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你去告诉王熙凤,就说我快死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你没有死的必要,你活着更好。”薛元娘露出大大的笑脸,“你要不在,各种各样的麻烦肯定又会来找我的,总见不得我过得好。”
林如海对着她翻白眼:“我才不信你的鬼话。都没见过你多在意我。”
“这么大个人了,我没有给你安排好吗?你吃吃喝喝那样没给你弄?”薛元娘也跟着甩脸子,“我给你出主意呢,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要是你不愿意去说,别人又知道你在这里等着,你自己想不表态会是个什么场景。”
眉头深深蹙起的林如海抿起嘴,薛元娘冲着他翻白眼:“现在又想事情了是吧?越离谱越是真的,你懂不懂?以你林如海的人品,怎么会说这么离谱的话?”
“你说得对。”林如海对这句还是颇为认同的,“这事的确需要有个交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正常。”
“对,咱俩啥也不要说。”薛元娘心脏怦怦跳,但嘴里还有很大的诉说欲望,“你说上皇会不会真的离世?”
“如果是准备多时的致命一击,应该会死。”林如海这辈子没见过贾赦这样的疯子,怎么能疯到这个份上。
“死了会乱一阵吧,那些不甘心的都会拼死一搏。”
林如海的瞳孔骤然放大:“不破不立吧。”
“有没有可能四王八公也掺和在里面?造反总要兵马钱粮吧。”薛元娘伸出手指比划四根,“这四样能提供的,愿意提供的,是不是四王八公?”
“对,陛下讨厌勋贵,所有的勋贵都没落了,还依附着上皇。”林如海怔怔然看向薛元娘,“所以你的意思是,四王八公还会想着帮某个王爷造反?”
“想想京畿大营的王子腾。”薛元娘有些顾忌,“京畿大营现在还在四王八公手里,如果王子腾真的倒戈,京城必出乱子,陛下若是能想到此事,并提前部署的话,王子腾必定升迁。”
“你说得对。”林如海深思着今日之事,“多事之秋啊。”
“那你好好想想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是多事之秋哪能显得你能耐?”薛元娘拍着他的肩膀,笑得贱兮兮,“再进一步到内阁,这不是你从小的心愿吗?可别说是我想要的。”
“上皇已经快不行,陛下也登基多年,我自是要为陛下分忧。”这事本来也不是陛下的问题,完全是上皇和贾赦的旧怨。
“我想着林家的宅子还是人少了些,要安排点壮实些的护卫来守着,明儿我就以修缮为名义,再弄两支巡逻的护卫队来。”要是真的逼宫,免不了京中混乱,还是要守住大门才行。
“你思虑周全,府里的事你来安排,黛玉的确不适合在贾家继续待着。”
“不管抄家还是分家,二房一家子绝对会分出去,两家势必不会同时过的。”薛元娘撇撇嘴,唏嘘着,“我觉得会是抄家耶,他们家欠了户部一百万两,而且还涉及谋反,贾赦身体不好的话,其他人推主谋必定会推他没跑了的。”
“抄家?荣国府?”林如海惊讶万分,“还真有可能,玉儿的东西得收拾一下带回来,省得被抄出去,又要受到波及。”
“那我现在让人去梨香院收拾行李,把黛玉的细软都收拾出来。”薛元娘格外重视地走出马车,对着马车外看热闹的徐嬷嬷道,“徐嬷嬷,让林笙家的把姑娘的东西都收拾了带回家去。再让一个小厮去府里要辆马车来。”
“好嘞,太太。”徐嬷嬷指着身边一个丫头一个仆从就去办这件事。
梨香院独门独户,收拾东西带走也无人发现。
荣国府里宴席依旧,元妃走后还在听曲唱戏,浑然不知贾赦做出何等天翻地覆之事。
唯有贾琏,三魂七魄都尽皆吓没,赦大老爷吐着血还在笑,看他七窍流血,就知道上皇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贾琏撑不住,又不敢跟旁人说,连最亲近的王熙凤都不敢跟她说,她到底还是王家的人,会向着王家很正常,但凡把赦大老爷的事情传出去一丝,他们荣国府只会满门抄斩。
外头寻来的大夫,贾赦并不想看,也不允许人靠近,贾琏想着,让他又去自个屋子,给琏二奶奶看看胎位正不正。
琏二奶奶走得也早,本身喝不了酒,坐在宴席上什么都不吃,多惹人厌烦,元妃一走,她便跟着走了,现在正在自个院子里休息。
“二奶奶,二爷请了大夫来看看。”屋外小丫头一声通报,二奶奶诧异得坐起来。
“好端端的日子请什么大夫,说不好就冲撞了元妃省亲的喜事。”琏二奶奶不是很理解,“让他进来吧。”
大夫走进屋,什么废话都不说,把脉之后,点点头:“这一胎养得不错,胎位正,孩子也有力气,好好养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就好。”王熙凤心安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平儿,送送大夫。”
“好嘞。”平儿笑着引人出去,看着人走远后,又转回来,“二奶奶,我瞧着送那大夫出去的好像是东院的人,没准是大老爷那儿请的大夫,顺道来给二奶奶您看看。”
“大老爷又怎么回事?二爷呢?”
“跟着去了东院,到现在还没回来。”
“去叫叫,这都多晚了,大老爷喝成那样了吗?若是不回来,让他提前说一声。”
“好的。”平儿将旺儿叫来,让他去东院悄悄,二爷回不回来,都说个准话。
东院那里,大老爷如今模样,他自个也知道不能治,也治不好,躺在床上,让贾琏去准备寿衣,他要穿好了再走。
“这么快的吗?”贾琏不敢置信,“那上皇……”
“上皇死不了。”贾赦冷哼,“现在就让他死才是便宜他了,我就是要他躺在床上,看着身后之事,再油尽灯枯而亡,现在不过是毁掉他的身子骨。”
“那父亲你为何要准备寿衣?”
