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遥翻到下一页提案,手指在纸角微微一顿,指尖那条手链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她却毫无察觉,只是专注地继续讲下去,仿佛海风和浪声还在她心底暗暗支撑,让她站得更稳、说得更笃定。
她的手机上还留着昨天傍晚的照片:海边、礁石、咸咸的风、海鸥掠过水面,还有他俩在地标前的合影,一切都不算特别,却让她久违地有了松弛和安全感。
“我们先过预算,待会再讨论客户的追加需求。”她翻开文件,声音干净利落。手下人看着她精神饱满的样子,谁都看不出她刚刚经历过一场内心风暴、又在周末被海风一点点抚平。
会议室的门“啪嗒”一声合上,投影仪的光在渐渐暗下去的屏幕上闪了两下才熄灭。
众人收拾资料、三三两两地离开。夏知遥合上文件夹,手指自然地在腕上的手链轻轻一敲,准备回办公室。
“夏总。”章路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那种温和又不可拒绝的腔调。
她停下脚步,回头,神情依旧专业:“有事吗?”
章路远走近两步,手里还拿着会议记录,表情看似不经意,眼底却藏着一点探究:“刚才预算那块数据,你是不是和投资方提前沟通过?感觉你拿得特别准。”
夏知遥淡淡一笑,眼神没有一点波动:“我们都是按流程走的,信息公开透明。”
“哦?”章路远低声笑了一下,语气仍旧温和,却在最后加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透明也是一种风险。”
夏知遥眉尖一动,但只是微微颔首:“谢谢提醒。”
章路远垂下视线,扫了她腕上的手链一眼,那一瞬眼神闪过一丝锐利,随后又恢复成礼貌的笑容:“挺好看。”
“生日礼物。”夏知遥淡淡回了一句,径直往前走。
她的背影在走廊的光影里渐渐拉长,看起来依旧稳固、干练,却在指尖轻轻摩挲那条手链,像是无声地为自己打了一针镇定剂。
章路远手里还拿着那份会议记录,目光却早已飘向别处,刚才会议结束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一遍遍重播,那条手链在夏知遥腕上闪过的光,不是普通饰品能有的质感。
满钻的手链,款式简洁却极贵,不是一般同事或客户随便能送出的东西。
她平时低调,从不佩戴夸张饰物,却在周一的会议上戴上这样一条手链,而且整整周末一点消息没有,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章路远用指尖轻轻敲着文件,嘴角弯起一丝看不出情绪的弧度。
熟悉她这么多年,他太清楚她每一个细微的习惯:当她“消失”两天,又戴着这种礼物回来,状态松弛而眼神变得明亮,说明一定有人在背后撑着她。
她有了新的感情。
他太清楚她的习惯,也太清楚她的弱点:情感一旦占据她的心,她就会在项目里放松戒备。
她自尊心强,习惯一肩挑、逞强硬撑,不愿别人插手,这正是最容易“用项目”击破她的地方。
章路远重新翻开手边的进度表,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他开始在心里调整方案,把下周的节点提前两天,把两方团队的数据接口改得更复杂一点,制造额外审核,在材料交接上不再给她预留缓冲,直接按最紧的流程压上去。
对他来说,这些都不是“阴招”,只是更高的标准、更高的速度,更复杂的细节,只要夏知遥有一点疏忽,就可能在关键节点翻车,前期累积的口碑瞬间被反噬。
“让她自己出错。”章路远心里暗暗说。
当天下午的协调会上,他态度一如既往地平静礼貌:“我们看了一下时间表,如果要赶上甲方的追加需求,最好把阶段性汇报提前到下周三,数据要更细,我们也会同步更新这边的模型。”语气温和,但条款压得比以往更紧。
夏知遥翻了翻日程表,眼皮一动,却没有表现出慌乱,只淡淡“好”的一声:“那我回去调整计划。”
章路远微微一笑,看着她的反应,心底像在推一枚棋子:第一步已经落下。
会议一散,夏知遥快步走回办公室,助理几乎小跑着跟在后面,怀里抱着一摞资料。
她一推开门,整个人从光线里走进安静的空间,关上门的那一刻,世界只剩下自己、电脑和文件。
“把新时间表发给我。”她头也不抬地吩咐,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口正一点点收紧。
电脑屏幕亮起,密密麻麻的进度表和数据像一张复杂的网铺在眼前。
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眉心微蹙,把章路远提到的每一项“提前”和“加细”一条条拆开,重新排序、重新分派。
助理站在旁边,几乎能看到她从容外表下那种高度集中的压迫感。
“这个数据接口再拆一半给数据组,剩下的交给外包,今晚就要拿到初稿。”她快速布置完任务,才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
肩膀仍旧僵硬,指尖在桌下轻轻摩挲那条手链,冰凉的质感像一枚小小的锚,把她拉回到呼吸这一刻。
她闭上眼几秒,脑子里浮现出周末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深吸一口气,心跳终于稍稍慢下来。
“你不能出错。”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然后又睁开眼,重新投入电脑屏幕,语速更快、更干脆地打出下一封邮件。
夜幕渐渐落下,办公室灯光一盏盏亮起,键盘的敲击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脆,焦虑像一股暗流在身体里流动,却被她一点点捋顺、压缩、化成一行行任务、一条条指令。
助理送来咖啡,她接过时手心有点凉,抿了一口,苦味在舌尖化开,她低头继续写着计划书,背影在屏幕光里显得纤细却坚硬,仿佛整个人正用意志硬生生抵住那股涌来的压力。
夏知遥的耳边只剩下自己呼吸的声音,那股熟悉的焦虑卷土重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胸腔一点点发紧。
她靠在墙面上,手指颤抖着翻出手机,界面上“周越”两个字跳出来,她几乎下意识地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起,背景是低低的笑声、杯盏碰撞和音乐声,夹杂着周越压低的嗓音,一开口,他就把那些杂音全压在后面:“我在。”
夏知遥深吸一口气,声音发抖:“我……在办公室,今天的会……有点儿……”
周越听得出来她的状态,不等她说完,先慢慢呼吸一口气:“跟着我,一起吸气,数到三,再呼气。”
她闭上眼,听他在电话里一下一下数:“一,二,三……好,再呼气。”他的声音稳得像节拍器,一遍又一遍地带着她做呼吸。
几轮下来,她的手指终于不再颤抖,心跳也慢慢落回胸腔。她靠在墙上,眼角有一点湿意,却笑了一下:“谢谢……我差点又……”
周越在那头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比平时还低:“我知道你不安,但我在。我没有要离开你,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顶。”
