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Chapter 91 只是……如果这……
周越的神情没有太大起伏, 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眼神依旧平静,难以揣测其中深浅。
夏知遥盯着他, 心头忽然一紧, 语气里多了一丝探询与不安:“你早就知道了?”
那一瞬间,她看着他的眼睛, 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眼望穿,整个人有种无处可藏的裸露感, 这种安静,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心口发紧。
周越的目光才缓缓从电视屏幕上收回,落到她脸上, 神情依旧淡淡,嗓音低低:“嗯。”
夏知遥怔了一下,指尖在浴巾上攥得更紧:“那你为什么不问我?”
周越靠在沙发背上, 长腿微微伸展,手里的遥控器在指尖无声地打着转,声音平稳, 却比刚才更低沉:“我知道合益那边是谁在负责,也知道他曾经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眼神像是在空中轻轻一触, 随即收回, “我只是想听你自己跟我说。”
电视里财经主播的声音在背景里继续播报, 字正腔圆, 却显得格外疏离, 灯光从窗外斜斜打进来,映在他侧脸上,把那张一向冷静的轮廓勾出柔软又克制的光影。
夏知遥望着他, 她明白的,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逼问,也明白他此刻的不问,背后其实是另一种在意,一种既克制又小心翼翼的尊重。
她的指尖在浴巾上无意识地揉搓出一道道褶皱,掌心有点发热,心里那股防备感忽然松了半寸,鼻尖一阵酸涩,却又硬生生压回去,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开口。
周越终于转过头正视她,嗓音更低了一点:“我不想翻旧账,也不想逼你……我只是希望,你能主动告诉我。”
这一句不带质问,也不带冷嘲,只是平静的陈述,却像在她面前轻轻推开一扇门。
此刻的他,眼镜下那双眼睛被柔黄色的灯光映得格外清亮,穿着那套蓝色的T恤和短裤,头发微微凌乱,整个人没有一点白天的精英感,反倒像个大学生坐在宿舍的沙发里,姿态随性却有种安静的踏实。
他靠在沙发背上,长腿微微伸展,声音比刚才更柔软:“你之前就告诉过我你们的事,我也从来没怀疑过。只是……如果这次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说明你真的已经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了。”
夏知遥半晌没说话,像是那句话撞到心口最深处,“你……”她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却有点发哑,“怎么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你都能想到。”
周越目光温和,透过镜片看着她,神情像被灯光晕出一层柔光,语气平静得像水面:“因为我看得到你在变。”
夏知遥低下头,抬手揉了揉眼角,动作像是在擦眼睛,却更像在掩饰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在他身边坐下,声音低低的:“其实我今天在会场的时候,一点也没想躲,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周越偏过头看她,嘴角微微弯起,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顺势伸手过去,把她的发尾轻轻拢到她背后。
“很好。”他低声说,“就是这样。”
客厅里,电视还在播着财经新闻,屏幕闪烁着冷光。他镜片里的光影与电视反光交织在一起,显得一半温柔、一半冷静。
夏知遥靠在沙发靠背上,忽然觉得那光线也没那么刺眼了,仿佛有一层温暖的东西在悄悄包裹着她,像回到了久违的安全感里。
夏知遥嘴角扬起一点坏笑,轻轻调侃:“你现在长大了啊。”
周越抬起眼盯着她,眉梢一挑,声音低低却认真:“不许再说什么年轻、小之类的。”
夏知遥“噗”地笑出声,手指在他膝盖上轻轻一戳:“哎呀,那我重新说……你进步了。”
周越看着她那副笑里藏着狡黠的小表情,没忍住也跟着笑,伸手去勾她的手指,声音更低更温柔:“这还差不多。”
她任由他这样握着,心里的那点疲惫和防备在这种日常的小调侃里一点点消散,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轻松又暧昧的温度,电视声音在背景里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像一场慢慢降温的风。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的肩线也随之松下来,目光转向他,眼底有了点笑意,语气里终于带上几分调侃:“你今天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你要吃醋呢。”
周越低低一笑,手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在发丝间轻轻滑过:“吃什么醋,你这么努力,我还来添乱?”声音低缓,带着一点笑意,也带着一点宠溺。
这一刻,她的鼻尖微微一酸,却不再是那种压抑到喘不过气的酸,而是那种被人悄悄接住的感觉,一种久违的松动与心安,像紧绷的弦终于被温柔地拨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几天后的上午,产业园官网正式挂出公告。天行方略与合益集团双双入围第二轮磋商与评估环节。
消息一出来,夏知遥办公室的电话几乎被同事打爆,恭喜声、询问声此起彼伏。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那封邮件,神情沉稳,手指在鼠标上轻轻一敲,眼神深处却有一抹隐隐的紧张。
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第二轮不再是纯粹的陈述,而是实质性的磋商和博弈,甚至可能牵涉联合投标。
午休时间,她和郑晓天在会议室碰了个头,郑晓天一边翻着第二轮的议程,一边抬眼笑道:“怎么样,和章总面对面坐一桌,有没有提前准备几句台词?”
夏知遥瞥了他一眼,合上笔记本:“不用准备台词,咱们准备数据就行。”
晚上回到家,周越已经在书桌前看资料,眼镜下的神情沉静专注,和她白天开会时的那副模样有几分相像。
她把包放下,随口问:“你也看新闻了?”
周越“嗯”了一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入围的事?看到了。”他合上文件,摘下眼镜,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从投资总监变成了家里那个松弛的人。
夏知遥换了拖鞋走过去,靠在桌边:“这次可能要跟合益一起坐下谈,政府那边有整合意向。”
周越微微点头,语气平稳:“那你就照你想的做,不用怕。你不是早就能应付这种场面了吗?”