“傻货,当然是让人以为会死,才肯放手一搏,两方都毫无准备,造反这一方可准备许久,仓促之下也不怕陛下会准备得更好。”贾赦冷笑,“我倒要看看,这一次王子腾倒戈不倒戈,去告诉王熙凤,我快要毒死了。”
“何必呢,何必把她牵扯进来。”贾琏不同意,这故意告诉王熙凤,王熙凤若是通知了王子腾,王子腾不管他如何作为,王熙凤都讨不了好。ór
“你给我去,我荣国府的媳妇,她若是不一门心思,你往后还要小心着王家吗?”贾赦咳着血,厉声呵斥,“薛家大老爷是怎么死的?你以后就会怎么死。”
“什么?”贾琏怔住,“薛家大老爷?您是说薛家大房?”
“废话,薛家大房说是陛下干的,远在天边去整治一个皇商有什么必要?还吓得四王八公全都说他刻薄寡恩,还不是王家那个蠢妇觉得她家大爷得罪了所有人,又妨碍她捞银子,在外头出事的时候,连找都不找一下,直接到处宣扬他已死。”
贾赦摇头无语:“王家那时突然多出来几十万两银子,把我这边送出去的军户全给笼络了,你说银子从哪里来的?”
听闻这些,贾琏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可她图什么呢?”
“图什么?你再看看二太太,她倒卖祭田,又图什么?把姑娘送去宫里做婢女,她也干得出来。”贾赦越说越激动,“我是不准她用荣国府嫡长女的名号入宫的。我疯了去给三哥送侄女。”
“三……”贾琏愕然,他到现在竟然还是这般叫的,“陛下就不知道你在干的事情吗?”
“废话,当然知道。”贾赦瞪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怎么提前做准备,我给他来一个痛击?把他打到两眼发蒙?好让造反成功?我二哥都没成功,他们这群废物还想成功。”
行,主打一个我做不到,你们也别想做到。但我做了的事,你们有这个心就得去做。
“至少王熙凤,别把她牵扯进来。”贾琏还是坚持,“试探成不成功,我往后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你小子……”贾赦很像给他一个爆栗子,“也罢,你直接跟她说明白去,娘家和夫家,看她自己怎么选,也没多少日子了。”
信送出去,必定会速战速决,需不需要王子腾反应,其实不重要,他早就被架空得差不多,在养他的兵而已,京畿大营从头至尾,在荣国府两任国公和废太子手里,何时轮得到王子腾做主?
如今,也是时候交给三哥了。本来也交给他了,是他老实不敢要。说不定也是在等他干掉上皇,再顺理成章接手,他很能忍,才能最后荣登大宝。
他是不会入朝堂的,也不会帮他做事,行事风格都完全不一样。
如今也真的到要死的时候了。
宫里宫外,全都乱了套,贾琏拿着贾赦给他的敕封圣旨回了自己小院,路上遇见了旺儿,旺儿的话没说出口,他便行色匆匆离开。
“二爷……”旺儿无语,又赶紧跟上。
琏二爷走到自个小院外头,屋里灯火通明,一进去就迎上平儿微微不悦的脸:“怎么去了东院如此久?大老爷可有事?”
“都出去。”琏二爷脸色很难看,身上竟还有血点。
“二爷,你这……”平儿吓坏了,“可是有什么大事?二奶奶身子重……”
“快点出去,平儿,在门口守着。”说罢,贾琏就走进屋,平儿发觉事情不简单,让屋里伺候的全都出去,远远地站在,一个都别靠近。
琏二奶奶躺在榻上,外头的动静她听见了,贾琏露了个头,便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贾琏身上有血,身上酒气味道也重,手里拿着的,让琏二奶奶吓一跳。
“这是……”明黄的东西,除了是圣旨,还能是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圣旨?“这可不能随便乱拿。”
“看看。”贾琏坐在床榻边,又平静下来,“大老爷的意思,是让你告诉王家,说他病得快死了,全身流血,已经不省人事。”
“什么?”王熙凤骇然,“前头不还好好的?这么突然吗?”
打开圣旨一看,封伯爵!竟然是贾琏封伯爵!还盖了两任皇帝的大印,拿出去绝对不能说是假的:“怎么回事?”
“上皇来了,跟老爷喝了杯茶,老爷得了这个,人就不行了。”贾琏到底没有说得那么明白,“你去王家报丧吧,就说大老爷病得快死了,要开始收拾后事。”
第92章 义忠亲王当机立断
“我去王家报丧?”王熙凤愣在当场,心中莫名浮出一丝不安,本是个周全人,生了颗玲珑心,再去打量贾琏,身上的血迹、满面的愁容,甚至还有些闪躲和不安的眼神。
应该是大事。
“到底怎么回事?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对吧。”王熙凤坐起身,拽住他的衣袖,“跟我娘家有关系,你想让我告诉他们,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是吗?”
“……”这话多多少少有几分质问的嫌疑,贾琏胸中有气,闷不作声,甚是憋屈起来。
“你说呀,你若不说,我怎知该不该告诉?我若是往后心生悔意,又该如何?”王熙凤扶着自个肚子,“我总希望你好了,我才能得安稳,这圣旨怎么看都来得诡异,大老爷又病得快死了。但涉及我娘家,我难以周全,只能尽最大的力气,不偏帮便是。”
两边都不偏帮,实则两面都讨不到好。
但贾琏听在心里,撇过头看她:“你竟不帮你娘家?你不常说你们王家……”
“哼,那是因为你靠不住,我才央着王家好让你有几分忌惮,你若真心护我,我何必整日把娘家挂嘴边。”王熙凤美眸剜了他一眼,“再说那是我二叔的家,也是我亲哥哥的家,我过得不好,他们总能给我条退路,总好过如今李大奶奶那样,受尽磋磨无人垂怜。”
“那可不一定,你瞧你那好姑母,不就把你拿捏住了?”贾琏摇头,完全不信,“想靠娘家,我觉得你也悬乎,还不如靠我更贴切些,你若一心护我,我定也能给你带回来个诰命。”
圣旨就在手里,贾琏是伯爵,王熙凤可不就是伯爵夫人,一样是超品的诰命。
“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少知道得好,我只能告诉你,大老爷病得很厉害,上皇来看过,王家若是来问,你想告诉他就说,不想告诉不说也行,他们自会打听,跟你也扯不上关系。”贾琏还能跟她说大老爷对上皇下毒,再把自己也毒死了吗?
