是,睡了?”

冯意柠沉思了几秒,口吻很认真:“比这严重。”

孟思栀大惊:“还能比这严重?”

冯意柠问:“如果有一个人,手上掌握了你的黑历史……”

还没等冯意柠完全说完,孟思栀冷酷地说:“灭口。”

冯意柠深以为然,但也就是想想。

直到走到车前,孟思栀用手臂戳了戳她的肩膀:“现在四下无人,你可以放心给栀栀姐姐倾诉了。”

于是上车后,冯意柠把昨晚“脱衣秀”那事说了。

孟思栀一直在憋笑,举起大拇指:“你老公这嘴建议捐了,留下来害己害人,为国还能做奉献。”

过了会,孟思栀又问:“你那时候就没想过反击?”

她那时候简直都想撤离地球了,别提反击了,表面镇定是最后的保护色,冯意柠虚心请教:“怎么反击?”

孟思栀支招道:“当然是先发制人,有你这种大美人在面前,直接钓得他找不到北,只要尴尬的是你们两个人,那就相当于没有尴尬这件事。”

这个“相对论”理解得很透彻,冯意柠由衷地说:“那尴尬的只有我,和一个想把我打包丢出门的塑料老公。”

孟思栀问:“你家庭地位这么低呢?”

“这不行。”还没等冯意柠回答,孟思栀又说,“你家小嫂嫂那套,你是整不来,去问问你家二表嫂呢?连你二表哥那种混不吝都能被收服。”

让步这回事,多在那么一个“爱”字上,让古板者破戒,浪荡者俯首,至于他们顶多就算是利益合作伙伴。

冯意柠想了想:“我觉得还有个更有效的办法。”

孟思栀问:“什么法子?”

冯意柠说:“我决定失忆,把这段记忆从脑海里删掉。”

“……”

晚些时候,冯意柠跟孟思栀去换晚宴礼服,孟思栀特意为她请来一支造型团队。

结束后,车后座升起挡板,孟思栀示意冯意柠可以大胆发问了。

冯意柠问:“需要这么隆重吗?”

孟思栀说:“当然了,今晚可是揭晓下注的重要时刻。”

不说冯意柠都快要忘了,那晚这群公主少爷们在群里下注的事情,后来这群人非但没有消停,还把她和裴时叙双双很客气地请出群。

之后听思思说过他们调转了下注的反向,往“相处是她黏人还是裴时叙黏人”、“几句话她会被裴时叙气到离席”、“浓情蜜意是不是能坚持到一小时”等等之类五花八门的话题。

也不知道他们是钱太多了,还是最近临北实在太无聊了。

思及此,冯意柠审视着自家发小:“你是不是下注了?”

孟思栀说:“那当然,你是我的好姐妹,有关你的事情,我怎么能袖口旁观。”

话是好话,用在这里就是诡辩的意思,冯意柠凭借记忆发问:“相处黏人是我还是裴时叙黏人?”

孟思栀毫不犹豫回答:“你黏人。”

冯意柠:“?”

孟思栀有理有据地说:“那是因为你有礼貌,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温柔大方,不像你那个倨傲冷情的老公,见面肯定会好好打招呼的。”

话很动听,冯意柠笑了笑:“接受你的狡辩。”

“怎么算是狡辩呢。”孟思栀说,“精神上我当然无条件支持你。”

冯意柠说:“物质和精神各过各的。”

孟思栀笑道:“你懂我。”

“就比如浓情蜜意能不能坚持到一小时,还一小时,我看一整晚都行,那场婚礼还不够看的吗?”

孟思栀说着,突然想起件事:“今晚汤大小姐和汤二都会来,那次广场

大屏的事儿,你老公做得算是高调又嚣张,好消息是想给你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冯总立规矩的人消停,坏消息呢,就是多少人明里暗里眼红,很招人嫉恨啊。”

“要是继承家业,有衡思、你大哥保驾护航,哪还有外头这么多事儿。”

冯意柠有意逗她:“孟小姐后悔了?”

“小瞧你孟小姐了。”孟思栀说,“我还就是喜欢不安生,喜欢折腾。”

说完,孟思栀闭眼养神,今晚开了一天的会,她都累到了,也就是旁边这个小工作狂,这会还能有精力处理工作消息。

孟思栀没睁眼,提醒:“小心汤二啊,出了名的小心眼。”

冯意柠说:“人若犯我,不是还有塑料老公可以当挡箭牌吗?”

