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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兔耳(二合一) “你怎能作荤诗?”……

李斯介绍起熊猫的习性,便于王后喂养。

“王上,王后,这貔貅啊,它并没有十分严格的昼夜存活规律,随时随地都可能睡觉,倒是在清晨与黄昏时更有精神些。”

“它不大爱动弹,除了进食便是睡觉。”

般般适时插话,“可我听说貔貅很聪明,如同三四岁的稚童,只吃或者睡会不会生病?”注意到表兄移来的视线,她补充道,“毕竟三四岁的稚童若是吃了睡、睡了吃,也会憋坏身子。”

“王后说的有理,”李斯面露难色,“但是,貔貅自古以来并无人豢养,因此究竟要如何养才好,下臣也没打听出个具体的章程来。”

“你也不知道啊,那继续说吧。”

没别的意思,般般只是想到前世有听过新闻,说熊猫也会得抑郁症,然后行为刻板之类的。

“灵智越高的动物,越接近人类,一味地关进笼子里自然会出问题,王后的担忧不无道理。”嬴政若有所思,“且先养着吧,待它们大些,开一块地造一座院子供它们居住也是使得的。”

般般眼前一亮,“不若放到踏雪轩外,那边有一片竹林,小猫吃竹子,如此正好!”

“甚好,听王后的便是。”嬴政在这些事情上,没什么意见。

李斯:“小猫?”

“哦,我觉得貔貅幼崽长相如同狸奴,你且看,这两只耳朵黑乎乎的,脸蛋却白白的,像不像黑白配色的狸奴?”

“确实像,确实像。”李斯作恍然状,跟着一通夸赞,“想要养一只狸奴尚需聘迎,不知王后打算赠这两只小猫什么聘礼呢?”他揣着手笑眯眯的,玩笑话说的丝毫不令人反感。

“这……我还没想好。”般般绞尽脑汁的思索,“是要重视些。”

“不若先取个名字呢。”李斯宽善的提醒。

他发觉,这王后与他的女儿脾性相像,都需要哄着来,如同没长大的小孩儿,能在经历过这么多事端之后,在得到成长的同时仍旧保持着孩童的单纯,可见秦王究竟如何宠爱疼惜王后了。

这世上,能做到这种地步的男人,几乎没有。

提到取名字,李斯瞄了一眼秦王,他表情泛起一丝微妙,抬手摸了一下鼻梁,挪开目光饮茶。

这是什么表情?

“名字多好取,”还不是随口而来,“就叫团团和圆圆吧。”

“……”李斯差点被口水呛到。

诡异的,他想起前些日子秦王说到王后为琼琚饮取名为蜂蜜柑橘茶,原来这取名风格是一脉相承的啊?

如此直白简单?!

李斯也想摸鼻子了,“那公的团团,母的圆圆?”

般般思索,终于想起来了表兄,扭过头去眼巴巴的,“表兄,不如你取吧。”取两个大名还是要当爹的来。

嬴政心想,你终于想起来我了。

他俯身而去,展开手臂搭在表妹的椅背上,从李斯的角度去看,像极了秦王在抱着王后。

他垂下脸庞来,看着她的脸颊,语气温和了不少,

“让李斯且先说完吧。”

“哦,好。”

李斯忙继续介绍道,“小猫虽为肉食动物,但食谱的九成九都是竹子。”

“相传在数万年前,貔貅也是食肉的,然而它们的竞争是豹、虎等强大的物种,需要极高的速度、力量才能狩猎成功,貔貅在力量方面很是卓越,速度却落于下乘,如此一来狩猎的风险太大,没准就会变成他类的食谱。”

“后来它们发现漫山遍野的竹子也能食用,吃也吃不完,大大降低了狩猎的风险,且无需跟他类争抢,慢慢的貔貅一族便只食各色竹类了。”

“经过漫长的变化,约莫是貔貅的胃袋发生了什么变化,它们逐渐丧失了关于肉类的味觉,认为肉类味同嚼蜡,于是,它们彻底变成了素食兽类。”

般般叹为观止,竟不知古人知道的事情也这样多,有些恍悟:古代只是科技水平没那么高,古人不是傻子,有脑子有智商。

“貔貅极为胆小,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吓着它们,惊惧之下可能会有攻击性行为,它们的牙齿为了咬木头、竹子,生长的很是锋利,咬合力惊人。”

“果真与狸奴一模一样。”般般轻轻摸了摸熊猫的脑袋,这两只正趴在小榻上,时不时哼唧两声。

接下来,她立马高高兴兴的道,“表兄,给它们取两个好听的名字,哥哥跟你一同姓嬴好了,妹妹随我姓姬。”

给宠物冠上主人家的姓氏,这在贵族之间并不少见,王室中闻所未闻。

李斯不自觉支棱起耳朵。

“客卿所言,貔貅喜竹,古时竹被称为君子,竹身墨绿,又称墨君,貔貅与竹为伴,墨恰好应对了它的耳朵与眼圈,不若公貔貅便取名为墨君。”

“墨君。”般般愣愣的品鉴着。

“母貔貅,琅玕不错。”

这话一出,般般就想起上一次表兄提起琅玕是什么情形了,那次她与姑妹没有采纳琅玕这名字,他竟然执着的记着呢。

而且,宝宝熊叫琅玕……这念起来也太难听了吧!

狼干!?!

姬琅玕……鸡狼干?

这像话吗?

有人的小脸立马垮了下来。

李斯品着这两个名字,兴致盎然,“可是出自《山海经》?琅玕一词甚是耐嚼。”

“我不要,我不要。”般般一把推开嬴政的手臂,出声打断,“我也会取一些有文化的文雅名字。”

此言一出,嬴政笑出了声,“哦?”