“上皇来过?今天吗?今天元妃省亲,上皇这般偷偷摸摸是想做什么?”王熙凤有一个不好的想法,“难道忍不了大老爷,准备赐死?大老爷身体本来挺好的。”
“赐什么?”贾琏眼睛一转,对呀,为什么不能是上皇来赐死的,还最后给了个恩赏,“你说得没什么大毛病,只是不能说出去。”
“我懂,我不会说的,不然你这伯爵可坐不住。”被上皇赐死的人,那都得算是枉死吧,反正以大老爷的体格,应该还能活好一阵子。
“不对呀,大老爷若是离世,荣国府还不得分家?叔叔住在侄儿家里可不像话。”王熙凤的神色看向荣禧堂,“琏二爷,你觉得呢?现在可正是时候,公中银钱基本都在。”
贾琏的目光同样看向荣禧堂,不安道:“老太太不会同意的,至少宝玉还要在这里住。”iōr
“一个同辈小孩,住着就住着了,不碍什么事。”王熙凤笑起来,“关键是长辈得走,二老爷和二太太,银钱花不少,辈分更高,我们对他们毫无办法。”
“也是。”贾琏重重点头,又摸了摸王熙凤的肚子,“我倒更怕她在你生产的时候动手脚,伤了孩子也伤了你。”
“哼,算你有点良心。大老爷的事我听着就头大,反正他们也能问到,我掺和进去没半点好处,总归他们是要眼见为实的。”王熙凤明白她二叔的性格,“我直接告诉他,他又不会信,回头还不是会让姑妈去东院看,姑妈那里说不好还有他的眼线。”
“你这儿没有?”贾琏狐疑,“他就没放一个人在你这儿?”
“没有,人都是我选的,但凡有一个,都被我弄走了。”说到这里,王熙凤还重重瞪他一眼,“我那几个陪嫁,除了平儿,剩下三个都是我叔母安排的,你是没经过我同意就受用了,她们一个两个都指着我叔母的体面,我还不收拾她们。”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这会儿还提,我不是已经变好了吗?往后再也不敢。”贾琏经过这么一遭,总觉得自个小命不保,爵位更是难保,那些事哪有后半辈子安详快活重要?
“行了,去大老爷身边侍疾吧,我这儿有平儿看着,你放心便是。”王熙凤冲他甩甩手,扶着肚子慢悠悠坐下,“我身子重,完事不理,只好好养胎。”
“我都不敢掺和,你便更别提了。”贾琏走出去时,脸上全都是笑,心中那点憋屈和猜忌,终于烟消云散。
王熙凤等他走后,重重一叹:“哼,还来试探我,不像我告诉王家,直说便是。”
掀开帘子走进来的平儿也瞧了眼外头:“奶奶,二爷可是有什么要事。”
“你自个瞧着。”圣旨还在手边,她竟也有一天能做伯爵夫人,还以为能有个三等将军便顶了天。
平儿打开一看,吓得美目瞪圆:“这……这是圣旨?怎么会有这种圣旨?两个大印,两位陛下都同意让琏二爷做荣伯爵?”
“还能伪造不成?”王熙凤越想越开心,“大老爷病得厉害,没想到体面依旧,临走前还能让贾琏得个好爵位,咱们之前真的是看走了眼,二爷跟着谁都不如跟着大老爷。”
“大老爷?”平儿脑中那个爱玩丫头的大老爷,竟还有这份体面?
“平儿,清点下公中的东西,我记得老荣国公走的时候,家财已经分过,咱们该得的部分若是少了,就得跟二太太讨要,尤其是铺面田地,一丝一毫不能少。”
王熙凤的心思昭然若揭,分家分到家财全分,二房就没有必要留下。
“好嘞,这便去。”
“等会儿,门口安排些个人,我总觉得会出大事,府里巡逻的都让他们紧着点皮,尤其咱们院子周围,务必让人多看着,半个外人不许靠近。”
平儿点点头,走出去时,还在想能有多大的事?