夏知遥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声音轻轻的:“你对我还挺有信心。”
周越抬眼认真地盯着她:“不是信心,是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只是别太硬撑,第二轮的路更长。”
她听见这句,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摩挲了一下,心里的那股紧绷稍稍缓了一点,嘴角微微勾起:“知道了。”
周越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像在给她一份无声的底气:“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和我说一声。”
这一刻,客厅外的夜风吹过,窗帘轻轻晃动,像一场无声的预告,前方是新的较量,但这一刻的灯光与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让夏知遥感觉自己被稳稳地托住。
第二轮磋商的会议室与推介会截然不同,没有聚光灯和媒体,只有一张长长的椭圆会议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负责人笑着站在会议桌一端:“恭喜两家公司进入第二轮评估,这一轮我们希望看到更具体的合作方案,也鼓励你们整合资源,形成联合体,把新能源示范区打造成全国标杆。”
夏知遥与章路远被安排在桌子两端,彼此正对。她抬眼时,正好撞上他那双眼睛,瞬间把所有私人的波动压进职业表情里。她翻开资料夹,拿起笔,在纸上轻轻勾画重点,姿态沉稳。
会议室的空气一开始就带着一丝暗暗的硝烟的气息。
厚重的长桌中央摆着两份方案,一份蓝色封皮,一份酒红色封皮,像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同一块战场上展开。
章路远先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锋利的暗劲:“我们合益在新能源领域的咨询和政策设计上深耕多年,有成熟的储能与技术方案,希望在整体规划中占据主导,尤其是关键节点的技术与风险把控。”
夏知遥手指轻轻敲了敲笔帽,目光从文件掠到章路远身上,声音平稳:“技术和政策储备这一块你们确实有优势,但在园区管理、供应链整合、人才引进和地方政府协调上,天行方略更熟悉、更有执行力。如果流程要走得快、少出差错,必须由我们来统筹,不然项目周期会被拉长。”
章路远微微一笑,指尖在文件上轻轻敲着,语气像是随意,却步步紧逼:“可我们的预算和技术顾问投入比你们大,客户资源也深,若在管理和对接上完全无法参与决策,风险反而更高。”
夏知遥抬眼直视他,眼神锋利:“参与决策和统筹管理不冲突,但底线是,对外窗口必须统一口径,否则项目一定会乱。”
郑晓天在一旁看着两人手中的方案,嘴角带着一点笑意,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敲,插话道:“不如我们先把投资比例、技术分工和管理权限分成三个模块,各自拿出最优方案,今天先定原则,细节再拉清单。”
章路远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郑总说得有道理,老牌咨询公司和新兴公司各有所长,若能各尽其用,客户才真正获益。”
夏知遥也微微点头,手指敲击笔帽的动作慢慢停下,重新翻开资料:“那我们就按照三模块推进,先把合作边界画出来。”
会议桌一端的官员一直在静静看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才是第二轮要的态度,我们希望看到的是强强联合,而不是各自为战。”
空气里的那股硝味在几句话之间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摊开的图纸、几支笔在纸面上游走,以及三个人不动声色的眼神交错,老牌与新秀的博弈,渐渐在纸面上化成可见的合作雏形。
夏知遥能感觉到掌心一点点发热,指尖微微冒汗,却依旧面色镇定,她在对方咄咄逼人的问题里一寸寸划定自己的疆界,每一次回应都像在用线绳勾勒轮廓。
同时在郑晓天温和的调停下,心里逐渐搭起一座看得见的桥,把冷冰冰的数据与现实的合作意向连接在一起。
章路远偶尔投来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试探,眼神深处多了几分沉静,像是开始重新审视对面这个人,那个曾经熟悉的女孩,如今站在台前的谈判者,锋芒和镇定都有了新的形状。
会议一散,市政府的工作人员陆续起身离开,文件夹的合页声、椅子滑动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嘈杂得像一股退潮的浪,很快只剩两家公司的人马在里面收拾东西。
夏知遥合上笔记本,整个人像从一场高强度的对弈中抽身出来,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知遥”。
她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声音的余韵还在空气里震荡。
章路远站在不远处,外套搭在臂弯上,领口微微松开,灯光从窗外斜斜洒进来,割裂出冷暖两半,把他的侧脸勾勒得立体又陌生。
那一刻,他不再是会场上温和克制的精英,更像是从旧日记忆里走出来的一个影子,带着一丝隐秘的冷感和尚未褪去的锋芒。
第92章 Chapter 92 在你过去之外站……
章路远缓缓朝她走近, 每一步都不紧不慢,他稍稍俯身,声音压低, 只留给她一个私密的音区:“今天的表现……比我预想的更好。”
夏知遥抬起眼, 视线和他在半空中轻轻一撞,眼神镇定, 语气平淡:“这是工作,我好不好跟你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章路远走近两步, 刻意压低了声音,避开郑晓天和其他人的视线:“你应该知道,官方其实是想我们联合的, 如果真能合作,机会很大。”
他嘴角微微一动,像笑又不像笑:“你不必在我面前也这样紧绷。”说着, 视线掠过她手中资料袋,“合益和天行各有所长,这个项目若真能联合, 未来可能不止一个示范区。”
夏知遥直直看着他,没接话。她看得出那笑容底下的不仅是拉拢,更是探底。
她的双手按在桌子上, 手腕却没一点松动:“章总的意思, 我明白。”她顿了顿, 声音更轻、更稳, “不过公私要分明, 项目合作可以谈,其他的不必提。”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章路远又往前一步,语气里多了几分私人的温度:“但至少在这个项目上, 我没有恶意。”
夏知遥轻轻吸了一口气,手指在文件袋边缘摩挲了一下,终于抬眼对上去:“章总,有些事我们公私分得很清楚。项目合作可以谈,其他的,就算了。”
章路远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眼神深处闪过一抹无声的情绪,像是被这道防线轻轻挡在门外。他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知遥,我不是想逼你,只是想……至少在合作里,我们还能好好说话。”
夏知遥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瞬的柔和,但很快又收敛回职业的冷静:“那就保持好好说话。”
章路远嘴角那点笑意彻底淡下去,轻轻点头:“好。”他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臂弯的外套,整个人重新回到了职业的姿态。
他盯着她片刻,嘴角的笑慢慢收回,恢复成职业化的表情:“那好,公事公办。”收拾资料的时候,他再次抬眼,仍挂着那抹“礼貌”笑容:“看样子我们得经常见面了。”
夏知遥也站起,拎起文件,声音淡淡:“合作的事先按流程走。”
她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指尖却在无意识地收紧。她很清楚,如果这桩合作真的达成,项目几乎稳了,但谁主导、谁掌控话语权,这场暗战才刚刚开始。
门口的郑晓天双手插在口袋里,半倚在墙边,全程看在眼里。等章路远走远后,他才慢悠悠走到夏知遥身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挺厉害啊,公私两不误。”
夏知遥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文件抱得更紧,像是要把所有涌上来的情绪都压回胸腔里。
她很清楚,这场合作一旦开始,她和章路远之间的交集不会越来越少,只会越来越多,而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被旧日的那道漩涡拉进去。
郑晓天看着她的背影,低声笑了一句:“刺激的才刚开始,知遥。”他的声音像一阵风,轻轻掠过她耳侧,却在空气里留下一丝意味不明的尾音。
夏知遥终于偏过头,嘴角微微一勾,语气淡淡却带着几分锋芒:“这不正合你意?不刺激的你可不玩。”
郑晓天“啧”了一声,挑了挑眉,笑得更深:“懂我。”
回到公司后,夏知遥几乎没有片刻停顿,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拉开电脑,自己动手做了一张“合作分析”表。
表格里一列列写着:资源投入、政策支持、技术方案、舆论风险、未来收益……她一边敲键盘,一边在心里推演每一个变量。
合益的技术储备和政府关系是她无法单独匹敌的,但天行在项目管理和市场推广上的优势也不容忽视。
她把优势和劣势分成红蓝两色标注,冷静地逐一分析:
优势:合益的资金与资源、技术领先、政府背书,天行的管理能力、执行力、品牌声誉。
劣势:合益独占会导致项目缺乏创新、天行独立拿项目难度过大,周期太长,风险过高。
机会:双方互补资源,打造示范项目,形成口碑效应。
威胁:合作后权责划分、利益冲突、项目控制权。
敲最后一个字,她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上的彩色图表看了许久,数据和事实像一面镜子,照出她不愿承认的结论:这个项目,只有合作才能拿下来。
那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既有无奈也有决断,她知道自己必须在下一场谈判里表现得更冷静、更强硬,把主动权握在手里,才能在合作中不被吞没。
她在脑子里迅速模拟下一步,拿起手机,犹豫片刻,终于在和郑晓天的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我们得谈谈下一步。”
郑晓天迅速来了她办公室,夏知遥点头,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转过来给郑晓天看。
“我查了政策,算了预算,我们不合作,这个项目根本没戏。”
郑晓天拉过椅子坐下,仔细看着夏知遥的表格,嗓音压低:“可问题是,合作意味着要和章路远那边正面接触,你确定你能应付?”