夏知遥抿了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恢复平稳:“我能继续了。”
“去吧,”周越说,“早点干完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前,夏知遥低低说了一句:“你不用哄我这么久,我只是需要听到你的声音。”
周越那边沉默了一秒,忽然笑了一下:“我也需要听到你的。”
她把手机揣进口袋,整个人像从水面重新探出头来,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又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周越挂掉电话,耳边的笑声、敬酒声才重新涌回来,他靠在椅背里,手里还捏着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映出他眉眼里的阴影。
他本来在一场饭局里,刚才那几分钟,他只在电话那一头陪她呼吸,周越在走廊的落地窗前,揉了揉眉心,嘴角不自觉地牵了一下。
这一年,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安抚”不是嘴上说说,也不是花哨的仪式,而是要用实际行动去站在对方身边。
他翻开手机上的行程表,把本来写着“明晚加班”的一栏划掉,改成“和夏知遥吃饭”。
手机屏幕亮起,是她发来的微信:【我没事了,谢谢你。】后面还跟着一个极小的笑脸。
周越看着那一行字,心里微微一松,敲了几个字:【明天晚上别加班了,出来吃个饭。】
写完,他靠回走廊的墙,长出一口气,望向窗外的霓虹天色,心里暗暗对自己说:这就是我能做的,一点点的去让她知道,她不再是一个人。
第97章 Chapter 97 啧,这么晚还有……
挂断电话后, 周越靠在走廊的墙上,深呼吸几下,才把手机放回西装口袋里, 隔着一道门, 包间里的人声笑语、敬酒碰杯、椅子摩擦声一阵阵涌出来,像另一种世界。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 重新走回包间时,脸上已经恢复那副淡淡的笑容。几位合作方正举着酒杯等他, 他端起杯子,嗓音平稳:“不好意思,刚接了个紧急电话。”
他想起夏知遥靠在冰冷墙壁上的样子、声音发抖地“我……在办公室”那一刻, 指尖忍不住收紧酒杯。那画面像一根细细的线拴在心里,怎么都抹不掉。
“周总,您看这一条……”对面的合作方笑着凑过来, 声音透着试探。
周越抬起眼,目光清亮、语气平稳:“可以商量,但先按这个流程走。”短短一句话, 既把场面稳住,也给了对方一点台阶。
一轮酒敬完,大家各自散开, 包间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夏知遥合上最后一份资料, 抬手揉了揉眉心, 靠在椅背上, 闭上眼几秒,指尖又一次触到腕上的手链,那一串细细的钻石在冷光下闪着一点点温度, 像一只无形的锚,把她一点点拉回到自己。
她深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窗前,楼下是车流和灯光,尾灯在马路上拉出一条条红色的线。
过了几分钟,她打开微信,拍下一张窗外夜景发过去:【完事了,一会回家。】
另一边,周越看到这条消息时,他嘴角几乎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我一会结束也回家】
夏知遥看着那一行字,眼神也随之柔下来。她仿佛能透过文字感受到那头的温度,整个人靠在玻璃上,慢慢滑坐到窗台边,双膝收起抱在怀里,脸颊在灯光下浮出一点浅浅的红。
夜里十一点多,两个人几乎同时回到各自的公寓,城市的夏夜闷热里带着一丝凉风,窗外的霓虹在墙壁上映出碎碎的光斑。
夏知遥推开门,把包随手放在玄关,整个人靠在门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周越那边也刚脱下西装外套,把手机放在桌上,肩膀微微一松。
周越推门进卧室,夏知遥已经躺在床的一侧,头发散在枕头上,呼吸均匀,眉间的紧绷也渐渐散掉,她感到床的另一边微微一沉,是熟悉的温度靠近。
周越俯身关掉床头灯,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她轻轻揽过来,夏知遥顺势靠过去,额头蹭在他下巴的位置,嗅到那股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她闭着眼,手指在他掌心里蜷了一下,不需言语,心里的疲惫在这一刻被温热的呼吸一点点冲淡。
周越低头在她发间轻轻蹭了一下,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里交叠呼吸,身体贴合,心跳一点点对齐,像是整座城市的噪声都被隔在门外。
夏夜的空气温软而安静,他们相拥着,很快便沉入睡眠,带着白天所有的忙碌、焦虑和彼此的牵挂,一起被夜色轻轻托住。
夏知遥先醒过来,她睁开眼的一瞬间,有一秒恍惚,不再是酒店,也不是会议室,而是熟悉的卧室、熟悉的气味,她转过头,看见周越还在睡,眉眼放松,呼吸深而缓。
他一向醒得早,却在这一刻睡得格外安稳,夏知遥怔怔地看着他,昨晚所有压抑和焦虑的碎片一点点浮起,又一点点落下,胸口变得柔软。
她轻轻抽出一只手,抚了抚他乱翘的头发,周越似乎感应到,微微动了一下,手臂更紧地收拢,把她又带回怀里,眼睛还没睁开,嗓音低低哑哑:“别走……再睡会儿。”
夏知遥笑出一点声,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感受他胸口起伏的节奏,手指在他身上轻轻划了一下:“今天不用早起吗?”
“有会,”他半梦半醒,“但还早。”
窗外的风掠过树梢,鸟鸣和车声渐渐响起来,她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像融进他怀里,几乎要被睡意再度拉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挨在一起,没有言语,也没有急着起床,昨夜所有的应酬、会议、暗战、焦虑,都在这一刻被晨光一点点冲淡,只剩下静静流淌的呼吸、温度和彼此的存在。
闹钟在七点半准时响起,夏知遥先睁开眼,撑起身子去关闹钟,周越翻了个身,手臂还下意识地勾着她的腰,迷迷糊糊地眯眼看她:“这么快就起了?”嗓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夏知遥笑了一下,手指轻轻在他掌心里点了一下,“你也该起了。”
她下床去洗漱,镜子里那张脸已经收拾出职业的妆容,周越看着她,眼神半清醒半温柔,像在偷看一幅熟悉又新鲜的画。
夏知遥穿好套装,从衣柜里抽出外套时,腕上的手链轻轻一晃,细碎的光点在她袖口间闪烁。
夏知遥点点头,提起公文包,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顿了一下,回身看他,周越问:“晚上有空吗?”