他纯粹是被表妹的做派逗笑的,她的不满和嫌难听写得满脸都是,遮掩不住。

“我要想一会儿。”般般瞥了一眼李斯。

李斯精准接收到信号,自觉地提出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去。

……不管怎么说,这个李斯情商极高,很有眼色。

般般悄悄松了口气。

嬴政亲自去研墨,铺开一张干净的黄纸,润笔过后递给表妹,宛若翩翩公子,温润体贴,“王后请。”

“……”怎么没人发明国骂啊。

般般看看他,又看看黄纸,不愿堕了面子,故作矜持接过毛笔,被表兄扶着坐下,她复抬头瞄他。

嬴政笑意盈盈地,“怎么?”

眼见比笔尖的墨汁就要滴落,她落笔滑动,写下两个名字:乌圆、雪姑。

“王翦的妹妹聘了两只狸奴,仿佛就叫这个名字。”

“那我的猫不能与旁人的猫撞名。”可她有点想不出来了。

两人坐着坐着,谁也没说话,都盯着黄纸看。

般般托腮望向灵窗外的景致,上一次这般,还是表兄教她写字呢,她的家书好多错别字,拿刀子刨竹简刨的手酸,表兄帮她写了。

“表妹想取什么名字?”

正这么发呆,表兄的声音自身后落下,般般稍稍回神。不等她回首,身后之人便已俯下身来,更大的手掌握住她的,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完全笼罩在身下。

“就……取意日和月吧。”

“日,月。”他在她耳畔沉思,“不仅如此,还要冠上你我的姓氏。”

“玄。”他握着她的手,两只手指交叠,他的指背白皙,乃是一种健康的透白,而她的手指纤细,于他的手掌之下露出片片奶白色。

“曦。”第二个字落下,他复而念道,“玄曦。”

接下来是母熊的名字。

他仿佛了然于心,又像是一早思索过了,落笔顺畅,轻重缓急顿挫有力,“玉皎。”

“玉皎,好像兔子。”表妹的声音钻出来,她埋着头,他只能瞧见她可爱的发旋,声音闷闷的,但不像是不高兴。

“确实像兔子。”他重复念着。

她伸出了左手,手指指向这几个字,“玄对玉,曦对皎,这是黑对白,日对月。”

“黑色的太阳也太奇怪了。”

“啊。”

“我也要当黑色的,叫做玄皎吧。”

“?”

不是说奇怪么?

她轻轻晃动手腕,嬴政顺势松开她的手,这才发觉她的耳尖已经红透。

两人做尽亲密的事情,最亲密的榻间,她唯有大胆,不见羞涩,如今只是交叠着手指一同握笔,就将她羞成这个模样。

他探出指尖,轻轻揉了一下。

她微惊,立即抬头。

他的脸已覆近。

‘啪嗒’一声,毛笔滚落。

黄纸上氤氲一片墨汁,其上书写两个名字:嬴玄曦、姬玄皎。

两只熊猫幼崽互相蹭蹭,公的那只眼睛提溜圆,黑漆漆的看来看去,机敏好奇,母的那只趴着一动不动,眯着眼睛仿佛仍在睡觉。

公的用脑袋蹭蹭母的,舔了一下它湿润的鼻头,母的那只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也蹭蹭它。

太阳西沉,余晖倾洒大地。

般般扯了扯肩外滑落的衣裳,趴在表兄胸前睡得香甜,三千青丝铺在床榻上,将她的肌肤映衬的无可比拟的白。

隐约间,好像有人摸她的脸颊,指腹轻轻在脖颈上停留,痒痒的,她没挥的开,睁开眼睛。

是表兄,他醒着正在看日落。

“冰肌疑裁云间雪,素魄初临玉宇秋。”

这是诗?

他怎地莫名其妙忽然作诗?

也不是形容日落的呀。

愣愣了两秒,见他俯下身来,嗓音压得格外清浅,含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一握柳腰风欲妒,半痕棠晕月含羞。”

“——??”般般脸颊炸红。

“你、你怎么——”她瞠目结舌,指着人的指尖轻抖了两下。

嬴政握住她的手指,“我怎么?随口而作,不许?”

“这是荤诗吗?”她抽出手,迅速裹紧被子,看表兄的眼神像在看坏蛋。

“这是吗?”嬴政反问。

“不是吗?”般般警惕,“好啊,表兄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我平日里说点什么,你还不如我说,要捂我的嘴巴。”

“表妹误会了,这诗只是在形容你脸红以及腰细罢了。”嬴政正经的摇摇头,露出一副‘你怎能如此看我’的谴责表情。

放——

不行,不能这么没素质了。

即便是在心里。

般般掀开被子,望了一眼自己的皮肤,“那冰肌是什么。”

“你这就是荤诗,不许狡辩。”

她这煞有其事的,嬴政倒是起了戏弄的心思,“你要听荤诗,我也可以说。”

“……”般般慢慢眨眼,有点怀疑人生,表兄平日里很正经,看不出来会这些东西,“哦…那你说?”

嬴政刻意贴近她,“不是穿衣裳了么,裹这么紧做什么。”

“唉——”被子被扯走了,还未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扯着滚进了表兄的被窝里。

什么害羞!

她没害羞!

老夫老妻了!

一抬眼,他的脸近在咫尺,“温香软玉含丹露,雪岭新桃映月开。”

般般睁大眼睛,被这种种隐喻弄的脑袋里浮现出相应的画面,尤其是方才两人痴缠的画面。

这怎么全是动词啊!

画面感太强了!