夏知遥没马上回答,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冷静:“这是公事。我有我的分寸。”
郑晓天看着她,笑了笑,声音比刚才轻:“知遥,有时候不是你能不能应付的问题,是对方想不想放你一马的问题。”
他顿了顿,语气缓下来:“不过,我支持你,咱们一起上。”
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下,却没露声色,只是点头:“好,那我来准备下一轮谈判的方案,你负责跟合益沟通底线。”
郑晓天抬手做了个“OK”的手势:“那就这么定了,还有,别硬撑,有我在。”
夏知遥低下头笑了一下,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你不刺激的不玩嘛。”
郑晓天笑声低低:“是啊,可这次的刺激比我想象的要大。”
郑晓天翻看着那张表格,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抬眼盯着她:“周越那边,你要跟他说吗?”
夏知遥点点头:“说。晚上回去我就跟他谈,他能理解。”
郑晓天微微挑眉,忽然一伸手,啪地合上她的电脑,却带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他能理解,不代表他情绪上可以接受。”
夏知遥一愣,目光瞬间抬起,和他对上。
郑晓天靠在桌边,声音压低,语气有一点真诚、也有一点挑衅:“换成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女朋友和前男友天天一起工作。”
空气里顿时有种微妙的停顿。夏知遥半晌才淡淡笑了一下:“你少拿你自己套在别人身上,周越不是你。”
“可他是人啊。”郑晓天盯着她,语气反而更轻:“感情的事儿,再理性的人也要翻江倒海一阵。”
夏知遥没再接话,只是仰头靠在办公椅上,闭了闭眼,像是在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
郑晓天看了她一眼,临走前,他缓缓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带着一种默默的支持:“任重而道远啊,后面谈好了,你就可以全身而退,我们尽量让你少介入一些。”
夏知遥睁开眼,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唇角轻轻勾起一丝笑,却分不清是无奈还是感谢。
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屋里又恢复安静,只有电脑屏幕上那张分析表,像一面镜子,把她的抉择和代价都照得清清楚楚。
夜色深沉,整座城市的灯光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带,夏知遥把车停在楼下,她在车里深呼吸了几次,才缓缓下车。
走廊里安静到能听见自己脚步声的回音,夏知遥手里的钥匙一圈圈转动,心里默默排练着台词:合作、章路远、风险、利益……每一个词都在她舌尖上转了一遍,依然觉得干涩。
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已经亮着,周越靠在沙发上,似睡非睡,夏知遥忽然有种“他其实一直在等她”的错觉。
周越抬头,目光与她对上,嗓音平平:“忙完了?”
夏知遥“嗯”了一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斟酌片刻后才开口:“有件事,今晚我们得谈谈。”
周越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她,侧头看着她,眼神不算锋利,却有一种比白天更深的阴影:“是关于章路远?”
夏知遥微微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周越已经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点自嘲:“我今天大概猜到你要说什么了。”
夏知遥说:“项目我们得跟合益合作,章路远是他们的负责人。”
他原本还胳膊搭在她肩上,听到那个名字,他的动作一顿,手指在她肩上轻轻收紧了一下,随即慢慢收了回来,靠回沙发,整个人忽然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低垂,像是陷入某种无声的漩涡。
夏知遥看着他,心里一阵发紧:“我没想瞒你,也不想让你误会。”
周越没出声,只是用力抿了抿唇,几秒钟后,他猛地站了起来,动作突兀,像是那一瞬间情绪终于冲破了壳。
他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肩膀微微耸动,呼吸一点点急促,灯光从他背后打过来,把影子拉得又长又薄,显得整个人像是被撑到极限的弦。
“我知道合作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天天见面、开会、说项目……”周越的嗓音一开始还在压着,越说越快,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火,“可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会是什么。”
他停下脚步,手抬起来又落下,像是找不到地方发力,胸口起伏:“我脑子里清楚这只是工作,可心里就是不舒服!我知道你专业,我也知道你能把握界限,可那个人是你的过去,而我,在你过去之外站了整整两年……你让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
夏知遥看着他,唇微微张开,心口一酸,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爆出来。
周越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混杂着疲惫和压抑:“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我不喜欢自己这种感觉,也不喜欢自己这么小气。”
他垂下头,指节在掌心里一下一下摩挲,仿佛还想把那股翻涌的情绪压回去,却怎么也按不住。
盯了她几秒,他忽然别过头去,嗓音沙哑:“我不知道……我只是怕自己有一天控制不住。”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夏知遥盯着他,目光一点点软下来,嗓音比刚才低了几分:“我没想过让你这么难。”
周越闭了闭眼,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
夏知遥看着他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像一头被逼到角落里的野兽,呼吸急促、眉骨绷得死紧。她心口一阵阵发疼,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摩挲了两下,终于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周越。”她的声音比平时低,刻意放缓,“你不用装得这么大度,也不用为了我咬着牙硬撑。”
周越抬头看她,眼神还带着没散的怒意,“我知道你难受。”夏知遥伸出手,轻轻搭在他胳膊上,“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
那一刻,周越的肩膀明显一僵,像是所有力量都聚在那一处,却又一点点松下去。
他垂着眼,嗓音哑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想你觉得我是无理取闹……可我真的怕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怕我在你面前变成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夏知遥深吸一口气,靠近他一点,手掌顺着他的胳膊滑到手腕,握住:“控制不住也没关系,至少你说出来了,我听到了。”
周越抬眼望着她,那目光里有怒、有委屈、有一丝被理解后的脆弱。
夏知遥对视着那双眼睛,声音缓缓地、几乎像哄小孩一样:“这是工作,不是感情。你是我现在的生活,他只是项目的负责人。我不会让过去再回来。”
周越的呼吸渐渐慢下来,眉骨仍旧紧绷,却没再走动,只是站在她面前,垂头丧气。
半晌,他抬起手,按住她的后颈,掌心有点凉,嗓音低低:“我不想失去你。”
“你不会失去我。”夏知遥回握他的手,眼神坚定,嗓音却柔下来,“但我们得学着面对这一切,不是逃避。”
空气里的火气一点点散去,只剩下两人的呼吸交织,周越的手还停留在她后颈,掌心的凉意一点点回温。
两人就那样站着,呼吸交叠,谁都没有再说话,夏知遥看着他,眼神温柔而坚定:“周越,我们都得学会一点点来,没关系的。”
周越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松开她,只是慢慢将她往怀里一带,他们就那样靠在彼此怀里,谁也没再提章路远,也没再提项目,把这段脆弱和疲惫包裹了进去。
夏知遥闭上眼,心里在想:这一场风暴虽然暂时过去,可真正的难题还在前方,她得一边守住项目,一边守住他。
第93章 Chapter 93 到底是工作让你……
清晨, 会议室里,落地窗外阳光明晃,反射在长桌上的金属边缘, 却怎么也照不进人心深处的暗流。
桌上摊着厚厚一叠项目资料, 笔记本电脑屏幕整齐亮着“清洁能源示范区项目合作框架”的标题。
夏知遥站在投影前,深色西装剪裁干练, 长发在脑后高高盘起,露出光洁的颈线与干练的侧脸。
她一边翻页, 一边用手指轻轻点在投影笔上,光标在屏幕上游走,她的嗓音稳而清晰, 只有她自己知道,呼吸比平常更重了半拍,昨晚那场对话, 像一块未消化的石头,仍压在胸口。