“有,”夏知遥笑了一下,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笃定,“晚上一起吃饭。”转身出门。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傍晚,甲方的会议室刚散,窗外的天色在高楼之间染成一片淡橙,夏知遥收起笔记本,迅速整理好文件,合上电脑,动作利落得像一阵风。
“夏总。”章路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一点探寻,“有空聊两句吗?关于明天的数据接口……”
夏知遥停下脚步,偏头看他,眉眼里有一瞬犹豫,但随即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不好意思,今天已经排满了,明早邮件我会先回复你。”
章路远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滞,透过落地窗,他看见楼下马路边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等候区,车窗反光把里面的人影完全挡住。
夏知遥从旋转门出来,步子明显轻快了几分,她快步走向那辆车,拉开车门,侧身坐了进去,几分钟侯,保时捷滑入晚高峰的车流中。
章路远的目光定在那辆远去的车上,车尾灯的红色在街道上拉出两道光痕,他却看不清驾驶座上的人,也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他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资料夹,目光渐渐沉下去,夕阳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把他的表情一分为二:一半是温和礼貌的职业笑容,另一半是深不可测的暗色心思。
另一边,车子已经拐出街角,夏知遥靠在副驾的座椅上,长舒了一口气。窗外的风把她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整个人的眉眼终于从工作状态里松了下来。
“辛苦了一天。”周越一边开车一边侧过头看她,“饿了吗?你想吃什么?”
夏知遥笑了一下,声音还带着工作后的哑意,“你定。”
“我也没想好。”周越笑着说,沿着街道缓慢行驶,霓虹灯和路灯一盏盏闪过,车窗外的街景在他们面前像幻灯片一样展开。
直到车子开到一个拐角,夏知遥忽然看见路边一间小小的墨西哥餐厅,她眼睛一亮,抬手指向那家店:“吃这个吧。”
周越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笑了一下:“好。”
他们在餐厅门口停下,店面不大,涂着亮黄色和青绿色的墙,窗户里透出暖暖的灯光,西语歌从里面轻轻传出来。
两人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街灯下的行人和匆匆驶过的车影,夏知遥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像被这股异国风情拽出了一天的疲惫。
周越点的菜陆续上来:香脆玉米片配牛油果酱,红椒烤鱼,红烩牛肉汤,脆皮炸虾,还有一大盘法吉塔烤肉,热气、孜然、辣椒和柠檬的香味在空气里交织,冲淡了整天的压力。
周越托着下巴,看着夏知遥风卷残云地吃着,嘴角不自觉地浮出笑。
夏知遥把烤好的牛肉和脆皮炸虾往面饼里一卷,再配上酸奶酱和牛油果酱,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在办公室时轻松得多,眉眼里都是久违的食欲。
“慢点儿吃。”周越低声提醒,却带着点宠溺的笑意,“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一天都没吃好。”
夏知遥嚼着嚼着,终于停下来笑了一下,拿纸巾擦擦手:“真的是……今天太累了,中午连饭都没顾上。”
周越给她递过来一杯鸡尾酒:“那就多吃点。”
周越看着她,心里生出一种久违的踏实感,那一刻,他觉得这种很简单的画面,她能认真吃饭、对着自己笑,比任何谈判和签约都要来得更真实。
吃到一半,桌上的菜已经被扫掉大半,夏知遥靠在椅背上,一边用叉子卷着沙拉里的生菜,一边随口提起自己的新家:“第三方验收应该这周就能做完,等过完这一轮,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周越正帮她把脆皮炸虾摆到盘子里,抬眼看她:“那你起码也得空几个月再住进去吧,新装修的房子味儿那么大。”
夏知遥笑了,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一下,眼神带着点调侃:“舍不得我搬走,是不是?”
周越抬眉,神情一本正经:“多大点事儿,大不了我搬去你那儿。”说完自己也笑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带点玩笑似的温度。
夏知遥看着眼前这些色彩鲜艳的菜肴,忽然觉得一整天的忙碌、压力都变得遥远。
吃完饭,两人并肩走向街角停着的那辆黑色保时捷,夏知遥正要拉开车门,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屏幕上亮起一条信息,是章路远发来的:【明早把数据接口那部分再发我一份,我这边要提前做准备。】
她愣了一下,眉头一蹙,叹口气,没回什么,只是顺手锁屏,把手机塞进包里。
这一小动作正好落在周越眼里,他靠在车门边,单手插兜:“啧,这么晚还有人催工作?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谁。”
夏知遥挑眉:“你看出什么了?”
“那种一秒钟心情变差的表情,除了他还会是谁?”周越懒洋洋地开口,语气里却带着一点点酸味,“章总真敬业啊,这么晚还不忘催你。”
夏知遥失笑,抬头看他,眉眼里透出一点点无奈:“工作而已。”
周越挑眉,笑得更明显,“我看他是过于积极了,别有用心。”
夏知遥被逗得一笑,把头发拨到耳后,顺势钻进副驾驶:“别瞎想。”
周越也笑,弯腰替她关上车门,声音低低的:“我不瞎想,我是正经吃醋。”
发动机低低一响,保时捷滑入夜色,城市的霓虹和街灯在挡风玻璃上交错流动。
周越一边开车一边侧过头看她,语气比刚才低了几分:“如果他有什么异常的动静,记得第一时间跟我说,我这边也会多留意着。
夏知遥点点头:“好,有事我一定告诉你。”
这一路的灯火和夜风掠过,她忽然有种久违的实感,不只是有人在车里陪她吃饭、听她讲话,而是有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在替她张望、守护。
过去这几年,她习惯了自己消化、自己应对,哪怕再焦虑也不愿意开口求助。
可现在,竟然有人用一种不急不躁的口吻告诉她:你不用总是自己扛。
她靠在座椅上,微微偏头,看着周越的侧脸,灯光在他下颌和睫毛处拉出一道浅浅的金色,眉宇之间是少见的笃定和温和。
周越没回头,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在她指尖轻轻一捏,夏知遥靠在椅背上,眼皮渐渐沉下来,呼吸也慢慢和他同步。
在某个红灯前,她忽然意识到:焦虑还在,但不再是那种要命的孤立无援,有了这个人,她终于有了一点空间去呼吸、去松开。
第98章 Chapter 98 刚才那场看似温……
Chapter 98
深夜, 写字楼里大部分办公室都黑着,只剩零星几盏灯还亮着,章路远所在的这一层, 除了他这间, 其他地方都陷入了沉寂。
他的身影映在落地玻璃上,模糊地与远处城市的灯火重叠, 那些灯光密密麻麻,有住宅楼里温暖的黄光, 有商铺招牌的彩色霓虹,还有路灯冷白的光线,全都混在一起。
章路远伸手松开领带, 像是要把这一天的疲惫都顺着领带扔出去,电脑上,一份详细的文档占满了整个屏幕, 把他的侧脸照得很清楚。
他的眼神有些深,偶尔闪过一丝什么,很快又消失了, 他的视线在合同上一行行移动,当看到某个日程时,他会停下来, 眉头微微皱一下, 然后继续往下看。
终于, 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 他眯了眯眼, 然后拨出号码。
“资料再核一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合作方、资金流, 一条条查。”
他放下手机,身体往后靠,但肩膀还是有些紧绷着,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那片夜色。
城市还醒着,到处都有灯光,但这个高度看下去,一切都显得很远、很小。
“工作也好,生活也好,总有空隙。”他开口说道,声音不大,像是在跟谁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停了几秒钟,他又说:“浪还没来。”
窗外的灯火依旧在闪烁,无声无息,像是这个城市永不停歇的呼吸。