她强装镇定,装没听懂,“这不是跟方才的一样吗。”

“兰舟通玄探幽径,春潮带雨入蓬莱——”话音未落,他的嘴巴猛地被捂住。

好了好了,她彻底服气了。

这才是荤诗啊!跟刚才那首小巫见大巫。

她相信了。

甚至不敢抬头看眉眼含笑的表兄。

又闹腾了一番,身体力行的作诗,天色完全黑下来,两人才起身。

唯有嬴政一月一休沐,才能这样陪伴表妹,用了晚膳,两人一同去往锻屋,听说秦王剑已经被锻好了。

乘坐肩舆一路抵达锻屋,站在门口铺天盖地的闷热袭击人的门面。

却见嬴政十分熟练的凑了过去,跟锻夫说的有来有回,很像是经常来的。

“王上总来此处吗?”般般问。

锻夫下意识瞟了一眼秦王,看他的脸色斟酌着,“也不总来,两三次来瞧瞧进度罢了。”

“哦。”每天都来,实锤了。

嬴政赶紧道,“寡人给王后锻一柄剑赏玩如何?”

“我不要,我又不会骑马,更不会使剑。”般般撇嘴,“锻夫对大王忠心耿耿,可要好好赏赐一番才好哦。”

“这有何难,寡人教王后骑马便是。”

锻夫想笑,又不敢,绷着脸装严肃。

不多时,秦王剑被重新取出来,原本的秦王剑已经足够的长,这又被重新锻造,长出新高度,剑身也更宽了,整体漆色,侧面瞧着锋利无比,剑鞘被重新锻成了暗金色与玄色交织,乌鸦展翅腾飞的线条简洁霸气。

般般想起一个问题,这时候表兄恐怕还没有觉得王者便是天子,是真龙的化身,秦国的祥瑞是漆黑的乌鸦。

遗憾。

“若是龙就好了。”她状似无意的说,偷偷观察了一下表兄的表情。

龙?

嬴政微微蹙眉,一瞬间,许多的信息杂乱的钻进他的脑海中。

“《易经》中以龙潜、龙见、龙惕、龙跃、龙飞、龙亢来比喻君子亦或者君主,”说着,他忽的握住般般的手腕,“传说中,黄帝乘龙飞天,龙乃是天子,它通天、善变、威猛。”

“啊?”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语速快的要死,说了什么?

“将这乌赤改为龙,金色的龙。”他畅声下令,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亢奋。

锻夫敞开嗓音吼:“诺!”

“等等,待寡人亲自作图纸,你照着图纸锻造,先不急。”不知觉得哪里不妥当呢,他直接扯住了锻夫的衣袖,言辞急切的阻拦。

般般:……我看急的人是你吧。

神叨叨的。

秦王剑没拿回来,有人彻夜不睡搁哪儿画图,般般起夜发现床榻空的,她懵懵的披着衣裳去寻,嬴政手执毛笔念念有词。

末了,还要嫌弃一句,“这毛笔实在不好用。”

“我听说蒙恬改良了毛笔,表兄用他做的。”般般将蒙恬献来的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三支做工精良的毛笔。

这毛笔的毛流仿佛是用兔毛与狼毛制的,柔软不炸毛,且干了之后极易塑形。

“这是何时送进宫的?”嬴政缓缓疑问。

“过年。”般般理直气壮,“他的夫人卜氏送来的,是他们夫妻两一同改良的,怎么了,我又不知道你没有。”她压根不怎么写字,所以一直没有拆开用。

她寻思卜氏送来,那蒙恬应当也送给嬴政了。

“……”

“……”

两人大眼对小眼。

“你……算了。”

嬴政继续画图纸,“磨墨。”

“你这不是有吗,墨汁都要溢出来了。”

“磨这一块儿。”他取出一块新的墨条。

“……”搁这儿报复她呢是吧。

般般勤勤恳恳的磨墨,不时探头,嬴政正在研究龙究竟是什么形象的,旁边摊开一些相关的书籍。

即便弄出来了造纸术,但每本书都要人手工书写,由此这些书本到底还是昂贵的。

听着表兄念念有词的模糊话语,般般脑袋里想的是印刷术,若是将所有的字雕刻成一样大小的,要用的时候根据书籍的内容排序那些雕刻的字,是否就能无限制的印刷。

“你在想什么?”嬴政问。

“我在想——”画纸上的图案瞬间拉回了般般的注意力,她丢下墨条凑近看,“龙啊!”

嬴政解释道,“根据上古的书籍,以及流传至今的记载,龙大约是集蛇、鳄、猪、鹿、鹰于一身的猛兽。”

“那脚呢?”般般指着画纸。

因着模仿鹰,他画的龙爪是三爪。

“还没想好。”嬴政的确在沉思,瞧见表妹发呆,这才出声问她在想什么,如此思绪续接而上,又开始说些复杂难懂的话了,起码是般般听不懂的的。

“《周易》中,乾卦代表的是天,君主,所以周王以天子自称。我观第五爻代表的是九五,爻辞正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如此说来,九五颇为特殊。”

“君主便是九五之尊。”嬴政思索着,神似妙笔的将三爪龙改成了五爪。

般般笑眯眯的探头,“表兄好聪明哦,虽然听不懂你说了什么,但你画的好厉害。”

“与你看见的有何差别?当时是谁画出来的?”嬴政冷不防问。

“?”就知道瞒不过他的眼睛。

般般仔仔细细的检查,“嗯……好像没有差别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仿佛是历代自己演变的呢,龙是皇室专用,朝臣与百姓具不能使用五爪龙。”

“皇室?”嬴政拎出自己在意的词语,扬起眉毛。

糟了,说漏嘴了。

般般捂住嘴。

“你说的什么书本上记录昭襄王为秦王,我不是秦王,莫非是秦皇?”