半个时辰的工夫,黛玉被林家接走,老太太本想留下黛玉的,可林家说上元节还是要留在自己家才好。
两大箱子的东西搬上马车,刚到家中,就发现外头有了声响。
竟如此之快。薛元娘目瞪口呆,加紧速度吩咐人把门窗都挡住,院子里的人都出来帮忙守着,莫让歹人真的进来。
外头兵戈马蹄声此起彼伏,全城到处都是身穿甲胄的叛军,喊着陛下弑父的名号清君侧。这得多没信心,才能当晚就发作。
城中四王八公都还没有得到消息,忠义亲王已经带着京畿大营的人谋反,平安州藏着的军队也已经整装待发,最迟明天晚上就能到达。
只要今晚能守住宫门,明日有上万的援兵,再怎么样也不会输,即便兵败,带着援兵离去,还能做个裂土之王。
宫里,御林军早有准备,宫门口全都看得严丝合缝,强行突围不容易,京畿大营的人来得也不算多,才不过两千人,全都是义忠亲王自己的亲信,甚至都不如王子腾的亲兵厉害。
城里几乎乱了套,外头的百姓四散而逃,好好的上元佳节,弄得风声鹤唳。荣国府在听见马蹄声之时就已经着急万分开始关门,好些没能进门的,都躲回自家小院,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熙凤听到消息,琏二爷还好走得早,不然非得堵在半路不可,竟然就这么乱了?为什么?如此突然。
等王子腾听到消息时,人都几乎要厥过去,他掌管着京畿大营,竟然被人带走两千兵马去造反,他这个失职之罪是绝对跑不掉的,被革职查办都有可能。
义忠亲王估计就是想这样将他拉下水,才先斩后奏,趁他不备。
实则也不尽然如此,两千人离开的动静不小,他毫不知情,定然是有人不想让他知道,早就做好准备,让他不得不反,更由不得他做两面派。
义忠亲王没这个能耐,他贾赦怀恨在心多年,能不帮他搞定这个事?银子、军户和未来都已经铺平,造反也有倒戈的后路,他们完全不用害怕。
“到底怎么回事?”王子腾气得满脸火气,“人怎么就跑了?还带齐了甲胄刀兵。”
“那几个守卫也跟着跑了。”来报的副将战战兢兢,“守着兵器的更是不知踪影,他们早就合计好,若非换防时没看到人,空荡荡没半个人影守着大营,竟无法发现。”
狡猾,太狡猾了。
“废物,全都是废物。”王子腾全身没一个地方是好的,“去几个人到宫里要调令,若是被围,还能有出兵的理由。”
“是。”人急匆匆离开,王子腾的眼皮一直跳动得极为厉害。
到底该怎么办?反还是不反?义忠亲王为何在今日孤注一掷?
王家的随从急忙过来,手里拿着封信:“老爷,二太太送来的信。”
“她这个时候送信过来做什么?”王子腾拆开信件,顿时暴起,左右踏步不知所措,“贾赦要死了?上皇还去见过他?上皇怎么敢去见他,不是一直都很清楚贾赦想要弄死他吗?”
王子腾完全不担心上皇会想弄死贾赦,想要的话他早就能这般做了,何必等到今日。
上皇要死了吗?难怪义忠亲王忍不住,有心算无心,的确有很大的把握。
赌还是不赌?
念及陛下的行事作风,王子腾的拳头捏紧了许多,陛下根本容不下他,今时今日被逮到这么大一个把柄,陛下不会轻易放过去。
好不容易爬到如今的地位,再下去,他受不了。
再想一想义忠亲王的秉性,软软弱弱优柔寡断,十分好拿捏,如果兵权在手,贾赦也死了,他顺理成章就能拥有更高的权力。
贾赦!都是因为贾赦!
第93章 是你下的毒吗?
不想掺和?那也不行,整个平安州都是他的把柄,书信往来甚至是各种账册名录,王子腾还没有跟陛下倒戈之前,想跑也无用。
陛下不接受他的倒戈,这才是王子腾最难受的地方,从陛下登基后,就一直在拉拢,陛下避嫌得非常厉害,好像很怕得罪上皇,阳奉阴违都不会去做。
原以为只是刚登基地位不稳,忌惮上皇会将他赶下皇位,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陛下早已今非昔比,依旧将他视为洪水猛兽,如何都不正常,原因不明,心里便不安稳。
就在王子腾犹豫之时,京畿大营的其余侍卫听说有两千人偷偷摸摸出营,已经去围攻皇宫,副将已经告知王子腾,王子腾竟毫无反应,其心可诛,竟是准备带着整个京畿大营一起为造反添砖加瓦。
暗潮涌动之时,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将,得了调令,将王子腾直接拿下,调动五千人的精兵,前往皇城救驾。
京都之内,哀号遍野,也不知是叛军还是土匪,冲了不少府邸,将当家人和女眷们纷纷抓住来带走,荣国府外头同样不消停,大门口几乎是仆人们围着防御,才没让人一下就冲进来。
东院贾琏从小花园趴回荣禧堂,着急上火安排人守卫,隔壁宁国府同样如此,这会子还真得靠跟随在老国公身边的仆从组织起来,守护院落。
林如海这边院子也没消停,到处都在抓朝廷大臣,辨不清到底是叛军还是别的人。
皇宫反倒是最安全的,准备极为充分,御林军反复演练过无数遍,宫门没破之前,宫女太监们也不敢乱动,四处的宫妃一齐前往上皇的宫里,今日陛下定在上皇宫中侍疾。
上皇的状态明显比贾赦更差一些,油尽灯枯十分明显,人没了血色,愈发苍老,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却没有死的迹象。
宫外造反的声音传来之时,上皇放空双眼,看着床帐发呆。
汲汲营营,第一回逼疯自己培养的太子,第二回恩赏勋贵,让勋贵们却又一次起了谋反之心,江南竭泽而渔导致兵变,只为他恩赐勋贵办一场盛大的省亲盛宴。
毁了,全都毁了,不该对他们仁慈的。
陛下坐在床边,无悲无喜批阅着奏折,边境有了牛羊交易,用的是羊绒做的毛毯和毛衣,洁白如雪的东西,不耐脏正好象征富贵,在草原属于一等的好物,比丝绸不差多少。
还有一些风干的鸭子和咸腊肉,比较便宜又耐放,还有不少盐分,在西北很受欢迎,怀疑是有专门的人饲养而成,而且用的盐都是好盐,在西北当地做的,大家都看得到的好。
身后背景请求陛下彻查,若无问题可向军队供应,以补足盐分和油水。
更甚者还是那个轻飘飘的冬衣,针脚细密也不厚实,穿起来十分温暖,价格比普通的冬衣便宜,里头塞得都是鸭毛,还有粗糙的羊毛制成的背心,穿着一件能抵一块皮子。
查了一下,都跟薛元娘脱不开关系,她那个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要尝试的性格,在自个庄子里弄了不少异域吃食,还跟番邦人结交,要各种种子和工匠。
包括番邦的琉璃,她自己找番邦人合作办场制作,听闻的确制成了不少。
那这些东西都是从番邦打听来的,并跟着一起制作。
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又多了几分,外殿的宫妃们一个个坐不住,站在宫门口四处观望,一旦皇城突破,一切都跟着要完蛋。
陛下似乎毫不在意,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上皇:“父皇,什么都想要,那么什么都要不到。一个老七,一个侄儿,两个都靠着外人,企图染指皇权,是你纵容的。”
“你终于忍不住了吗?”上皇很平静问道,“贾赦一早就跟你串通好……”
“他没有跟我串通,我也不干涉他的事。”陛下好笑地摇头,“一个一心想死之人,唯一的愿望便是让你遗臭万年,兵权、军户甚至是二哥的人手,他全都交到我手里,若你能早些离开,没准他还没来得及下手,你便已经跟着二哥离去。”
“所以你就看着我自取灭亡?看着他一门心思筹谋?”