一早的雨刚停,空气里还带着湿润的凉意,合益总部大楼,夏知遥最先到,她身后跟着助理林千帆,还有几个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大家表情都比较严肃。
“PPT用昨天的最新版,”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投影仪测试一下。”手指在鼠标上轻敲着,很有节奏,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章路远也带着他的团队走进来,章路远走在最前面,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一下,很短暂,像是在试探什么。
夏知遥只是轻微点了点头,然后转回去看投影屏幕,章路远也没多说什么,抬手示意助手把准备好的资料递给甲方负责人,脸上挂着标准的商务笑容,但眼神很冷。
甲方负责人姓李,五十多岁,坐在长桌的首位,他清了清嗓子:“各位辛苦了,这么早就过来。”声音里带着那种官场特有的腔调,“今天主要是看两家对清洁能源示范区这个标段的规划方案,重点关注成本控制、可行性分析,还有风险管控。”
会议室的灯光暗了下来,投影仪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然后屏幕亮了。
夏知遥站起来,走到投影屏幕旁边,她的声音很稳,节奏把握得很好:“我们团队经过三个月的实地调研和数据分析……”
PPT一页页翻过去,数据图表都做得翔实精美,她讲解得很细致,每个数字都有依据,每个结论都有逻辑支撑。
章路远坐在对面,身体略微前倾,看起来在认真听,偶尔转头跟身边的助手低声说几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其他人听不清楚。
当夏知遥讲到资金流节点时,提到了分期拨款和风险保证金,章路远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似乎抓到了什么重点。
夏知遥的汇报进行了二十多分钟,最后一页是项目总结和预期效益,她放下激光笔,回到座位上。
“谢谢夏总团队的精彩汇报。”甲方负责人李总笑着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数据很详实,方案也很完整。那接下来我们看一下合益公司的方案。”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钟,章路远整理了一下文件,站起来,动作很慢,像是在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各位领导,”他开口,声音不急不慢,“我们团队在这个项目上的思路,可以说和刚才夏总的方案形成了很好的互补。”
他没有急着翻PPT,而是先说了一段地方政策的理解,那些条款、补贴细则、审批流程,他说得很熟练,就像背书一样,但又不是死记硬背的感觉。
“按照最新的清洁能源扶持政策,我们预计在第一期可以拿到的专项资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扫了一眼夏知遥那边,“这个数字比一般预算要高出15%。”
坐在旁边的助理林千帆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她听出来了,这是在暗示夏知遥刚才汇报的数字偏保守了。
夏知遥看起来很冷静,两只手又开始紧紧握在一起,挨个按手指的关节,章路远继续讲解,偶尔抬头看她一眼。
他的PPT做得也很精致,但风格和夏知遥的风格完全不同,她用的是稳重的蓝色调,他用的是更激进的橙红色,数据图表更直观,对比更明显。
“在资金流控制上,”章路远翻到第七页,“我们设计了三级风控机制,每一级都有独立的监管节点。”
这句话说完,他的眼神又扫向夏知遥,她刚才汇报的时候提到的是两级风控,现在被他不动声色地对比了。
甲方的几个高管开始翻文件,偶尔相互之间低声说几句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还是能听到模糊的字音。
夏知遥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水杯上,她能感觉到身后的同事们都很紧张,有人在轻微地换姿势,椅子的真皮发出很轻的摩擦声。
章路远汇报完毕,回到座位上,他看起来很放松,身体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但眼神依然锐利。
会议室里的空气有些凝重,所有人都在等甲方的表态,李总合上厚厚的方案书,然后目光慢慢扫过长桌两边的团队。
“方案都很不错,”李总站起身来,“我们需要内部讨论一下,大概半个小时。”他看向其他几位高管:“走吧,去隔壁会议室。”
甲方的领导陆续走了,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两个团队,夏知遥身后的同事们相互看了看,有人轻声说:“夏总,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夏知遥摇摇头:“就在这等吧。”
章路远那边也没有动,四个人依然坐在原位,会议室里安静得有些尴尬,两边人马隔着长桌相对而坐,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对峙。
夏知遥终于抬起头,视线越过桌面,正好对上章路远的眼睛,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大约半个小时后,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李总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高层。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李总在主位坐下,环视了一圈会议室,“刚才和董事会那边沟通了一下。”
两个团队的人都坐直了身子,夏知遥和章路远也收回了刚才对视的目光。
李总清了清嗓子:“经过综合考虑,我们认为两边的方案都很有价值。天行的技术架构确实更先进,在长远发展上有优势;合益的市场策略也很到位,对用户需求的把握很准确。”
“但是,”李总顿了顿,“考虑到项目的整体战略定位,我们决定采用天行的整体方案框架。”
章路远这边的人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而夏知遥的团队则显得有些失落。
“不过,"李总话锋一转,“项目的具体执行,我们希望由合益来主导。夏总,你们团队在项目管理和市场推广方面的经验更丰富,我们相信你们能把天行的技术方案更好地落地实施。”
这个结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夏知遥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明白了,李总。”
章路远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既有方案被采纳的满足,又有失去主导权的不甘,只好微微一笑,那种很标准的商务笑容,但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闪。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既然甲方有这样的整体考量,我们当然全力配合。”停顿了一下,“只是为了更好地衔接,可能需要天行在一周内提供细化到季度、具体城市、各预算分项的详细落地框架,这样我们这边也好同步配置资源。”
夏知遥抬头看他,她的语调还是很稳:“这一部分涉及到各个部门和系统的协调沟通,时间上可能需要宽裕一些。”
“当然理解,”章路远点头,嘴角轻轻弯了一下,像是在做出让步,“那就两周吧。不过,基础雏形最好明天就先给一版,这样方便我们提前做资源匹配和人员安排。”
这句话说得很温和,但夏知遥听出了里面的含义,一天时间做出雏形,几乎不可能,但如果做不出来,就等于给对方留下了配合度不够的印象。
李总点了点头:“这样安排合理,有助于我们对整个项目的把控。”
夏知遥低头,那种在商场上被借势的感觉很熟悉,但每次遇到还是会让人不舒服,明明都是很平和的话,但每句话背后都藏着试探和博弈。
夏知遥抬起头,对上章路远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有一种她很熟悉的神情——胜券在握中带着一丝挑衅。
“明天给雏形没问题。”夏知遥的声音很平静,“不过既然是合作,我觉得透明度很重要。章总,你们的技术文档和核心参数,今晚能发给我们吗?这样我们才能确保雏形的方向是对的。”
章路远的笑容微微一顿。
“另外,”夏知遥继续说道,“既然要做资源匹配,我们也需要了解天行那边准备投入的人力规模和技术支持力度,这样才能制定合理的项目排期。”
李总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的交锋:“这个要求很合理,章总,你看呢?”