不等般般解释,他自己倒是来了劲,“皇不好,三皇五帝,虽在帝之前,却不足以诠释九五之尊。”

般般心脏漏掉一拍,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他。

嬴政与她对视,经历过短暂的思考,慢慢道,“皇帝。”

“瞧你的表情,我说对了?”

“果然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般般嘀嘀咕咕的,俯身将图纸吹干,“这下好了,秦王剑更威风了。”

“你还说教我骑马呢,我都很少见你骑马。”

“这有何难,明日午后带你去上丘。”

到底,嬴政也没有睡下,让秦驹搬来一摞秦简,坐在院里看了起来。

般般嘱咐他,“日后不能熬夜,只此一回。”

嬴政头也没抬,连连点头。

次日,嬴政处理完朝政果然带着般般去了上丘马场。

马镫已经被广泛的运用,为秦军增强了不少战力,马场的内臣见到秦王大驾光临,连忙叫人将秦王的爱马牵出来,絮絮叨叨的交代这些天马儿的进食、精神状况。

不多时,内臣牵来一匹高大威猛的白马,马毛油光顺滑,相貌端正,耳朵机敏的竖起,嗅到主人的气息,长长的鸣叫一声。

“白兔今日状态极佳,王上可要骑两圈?”内臣谄媚的递出缰绳。

“白兔?”般般表情古怪,“这是这匹马的名字?”

内臣见王后疑惑,忙张嘴解释,“王后娘娘,白兔正是王上亲自取的名字,其意正是兔——”

“也没什么,兔意为快,动若脱兔,白则是这匹马的毛色为白。”

般般的属相是兔子,表兄还非常喜欢送她兔子相关的物件,听见白兔这名字她直觉不大对劲。

但是后世吕布的马也叫赤兔马,仿佛也很合理。

有外人在,嬴政板着脸,语气却很温和,“大秦武将的头冠,亦像两只竖起的兔耳。”

般般:?!

表兄,武将们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想一下每日上朝,坐下就能看到那一大片红色的兔耳……

第52章 去往雍地(二合一) “就不见般般了。……

上回在咸阳宫外,一群武将成群离去,黑红配色的朝服之上,佩着的的确是红色的两只并列竖起的‘兔耳’。

般般摸了摸鼻子,忍住了没做出表情,“白兔的毛色雪白,无一丝杂色,是马中极品。”

内臣:“王后好眼力。”

“王上的爱马共有七匹,这匹白兔是王上最疼爱的一匹,不舍得让它吃苦,寻常只骑来散心,还时常亲自给它喂马料呢,其余时候骑蹑景多些。”

“我想看看,都在哪里啊?”

“王后随下臣来。”

嬴政的手臂被妻子狠狠掐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跟上。

秦王的马儿专门有一个马场饲养,他不在,每日都会有专人带它们跑一跑,

“这便是蹑景了。”内臣指向毛色油亮发黑的马匹。

嗅到陌生的气息,蹑景马蹄来回踩踏,鼻腔哼气,嬴政要带王后一同骑马,自然首选这一匹马。

蹑景兴高采烈的摇晃脑袋,嘶鸣咆哮犹如暴雨的雷霆,气势非凡。

般般被抱上蹑景,“啊!”

蹑景前蹄扬起,她吓得连忙向后靠在嬴政的怀里。

“别怕。”嬴政一扯缰绳,蹑景顺从的落地,左臂圈住她的腰肢,确保她平安待在他的怀中,整匹马儿蓄势待发如同爻腾空入海,斥吼出声,顺时一道黑影腾飞而去。

内臣踮起脚尖,笑呵呵的望着马儿远去的身影。

般般几乎是一路尖叫着,也不敢睁眼,瑟瑟发抖的缩在表兄的怀里,“慢点慢点!”

她不说慢点还好,越说这人越提速,颠的她恨不得骑他腰上,疾风刮过她的脸,长发飘扬。

她全招了不成吗?

要问什么,绝不隐瞒!

蹑景无愧于它的名字,奔腾如飞,迅捷若闪电,身姿灵敏矫健。

更令人吃惊的是它与嬴政的契合度几乎达到百分百,马随主人,它这样的非凡,又完全的臣服于主人,仿佛嬴政要它撞石头,它亦会义无反顾。

跑马结束,般般恍惚着下马,双腿哆嗦如筛糠,抬手便是软趴趴的一耳刮子,“嬴政!!”

她发誓,她再也不说与他一同骑马了。

骑蹑景无异于坐牢,其他的几匹马也没兴趣看了,关于给白马取名为白兔,她当晚在他腰上留下了两个掐痕。

什么动若脱兔?都只是骑着散心怎会知晓它到底跑的多快?

嬴政事后承认,说起初见到那匹马惊为天人,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白马,一对硕大的黑色眼睛灵动骄傲,他没舍得骑,每天精心饲养,养大了它的脾气,偶尔它还想冲他撂蹄子。

不过外人只晓得白兔寓意为迅捷矫健,并无其他的含义。

般般问他是如何驯马的。

嬴政倒也没有隐瞒,“驯马有专门的法子,若是让你来,你是狠不下那份心的。”