“于我有利,我没有必要拒绝,你身强体健,我都未必能熬过你的长寿,孝道压在头上,行事多有不便,你的老臣我动不了,更使唤不动,你力保着他们,已有取死之道。”陛下慢悠悠说着,“应该会一个不留吧。”
“你……”上皇震惊,“你连兄弟都不留?那些勋贵子弟已经没落的人家,你也不准备留?”
“为非作歹、狐假虎威之人,已经从根子上改了秉性,何必留下为祸一方。”陛下觉得十分好笑,“富贵安宁惯了,早已失了最基本的防范之心,我把控朝堂多年,已经可以直接夺权,为何没有如此做?就是想让这些东西都挂在你的身上。”
有些见不得人的事,不能是他做的,便只能是上皇做的。
“现在老七得了假传的圣旨,势必会参与这场宫变,你的旧臣应该会跟随一道伏法,尽皆死于今夜。”陛下对宫变早有看法,只需要耐心等候即可,“去外面,赐毒酒。”
陛下身边的夏大太监得令,殿外立刻传来各种尖叫声,有些勋贵家中的嫔妃被一一赐死,剩下的那些都是出自铁杆之家。
被赐死的人里面,便有贾元春,高高兴兴省亲,归来时犹有失落,当晚便魂兮归去。
林府的下人趴在墙头偷看,那几户被破门的人家尖叫声传得老远,听一耳朵名号,便知是上皇的人,今夜的造反说不好还是个瓮中捉鳖的游戏。
说起来也吓人,陛下是从上一回宫变中最后获胜之人,带着军队救驾,比他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几乎全在那次宫变中被杀或被贬,他最孝顺,由此登基。
这一回,说不好也是筹谋已久,让他们不得不发动宫变。
夜晚的声音嘈杂,很多人无法安睡,清早起来,城里已经恢复秩序,宫门久攻不破,圈住杀大臣杀到大半夜,直到另有京畿大营的人来救驾,才锁着京都的大门开始防御。
事已至此,最后的奋力一搏是迟早的事,即便看不到希望,也得一条道走到黑,不惜一切代价。
贾赦的精神头比往日差了许多,满头黑发几乎发白,却难得笑容满面,他这一辈子讨厌的人几乎都有了好下场,剩下的事他也管不上。
反正陛下应该不会输,在上皇离宫的时候,他应该就会开始准备。
皇城戒严了整整三日,喊打喊杀声把所有人都震慑住,贾老太太在家中心急如焚,眼皮子跳得厉害,外头什么情况一概不知,直到外头敲锣打鼓,说着逆贼已伏诛,良久,一列列军队冲进荣国府。
“奉旨抄家,陛下口谕,荣国府所有人等就地囚禁,等候发落。”随后,便是按着名册点人,连在床上躺着的贾赦都被抬了出来,放在堂间,其余女眷包括王熙凤,无一不到场。
钦点人数齐全,官兵齐出扫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大,是不是你?你又干了什么?”贾老太太第一时间指着贾赦的鼻子数落,“好端端的怎么会惹上抄家的祸事?让你不要去户部借银子,你指使着贾琏和贾珍两个,非要去闹……”
“闭嘴。”贾赦喷着血,直接爆了粗口,“死老婆子,我忍你很久了。”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跟母亲说话!”贾政当即暴怒,“还不快……”
“你也给我死远一点,看见你就烦。”贾赦擦掉唇边溢出的血,“把我抬出来干什么?给我抬回去。”
“都抄家了,还不老实?”忠顺亲王从外头走出来,心情非常之美妙,一脚毫不客气踢在贾赦身上,其余人全都吓傻了双眼。
“好你个滚犊子,那对招子不要了?没看见我这正流血吗?”贾赦是真疼,搓了半天,又溢出好几口血出来,“悠着点……”
“把他抬进去,吐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忠顺王爷不太相信,真的没有解药吗?宫里太上皇已经能够下床走路,精神头不大好,油尽灯枯没多少时日,但的的确确没有死。
没有死才更显得造反之人都是胡扯,事已至此,上皇说是陛下谋害得他?手里的兵已经烟消云散,再如何说出真相,其实根本不重要。
忠顺王爷连夜赶回来,长途跋涉心里那个气,贾赦打个招呼就得让他跑断腿。
“逆臣说你下毒谋害圣上,有没有这回事?”忠顺王大声质问,“你用的什么毒?该怎么解?”