章路远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笑:“当然可以。不过我们的核心技术涉及一些保密协议,可能需要先签署相关的保密文件。”
“理解。”夏知遥点头,“那保密协议也麻烦今晚就发过来,我们连夜处理,毕竟时间紧张,不是吗?”
她的语气依然温和,但每个字都在提醒着在场的人:你给的时间压力,我同样可以还给你。
会议结束后,夏知遥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动作有些缓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目光无意间瞥见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眉宇间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但眼神依然清亮而坚定。
她很清楚,刚才那场看似温和的交锋,不过是一场更大博弈的序幕。
另一边,章路远走到落地窗前打电话,夕阳西下,城市的轮廓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剪影。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陆续离开,章路远收起电话,转身靠在会议桌边,姿态随意却透着气场:“今晚有安排的话推一下,投融资那边几位合伙人回北京,约了个饭局。”
夏知遥抬起头,眉心轻蹙:“这么临时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质疑。
“刚联系我。”章路远的嘴角微微上扬,让人觉得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说是想了解一下天行在这个项目中的技术支持情况,同时也想听听天行这边的执行思路,你是项目负责人,如果缺席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夏知遥很清楚,如果只是普通的客户邀请,她完全可以找理由推脱,但面对投资方,尤其是通过合益的关系牵线搭桥的几位重要投资人,缺席几乎等同于主动放弃话语权。
而且郑晓天最近一直在美国出差,这些事情她也得撑起来,夏知遥拿起手机看了看晚上的日程,确实也是一片空白,只能答应:“好,时间和地址发我。”
章路远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但很快就被温和的笑容掩盖:“我们可以一起过去,正好路上还能对一下今晚要聊的重点。”
夏知遥的目光清澈而坚决:“那倒不必,不过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章路远注视着她,眼底那抹深不可测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表情:“也好,那我们就在餐厅汇合。”
夏知遥重新低下头继续一页一页细致地整理资料,动作比刚才更加专注,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在自己和他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
会议室里的灯光透过百叶窗斜斜洒在她的侧脸上,光影交错间,既有职场女性的干练,也有一种让人心疼的孤独感。
第99章 Chapter 99 “夏知遥的…………
几位投资合伙人已经到了, 章路远笑着和合伙人逐一握手,话里透着熟稔,夏知遥也低声和众人点头致意, 脸上挂着职业笑容。
包厢里, 表面是温和寒暄、葡萄酒在杯中轻晃,暗地里却是数字、资本、权力的较量。
她坐下时, ,余光瞥见章路远在对面举杯, 神情温和,眼里却有别的东西。
手机震了一下,打开看, 是郑晓天的消息,他正在美国出差,看时间应该是早上醒了:【今天怎么样?】
夏知遥把会上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又回了几个字:【现在在章路远和投资人的饭局。】
那边几乎秒回:【你还真去了?】
夏知遥看着那行字,唇角轻轻弯起,敲下一句:【我不去难道你从美国飞回来去吗?】
郑晓天发了一个非常难看的表情包, 又接着发了一条:【那我可得让周越去接你了。】
夏知遥盯着那行字,眼底闪过什么,屏幕一亮一暗, 像隔着很远传来的一点温度, 扯动她本就绷紧的神经。
她深吸一口气, 将手机推回包里, 抬起头时职业笑容已经重新挂好, 目光又回到满桌的酒杯与寒暄里。
饭局过半,桌上摆满了换下来的酒瓶和新上的菜,夏知遥面前的高脚杯里还剩一杯底的红酒, 她基本只是抿了几口,眼神始终清明,却在细节里透着倦意。
昨晚方案改到凌晨,她几乎没睡,下午又连开两场会,咖啡都压不住那股疲惫,此刻坐在这灯光暧昧、气味复杂的宴席上,头疼一点点往上爬,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包住了。
身边的助理林千帆小声问要不要提前走,她微微摇头,眼神示意稳住。
旁边章路远一边和投资人谈笑,一边用余光扫她,注意到她眼角的疲惫,就温和地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夏总,您对未来两年的项目布局有什么想法?特别是本地市场……”
几位投资人听得有兴趣,不时提问,笑声和筷子声交织在一起。
夏知遥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放下时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开口,声音依然平稳:“本地市场确实是我们的重点,不过具体布局还要看资源配置的情况。”
“资源配置?”一位投资人眉毛微挑,“夏总指的是资金投入,还是人员安排?”
“都有。”夏知遥顿了顿,“技术研发需要持续投入,但市场拓展的节奏也很关键,太快容易消化不良,太慢又会错过窗口期。”
章路远适时接话:“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天行愿意在技术支持上全力配合,毕竟好的产品需要好的执行团队。”话说得漂亮,但听在夏知遥耳里却有别的意味。
“那合作模式呢?”另一位投资人直接问到了核心,“两家公司怎么分工?”
夏知遥感觉头疼得更厉害了,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直接。
“甲方已经确定了大方向,”她缓缓开口,“合益负责项目执行和市场推广,天行提供技术支撑。具体的协作细节我们还在磨合。”
“磨合?”那位投资人笑了笑,“听起来还有变数?”
章路远端起酒杯,对着夏知遥遥遥一举:“没有变数,只是需要一个过程。毕竟两家公司的风格不太一样,需要时间找到最佳的配合方式。”
他的笑容依然温和,但夏知遥听出了里面的暗示,时间,正是他想要的东西。
夏知遥深吸一口气,抬起酒杯抿了一口,喉咙里一丝灼热,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逐一回答投资人的问题,连语调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这顿饭不只是吃饭,背后是投资关系、资源交换、立场试探,哪怕头疼欲裂,她也不能露半点不耐。
窗外霓虹从玻璃折射进来,斑驳落在她眼睫上,每一次开口,都像在钢丝上走路,用专业术语、用方案逻辑稳住话题,用近乎本能的耐心回击那些看似无害的提问。
章路远偶尔插话,看似在补充,却每次都把责任和期待推向她,语气温和得像风,在她身侧形成无形的压迫。
夏知遥低头看手机,屏幕亮起,是周越的微信,【完事了叫我,我去接你。】
指尖停了一下,屏幕的白光映在她疲倦的脸上。她快速打字:【大概还有一小时。】
章路远一边举杯一边瞥到她的动作:“着急回家?”