言辞里,好像不止是要骑服它,约莫是有什么狠辣的法子。

般般不想听,也不问了。

龙的图纸两天后彻底完善,交由锻屋的锻夫亲自锻造,入秋的十月,距离太后姬长月离宫远赴雍地已过了五个多月。

期间虽然书信不断,但姬长月始终没有提什么时候回咸阳。

天气凉了,夫妻两人惦念母亲,选了休沐日打算一同去雍地探望姬长月。

玄曦与皎皎黏人的很,这才养了半个多月,两只就认了般般为主,要一整日见不到她,想必会不得安生。

“没准姑妹见了,心情好了便跟着我们一同回咸阳呢。”般般振振有词,叫人抬竹子、新鲜的竹笋、鲜奶、蒸饼等,这些都是两小只的口粮。

“我看是认你当娘了。”嬴政在旁边瞧着。

“那你便是爹。”她跟着去检查两小只的口粮,随手将玄曦塞到他的怀里。

他连忙抱好,黑白配色的幼崽爪子很长,肉垫宽大厚重,它攀附在嬴政的怀里,两只前爪不断扒拉着,似乎想要坐到他的肩膀上去。

嬴政嗅到一股淡淡的竹子清香,它竟然舔了一下他的下巴。

他当即僵住身子,从秦驹手里夺来帕子擦下巴。

依秦驹来看,自家王上多少是有点洁癖在身上,他的脸,恐怕除了杀敌的血,也只有王后亲昵的对待过了。

检查妥当,好生坐上马车。

一行人整装出发。

雍地距离咸阳并不算遥远,否则嬴政也不能同意让姬长月去。

车上,嬴政仍在看书简,般般一把扯走丢到一边,“今日不是休沐吗?我不许你看了,表兄一月也不过歇一日罢了。”

嬴政无奈,看了一眼被丢到软榻上的书简,转而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那你想如何?”

“表兄与我说说你幼时的故事吧,从前问你你总也不肯说,如今你已是秦王,总能说了吧。”般般依偎在他怀里,好奇的扯着他的衣袖。

嬴政唇角的笑意稍收,蹙眉细想了几瞬,倒真的拣出几件事能说,“你想听我幼年如何倒霉?”

“才不是,功成名就后忆往昔不是常见的嘛。”她推着他的手臂,“你说嘛。”

“好吧。”

“我出生时,秦赵关系紧张,昭襄王频频出兵伐赵,父王处境紧张,为了保证我与母后的安全,我自出生后隐去了嬴姓,以氏为姓。”

嬴姓赵氏,以氏为姓,那便是赵政了。

“原来我记得没错,那时大家叫你赵政。”便是因为如此,般般从未想过表兄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原本叫赵政倒也没什么。”嬴政眉间染上几分淡然,暂时闭口不谈这个名字。

“后来,赵人在战场上损伤惨重,赵王欲杀父王泄愤,父王在门客吕不韦的照顾之下逃离赵国,因着带上我们母子目标太大,也不易出城,最终将我与母后遗弃在邯郸。”

“为什么一开始不回姬家呢?”当时的情状如何危险,般般只听也能脑补的出来,可她记得,表兄与姑妹是隔了足足有快两年才回的姬家。

嬴政笑着摸摸表妹的头发,认真道,“那时,我与母后也没想过父王再也没有回来,我们一直在等他到咸阳后派人接我们。”况且赵国追兵凶悍,姬长月不愿连累母家,吕不韦与庄襄王给她留的也有钱,那些钱原本足以支撑母子俩数年的开支。

“说来也着实可乐,当时母后带我隔两天便换个居所,起初我不大适应,只要出了门就找不到回去的路。”

“那你还要出门。”般般戳戳他的脸。

嬴政似真似假的俯下脸庞,“你心疼那两只貔貅,怕它们关的久了身子出问题,怎地不心疼我?”

“我心疼呀,心疼呀。”般般改口,亲亲他的嘴角,“人家说错话了,你可不要记在心里。”

他摇摇头,如何不知晓表妹与他说话时向来不爱动脑子思考,有什么说什么,一刻也忍不了。

“母后姿容艳绝邯郸,如何遮掩,也总有被看出来的一天。”嬴政提起这段过往,仿佛已经释然,但在表妹看不到的角度,眼眸分明还在下雪,灰白阴冷的雪花挤沉,语气却清浅的带着笑意,“过分美貌的人,没有靠山亦或者自保的能力,不会有好下场。”

般般微微怔愣,敏锐听出表兄语气里夹杂着的细微的不对,但仔细瞧去,他神色如常,仿佛在说已经逝去翻篇的往事。

“回姬家有个契机,父王与吕不韦留下的钱被盗了,母后为了保护我不敢反抗,更不敢报官。”

“前有强盗后有追兵,我们躲在无人会探查的茅厕,我还记得她身上与发间的汗味,无光的浓夜,赵兵高举的火把几乎能将夜色照亮。”

“这得有多少人、多少火把啊。”般般皱起眉头,说起来,她也有些印象,那时候每隔几天就会有官兵敲门,说要查失踪人员。

正是因着姬家在邯郸家大业大,那些赵兵并不敢直接闯进来,只是反复的问有没有陌生人来。

想来,他们也是在怀疑姬长月是否带着儿子回娘家了。

“母后不光擅歌擅舞,更有一双巧手,她会织布、缝补,精于女红,依赖这项手艺赚钱度日过一段时日。”

说到这里,般般基本已经知晓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依偎在朱氏的怀里听过几句,说是邯郸人知晓姬长月的身份后,没有人肯与她做生意,甚至有人频频报关汇报她的位置。

母子俩吃不饱、穿不暖,狼狈过活,实在忍受不了,可怜的选了一个街道无人的雨夜敲开了姬家的大门。

有些时候说一些伤痛的过往,结痂过的伤口被重新撕开,会生出一股隐蔽的痛快,“那时赵政是我的名字,也是一个耻辱的符号。”

赵政这个名字本身并没有什么,那时候的嬴政还不憎恨赵国。

“四岁那年,自街上路过,不知晓是谁喊了一句秦贼孽种,让我滚回秦国,说我是秦人的野种。”

抽泣声从怀里传来,嬴政回神,好笑道,“不是你要听吗,怎么哭了?”