“谋害了,毒我不知道,是上皇带来赏我的。”贾赦咧嘴一笑,“他老糊涂我倒给自己喝,结果他端起来喝了半杯,的确是我的过错,我没有阻止他喝下去。”
“狡辩,上皇可不是这么说的。”忠顺王爷冷哼一句,“上皇说是回去的路上被人用毒谋害,在离开荣国府的时候完好无损。”
“那你还问我?”贾赦翻白眼,“闲得。”
“逆臣说的话,自然要问一问,你也是够能胡诌,还能更假一点吗?”忠顺王爷不想理他,“把王熙凤也扶进去,那么大个肚子。”
“你不抄家吗?谁你都费心思?”贾赦还不同意,“就让他们跪一块,好好醒醒脑子,把我抬去大狱,我禁得住拷问。”
“就你这样?下大狱?”忠顺王爷两眼望天,“陛下恩赐,你是选择恢复你荣国侯的爵位,还是让这个爵位传给贾琏?”
“传给贾琏吧,我不要这个侯爵。”贾赦冷下脸,“今日来抄家,以什么名义?”
“贾政任上鱼肉百姓,疏忽值守,导致码头坍塌。”忠顺王爷看向院子里的贾政,“发现疑似赃物流传至荣国府,刑部和户部仔细探查,要求返还户部的一百万两银子,并问罪此前贿赂官员帮人疏通导致人命发生的事情。”
“什么?贿赂官员帮忙疏通?我何时?”贾政不敢置信,“可我也不是荣国府的当家人……”
忠顺王爷回头又戏谑地瞄向贾赦:“可银子并非流入荣国府,而是流入王二太太和宫中,宫中的女官已经全部认罪,王氏也全都控告是荣国府来请求帮忙通融的。”
“府上管事的,是贾琏和王熙凤,又不是我们?我们只是隔房的人。”王二太太还在狡辩,“我只是用了公中的银子,并不知晓……”
“你放屁。”王熙凤瞪圆了眼睛,气得几乎要厥过去,“我的好姑母,这会子倒想让我给你担下这杀头的大罪。”
“本来就是你干的,你敢说你没有干?”
第94章 荣国府欠了整整一百万两
“我没有干过。”王熙凤死都不会承认,王夫人完全是将她作为中间人在指使,银子全没落到自己口袋。
忠顺王爷撇撇嘴:“大理石已查清楚来龙去脉,你想抵赖,拿出人证物证来。随意攀扯是没用的。今日抄家,抄的是荣禧堂和荣庆堂,大老爷的东院不在抄的范围之内。”
东院也没法抄,说不定能抄出多少谋反的东西来,陛下并不想杀他,最后几天的命可以活,就这样糊糊涂涂走完算了。
“老二,竟是你……”贾老太太不敢置信指着贾政,老泪纵横不知所措,“怎么会是你,荣国府竟然败在你的手里。”n
王熙凤拉扯着平儿,扶着肚子小心站起来,现在就怕有人狗急跳墙,她这肚子已经有点大,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如今隐隐有点难受,被刚刚王夫人的质问给气得不轻。
很有眼力见的贾琏很直接挪到她身前,跟平儿一道护着王熙凤的肚子。
整整要还一百两银子,荣国府没有分财产,自然将公中和老太太的银钱抄一抄,王氏和李大奶奶还能说能捏着自己嫁妆脱离荣国府,贾老太太如何都躲不过去。
贾赦又溢血不少,心情好得很。
“这么开心?都没多长时日可活,没有解药吗?”忠顺王爷提口气,蹙着眉啧了一声,“陛下的意思,如果有解药,吃了吧。”
“不行。”贾赦摇头,“我这种旧人得死,他才会安安心心去死,我犯下罪很重,一命抵一命我是赚大了的,我不后悔。”
“死驴一样,我都不介意,你何必非要念着这些事?”
“我死了,很多人身上的枷锁都会解开的。”贾赦深吸口气,“毕竟我是旧臣,就算是我放他们离开,只要我还活着,他们都会不坦荡,可我也不愿意倒戈。”
“倒戈?”忠顺亲王捏起拳头想砸死他,“你跟他是仇人吗?还用上倒戈二字。”
“难道不是吗?”贾赦面无表情质问,“我还能是他的属臣?二哥放我出宫的时候,就注定我没办法另投他人,至少心里那关过不去。”
“根本就不是因为你,才漏得馅。”忠顺亲王实在看不下去,“当初那些人多得是同压两头的,就算贾代善不来,父皇就不会叫他来吗?他死不死,也不妨碍上皇可以派人镇压。”
“你说再多也无意义。”贾赦摇头,“他放我生路,没让我参与进去,就是最大的错误。”
“你!”忠顺王爷要被他气死了,“你的遗憾是没参与进去?还是说你应该早一点做今天这个事?反正有人兜着?”
“对。”贾赦郑重其事点头,“早点跟他同归于尽就是最好的结局。”
“你是疯子吧。”忠顺王爷扶额,“你真的比我还疯。”
“忠顺,你往后也可以去实现你自己的梦想。”贾赦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表交给他。
“这是什么?”忠顺不明白,打开一看,只是一个很简陋的两根针。
“指南针,你去攻打草原不至于迷路。”贾赦无语得坐起身,“还有这个,我一直藏在身上,说是行军干粮,一块能吃许久。”
“这都是什么?”忠顺信他,藏了一口,便有些许饱腹感,“这个能存放多久?”
“至少一个月,都是从番邦淘来的东西。”贾赦眉头深深蹙起,“薛元娘那人不简单,她对民生需要什么很清楚。我暗中找人盯着她,她买的东西很杂,良种、匠人什么都要,一年几熟的稻种正在大肆购买。弄得什么线,普通农人都可以弄出一大批合格的农具。”
“都是番邦的东西?”忠顺有些顾忌,“靠谱吗?”