郑晓天半倚在椅背里,手握着钢笔转来转去, 偶尔,他抬眼看她,嘴角扬起一丝只有她能读懂的笑意, 像是在告诉她“我在”。
再远一点的位置, 章路远靠在椅背上, 双腿交叠, 他的目光并不直视她, 却像一道锋利的光,擦过她的轮廓。
夏知遥一边演示,一边感受到三双截然不同的目光:郑晓天的像风, 轻轻托住她;章路远的像刀,划在无形之处;而她自己,正试图在这两股气流之间稳住立场,不露破绽。
“按照贵方目前提出的框架……”夏知遥声音平稳,指尖轻点投影笔,下一页方案缓缓亮起,“我们建议双方按三七比例投入首期资金,第二期根据成果与风险再行调整。”她的语速干脆,没有多余的转折,冷白的投影光映在她的侧脸上,修饰出一种几乎冷硬的轮廓。
章路远微微一笑,指尖轻敲着桌面,嗓音低沉不紧不慢:“夏总还是一如既往地干脆。”
说话间,他的视线从投影屏幕缓缓移到她的脸上,那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像锋刃,带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的暗示。
夏知遥还是抬起下巴,保持职业笑容,眼神沉稳:“谢谢夸奖,我们也希望这次合作能有真正的突破。”
她故意把“真正”两个字说得更重,像在为自己撑出一条无形的防线。
郑晓天在一旁微微挑眉,手指在桌下轻轻一敲,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嗒”。那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提醒她别被对方牵着节奏。
夏知遥心领神会,手指一滑,切换到下一页幻灯片,声音重新稳下来,仿佛刚才那一瞬的紧绷只是错觉。
投影仪的光束在她脸颊上摇曳,明明灭灭的光影像是在嘲弄着什么,夏知遥强迫自己将视线钉在面前的文件上,却无法忽视对面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
章路远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温和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屏幕,他的声音依旧是记忆中那般温润如玉,逻辑清晰得近乎完美,每一个问题都包装得像是最寻常不过的业务探讨。
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纠葛,仿佛她现在坐在这里只是一个陌生的合作伙伴。
可只有夏知遥能听出那些话语背后的锋芒,他的每一个发问都经过精心雕琢,看似客观中立,实则精准地指向他们团队最脆弱的神经。
那种熟悉感让她几乎要窒息,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的思维模式,了解她的工作习惯,甚至了解她会在哪里露出破绽。
最要命的是,每当她刚开口回应,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章路远总能用那种温和到近乎体贴的语调,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当然,如果参考我们在之前几个大型项目中的经验,或许能够避免这类问题的发生。”
他说话的时候,会微微偏着头,就像从前他们还在一起时,他总是那样看着她讲述工作中的趣事。
可现在,那个熟悉的动作却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意味,像在说:你看,你还是不够好,不够专业,不够成熟。
夏知遥感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甚至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经验固然宝贵,但每个项目都有其独特性。照本宣科,不如因地制宜。”
章路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什么,唇角微微上扬,那个笑容似真似假,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会议在这种诡异的平衡中继续推进着,章路远忽然放下手中的笔,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像是在回味什么,又像是在掂量措辞。
“知遥。”他刻意用这个称呼,不是“夏总”,也不是“夏女士”,而是那两个被岁月磨得熟烂的音节。
“这个项目的调性……”章路远微微一笑,嗓音懒懒,“让我想起很多年以前的一些合作。”他顿了一下,语调若有似无,“也许是巧合吧,手法、节奏,还有你的一些坚持,都挺熟悉的。”
他的话语像一支蘸了水的毛笔,在纸上轻轻一晕,看似只是在回顾风格,实则带出模糊的影子:那些旧日合作、旧日关系、旧日习惯,没有说破,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心里起波澜。
这句话的杀伤力恰恰不在于它明说了什么,而在于它留白的部分,仿佛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掀开了往事的帘角,提醒所有人他们之间不止工作上的交集。
更可怕的是,这种提醒自带质疑:质疑她的专业、质疑她的底线。
夏知遥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跳,血液直冲太阳穴,耳边嗡嗡作响,她盯着桌面那份看了无数遍的资料,指尖几乎掐进纸张里,她给自己三秒钟,压制那股涌上来的屈辱与愤怒。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刃般锐利,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之前的工作经验与今天的项目无关。我们更关注合作能否取得实质性成果,而不是风格上的巧合。”
每个字都清晰而有力:“建议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的合作内容上,这样对双方都更有价值。”
那一瞬间,章路远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什么,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别的情绪。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夏知遥身侧的郑晓天动了,原本随意搁在桌面的手指微微一收,整个人像从慵懒的姿态里慢慢坐直,他平日里那股吊儿郎当、爱打趣的神情全都收了回去,眉眼微微一沉,整个人像换了一个身份。
“如果章总需要补习一下基本的商业礼仪规范……”他稍微一顿,语气不动声色:“我们这边完全可以提供相关培训材料,天行有一整套职场培训课程,比如企业伦理与商业礼仪,职场性骚扰与反歧视防范,冲突管理与情绪控制等等。”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补上一句:“这些都是我们夏总亲自引进的,章总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提供全套资料。”那是郑晓天难得的正经,少了调侃与玩笑,多了针锋相对的锋利。
会议桌另一侧的人下意识地调整姿势,有人挺直了背脊,有人悄悄对视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章路远仍然维持着那个得体的笑容,嘴角微扬,眼神却悄然沉了下去,那个笑容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随后像面具一样缓缓凝固。
郑晓天适时轻咳一声,打破这股凝滞,声音低缓却有力:“我们还是回到项目的具体框架和执行细节上来吧。”他的这句话像抛出一根缓冲绳,试图将暗流涌动的交锋拉回正轨。
可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这一刻只是表面归位,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项目一轮轮推进,章路远的身影几乎无处不在:会议室里,他坐在斜对角,文件翻得沙沙作响;现场勘察时,他和技术人员交头接耳;邮件沟通中,抄送栏里总能看见他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手机扣在桌上,脊背挺直,肩膀微微一展,抬起头时眼神清亮,连呼吸都调整得平稳、均匀。
那一刻,她就像在给自己戴上一副无懈可击的面具,唇角甚至带着一点笑,看不出任何凌乱,只有眼底一瞬的暗色,像潜在深海的暗流,没人能察觉。
她站起身,声音一出口,是一贯的冷静专业,字字有力,仿佛刚才那一整个焦灼、窒息、心跳失序的世界都不存在。
可她自己清楚,那份镇定只是“演”出来的,胸腔里依旧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攥,心脏偶尔一抽一抽,像被电击,耳膜里残留的轰鸣声还没散去。
她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把呼吸压回到腹部,暗暗对自己说:撑住,别露馅。
夏知遥表面依旧从容不迫、沉着冷静,可每一次和他正面交锋,都像在旧伤口上轻轻划了一刀,那道疤在内里翻动,带出微不可察的痛意与记忆。
这种感觉像一根暗线,逐渐在她生活的各个角落滋生,只要发给周越的信息没有秒回,她的脑子就会自动开机、无限联想:“是不是在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是不是……不想理我?”