孟思栀很满意这个回答:“很有觉悟。”-

晚宴上熟人不少,冯意柠一进去,就切换寒暄社交模式,主要目标是合作伙伴、以及未来潜在合作伙伴。

完成了任务后,冯意柠就去找窝在角落里看热闹八卦的孟思栀。

孟思栀见好友来了,朝她使了个眼色。

冯意柠循着目光瞥去,一眼就看到她那位鹤立鸡群的塑料老公——身着质地讲究的手工深色西装,过深五官被顶灯映下半明半暗的光影,神情冷淡,难掩上位者的矜贵,很有老电影的质感。

而旁边站着眸光亦步亦趋的姑娘,微仰着头讲话。

正是汤二的亲妹妹,那位汤小姐。

孟思栀问:“两个人这是在说什么呢?”

冯意柠也跟着多看了眼:“再探再报。”

孟思栀:“?”

她还想八卦来着,结果正宫本人在角落里,吃瓜八卦得比谁都来劲。

“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提醒我了。”冯意柠敛了唇角浅浅的笑意,“我现在应该觉得很委屈很生气,是一种想闹脾气又爱惨了渣男,却告诉自己要委曲求全的矛盾情感。”

孟思栀:“?”哪来的三俗剧本,编剧给差评,多半颗星都是对编剧大人的不尊重,还一秒变脸是吧。

“都是自个写的剧本了,为什么不来个爽一点的人设?”

“很好的提议。”冯意柠说,“可是这样爽完了,我就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拿什么跟塑料老公谈判?我最近看上了景越一个新合作线上渠道,跟综艺和直播挂钩,给我们工作室拿来做宣传正好。”

“……”孟思栀沉默了几秒,真的深深要为这个工作脑折服了,“我现在无比相信你,一定可以带领我们工作室走向辉煌。”

还在说着,孟思栀看到那姑娘抿着唇,眼眶也变得微红,八卦魂顿时一激灵:“哎,这是说什么了?都快说哭了。”

“你老公当场骂她了?”

这场面,冯意柠想起有一回在家里,男人眸中没什么情绪,语调慢条斯理,把电话那头的负责人训得大气不敢吭。

就像跟现在和姑娘讲话,这般不近人情的神情。

“你老公来了,我把战场留给你。”孟思栀开溜前,低声留下句,“加油,塑料老公的小娇妻。”

“牢记你自己定好的人设。”

过了会,直到男人走到身边,冯意柠还垂着眸,拿起一块精挑细选的草莓蛋糕,递到他的面前。

“老公,吃蛋糕吗?这块草莓很新鲜。”

甜味太重,裴时叙微微蹙眉。

“忘了老公不爱甜。”冯意柠又把蛋糕拿了回来,“我还是自己吃吧。”

这姑娘压根就不是真心实意想给,裴时叙懒得计较:“不问问?”

冯意柠说:“我知道你做事都有道理,不用跟我解释,就算大庭广众之下,你放着老婆不理,陪别的女人讲话,老公,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

“……”裴时叙问,“又想要什么?”

冯意柠问:“难道我在老公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裴时叙淡瞥了眼:“过期不候。”

“……”老男人好没有耐心,冯意柠连忙切换回正常模式,把渠道合作那事跟男人都说了。

裴时叙听完:“回头跟群安说。”

冯意柠说:“好,我明天就找时间跟裴特助联系。”

转眸,瞥见男人唇角极淡地轻掀。

“就为这么点小事儿,裴太太够努力。”

既然达到了目的,冯意柠也不柔弱无助又可怜了,心想要是早知道男人这么爽快,她也不用演了。

转念又说:“你该不会就吃柔弱不能自理的这款吧?”

裴时叙说:“太假。”

“……”这人好不给一点面子。

又听到他说:“不过看柠柠这么努力,比旁人有看头多了。”

合着拿她当消遣,冯意柠对刚刚那事评价:“没有男德。”

“我既然是裴太太,在外说什么,你都要给我面子。”

裴时叙饶有兴致地瞥她:“不装了?”

冯意柠微仰着头,白皙指尖轻点过男人的深色领带:“老公,你在外面的桃花,自己要学会处理干净。”

“不然,睡书房,跪榴莲,写检讨,赶出新房,等着老公四选一。”

裴时叙手臂揽过纤薄腰身,稍稍躬身,在外人看来,这是个充满亲昵和占有欲的动作。

借着这个动作,冯意柠看清直直朝他们走来的汤二。

“来者不善啊,这是。”

男人似是低笑了声,俯身耳畔,低沉冷感的嗓音落下。

“柠柠,吃个醋,让他们好好领教你的本事儿。”

本来只想看热闹的冯意柠,推脱:“我在外面的人设,难道不是端庄温柔、善解人意的裴太太吗?”

裴时叙说:“刚不是演的很精彩。”

冯意柠解释:“人设这种东西很难变。”

裴时叙说:“那就现在变。”

冯意柠:“……?”

侧腰被更紧地揽住,抹杀了冯意柠想走开的可能性,认命地问:“变哪种?”