夏知遥像没听见一样,转向投资人:“刚才您提到的市场拓展节奏,我觉得确实需要分阶段推进。第一阶段我们可以先在核心城市试点”
其中一位投资人点头:“对,稳扎稳打比较好。那你们预期第一阶段需要多长时间?“
章路远像没在意,眼底却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光,他靠在椅背上,慢慢抿了一口酒,侧头看她说话的侧影,那种半疲惫半咬牙的专注神情,他再熟悉不过,也正是他想要的。
终于,饭局散了,几位投资人陆续起身,笑着和夏知遥、章路远一一道别,嘴里还说着“有机会再聚”“辛苦了”这些套话。
夏知遥站在酒店门口,脚步微微松了松,夜风吹过,带走发梢的酒气,头疼还在太阳穴一下一下地跳。
章路远随意地和最后一位投资人握了手,目光落回她身上:“要我送你回去吗?”
夏知遥将头发拨到耳后:“不用了,有人接我。”
正说着,远远的开过来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车门推开,周越下了车。
夜风吹起他鬓角略长的黑发,几缕发丝轻拂过镜片,衬得那双深邃的眸子更显迷人,金边眼镜为他添了几分斯文,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凌厉。
路灯下,他的轮廓被勾勒得完美无缺,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带着一股令人心动的冷冽。
夏知遥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周越看到她就一笑,那笑容里有少年的纯真,有男人的笃定,还有专属于她的宠溺。
他伸手搂过她的肩膀,“想我了吗?”
夏知遥肩膀先是一僵,下一秒却不由自主地向他怀中靠去,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在他怀里,所有的紧绷和不安都慢慢消散,只剩下满心的安全感。
章路远一看他俩这个架势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故作淡定地开口:“你好,我是合益的章路远。”
周越缓缓抬起眼,金边眼镜后的眸子在灯光里微微一亮,那眼神平静如深潭,却藏着锋利如刃的光芒。他的嘴角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却让人感受到一种危险的优雅。
“章总,久闻大名。”周越的声音低沉清朗,带着一点慵懒的磁性,却有那么一丝阴阳怪气。
那一刻,街头的喧嚣、酒吧的音乐、行人的脚步声都被削弱成了背景,只有他身上那股干净、清冷、却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气息在夜风中蔓延,像无声的宣示。
“我是周越。”他的嗓音开始时还算平缓,温润如玉,却在下一句话前微微停顿。他略微低头,镜片反射着路灯的光,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夏知遥的肩膀,动作轻柔却带着强烈的占有感。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尾音里带着一点随意却锋锐的意味:“夏知遥的……”他故意拖长了声调,“未婚夫。”
周越说完这句话,故意直视着章路远,那双眼睛表面温和,实则藏着冷光。
章路远原本随意转动着手指,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酒杯上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迅速收紧,再抬起头时,神情已恢复成一贯的淡然,眉眼线条柔和却内藏锋利,那抹锐气在夜色与霓虹交错的背景下微微闪烁,叫人分不清是克制还是挑衅。
那一刻,三个人的气场在无声交锋,周越的平静带着不容拒绝的宣告,章路远的淡笑暗藏锐利的回击,而夏知遥,身处其间,像被裹在两股暗流之中,心底的微颤几乎无法掩饰。
“原来是好事将近?”章路远微微挑眉,声音里带着似笑非笑的调侃,“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他的语气温和,尾音却带着一丝凉薄的试探。
周越没有立刻回应,金边眼镜后的眸子与对方的视线正面相接,微微抬起的下颌透出与生俱来的高傲,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从容不迫的压迫感。
“办婚礼的时候,肯定会发请帖的。”他的语调平稳、字字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精心雕琢的珠玉,“章总不用担心会错过。”
说话间,夏知遥感到他微不可察地收紧手臂,将自己半挡在他胸前,修长的手掌顺势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着某种无声的宣示,既是占有,也是保护。
她忍不住侧目望向他,目光在他下颌的阴影和微微紧绷的肌肉线条上停了一秒,那种强烈的雄性魅力让她忽然有点窒息。
章路远嘴角也扬起一丝弧度,整个人松松地靠在车旁,肩膀斜倚着车门,姿态看似散漫随意,眼底却藏着微妙的锐光,“那就好,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周越透嘴角仍是那抹完美的笑,微微扬了扬下巴,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一定。”
这一来一往里,表面上全是寒暄的温度,暗地里却交织着刀光剑影般的张力,空气仿佛都在两人的对视中变得稀薄。
周越俯身靠近夏知遥,在她耳侧低声道:“走吧。”
夏知遥被他牵着往前走,手腕在他掌心里温热又有点微凉,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扫过身后:章路远还倚在车旁,逆光的身影修长,烟头的红光一点一点亮起,又被风吹散。
车门关上的一瞬,夏知遥靠在副驾座椅上,指尖顺着安全带滑下,嘴角却还挂着一抹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
“你就非得逞这个口舌之快?”她偏过头看他,嗓音里带着一点笑,一点揶揄,像是被他这一出弄得哭笑不得。
周越单手握着方向盘,目光仍旧落在前方的路灯与车流里,“怎么,不行啊?”他说得不紧不慢,声音淡淡,却带着一点得逞的小得意。
霓虹从挡风玻璃掠进来,光线一闪一闪,在两人的脸上流动,一半是光,一半是影,周越的金边眼镜在霓虹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为他英俊的侧脸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夏知遥瞥了他一眼,轻轻撇撇嘴,故作冷淡,却在心里暗暗觉得有点好笑,这个人一边装镇定、一边又在刚才那种场合宣示主权,真是太有意思了,像个护食的大型犬科动物。
夏知遥侧过身,单手撑着下巴,嘴角的笑意像夜风一样散开,眼神却还停留在他侧脸完美的线条上,她忍不住轻轻抬手摸了摸周越的脸:“你可真是……够幼稚的。“
周越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的笑意,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我就想看看他那张脸会变成什么样,他可真够装的……”还想再说几句不好听的,但又觉得当着夏知遥的面,太贬低他的前男友好像也不是特别好,硬生生收了回来。
夏知遥还没理解他的苦心,接着问:“怎么了?”
周越说:“算了,不说他了,我先说好了啊,婚礼的时候不许请他!”