“是不是李歇叫人传的?当年就该杀了他泄愤。”般般眼睛红彤彤,“这些故事一点也不有趣。”难怪表兄一直不肯说。

不过如今他语气平平的说出来,想必是已经不在意了。

“不是李歇,他才多大。”嬴政为她擦眼泪,“会这样想的是赵国人,并不奇怪。”

“当年表兄登位,华阳太后让人传你是吕不韦的孩子,你当时不愤怒是因为这些话你在赵国都听过了吗?”般般惴惴然,想起这些,深深地后悔当时为何没有好好的陪伴他。

见他不生气,她愤怒之余也没有过多计较。

“想要动摇我登位的正统性,唯有从血脉上挑刺,我确实一早就想过那些。”嬴政厌恶吕不韦,不仅仅是因为如今他摄政,更因为从幼年开始听了无数次,说他是吕商人的私生子。

因此,无论吕不韦有独到的能耐与才华,他都对他欣赏不来。

他是庄襄王的亲生子嗣,嬴政深信不疑,因为当时姬长月听见这些传闻崩溃愤怒,甚至想以死明志。

她虽然对嬴政很是严厉,给予了厚望,日夜不停的督促他上进,很多时候教训他说话不中听,但她对儿子的爱不比任何人少。

类如,嬴政幼时曾羡慕过表妹拥有朱氏这样温柔的母亲,却从未想过换个母亲。

“楚系太讨厌了,要等到何种时候才能收拾他们呢,距离表兄亲政还有一年多呢。”秦国男子加冠要二十岁才行,庄襄王薨世时,嘱咐王太后与吕不韦一同摄政,等年轻的秦王二十岁加冠后方可正式亲政。

般般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再有三个月表兄便十九岁了。

蒙骜临死前说,相邦会阻挠推迟秦王加冠,般般不知道历史上始皇究竟是几岁加冠的。

想想就想叹气。

“不远了。”嬴政想起吕不韦近日的异动,微微扬唇,揽着妻子,“何不闭眼休息会儿,今日起身甚早,你也不困?”都不像她了。

般般听话的靠在他怀里,“表兄。”

“嗯?”嬴政的眼睛已经开始去寻被妻子丢到一边的书简。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以后我们再也不吃苦了,我、你还有姑妹幸福快乐的生活。”

“好。”嬴政莞尔,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

般般靠在表兄身上,睡得很安心,没一会儿便睡沉了。

不知过了多久缓缓被叫醒,迷糊中听见他说到雍地了,她赶紧起身揉揉眼睛,车帘已被收起束上,漆黑的宫门映入眼帘。

宫门边立着的侍卫瞧见王驾,连滚带爬过来跪拜:“王上!王上!”

嬴政亦是坐马车坐的浑身不舒坦,轻轻摇晃肩膀,回身看了一眼般般,她抱着两只貔貅幼崽,收拾好了一起过来。

“王后…下臣不知王上与王后驾临,已派人通传太后了。”

嬴政微微蹙眉,目光从这颤颤发抖的侍从身上滑过,“何必通传,寡人直接进去便是。”

说罢,他带着般般直接进去了。

那侍从神情惶恐,匆忙起身踱步跟随,“王上,王上,太后娘娘不知是否在歇晌,近来她颇为困倦。”

嬴政骤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盯着这侍从,“还未到正午,母后此刻歇晌?”

侍从嗫嚅,“这……是太后昨夜叫来了伶人饮酒赏乐,歇的晚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般般不耐烦,“到底是不曾起身,还是歇晌啊?你到底在慌什么?大王与我来探望王后,与这些也不妨碍,多等会儿便是了。”

“没、没有。”侍从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语气从容了许多,“是还不曾起身,下臣没有劝太后早些歇息保全身子,因而畏惧王上与王后责罚,这才不敢说实话。”

姬长月要做什么,的确是不是下人劝得住的。

两只熊猫幼崽嗅到陌生人的气味,一股脑的往般般的胳膊下钻,“那去准备些吃的吧,我与大王一早出发来雍地,还没用午膳,不必着急喊母后起身,我们等些时候便是了。”

侍从忙垂下头,“诺。”

嬴政目视侍从远去,目光平静,待人走后他轻轻放开了般般的手腕,“抱着它们手酸,你去歇息吧。”

“嗯?”般般疑惑,“表兄不歇息嘛?”

“我还有要事请教母后,待会儿便来。”他摸摸她的脸颊,“去吧。”

“好。”般般顺从点头,“我让他们做表兄爱吃的菜色,你快些来。”

嬴政余光瞥静候在身侧的雍宫宫奴们,手掌静静地握上腰间的秦王剑柄,犀利赫然的龙头恰好半垂于他掌心,仿若唯独臣服于他。

末了,他迈开脚步,朝内走去。

宫奴微惊,互相对视,跟在他身后。

“滚。”

前方的秦王并未回头,这声音也淡淡的,并不加重语调,仿佛无足轻重的一个音节,却慑的那些宫奴不敢近身,噗通的一声纷纷跪在原地。

秦王虽然没有亲政,可他抽剑斩杀无数作乱之人,甚至亲自砍下了刘喜的头,这事情早都传遍了秦国上下,没人不畏惧。

雍宫并不大,本就是君主巡视秦国建造的别宫,用以暂时歇脚,它是典型的秦式建筑,宏达高耸,长廊众多,竹帘遍布。

假山溪流汩汩流动,周遭静悄悄的。

嬴政一路畅通,来到主殿,高耸的宫门紧闭,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用力推开殿门,“阿母。”