手机在手里被她握得发烫,肩膀看似挺直,实际上微不可察地耸起,整个人像被塞进冰冷的水里,越呼吸越觉得窒息,胸口一下一下起伏,呼吸细碎又不稳,嗓子干得像被砂纸摩过。
夜里,失眠像一张湿透的网,密密地罩住她,贴在皮肤上甩不掉。
她翻身、坐起、又躺下,床单被搅成一团,指尖一遍遍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刷新,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凸出来。每一次亮屏都像一束针扎般的光,戳在她心头,却始终等不到那条能让她松口气的回复。
夜已深,空气里带着夏天特有的湿热,周越加班到凌晨两点才回到家,整个人带着一身疲惫和夜风的闷热气息。
他一推开卧室门,脚步就顿住,没开灯,唯有手机屏幕在暗处闪烁出一点蓝光。
夏知遥蜷在床角,身上只披着一条轻薄的毛巾毯,头发凌乱地垂在肩前,鬓角被汗打湿。她指尖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一亮一灭,她的呼吸也一紧一松,像在和看不见的东西搏斗。
周越的瞳孔一收,睡意瞬间消散,那副微微前倾、肩线僵硬的姿势,他太熟悉了,这是焦虑正在身体里翻腾的样子。
“知遥。”他轻轻唤了一声,嗓音刻意压低,“这么晚还不睡?”
夏知遥抬起头,脸上立刻挂上一丝笑:“嗯?加完班回来啦。”
周越缓缓走过去,俯身轻轻拿开她手里的手机,指尖一托,掌心里尽是冰凉和湿汗,他眉心微微一蹙,顺势在床沿坐下,半弯着身子,把她一点点拉向自己怀里,声音压低:“别装了。”
“我……我没事。”夏知遥还是努力逞强,嗓音发抖,眼神却倔强地往一边偏去。
周越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熟悉的疼惜,嗓音比方才更低更稳:“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太了解了,我焦虑症发作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伸手轻轻擦去她鬓角的汗,目光一寸寸搜她的脸:“跟我说说,到底是工作让你不舒服,还是……我让你不安心?”
第94章 Chapter 94 我……真的很需……
夏知遥埋在他怀里, 肩膀还在微微颤抖,喉咙里溢出的声音压得极轻,像是怕再多一分就会彻底散架。
周越感到她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自己颈侧, 烫得像火。他顺着她的后背一点点摩挲, 掌心的温度比声音还轻:“知遥,看着我。”
夏知遥艰难地抬起头, 眼神湿漉漉的,嗓音发哑:“我说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也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
“我不应该强求你随时随地回我的消息,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她说到最后,嗓音几乎变成一口气, 一边说一边又低下头,指尖死死抓着床单,指节发白。
周越看着她, 眼底闪过一抹心疼,手指顺着她的鬓角轻轻梳下,声音低沉温和:“这不是你在‘强求’, 这是你在害怕。你怕我不在、怕我忘了你、怕一切突然没了。”
他顿了顿,呼吸也跟着轻轻一颤,额头抵在她的发顶, 声音像哄小孩:“你可以说、可以怕、可以需要我。你不用装成不在乎。”
她的肩膀还在细细颤抖, 可那股硬撑在周越怀里终于松动了一点, 整个人轻轻靠了过去。
“知遥, ”他低声开口, 嗓音哑得发软,“我明白你的那种感觉,不是在要、也不是在闹, 只是怕自己被丢下。那不是你的错。”
他顿了顿,呼吸轻轻落在她的发顶:“以后不管多忙,我都给你一个信号,哪怕只是一个字、一张表情,也让你知道我在。我不希望你一个人掉进那个洞里。”
夏知遥的指尖还抓着床单,却慢慢松开,手指试探着勾住他的衣角。她的眼神有点恍惚,嗓音低低:“你不用……非得为我这样做。”
周越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额头抵住她的,声音低沉而稳:“我愿意。你别再一个人硬撑到喘不过气。”
周越的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湿痕,轻声道:“咱们慢慢来,你害怕的、缺少的、想要的……都可以一点点说出来。我不会走。”
夏知遥终于在他逼近的目光下,像是被一点点剥开了伪装。眼泪顺着睫毛滑落,她咬着唇,声音几乎碎裂:“你不懂……我一直都在等,等哪一天你也会走。”
她说到这儿,呼吸急促,眼神慢慢失焦,像被拖回了很久以前的回忆里。
她指尖死死攥紧周越的衣料,声音颤抖,却固执地往下说:“我永远记得我妈在婚姻里的样子。”
“我爸……他大概是爱我妈的,可他永远不会满足,爱的时候对她千依百顺,不爱的时候就冷暴力,我妈就开始哭,开始歇斯底里,一次又一次。”
她吸了口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像是再也压不住:“小时候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一边哭一边指责我爸,平时那么优雅、美丽的女人,那时候什么形象都不要了。可我爸呢,他只是皱着眉,沉默。”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肩膀微微发抖:“那时候特别害怕,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声音哽咽,眼神却带着惶恐:“我怕自己有一天也变成我妈那样,爱得那么卑微,爱得没有尊严,可如果不去爱,我好像又什么都没有。”
周越猛地把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钉死在自己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他一字一句,带着近乎偏执的执拗:“听好了,夏知遥,我不是他,更不会是你爸。我不会走,不会出轨,不会让你哭到歇斯底里。你在我这儿,永远不用害怕。”
她僵在他怀里,指尖颤抖着攥住他的衬衫。泪水打湿了布料,带着压抑的颤音:“可我不敢信啊……我一信,就怕有一天醒来,又只剩我一个人。”
周越的呼吸一滞,忽然俯下身,几乎是带着冲动地吻住她的泪痕。他眼睛发红,嗓音闷在她唇畔:“你心里不相信没关系,你只需要看着我,感受我,我会一次次让你知道,我和他们不一样。”
周越沉默了很久。
那段告白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往他心口扎,他的指尖在膝盖上收紧,几乎攥出浅浅的痕,胸腔里的气息一时都被卡住。
他低下头,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人,眼底那层阴郁慢慢化成了心疼,指尖轻轻抚过她的手背,把她死死掐着掌心的手一点点摊开,嗓音低低的:“知遥……我听见了。”
他顿了顿,像是也在鼓起勇气:“你觉得自己没用,觉得自己挑错了人,可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在拼命活下去。只是你抓住了最冰冷的一根稻草。”
周越吸了一口气,嗓音哑得有些破:“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怕孤单、怕失去、怕自己不值得被爱。我以前也有过那样的日子,夜里醒来手心都是汗,只是死撑着不说。”
他微微俯身,额头轻轻贴着她的发顶:“我不怪你,也不觉得你没用。我只心疼你。”
夏知遥怔了怔,眼泪又要涌上来,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周越逼近,眼神锐利得像能剖开她心底所有藏匿的黑暗:“你说你怕变成你妈,怕爱得没有尊严……”他的语气带着颤,却咬字极狠:“你不是她,也不该被她的阴影困一辈子。知遥,你有权利过不一样的人生。”
说完这句话,周越像要把她从那些幽暗的记忆里一点点拉出来,整个人都倾过去,将她圈在怀里。他低下头,唇贴近她湿漉漉的发丝,呼吸轻而热,声音沉稳得像誓言:“知遥,你不是你妈,我也不是你爸。”
他顿了顿,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摩挲,一下一下,嗓音低沉而坚定:“放心,有我在,就不会再让你重演她的痛。”
周越抚着她的后背,声音低低的,忽然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夏知遥微微一怔,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你在想,”他缓缓说,目光沉而稳,“自己是不是在用我来缓解焦虑。你怕有一天我走了,你怎么办,对不对?”