裴时叙口吻意味深长:“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娇妻。”

“……”这词是这样乱用的吗?

“咳咳。”

旁边传来含混刻意的清嗓声。

谢从洲刚巧经过,拍了拍男人肩膀:“大庭广众,别这么黏得紧,一会把我这三表妹给搂得喘不上气了。”

当事人没说话,薄蔺舟倒是先笑了:“稀奇,这儿好像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反倒先传授起了经验。”

谢从洲稍挑眉头:“蔺舟哥,这会就能发现你单身多年的关窍,说起来,你还得跟我说一句多谢。”

薄蔺舟说:“走吧,别杵这儿挡新婚夫妻的眼。”

冯意柠手指抵在微翘唇边,心想这群男人嘴上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碰着一起,说不准到底是哪个恶人被磨。

等这两人走开。

“三小姐,别来无恙啊。”

冯意柠转眸,这才像是看到了走到面前的男人。

汤庄达问:“不记得了?”

冯意柠说:“怎么会?汤副总说笑了,临北谁不认识您。”

汤庄达神情有瞬难看,很快变回往常的模样,意有所指地说:“酒吧那晚,不少男模上前搭讪,我本想打个招呼,只是三小姐瞧着相谈甚欢,没注意到我也是正常的事。”

“老公。”冯意柠转头,轻拉了拉男人的尾指,“那晚我不该跟你闹脾气,其实那些男模我都没想看的,就是想让你吃醋,想知道你有多在乎我。”

“我觉得汤副总说得很对,夫妻之间应该有话说开,多一点信任,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搞事却成旁观的汤庄达:“……”他什么时候表达过这意思了?

冯意柠感觉脸上殷殷恳切的神情都快僵了,可裴时叙只垂眸瞥着她,只能暗戳戳轻捏了下男人的尾指。

意味很明显——塑料老公,给点反应。

下一刻,纤细手指被攥紧,另一只大掌伸来,等冯意柠反应过来的时候,侧脸已经贴上心心念念的胸。肌触感。

“失陪,太太醉了。”

压根没醉的冯意柠,很配合一秒入戏,微阖眼眸,两条手臂揽过男人脖颈,整个人被拦腰抱起-

车窗外夜色绰绰,冯意柠坐在后座,看到孟思栀带给自己的

第一手新鲜八卦。

【某柠某柠,呼叫某柠!】

【靠孟小姐的人脉,我给你打听到了你老公当时都跟汤小姐说了些什么!面对多年追求不得的小妹妹,你老公头回愿意多说上两句话,结果开口问的是怎么哄老婆!杀人诛心这手段,没人比得上你老公】

饶是冯意柠有过几个好奇猜想,这会知道了真相,还是震撼这男人的手段。

真的非常人能匹及。

【某柠,说实话,追你老公的人还真的不少】

【我以前完全不能理解,现在想想,可能就是正因为太难驾驭,太难搞,太不近人情,所以才会激起征服欲,一个倨傲到极点的男人,为爱痴狂,太有看头了】

冯意柠仿佛看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为爱痴狂?】

【你忘了,他对人类没兴趣的】

孟思栀对她有很大理想和期望。

【你去搞定他】

【玩腻他】

【踹了他】

冯意柠诚实回复。

【我不行】

孟思栀:【女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

冯意柠:【人要学会自我保护】

冯意柠:【手捧莲心.jpg】

孟思栀:【……】

刚哄完这位祖宗,冯意柠又看到裴爷爷发给自己的消息。

【柠柠,最近怎么样?】

【阿叙这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跟裴爷爷说,我帮你教训他!】

冯意柠微弯眼眸,跟裴爷爷聊完后,心里想着要跟裴时叙通个气。

偏头,却看到男人微微蹙眉,垂眸处理着工作消息。

不知道又有哪个倒霉蛋要挨训了。

冯意柠不想去触霉头,想着回头再提一嘴,也低头,处理起工作消息。

这几天太累,处理完消息那刻,那根弦一松,酒意和困意卷到一处。

等冯意柠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披着深色西装外套,整个人被那股清冽的冷调气味完全笼罩。

冯意柠缓缓眨了下惺忪眼眸,看到男人朝她瞥来,刚睡醒,嗓音含着点微哑。

“我记得有件事要跟你说。”

裴时叙问:“什么?”

冯意柠微揪眉头,她记得还挺重要,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不记得了。”

正在钝钝的脑海里搜索时,身边这侧车门被拉开。

修长指骨轻叩了下车窗,冯意柠抬眼,看到男人随意站在车外,衣袖半挽起,露出一截冷白分明的腕骨。

“怎么,要我抱老婆下车?”