“她有自己的想法,全都按自己的心意做事。”贾赦的眸光看向忠顺,“她连番邦出游的船都买下来,给她南北倒运货物,西北那边的缺衣少食,她能运送得很好。”
“她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道,薄利多销好像,说什么渠道比卖货重要,先开拓商路,慢慢再搞。”贾赦没做过商人,却也知道占了先机,的确有很多好处,再想加入进去,拼的就是人脉和货物,价格已经放在这里,高一点都不会有人要的。
“让我盯着她?”
“不,合作吧,她也一直盯着我,百般拉拢我那儿子和媳妇。林如海能回京,少不了她的谋划。才一年多,在京中已经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她做的生意都分别拉了人来给她当保护者,到处打一耙,每一耙赚到的却不多。”
“林如海呢?”
“他不知道。”贾赦说到这里,才真的想笑,“都是薛元娘一个人的生意。”
“厉害,手脚都伸到西北去了,竟没有让林如海知情。这个事我有所耳闻。”
“主要是这个眼光很不错,她又不能当官,势必会培养下一代做打算。”贾赦提了提下巴,示意他看贾琏,“那两不中用的中了她好几招,一点没察觉,对人家更是感恩戴德,完全没眼看。”
“你不教,还不许旁人教?你想死,她们想活得很。”忠顺王爷揉捏着手上的玉扳指,“三哥喜欢能干事的人,只要没问题,都能支持。”
“废话,我是说,你能趁这个机会,东山再起,去外头实现你自个的梦想,你不是说要当大将军吗?这里有人能搞定军粮和运送,你怕什么?”
“运送?怎么运?”
“海运。”贾赦自己心惊肉跳,“她买了条船,非常大,船坚炮利,一般人搞不定。”
“海运不是禁了吗?”
“她自己就有码头,新开辟的路,偷偷摸摸地都没让人发现。”贾赦摇了摇头,“说是禁了,那些琉璃和番邦之物又是怎么进来的?三哥好好保养身子,活得长才能干点什么事。”
“跟父皇一样?活成个老妖怪?你瞧我都多大年纪了?”忠顺王爷喝着茶,“你到底是怎么给他下毒的?”
“说了,是他自己不小心没了防备,我让他赐死我,他不说话,只喝茶。”
“在你这儿喝茶?”忠顺王爷无语,“还真是……你这层伪装很到位嘛,原先他肯定不会这样疏于防范。”
“他为什么会出宫来看我?”这是贾赦无法理解的,“因为江南的事?”
“那些许小事,怎么能撼动他前来。”忠顺王摇头,神神秘秘一笑道,“有人将隔壁秦可卿的身世告诉了上皇。”
“秦可卿的身世有什么问题吗?不就是个孤女?”
忠顺王摇头:“你只能笃定她不是二哥的孩子,你怎么能笃定,她不是旁人王爷的孩子?她本是二哥出意外之时突然冒出来的人,若非你不依不饶,那孩子定然还要回来。”
“所以是谁的人?”贾赦疑惑,“之后还有事情?”
“是的,毕竟那姑娘也不是个蠢人,父皇和你赐了落子汤药,旁人又不知道,你知道是谁吗?”
“谁?当年我便没查出来。”
“老七,甄家的那位,一直假扮着蠢笨,甄贵太妃也是,对他下了蛊,非得她陪在身边才能安睡。”忠顺王嘿嘿一笑,“老七准备挑拨义忠亲王造反,再准备做那只黄雀,上皇吓得来找你,估计是在怀念贾代善的忠心。”
“怎么会?”贾赦不解,“他们就不怕事情败露?”
“不是没败露吗?她们一直在上皇身边安插了人,所以你和上皇都查不到,毕竟是出了奸细的。”忠顺王摇头好笑,“这事是我无意间听说,告诉了三哥,甄家肯定是要被一网打尽的。”
“这种蛊不会一直要用药才能生效?”
忠顺点点头:“薛二老爷是皇商,经常帮着送,久而久之得了药方,怀疑跟他家大哥的死有关系,便交到我手里让查一查,御医查验后,才知道跟蛊毒有关系,同样是宫中秘药,已经禁忌多年。”
“我都不知道该所什么好。”这时候被吓坏了?又前来送死,“他怎么不知道去找别人?”
“还能找谁?我三哥,还是哪个大臣?勋贵?”忠顺王摇头,“我告诉你,就是让你痛快点,别再折腾那么多,他的死跟你也毫无关系。”
“滚,我不想知道。”
“嘿,你还不高兴,你重重罪你背起来是高兴,没想过几个侄儿以后怎么办?”忠顺王无语,“今儿个抄家,一百万两银子肯定得还,你手头有那个银子?”
“刚花了一百万建院子,哪还有那么多。”贾赦咧嘴无语,“不过五六十万抄一抄肯定有,老太太的私房大把的银子起码有几十万两。”
“有五六十万也能交差,你也添点。”忠顺王嘱咐他,“你选择让贾琏做这个伯爵,这府里的牌匾我到时候直接带走。”
“嗯,丫头婆子全都拉出去吧,我们一房和祖母祖父身边伺候的人我都藏好了。”贾赦看向屋外,“这些人留下只会败坏我贾家的门风。”
“这可不是你写信去骂史家两位侯爷的理由。”忠顺王嘿嘿笑起来,“你真是做事做得绝,没写信骂我,我都挺开心的。”
心情大好的忠顺王走出堂间,大手一挥,将贾政和整个荣禧堂和荣庆堂的下人全部拉走,荣国府剩余的现银清点完毕,约有六十多万两,王善保又颤颤巍巍送上一个盒子,里面放着四十万两的银票。
忠顺王爷回头瞪贾赦,不是说没有一百万两码?这又是什么东西?
他只收下一部分,多的那一部分退回去。ǖn
“走。”浩浩荡荡离去,留下一院子人不知所措,贾琏护着王熙凤率先离去,竟是谁也不管,王善保指派着人将大老爷抬回去,大老爷嘴边的血还留着呢。
院子里只剩下几个女眷和孩子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贾老太太拍着胸口,“政儿落了这么个名声,我的宝玉以后还怎么出仕?”