“王上。”

倏然地,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孔出现在了门后,嬴政脸上端起的笑意就此顿住。

“嫪毐?”他越过他打算进去。

嫪毐直挺挺的跪下,“王上,太后醉酒,恐不能面王。”

“我与太后乃是亲母子,有何不能见的。”再狼狈的一面,他都见过,区区醉酒。

“王上,王上,这是太后的意思。”嫪毐起身踱步追着,语态急促,“实在不是小人不想让王上见太后,还请王上不要为难小人。”

嬴政听了这话,当即滞住呼吸,已是不悦之至,目光含剑带刀,“若非你是太后的贴身寺人,这话够你死一百回。”

“王上恕罪。”嫪毐说不畏惧秦王是假的。

“来人,”嬴政扯起唇角,扫过的视线冷然,“将这寺人压下,待寡人见过太后再作定夺。”

嫪毐脸色顿变,“王上,王上,您不能——”话音未落,已被秦兵压下。

这下周围安静了,无人再阻拦。

嬴政放慢脚步,朝着内室走去。

进入内室,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嬴政提着心神,目光自周围一一滑过。

太后的床榻很大,水红色的床幔放下遮挡了一切,一只宽大的屏风绣着灿灿盛开的百花,它正充当了内室转角的虚门。

“政儿。”

是姬长月的声音,带着些睡意。

嬴政在听见母亲的声音后,猛地松了口气,也不再进去,就立在屏风后与她说话,“母后是醉酒了?外头那些人不让寡人进来瞧您。”

站在屏风后,隐约能瞧见红色的床幔。

“你倒还委屈上了?”姬长月无奈,“来时也不派人说一声,你都吓到那些宫奴了,他们常年待在雍地,从来也没见过你。”

“何况,哪里有人能拦得住你。”

“是孩儿莽撞了。”嬴政更为亲昵的道歉,“母后身体如何?”

“我身子已经大好,还留在雍地只是图个清静,你知晓母亲于国事上一窍不通,也懒得回去听那些事情,在这里待着,朝中有何大事也有人过来回禀,不耽误什么。”

嬴政很想问,你就这么信任吕不韦么?

他没问,因为他不能指摘自己的母亲。

他低声道,“雍宫静悄悄的,让孩儿想起曾经在邯郸的危险,一时害怕母亲遭遇不测,所以进来的急了些,让人压了嫪毐。”

姬长月静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我如今是王太后,有谁敢呢?最苦最难的时候过去了。”

“你把嫪毐放了吧,他也是遵了我的命令,若是哪里说话冒犯你,也只是担心我而已,你不要计较。”

嬴政无不从,“是。”

“我实在困乏的厉害,昨夜想起你父王,彻夜难眠,还要再歇会儿,就不见般般了,我吩咐膳坊做些你们爱吃的,你们在雍地玩耍一阵子就回去吧,咸阳如何离得开你?”

“你可是王,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吗?”

“表妹记挂母后,不让她见您,恐怕她要生我的气”

“前些日子李客卿送来两只貔貅,表妹一心想要带来给母后看,她也想母后回咸阳。”

“她的心我知道了,告诉她不必了,再有几个月我就回去。”

“几个月?”

嬴政追问,姬长月却是顿住了,声音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迟疑,“半年。”

嬴政无二话,点头说好。

正要离去,姬长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叫住他。

“嫪毐频繁奔波于雍地与咸阳之间,他是为了传递我的旨意,不过,他是寺人,因着这个总被人瞧不起,我很生气。”

嬴政问:“母后的意思是?”

“我想封他为侯,日后负责传递我的命令,替我掌朝中诸事,我儿还未亲政,朝中相邦一家独大,我如何放心他呢,他就是个狼子野心之辈。”

嬴政的手狠狠一顿,他隔着屏风望着内里,这可真是身为儿子不能拒绝的理由啊。

缓缓问着,他也抬起了脚步,“封为什么侯?”

姬长月的声音自然而然,“既然相邦是文信侯,便封嫪毐为长信侯吧。”

名字压了吕不韦一头。

“这封号……”

“自然是为母我取的。”

姬长月刚说完,便对上了嬴政的脸,他不知何时越过了屏风,正站在床幔边。

她的心神骤然一缩。

第53章 回程(二合一) “只要是漂亮的女子都……

姬长月下意识捏紧被子,短瞬的色变后,她扬起一抹意外的笑,“政儿?”

嬴政撩开床幔,目光隐蔽的在床榻上逡巡,没看到什么奇怪的,反倒是瞧见了母亲怪罪的惑色。

他含着歉意跪下,“母后的请求反常,孩儿疑惑难当,这才进来。”

“反常?”姬长月将儿子检查床榻的视线尽收眼底,脸上滑过一丝慌乱,攥着被子的指骨因用力而显白,“哪里奇怪呢,嫪毐对我忠心不二,为我操劳奔波,我没什么好给他的,他是个阉人,不能娶妻,也不能有孩子。”

姬长月语气微微顿住一瞬,转而抬起头看向儿子,“君候之位罢了,我儿再有两年便可亲政,届时无论君候或是大臣,都要仰仗王上统御。”

“母后说得有理。”嬴政顺从。

“而且,”姬长月放开攥紧的手指,试探性的求问,“这只是为了方便我知晓朝政之事,你能不成担心母亲要夺你的权害你?”