夏知遥整个人愣住,睫毛微微一颤,像是被戳中了最深处的念头,呼吸一下子僵住。
周越盯着她,眼底有一抹心疼,却不带任何指责,只是更温和地收紧怀抱:“知遥,我当初也和你一样。”
他顿了顿,嗓音更低:“那时候,我也把你当成我对抗焦虑的武器。可是你走了以后,我反而更严重,整个人像掉进深渊。”
他抬手,轻轻托住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看着自己:“所以我懂你。我知道那有多难受,也知道光靠抓着别人是救不了自己的。”
周越垂下眼,指尖还在她后背缓缓摩挲,声音却一点点往深处沉:“那时候的我,白天在华尔街装得像铁打的人,会议、数据、电话一刻不停,晚上回家对着天花板却完全睡不着。”
他轻轻吸了口气,像在把过去的阴影一点点吐出来:“我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其实全靠你在那边回一条信息,哪怕只有‘嗯’,我就能撑到下一秒。你不在的那段时间,我整个人崩掉,连出门都觉得胸口发紧,走在街上手心全是汗,夜里醒来连呼吸都带着窒息感。”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她脸上,声音低哑:“我开始一遍遍看我们以前的聊天,翻你发过的照片,硬撑着去跑步、去工作,只是想骗自己还在运转。”
周越苦笑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所以我太明白那种感觉了,抓住一个人当救命稻草,怕松开就掉下去。可那样不是真的活着,只是苟延残喘。”
他抬起头,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语气缓下来:“知遥,我不想你也经历这一切。”
夏知遥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水光,呼吸被他的讲述一点点牵乱,她咬了咬唇,声音哑哑的:“你以前也跟我说过这些……可到了我自己身上,我才知道原来这么难受。”
她的指尖轻轻收紧在他衬衫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低低地:“对不起……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能明白你的感受。”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带着自责与困惑,声音更轻:“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撑着?”
周越苦笑了一下,眼底浮着一层极淡的红血丝,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沙哑:“我那时候不敢说。怕你看见我这么狼狈,会觉得我烦、觉得我黏人、觉得我不够好。”
他抬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指尖温热而坚定,眼神温和却笃定:“可现在我宁愿你全都知道,也不想我们继续在彼此面前装下去。”
夏知遥的手还攥着他的衬衫,指尖一点点松开,像是整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低下头,泪珠一颗颗砸进他掌心,声音细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原来你也……也那么害怕。”
周越的手掌一紧,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呼吸与她交缠,声音沉稳而缓慢:“是啊,我也害怕。可害怕不等于我们要被它困一辈子。”
他的手慢慢滑到她的手腕,轻轻拨开她指尖死死攥着的掌心,一点一点展开:“这些年,你习惯了一个人扛,习惯了用力抓、习惯了怕,但不管你有多乱,我都希望你先靠在我这里,先有一口喘息的空气。”
周越说着,眼神渐渐变得温软,却带着不容退让的力道:“我不是要替你解决所有问题,也不是要你立刻好起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一个地方不用你小心翼翼。”
他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拇指轻轻在她面颊上来回摩挲,嗓音沙哑却温热:“这一回,不是你在抓住我,是我在抱紧你。”
夏知遥听着,眼泪一滴滴滑落,胸口一松,终于在他怀里小小地蜷缩了一下,像只被安抚的小兽。
卧室里空调的风依旧低鸣,夏夜的闷热渐渐褪去,只剩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安静而真实。
夏知遥伏在他怀里,胸口一下一下起伏,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拇指无意识地在他衣角来回摩挲。
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深很深的地方钻出来,细细的、发抖的,却终于有了重量。
“我……真的很需要你。”她低低地说,嗓音几乎是一口气。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抓紧他的衣料,声音哑哑:“我不是想抓着你不放……我只是……不想再一个人掉下去了。”
周越的手掌一紧,几乎在同一瞬收拢她的肩膀,把她完全包进怀里,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深而缓。
“我在。”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我在这里,知遥。”
夏知遥闭上眼,眼泪顺着鼻尖滑落,胸口第一次有了实在的重量,那不是恐惧的沉甸甸,而是有人托住的踏实感。
她的手从攥紧变成轻轻搭在他胸口,指尖在他心跳的位置停了一秒,夏夜的空气一点点松开,像被拨开一层厚重的雾,透出久违的清凉与宁静。
第95章 Chapter 95 怎么,你还怕我……
夏知遥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 整夜像沉在一片温暖、无声的水域,连梦都柔软。
等她缓缓睁开眼时,周越已经醒了, 靠在床头, 发梢还带着未干的水汽,几缕头发散落在额前, 整个人显得比昨夜平静许多。
手机屏幕的微光映在他指尖,他正低头滑动页面, 神情却不再像往日那样冷硬,而是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柔和,像在认真斟酌某件小事。
她还未来得及出声, 周越合上手机,抬头看向她,那双眼睛满是温柔的等待。
“周末能空出来吗?”他说:“咱们去海边走走吧。”
夏知遥一怔, 思绪下意识就翻出那一摞摞会议、预算、邮件的名单,像一堵堵堆叠的墙。她张了张嘴,几乎要脱口而出“太忙”, 却在那一瞬间忽然想起,自己生日快到了。
那堆事务在脑子里翻滚着,她的视线与他对上, 那双安静的眼睛沉稳、深远, 忽然多出一抹柔软的亮光:周越多半是想和她一起过生日吧。这个念头像一道缝隙, 让她的心轻轻一软。