连李纨都在哭,贾兰也是一样的,有这么位祖父,以后非有大赦,只怕都难有机会科举。
“都怪你,可苦了我的兰儿。”一辈子孝顺媳妇如今再忍不住,“太太你就算是银子蒙了心,也不该堵上一家子的名声去干那些事,现在好了,全都名声尽毁。”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王二太太当即怒火中烧,“你李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你们王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兰儿,我们走,再不跟这样的爷奶同住。”李纨擦着泪,拉上贾兰的手,回屋里收拾她的嫁妆和体己,二房已经身无分文,留下还有何用,还不如回家求父亲能施舍一些仁义。
实在不行,她手里还有一套一进的小院,当年贾珠临终前偷偷塞给她的,就是怕她们孤儿寡母以后无处可去。
第95章 娘家又上门来,简直是来找死的
贾老太太看着王氏,再看看破破烂烂的荣禧堂,不由悲从中来,费心筹谋,落下个满目苍凉。
她算是看得明白,事情是由老大起得,最终却让老二去背,荣国府有不得不抄家的理由,老大也有被放过的恩情。
可她无法接受,如果贾赦一如既往保持着跟宫里的联系,也难怪元春一直都毫无动静,好好的姑娘白白在宫里当奴婢。
探春年岁不大,扶起一直没敢出声的赵姨娘和贾环,如今二老爷被抓走,那么大的罪责担下来,流放都是轻的,二太太也有过错,再跟着她们过活,没有任何意义。
贾兰已走,她们也必须得分家,好在这些年存了百来两银子,跟着林姑娘她们忙活,自己也分到一小杯羹,加上赵姨娘的私房银票,差不多有五百两的数目。
“娘,你带着环儿离开,书还是得读着,说不好父亲的事也不会祸及子孙的科考。”探春将一直藏在身上的银票交给赵姨娘,“我在外头有一座小院,是林姐姐帮我张罗的,你们住进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总好过被他们当奴才使唤。”
“姐姐,那你呢?”贾环拽着她的手不放,“你还要留下吗?”
“对,我要留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她,以后帮衬着二嫂子,未来她们若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把我送去,总好过如今出去,随意嫁了人家。”以她的容貌若是做个普通人,十有八九也长不大,还会拖累一家子。
“你……”赵姨娘抹着泪,“我跟环儿自会过得好,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想着给我们做点什么,若有难处,寻了来,没有不应的。”
“走吧,再晚一些,又不好走了。”探春推着他们赶紧离开,贾环又去贾政的书房搬出一箱子书,还有好些没用完的笔墨纸砚,军爷们看不上,他都是要的,跟赵姨娘一起抬出去,这些东西在外头可真是昂贵,至少二两银子一本。
邢大太太也在场,无人在意她,她便看着二房如此分崩离析,迎春战战兢兢站在她身侧,看看二太太,又看看探春和惜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荣国公府门前人声鼎沸,公府的牌匾被揭掉,拉出老长一串伺候的人,宁国公府更惨,连主子都没放过,全都参与到谋反之中。
贾珍如何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就参与到谋反之中,直到被人告知秦可卿的真实身份,顿时天崩地裂,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甄家首当其冲被抄,义忠亲王死在昨日,妻儿全部贬为庶人,发配边疆,菜市口血流成河,秋后算账不可谓不激烈。
四王八公之中,只有史家一直安分,王子腾死在那晚京畿大营的炸营之中,王家倾家荡产赔上欠银,一家子在京中待不下去,一起回金陵祖宅。
浩浩荡荡的勋贵势利几乎扫荡一空,再次上朝时,已经看不到多少老臣的脸,有上皇自己的说辞和林如海的佐证,上皇是完好无损离开荣国府的,在路上发作,具体跟贾赦有多大关系,上皇自己并不承认,大臣们也无法说什么。
人毕竟还健在,只是再不出来搅和是非。
一桩桩一件件事,将上皇的脸面丢得干净,他似乎觉得无颜见人,史书笔伐不会是什么好评价,回想这一生,竟没多少留念,在睡梦中突然离世。
国丧期间,王熙凤剩下一个儿子,东院跟荣禧堂之间的那堵墙被拆掉后,贾琏带着一家子住在东院,让大老爷夫妻带着庶子贾琮住回了荣禧堂,老太太带着宝玉、三春和二太太在荣庆堂居住。
李纨母子和赵姨娘母子离开了荣国府,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薛元娘心中思虑着该怎么将宝玉要来,好让他跟黛玉配对,徐嬷嬷匆匆走进来:“太太,门口来了一些人,说是你父亲和大哥。”
“啊?”薛元娘不可置信,“他们怎么会来?”
“之前您的继母来了多回,一直在门口徘徊,现在跟他们相认后,在门口闹得更凶。”徐嬷嬷无语,“看着都破破烂烂,行同乞丐。”
真是好人活不长,坏人死不干净,王子腾一倒,竟让他们逃了出来,还沿路来到京都。
“洗干净让他们进来。”薛元娘撇撇嘴,如今攻守易行,她不愿意去出银子,十两银子打发走,她们又能怎样?
徐嬷嬷很清楚太太对她们的厌恶,一家子人刚要进门,就被她伸手拦住:“按规矩,如此破烂是不能进前门的,只能从角门进,收拾干净了,才能见我们太太。”
“我是她亲爹,她不来迎接,竟还敢拿乔?看我不揍死她。”薛老爹的心弦已经吊到极致,在王家人手里,几乎没一天好日子过,干着最脏的活,吃最差的馒头,还要挨鞭子,说是二太太想要泄愤。
都是薛元娘闹出来的事,却要他这个当爹的背,如今竟还如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