他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一点少年气,右手看似不经意的拍了拍她的膝盖,夏知遥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像他这个人一样。
她眼神闪了闪,心里暗暗发笑,却也没有把他的手推开,车内的氛围变得暧昧而温柔,像一场没有结尾的游戏,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享受着,周越透侧过脸偷偷看她,镜片后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的光。
章路远靠在车边,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掐着一支烟,火光一点亮,橘黄的光芒瞬间映出他侧脸的轮廓,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自信光芒的眼眸此刻显得有些黯淡,锐利的五官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与阴霾。
停车场空旷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白雾在夜风中慢慢散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出口,仿佛还能看见那辆车消失时留下的尾灯轨迹。
那一点红光像是焰火转瞬即逝,却让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无论自己在会议桌上如何与她针锋相对,在各种场合里如何旧事重提或是试探底线,都改变不了一个现实,她已经有了一个会无条件护着她的人。
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出现得那么笃定,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那种从容不迫的占有感像无声的宣言,几乎宣告了她的归属。
酸涩从章路远的胸口慢慢涌上来,他手里的烟不知不觉快烧到尽头,一瞬没注意,指尖被烫到,微微一抖。
烟味混着那一点刺痛,像是从里到外狠狠地提醒着他,这场他以为还能继续下去的较量,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游戏规则变了,而他还站在旧的棋盘上。
“周越……”他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越想越熟悉,脑子深处有什么被轻轻翻开,夏知遥曾在不经意的闲谈里提起过,小时候邻居家的弟弟,原来是他。
这一刻,那些被时间裹挟的细节全都回了血:他记起她描述过对方少年时沉默又固执的模样,记起那种熟悉的语气,再看眼前这个男人,西装、眼镜、姿态从容,隐隐却仍能看出某些旧痕。
章路远抬起头望向夜空,嘴角那条弧度先是自嘲,下一秒就扭曲成苦涩:“原来是这样。”
他脑子里飞快地翻出那些项目的细节:财务、人脉、她手上握着的谈判筹码,还有周越新近介入的那些投资,原本只是为了试探和拖延,如今在他心里却变成了一张无声的网。
“护得了她今天,护得了她一辈子吗?”他在心里轻声说,唇角浮出一丝冷淡的笑,烟头的光在笑意里一闪,显得阴影更深。
第100章 Chapter 100 郑晓天和夏知……
章路远掏出手机, 是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微信:【喝酒就别回家了,吵醒我们。】
他没有觉得意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距离感,早已是他们婚姻里习惯的温度, 一半日常, 一半麻木。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贪恋当年夏知遥给过他的那点温情, 那份在记忆里早已泛黄的温度,成了他如今最危险、也最无法放下的执念。
他让代驾把自己送到另外的房子, 那是他早年自己一个人的公寓,很多个不回家的夜晚,都是在这里度过。
他没有立刻回卧室, 而是径直走到酒柜,自己又倒了杯酒,像要延长这场孤独, 酒精在喉咙里烧出一股钝钝的麻木感
几乎到深夜,他跌跌撞撞回到卧室,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似乎是睡了一会儿,又被什么惊醒,清醒地望着窗外的霓虹与微亮的天光交错。
最后, 他索性坐起来, 走到书桌前, 掏出笔记电脑, 打开的瞬间, 屏幕的白光一瞬间点亮他的脸,把那层疲惫、酒精和怒意全都照出来。
桌上的笔记本屏幕停在一张照片上,照片随着他的手一会儿放大一会儿还原, 他在反复确认着,也是在折磨自己。
那双一向淡漠的眼睛里闪过许多,讽刺、怀念、不甘,还有一抹几不可见的自嘲。
他最不能忍受的,不是她义无反顾的离开,而是她竟然用另一个人填满了他留下的空白,那个人的出现,把他所有的试探、等待与布局都打得稀碎。
屏幕左下角蓝色的发送按钮静静躺着,像在勾引他心底最后一点阴暗,章路远闭了闭眼,光标点开定时发送。
一瞬间,左下角“已安排发送时间”几个字跳出来,他又犹豫着是否要去点删除或者延后邮件,却在最后抽回了手。
“夏知遥……”他在心里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别以为有了周越,就真能彻底摆脱我。”
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脆:“你们也一样,想拿走属于我的东西,总得付出点代价。”
第二天晚上,周越刚收拾好文件,准备合上电脑,邮箱的提示音在寂静中突兀响起。他下意识点开邮件,陌生的发件人,主题栏静静躺着一行字:不知道你看到这些照片,会作何感想。
周越眉心一跳,手指滑动鼠标,屏幕上缓缓展开几张照片:郑晓天和夏知遥互相搀扶着,明显是都喝多了,照片一张张看下去,最后,是他俩一起进了一个酒店房间的门。
照片拍得不太清楚,光线昏暗,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却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周越的指尖在鼠标上僵住,青筋在手背上一条条绷起,一股热流沿着脊柱直冲脑门,耳边轰然炸响。
他一向知道郑晓天风流成性,却从未想过,夏知遥也会出现在这样的画面里。
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熟悉的焦躁感在胸口攀爬,一寸寸逼近心脏,这感觉与两年前在纽约时一模一样。
那时手机屏幕上是她说要走的消息,这次是几张照片,回忆与现实交错着,将旧伤无声剥开。
周越心底第一个念头几乎是本能的: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像毒刺扎进心口,生出愤怒、怀疑、失望,还有难以启齿的背叛感。
他猛地起身,屏幕上的照片在视野里放大又模糊,他像站在深渊边缘,再往前一步,情绪就要彻底失控。
下一秒,他几乎本能地抓起手机,两下划出夏知遥的电话,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胸腔里的怒火和隐隐的恐惧纠缠着,那一刻,所有思绪都化成一个念头:问清楚,要她亲口说出答案。
狠狠按下去,拨号音在耳边炸开,一声、两声、三声……单调的嘟嘟声混合着夜色和他胸口的翻腾,每响一次,心跳就敲击一次,像在等一场审判。
“……喂?”电话那头传来夏知遥的声音,沙哑又轻,尾音带着没醒透的迷蒙,“周越……?”她又轻轻回答了一声,似乎是清醒了一些:“怎么了,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知遥。”周越低声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度,混着压抑和一股骤然升起的冷意。
那一瞬间,怒火和质问都被按在喉咙里,化作冰冷的直觉沿着脊柱往上爬,周越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神深处亮起一抹极深的光,唇微微张开,却什么也没说。
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手机那头,夏知遥还在迷迷糊糊地等他回答。这头,周越的世界已经悄无声息地翻转。
他盯着虚空,眼神一寸寸收紧,整个人安静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终于变得平稳:“……我加完班,一会儿就回家。”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夏知遥打了个哈欠:“嗯,好的。”语气软软的,半梦半醒。
周越垂下眼,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松,声音放得更低更温柔:“你饿不饿?我带点吃的回去。”他记得夏知遥中午就回家补觉去了,肯定是没吃饭。
“是啊,睡一下午是有点饿了。”夏知遥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有笑意,也有还没清醒的迷糊。
电话挂断,周越长长叹了一口气,胸腔里的怒火一点点退去,整个人瞬间清醒而理智。
周越把照片调到最大,整张屏幕几乎只有灰白与模糊的影子。光标在触控板上一下一下划过,他的视线像一把刀,细细剖开每一寸细节。
忽然,他的指尖停住。照片右上角、灯光昏暗处,有一块几乎被忽略的小牌子,金色的字在墙面上微微反光,那是酒店的装饰墙,LOGO只露出半截,却依稀可见“×× Hotel Shenzhen”的字样。
他靠近屏幕,呼吸变得极轻,手腕一拧,照片再放大一格。那一串字母和拼音终于完整跳进视线,像一枚钉子钉进心里。
“……深圳。”周越低声念出,嗓音沉下来,眼神一点点变得清冷。
周越点开公司的数据库,页面一页页往下翻,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Nexora落地深圳的项目,当时是夏知遥和郑晓天一起去深圳谈的。
周越停下了,盯着屏幕上那行字看了很久,那是两年前,他在纽约焦虑症最严重的时候,夏知遥逃走没几个月,他从夏知遥的朋友圈看到她加入了新公司。
再没过多久,Nexora入亚,最后没有选择传统的大公司,而是定了天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公司,这个案例成了天行的王牌案例,整个行业都在传。
周越其实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是现在?他想不明白。如果那些照片是真的,为什么要等两年?如果是假的,为什么偏偏选这个时候?
