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 一只茶杯被砸到地面,碎裂几半。
潘济胸膛起伏,兀自喘上几口气, 才稍微平复,只是脸色依旧黑如锅底,恨声道:“马德言的那份名单, 必是叫大司马知道了。这些日子一个接一个的弹劾,就是盯准了来的!”
吕绅却是未有变色, 放下手中茶杯:“既然被大司马知道,那马德言也逃不过。让他想想能不能找个借口,自请丁忧, 先避上一避,免得被大司马发难。他主动退让, 大司马不一定就赶尽杀绝。”
潘济:“他一向自诩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怕是不会同意。”
吕绅嘲讽一笑:“他既如此自信, 便随他吧。反正索贿受贿的是他,与你我也不相干。”
潘济:“那这次恩科……”
吕绅:“大司马都出手了, 我们只能避其锋芒。还是先想一想, 怎么再把吏部补起来。虽说右侍郎也是我们的人, 但大司马要是调个心腹任左侍郎, 日后行事就不太方便了。”
潘济思索着道:“不如直接把吏部尚书换了。如果真被大司马查出马德信收受贿赂, 可以对现在的尚书问个连带责任。”
吕绅:“你想换谁。”
潘济:“把魏公推上去。他在士林中名气大,吏部出事,换个有清名的上去更能服众。”
吕绅沉吟片刻, 缓缓点头:“也是个法子。大司马向来以枢密院为主,只要朝廷大局在他的掌控下,对下面怎么办事倒是不太过问。”
把最重要的事商量妥, 他目光转向桌面——上面摆着一份月中大朝会时的“摸底考卷”。
吕绅伸手点上去:“我现在奇怪的是,圣上他……既能出出这样的题,难道就甘心一直受控于大司马?还是大司马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潘济跟着看过去:“吕公觉得,这份题真是圣上所出?”
吕绅:“至少我能肯定,不是出自大司马之手。”
潘济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大司马莫不是……在利用圣上引蛇出洞?”
吕绅:“所以,让他们折腾吧。去年才取过一次士,我倒要看看,今年还能取出什么样的人才来。怕不是……连翰林院的考核都过不了。”
随着最后一句,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不过,事情的发展和他们的预料并不一样。
三月初一,马德言没有遭到弹劾,而是被调往翰林院主持编写一本《民事案件录》,因为他以前任地方官时处理诉讼颇有点名气。
不过,说是主持编写,但这个工作小组暂时就只有他一个人,得等他完成全书构思,上报审核通过之后,才会再给他调组员一同时进行。
总之一句话,在朝之人都能看出来,马德言这是被变相贬职。甚至不像以往那样被贬出京去做个至少有实权的地方官,而是直接边缘化。哪怕翰林院是清贵之所,却是一丁点权力都没有。
接任吏部左侍郎的,的确是上官钧的人。
但,既然马德言不是犯错被贬,那吕绅和潘济原先设想的以“连带责任”换掉吏部尚书一事,也就无法实施。
两人一时无法,只得继续等待时机。
○●
立政殿。
姬安拿着一本奏疏走进房中,见等在榻上的上官钧抬眼看来,对他晃晃手中的摺本,笑道:“上回中央军选拔,是你亲自送奏疏给我。这回的选拔结果,你倒是走正常手续递交。”
上官钧下了榻,吩咐人摆膳,再回姬安:“上回是等着陛下批,要赶在第二日就去办。而结果,早一日晚一日送到都无关紧要。”
姬安洗过手,在桌边坐下:“一下子挑出五六千人送去河关,会不会有点多。中央军这边,军心会不会不稳。”
上官钧:“我也没说是发配去河关种田,只说是增派防守。送过去之后,让燕家父子训训这群兵油子。”
姬安点点头:“没事便好。”
菜端上来,上官钧将人都遣出去,再道:“三月了,这批兵过去,正好可运粮种,送到那边差不多就是育秧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向姬安靠近一些,压低声音说:“只是,如此多的粮种,陛下需要多大的地方取出来?”
姬安这才想起还有取粮种的事,往门口瞥一眼,同样压低声音:“粮种不用运,我可以直接指定放在河关那里。但腾地方的事,你得筹划筹划。还有突然出现那么多粮种,这事该如何圆。”
上官钧一愣,不由得重复:“直接放在河关那里?”
姬安进一步解释:“凡是我去过的地方,都可以随便放。没去过的地方,可以先让人带一个标记器过去打标记,就可以放在标记之处。只是这个人手要绝对可靠。”
上官钧问:“那个标记器,要如何使用。”
姬安打开系统背包,看过说明,直接将东西取了出来。
标记器并不大,只有拇指长短,像一只陀螺。
姬安示意:“到了地方,按一下这个顶端,然后放下……”
他边说边按,就见陀螺中心闪烁起红光,再将陀螺放在桌面,陀螺就自动地慢慢旋转起来。
同时,姬安打开的系统面板上,也显示出消耗能量的提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在眼前,启动定位器只消耗了1能量。
片刻之后,陀螺上的闪烁红光变成常亮绿光,系统面板也转为此处及附近的三维立体图,并显示出定位器所定的位置。
姬安:“它变成绿灯,就是定好位了,可以收起。再按一次顶端,灯熄灭,就是关闭。”
一边说,他一边拿起陀螺,按下顶端,陀螺上的光立刻熄灭,随后又递给上官钧。
上官钧接到手中仔细观看片刻:“用起来倒是简单。”
姬安:“主要是派谁去定位。我本来想再过一两个月,就让何万利和汤开泰过去推广羊毛线。要不,让他俩提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