冯意柠瞥着这个男人,刚刚宴会还上赶着宠溺纵容,现在比一块冰还冷。

真不是双重人格?

对视中,冯意柠由衷地说:“我觉得,奥斯卡欠你一个最佳男主角。”

裴时叙说:“彼此。”

“抱就不用了,毕竟这几天看老公特种兵行程,今儿也没歇到,体力可能跟不上,不忍心老公太辛苦。”

很拙劣的激将法,冯意柠也就是仗着年纪小,知道男人没办法跟个小醉鬼计较,语调温温柔柔的,颇有些有恃无恐。

只是冯意柠刚探出车半边身子,眼前便一晃,被男人拦腰抱起。

猝不及防的悬空感,迫使她下意识伸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脖颈。

几缕乌黑发丝被风轻扬起,继而传来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冯意柠叫了他一句:“裴时叙。”

没等到回应。

冯意柠便自顾自地控诉:“你是不是不能允许别人跟你唱反调?”

“你很独裁。”

“控制欲太强。”

直到走进电梯,头顶才传来男人冷感的嗓音:“很吵。”

冯意柠说:“第二次说我很吵。”

“这会耳清目明,不装记不清了?”

“……”

“醉鬼。”

“…………”

直到走到沙发边,冯意柠说要下来。

裴时叙任由这姑娘从怀里下来,转身要走,却被扯住衣袖。

冯意柠说:“我想起来忘记的事了,刚刚裴爷爷给我发消息,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我们的感情生活,特别在意我们有没有分房睡。”

裴时叙饶有兴致地瞥了她一眼:“你怎么回的?”

冯意柠被这眼看的有些没底:“当然是暗示同床共枕,浓情蜜意。”

“自讨苦吃。”裴时叙说,“老爷子这会多半已经到了门外。”

“……?”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正当此时,被随手发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人是裴爷爷。

电话没打通自动挂断。

紧接着消息进来。

【柠柠,裴爷爷在门外】

冯意柠当机立断:“我的东西还在客房,我去把枕头和洗漱用品放过去。”

等快速放完东西,冯意柠转眼,看到男人把床被随意展开一扔,半边垂到地上,一只枕头东倒西歪,而另外一只枕头甚至掉到地上。

冯意柠跟着裴时叙走出房间,一路朝着客厅走去,看到男人解开袖扣,随意地扔到地上。

“这是?”

裴时叙口吻淡淡:“新婚夫妇共处一室,这么久不接电话,不开门,是在做什么?”

冯意柠瞬间了然。

裴时叙伸手扯下深色领结,动作很散漫随性,却不显得粗鲁急切,冷白分明的喉结露了出来,甚至崩掉了顶上一颗纽扣。

从玄关到客厅,外套、领结、袖扣等物品掉落一地。

冯意柠很配合地揉散发丝,抹开唇角口红,抬眼又看到男人这副不正经的“事中被打断模样”,想了想,觉得少了那么一点灵魂。

“配合我一下,行吗?”

裴时叙不可置否。

冯意柠从拎包里拿出一支口红:“等下,我补点颜色。”

等补好唇色,冯意柠踮脚,在男人领口印落半个唇印,又用指腹蹭了点口红,一手撑在臂弯,温声提醒:“我用过的口红,知道你有洁癖,忍几秒就好,实在不行可以闭眼。”

裴时叙薄唇微启:“用不着。”

既然当事人同意,冯意柠认真晕开后解释:“这是激。吻妆,有效逼真。”

冯意柠把口红装进拎包,特意没关严,往地板上随意一丢,为刚进玄关就迫不及待激。战的伪造现场提供新的证物。

做完,冯意柠认真询问:“现在可以开门了,你开门,我跟在后面?”

却被拉住手臂,冯意柠微微偏头。

裴时叙懒靠着墙,修长手指拉开微敞领口,稍点颈侧,口吻几分漫不经心。

“咬这,重点。”

第16章

这是要她咬痕。迹吗?

沉默中,冯意柠问:“认真的?”

裴时叙微掀眼眸:“不痛不痒做戏,没多大作用。”

那就是要一步到位的意思了,冯意柠提醒道:“我主要是担心裴爷爷,给他老人家一下子冲击太大了。”

“有道理。”裴时叙说,“如果柠柠以后愿意习惯老爷子的查岗。”

这是什么中式恐怖的规则怪谈,就连在想象里都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冯意柠果断改变主意,从善如流地问:“老公是想要草莓印,还是牙印?”

裴时叙说:“随意。”

冯意柠几乎是瞬间就做好了判断,草莓印要吮。还要吸,太暧昧,不合适,一会被老男人打趣借机占他便宜,居心不良,那她可就太冤枉了。

还是牙印好,也就是一口下去完事,简单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