周越打开另一个程序,输入一串代码,追踪进度条在左下角跳动,绿色的小格子一点点往右爬,这种时候冲动没用,得先搞清楚是谁在搞鬼。
进度条还在跳,他有点烦躁,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夜景,楼下车流不息,红绿灯一闪一闪,像平常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回到电脑前,进度条走完了,IP地址显示出来,是个境外的服务器,还有多重代理跳转的痕迹。
周越看着那串数据,嘴角微微上扬,这么复杂的技术手段,这么精心的时间安排,绝对不是什么巧合,有人在背后搞鬼,而且是有备而来。
他关了电脑,屏幕一黑,但心里反而亮堂了些,至少现在可以确定,这不是夏知遥和郑晓天真的有什么,而是有人故意要搞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动作轻快了不少。
电梯里,他看见自己在门上的倒影,刚才那种紧绷的表情松缓了一些,电梯一路下行,他甚至觉得这个下降的过程有点像在卸下重担。
推开大楼玻璃门,夏末的夜风带着城市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杂乱的气味竟然让他觉得踏实。
周越上了车,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视镜里是办公楼的灯火,他心情轻松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至少搞清楚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阱,现在的问题变成了: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想达到什么目的?
街灯一盏盏从窗外闪过,光影在挡风玻璃上跳来跳去,很不真实的感觉,让他乱糟糟的脑子慢慢清醒了,那些事在脑子里转来转去,但现在他能理清思路了。
不动声色,先看对方还有什么招数。
小区附近那条老街还是很热闹,周越把车停在街口,一路上想着晚上还能有什么店开着,两步走过去,就是一家馄饨店,开着门,虽然是夏天,但热气混着葱花和胡椒的味道一下子包围了他。
“两份鲜虾馄饨,再要一份泡椒皮蛋和一份凉拌裙带菜。”周越看着墙上简单的菜单说,夏知遥一贯爱吃酸辣的东西。
老板娘熟练地应着,他看着一颗颗饱满的馄饨在翻滚的汤水中起伏,靠在柜台边,,看着老板娘装菜,泡椒皮蛋,裙带菜,一样样装进透明餐盒里,颜色很鲜艳。
接过打包袋的时候,指尖被热度烫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缩了缩手指,然后紧紧握住,那种实在的温暖从手心一直传到心里,竟然让他内心的那点寒意散了不少。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先收起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然后带着这份热气腾腾的温暖,回到她身边。
周越拎着打包袋推开家门,夏知遥正从洗手间出来,头发有点乱,刘海还湿湿的,刚洗完脸。
“你买了什么好吃的?”她看着他手里的袋子,笑得有点困,声音也软软的。
“小馄饨,还有点小菜。”周越换完拖鞋,把袋子放到桌上,一边拆包装一边随口说着。
很快,桌上摆好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一盒泡椒皮蛋,一盒凉拌裙带菜,夏知遥夹了口皮蛋,酸辣的味道让她整个人清醒了几分。
“郑晓天什么时候回来?”周越像随口问的。
“应该是明天吧。”夏知遥拿着筷子,语气很随意。
周越又补了句:“他现在感情状况好点没有,跟林小姐呢?”
夏知遥先是摇了摇头,说:“没听说有什么进展,”说着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郑总今天跟我闲聊了几句,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周越随口说着。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夏知遥本来想说什么,但又突然停顿了下来,只能叹口气:“晓天吧,也不能说是他自己的问题,他家里的事挺复杂的,影响他挺深的,一时半会很难改回来。”
周越仔细观察着看她,她说起郑晓天的时候很平静,就像在聊一个老朋友的八卦,没有什么特别情绪,也没有刻意回避什么,只是一个老朋友的理解和同情。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怀疑和不安,在她这么自然的语调里,好像都没了着落,那不是装出来的镇定,而是真正的朋友间的关心。
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慢慢松了,馄饨的热气升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把胸口那团闷气给冲散了,他悄悄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一块压在心头很久的石头。
夏知遥低头吃馄饨,偶尔喝口汤,酸辣与鲜香混在一起,又笑道:“刚刷完牙,再吃宵夜,还要刷……”
“难得吃回宵夜,喜欢就吃呗。”周越放下筷子,看着她慢慢吃东西的样子,心里那股紧张劲儿一点点消失。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先别提那封邮件,也别提那些照片,这个瞬间,比什么都要好,看着夏知遥好好的吃东西。
“这个你爱吃,多吃点。”他顺手把泡椒皮蛋推到她面前,声音轻了许多。
夏知遥“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吃,也没多问什么。
周越吃完最后一口馄饨,整个人看上去平静得像往常一样,目光深得像夜色,眉宇间却多了一丝锋利:下一步,该由他自己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