嬴政听出姬长月语气里的不对,微微错愕,语气染上两分急切,“阿母,您生气了,孩儿不是有意,只是担心您的安危,怕有人劫持您。”

“怎会,”见儿子神情不似作伪,姬长月稍稍松了口气,感到安慰,摇了摇头道,“你出去吧,我乏了。”

“阿母。”嬴政还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角又吞回去。

他方才查看床铺的动作太明显,或许会引起母亲的误会,可要他详细的解释,他反而不知该如何说起。

母子之间倏然沉默了下来。

他们是母子,他了解自己的母亲,清楚她这会儿是打定主意不会说话了,只好起身退出内室。

人走后,姬长月费力的正过身坐起来,因着侧躺外加厚被褥遮掩的孕肚显现了出来。

她抬起头仰面望着床幔,恨得握拳抬起要锤肚子。

手肘停顿在半空中。

她无神的倚在软枕上,肚腹处传来微弱的心跳,隔着肚皮一下一下的顶姬长月的指腹,仿佛在跟她打招呼。

她跟嫪毐说好了,待孩子生下,为了不混淆秦室血脉、为了儿子的王位稳固,她只能忍痛将其处死,没有哪个母亲能狠得下心要自己孩子的命。

一两月还可以堕胎,那可是生出来啊。

嫪毐爱她,为她退让许多,两人不能正大光明,甚至要亲自杀了他的孩子,她想给他一个君候之位补偿。

早知如此,五个月前,她就该喝药打下这胎儿,即便那时打胎有危及性命的风险,有又何惧,是她怕死,怕这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灰飞烟灭,不敢打,才留它至今。

姬长月擦干眼泪,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疲惫,“来人。”

宫奴推门进来,跪伏在地,“太后。”

“传我的命令,册嫪毐为长信侯,赐山阳为封地,准许其入朝听政。”

宫奴应下,恭恭敬敬的出去,让笔官起草诏令,写好的诏书取来加盖太后手持的秦王印便可生效。

般般已用完了膳,正拿着新鲜的竹笋喂给两小只熊猫,听见脚步声,起了埋怨,“到底是何事啊?怎地这般久?你也不知道饿?”

“不饿。”嬴政坐下,看着这满桌子的菜色,神色郁郁。

般般觉察他的脸色不对,迟疑着,摆摆手示意宫人们都下去。

她将熊猫交给牵银,让她也下去,自己走到嬴政身侧,揉揉他的肩膀,“怎么了?你不高兴啊?”

“不是我不高兴,”嬴政没什么食欲,不过表妹要求他餐餐正常用,不能不用膳,他捡起筷子道,“我惹母后生气了,她怕是以为我疑心她屋里藏……”

男宠。

他单纯疑心是否有不怀好意的人劫持她,结果他看了一圈,屋里根本没藏人,那他检查的目光无异于误解她,任谁被误解都不会高兴。

他自然内疚,但姬长月并不给他机会解释。

般般不解,“表兄为何不告诉姑妹你一直都知晓呢?”

嬴政叹了口气,许是因着心里烦闷,他多说了许多平时根本不会说出口的话,“母后当年吃了许多苦,便是收用再多的男宠又有何妨?我不在意,不代表宗室不在意,这在寻常王室内是无可否认的丑闻,母后正因为知晓,才瞒着我。”

“为了她的颜面,我也只能装不知道,一旦我戳破,她要如何自处?”

寻常百姓丧夫后可以再嫁,再嫁高门也是使得的,可王室不同,太后便是死了也不可能再嫁,男宠更是想都不要想。

这是身为太后的尊荣,也是太后的枷锁。

姬长月才三十多岁,要守寡一辈子何其艰难,人素有七情六欲,是人便需要各种感情的陪伴,她不愿意守寡嬴政作为她的儿子是很理解的。

般般亦是头一遭听表兄开诚布公的说心里话,短暂的无措过后,认真的带入他的角度去想。

片刻后,她轻轻的捏着表兄的脖颈,试探性道,“可是,表兄,或许姑妹也是怕你接受不了,怕你也像宗室人那样站在先王那边指责她、怕你为难,才瞒着你。”

“你与姑妹经历过那么多,互相爱着彼此,任何时候肯定也是为了对方着想,就像你如今这样,可姑妹又何其是个自私的人?或许她并不那么聪明,有时候也会做错事,可她一定不是存着故意的心思。”

般般走到表兄身前,捧起他的脸举例,“就像是当年赵佑还是太子时作为质子被送到秦国,我听表兄说,当时表兄与相邦是欲与赵国交好的,但姑妹心里记恨赵佑百般欺负她的儿子,当庭拍案将赵佑压下去充当苦役泄恨。”

“姑妹不懂朝政,她只是想替自己的儿子出气。”

嬴政冷郁的神色逐渐消散,他长长叹了口气,抚上表妹的手背。

般般继续开解,“所以,如何就说不通呢?你们坐下好好谈一谈,天大的误解也都能解开的。”

“表兄与姑妹相依为命,怎会有隔夜气,睡一觉便忘光光啦。”

嬴政沉默动容,低语道,“待她回咸阳吧。”

说话间,秦驹弓腰进来了,两人默契的一同止住了话语。

秦驹平时守在门外,这时候进来想必是有雍地的宫奴进来。

果不其然,进来两个宫奴端着新菜,“太后吩咐奴婢加了两道菜,说是王上一惯爱用的,担心王上在郥阳宫用不好。”

般般摊手,“你瞧。”她就说吧。

嬴政面色和缓,终于有了些许笑意,“表妹懂得比我多,谢谢。”

“我与表兄是夫妻,不能言谢,”她笑嘻嘻的,“我瞧瞧姑妹送来了什么吃的?”

“你不是用过了?”

“又饿了不行啊。”

两人玩闹着一同用了膳,打算在雍地走一走。

方才从郥阳宫出来,迎面便撞见了嫪毐,他正长跪于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