她下意识深吸一口气, 鼻腔里满是晨光和他身上残留的香味, 心底那点防备也悄然卸下。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几乎低到耳语,却透着久违的松动:“好……”
周五的午后, 城市的热浪正从柏油路面蒸腾而起。
夏知遥罕见地在中午收拾好办公桌,提前把电脑合上,她在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手机,周越发来的信息:【我到你楼下了。】
她换了休闲装,背着个旅行包下楼,走出办公楼,周越靠在车门旁,也是白衬衫大短裤,阳光在他肩头勾出一圈浅浅的光,整个人显得干净又安静。
他接过她手里的包,顺势放进后备箱:“中午吃了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糖醋里脊,西蓝花,健康的工作餐。”她忍不住笑了笑,心里的那点上班惯性一点点被稀释。
车子一路飞驰,城市的喧嚣渐渐在后视镜里淡下去,高楼像一排排玻璃幕墙的棋子退在身后,天色却愈发明亮。
京哈高速一路向东,大片的绿色田野和低矮的村庄在窗外缓缓掠过,下了高速,夏知遥微微打开车窗,盛夏的风一阵阵灌进来,带着咸湿的气息和草木的味道,把夏知遥的头发吹得一缕缕浮起,轻轻扫在她的颈侧。
她一边用手把散落的发丝掖到耳后,一边低头看着导航,“有多久没这么随便出来了。”她笑着感叹,藏着几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松弛感。
周越瞥了她一眼,嘴角勾出一点浅浅的弧度:“上一次……大概还在纽约吧。”他声音低低的,像是顺手捡起一个记忆,又怕惊扰到夏知遥,只轻轻放在她面前。
夏知遥愣了下,没接他的话,只是转头看向窗外,沿路的景色已从城市的灰白变成辽阔的绿色,田野、浅滩、偶尔闪烁的水面,一切都在阳光里慢慢拉开。
“这次真是随便。”她笑着偏过头看他,眼底浮出一点亮光,“连行程都不用想。”
周越伸出一只手握住她搭在膝上的手指,掌心微凉,却有力:“偶尔也该让自己放空。”
车子一寸寸向海靠近,天边已经开始显出一线深蓝,“看……”夏知遥下意识伸手指向前方,声音里掺着久违的惊喜。
周越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银白色的沙滩在阳光下闪烁,海水一层层拍打上来,浪头在风中碎成无数细小的白沫。
风呼呼涌进来,带着海腥、沙砾和不知名草木的气味,把夏知遥的头发吹得更乱,她也顾不上整理,整个人微微前倾,额头几乎贴上挡风玻璃,像个第一次看海的孩子。
周越看着她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那一瞬间,她的眉眼没有都市的疲惫、没有应酬的戒备,只有干净的亮光,像她大学时在阳台上看夕阳时的表情。
“比我想的还要美。”她低低说了一句。
“一会下去看看?”周越的声音同样压低,却在这份安静里带着笃定。
车子驶进靠近海滩的小道,轮胎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再往前就是停车场和通向木栈道的小路,风带着潮湿的甜味扑面而来,,把他们身上的城市气息一点点剥落。
他们几乎同时推开车门,海风立刻涌入怀中,咸湿、清凉、充满生命的味道,拍在皮肤上像无数小小的吻。
周越订的房间极其简单,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无垠的海面,玻璃映出一片晃动的深蓝,白色窗纱在风里轻轻起伏,海风穿过窗隙钻进来,带着几分凉意,也带着潮湿的甜香。
夏知遥站在窗前,看了很久,才忽然笑了一下,转头对周越说:“好久没出来过了。”那笑容有点小心,却比她在办公室、会议桌前的笑容更真实,也更脆弱。
白天的阳光落在沙滩上,两人并肩沿着海岸散步,脚印一串串刻在湿润的沙里,很快又被拍上来的海浪抹平。
周越时不时弯腰捡起小石子,抡起手臂扔向远方的浪头,石子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溅起细小的水花,动作带着少年气,像一场无声的游戏。
夏知遥被溅了一身水,惊呼着抬手去挡,下一秒又扬手朝他泼去一把,水花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她的笑声被海风拉长,掺在海浪声里,听不出界限,像整片海都在跟她一起笑。
周越看着她弯起的眉眼,嘴角跟着一点点上扬,心底那块多年不化的冰,也在这风声和笑声里慢慢松动。
中午他们在小镇一条小巷子里的小馆子落了座,店面不大,木桌被岁月磨得发亮,墙上贴着褪色的老照片,老板娘系着围裙,手脚麻利,锅铲碰撞的声音混着油烟的香气。
炸鳎目鱼端上来的时候,金黄的外壳还滋滋冒着热气,薄薄一口咬下去,外脆里嫩,带着海鱼特有的鲜甜。
夏知遥第一口就亮了眼,筷子夹得比平时快许多,眼神不自觉透出小小的满足。
七月的海边午后,阳光像一层金色的薄膜压在窗外,空气里全是热浪,浪声隔着玻璃传进来,却被灼热的风打散成零碎的拍击声。
夏知遥窝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双腿蜷着,一边刷着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海,她翻了几页手机,手指却在不经意地拨弄着窗帘边缘,心思空荡荡的。
周越半躺在床头看书,头发因为没完全吹干还微微翘着,他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嘴角藏着不明显的笑意,却没有打扰她。
两人就这样各自静静地待着,任海浪声和蝉鸣在房间里交织,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出门。
傍晚,夏知遥站在阳台上,双手搭在栏杆上,望着那片正在沉落的海。
太阳一点点坠入海平面,光线把整片天空染成玫瑰金,云朵边缘镀上薄薄一层火光,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微凉和一点点咸湿,吹乱她鬓角的发丝。
周越靠在栏杆另一边,目光并不在远方的海,而是落在她的侧脸上,那张脸在余晖里有一种柔软的光泽,眼神从先前的热烈一点点收敛,慢慢变得温软,像潮水退去。
“知遥。”他轻声叫她。
她转过头,风正好掠过,将几缕头发贴在她脸上,他伸手替她拨到耳后,指尖在她鬓角停了一下,那动作有些随意,又有一点点小心。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并肩站着,看天边那条渐渐暗下来的光线,海浪一波波拍打岸边,声音低沉而有节奏,像在慢慢冲刷掉城市的尘嚣。
“知遥。”他轻声叫她。
她转过头,风正好掠过,将几缕头发贴在她脸上,他伸手替她拨到耳后,指尖在她鬓角停了一下,透着一点小心与温柔。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并肩站着,看天边那条渐渐暗下来的光线,太阳像一枚缓缓沉落的铜盘,光线被拉成长长的金线,海浪一波波拍打岸边,声音低沉而有节奏,像在慢慢冲刷掉城市的尘嚣,也在悄悄卸下他们心里的防备。
周越终于开口,嗓音比海风更低:“走吧,吃饭去。”
夏知遥偏头看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吃什么?”
“吃海鲜大餐。”周越笑着回答,语气带着一点少年般的得意,手顺势探向她的手,她下意识一愣,却也顺势握住,指尖和掌心的温度在夜风里相互贴合。
街灯一盏盏亮起,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和海鲜的香味扑面而来,两人手牵着手走到那家小馆子门口,招牌上挂着几只风干的渔网和木质浮漂,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
推门进去,空气立刻被热气和香味填满,油亮的木桌、白瓷碗盘,墙上贴着手写的菜单,写满了当天的新鲜捕捞。
夏知遥一边翻着菜单一边笑:“来一份红烧鱼贴饼子吧,这个我小时候特爱吃。”
“铁板八爪鱼也来一份。”周越顺势补充,“再上一盆手抓海鲜。”
老板娘点点头,又推荐:“今天的梭子蟹特肥,要不要来一盘辣炒梭子蟹?”
“要!”夏知遥眼睛一亮,“再加一份炒花蛤、海肠捞饭。”
不一会儿,木桌被一盘盘海鲜占得满满当当,夏知遥夹了一块饼子,蘸着红烧鱼的汤汁咬下去,眼睛都弯了:“这味道真是童年的记忆。”
周越剥下一块蟹肉放到她碟子里:“慢点吃,还多着呢。”他又顺手倒了两杯啤酒,碰了碰她的杯子:“为咱们的小逃离干杯。”
夏知遥笑出声,杯口轻轻一碰:“干杯。”她的眼角闪着小小的亮光,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夏知遥正埋头夹起一块沾满汤汁的饼子,蘸着红烧鱼的酱汁吃得正香,嘴角还沾了一点酱。
她抬眼扫了扫对面,只见周越在侧身摸背包,神情有点心不在焉。
“你在干嘛?”她嘴里还嚼着饭,声音含糊却透着好奇。
周越没说话,包里露出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一角,那一刻,夏知遥心脏“咯噔”一下,周越看着她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慢悠悠地拿出来,是一只长条形的丝绒盒子。
夏知遥愣了两秒,才看清盒子里躺着一条钻石手链,细细的链条在灯光下闪烁,像一小截星河,她的肩膀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吓我一跳。”
周越挑眉,故意逗她:“怎么,你还怕我求婚吗?”
夏知遥低头看着那条手链,指尖轻轻摩挲,嘴角弯出一点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周越单手托着下巴,眼神带着笑:“上回看你看手机看了半天这个。”
夏知遥一怔,抬眼看他,那一瞬,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酸与暖,她接过手链戴在腕上,钻石在她肌肤上闪着细碎的光芒,整个人都被那一点光晕映得柔和。
周越笑了笑,替她扣好扣子,指尖顺势轻轻抚过她的腕骨:“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送你。”
夏知遥看着他,眼里有一抹藏不住的笑意,也有一点点发烫的情绪。
夜深了,海边的小镇静得像一幅慢慢晕开的水彩画,两人沿着小路慢慢走回去,回到房间时,落地窗外已是一整片深蓝,海面反射着稀疏的星光,白纱窗帘在风里轻轻鼓动,仿佛一条温柔的波浪,轻轻拍打房间的边界。
夏知遥走进屋,靠在窗前看海,周越走到她身后,脚步很轻,身上还带着一点晚风的凉意和淡淡的海腥味。
他伸手,把她轻轻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视线顺着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海上,又低下眼看着她腕上那条手链。
“知遥。”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被浪声吞没。
她“嗯”了一声,偏头看他,鬓角的头发被风吹得轻轻掠过他的唇。
“生日快乐。”他在她耳边轻轻说,嗓音像风一样,柔软又有一点点哑,尾音在她颈侧震动。
夏知遥然意识到,他一直在等这一刻,从提议出行到挑手链,从订房间到安排时间,全是围绕她的生日。
风从窗缝灌进来,吹起她鬓角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思绪。她鼻尖有一阵酸意,却又忍不住笑,笑容一点点在嘴角漾开,像晚潮溢上沙滩:“谢谢。”
周越低头在她发间轻轻蹭了一下,没再多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一波波浪头在月光下起伏,呼吸在风里交织,像整片夜色都在替他们说话。
第96章 Chapter 96 这就是我能做的……
落地窗前的两个人默默靠在一起, 直到夏知遥轻轻吸了一口气,回过身去看周越。
“困了吧。”周越声音轻轻的,指尖还在她背上慢慢画着无声的弧线。
夏知遥摇了摇头, 眼睛却有一点蒙蒙的水光, 她抬手抚了一下他的脸,手心里是他皮肤被海风吹过后微凉的触感:“这一整天太不真实了。”
周越笑了笑, 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她侧头看向窗外的夜海, 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掀起她的发丝,也掀起薄被的边角。
周越坐在她身边, 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要把这一刻刻在心里。
半晌, 他才伸出手,把她揽到怀里,掌心在她背上一下一下抚着:“生日不只是今天, 剩下的日子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夏知遥靠在他肩上,眼神缓缓变得柔软:“嗯。”她的声音低低的,尾音被浪声轻轻卷走, 像在夜色里融成一体。
房间里很静, 只有海浪、风声、还有两个人的呼吸, 她的头一点点靠在他肩窝, 周越的手顺着她的发轻轻滑下, 动作小心却笃定。
窗外是无边的深蓝,偶尔一两只渔船的灯在远方闪烁,像散落的星子。
夏知遥闭上眼, 感觉自己一点点沉进这片温柔的夜色里,不再是城市里的她,不再是会议、预算、应酬里的她,只是一个安静呼吸的人,被海风、星光和另一个人的怀抱包围。
周一一早,城市的空气依旧带着盛夏的闷热,夏知遥一身米色西装外套剪裁利落,妆容淡而有力,唇色干净,整个人精神饱满、目光笃定,像整间会议室里唯一的定海神针。
这一刻,她已彻底回到“夏知遥总监”的状态,语速清晰、思路凌厉,手里的资料翻得利落,举手投足间全是冷静的掌控感。
会议桌另一端,章路远半靠在椅背上,随手翻着PPT资料,抬眼的瞬间,他正好撞见夏知遥的眼神,微微一怔,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的疏离和防备,而是像被海风洗过一遍,有一种从容而明亮的光。
夏知遥淡淡一笑,几乎不可察地收回视线,继续用笔在文件上勾画重点:“我们建议的投放节奏是这样的……”语气冷静而有条理,整个人完全进入工作状态。
章路远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她变了,气场比以前更稳、更难以被撼动,那种冷静里甚至带着一点新鲜的生机。
会议室的空调吹出一阵阵凉风,掠过他们之间的纸张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