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他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她看了他一眼,语调轻快:“那你这路过可路得够远的?”
“找你,多远都不算远。”他语气轻, 却自然地伸手,将她桌上的文件一叠叠理好,“主要是, 想你了。”
夏知遥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平静克制外表下的小sao话:“原来投资人也会说这种不讲策略的话。”
“偶尔破例嘛。”他嘴角带笑,顺手拿起她的电脑包,“走吧, 我弟今天终于有时间跟我吃饭。”
车子驶上公路, 窗外的树被秋风轻轻拂过, 街灯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越握着方向盘, 侧头笑道:“幸好我驾照还没过期。”
夏知遥将车窗降下一半,风掠过她的发梢,她抬手理了理头发, 笑着说:“看来纽约还没把你完全忘记。”
红灯亮起,车缓缓停下,周越突然问:“紧张吗?”
夏知遥转头,嘴角微扬:“为什么要紧张?”
“见我弟啊。”他笑了笑,又补了一句,“还有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朋友。”
她轻轻挑眉,带着点揶揄:“你紧张吗?”
“有一点。”周越坦白,语气平静,却透出几分笨拙的真诚,“怕他们说些让我尴尬的话。”
“比如?”
“比如……”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前方,耳尖微微泛红,“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夏知遥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一下:“这有什么尴尬的,你是我男朋友。”
周越转头看她,唇角忍不住上扬:“得嘞,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他重新目视前方,嘴角还带着笑,那种发自心底的、安静又笃定的笑。
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带着城市的凉意,也带着一点说不清的甜,风声掠过两人之间,裹着夜色的温度。
红灯转绿,车缓缓前行,街角的霓虹掠过车窗,金红交错,在她的侧脸上晕出一层柔光。
没多久就到了那家高级餐厅,装修得像花园一样,绿植从墙角一路蔓延到天花板,藤蔓与灯光交织,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夏知遥环顾四周,眼底泛起一丝亮光,忍不住轻声道:“真漂亮……有点像巴黎。”
周越看着她的神情,嘴角微微一弯:“看来选得不错。”
姜其然已经先到了,穿着哥大的蓝色卫衣,看到他们,他立刻放下杯子,笑容灿烂得像纽约的阳光。
“哥!”他快步上前,给了周越一个轻轻的拥抱,转头又朝夏知遥笑道:“知遥姐,好久不见。”语气自然,带着一点久违的熟悉。
夏知遥也笑,伸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其然,长大啦。”
“怎么样,哥?这环境不错吧?”姜其然笑着问。
周越扫了一眼四周,点头:“挺好。”
“那当然,”姜其然得意地说,“既然你请客,我总得选个平时自己舍不得来的地方,毕竟是要见知遥姐啊。”
夏知遥被逗笑,换了个语气:“听你这话,我是不是还得提前准备个见面礼?”
“那不用,”姜其然摆摆手,“您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周越轻叹一声,笑着摇头:“你这嘴皮子,越来越滑了。”
他们一边说笑,服务生引着几人往里走,周越替夏知遥拉开椅子,动作自然。
姜其然瞥了他们一眼,笑得意味深长:“哥,你这绅士风范,我还是第一次见。”
周越淡淡回了一句:“那你以后多见见。”
他们三人刚刚落座,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女孩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头发微卷,显然是刚下班,她略显犹豫地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谁。
姜其然眼睛一亮,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微微姐!”他朝门口挥手,语气里满是惊喜,“这边!”
路知微显然松了口气,快步走了过来,“抱歉,我刚刚停车,绕了一圈才找到。”
“没事。”姜其然赶紧替她拉开椅子,动作利落又带着点迫不及待。
路知微落座,笑着对周越说:“好久不见呐周越,你这,终于是抱得美人归了?”
周越正低头喝水,差点被呛到,咳了一声,抬头无奈道:“你这张嘴啊,还是一点没变。”
路知微笑得无辜:“夸你都能被呛着?”
“你这叫‘夸’?”周越忍不住笑了,眉眼里带着几分无奈,说着介绍到:“这是夏知遥。”
然后又对夏知遥说:“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路知微路博士。”
“你好。”夏知遥伸出手,微笑着说:“周越经常提起你。”
“我也听过你的名字。”路知微微笑着与她握手,指尖触碰的那一瞬,两人都下意识地多看了对方一眼,那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投缘”,气质不同,却有种奇异的相似。
姜其然在一旁打趣:“行啊,你俩一见如故,我都插不上话了。”
“那正好,”路知微接过话,语气轻快,“我正想了解一下周越回国之后的情况。”
“我挺好的,然后请不要把你那套理论再跟夏知遥讲一遍了,”周越淡淡道,“一会星座血型一会MBTI。”
夏知遥侧头笑:“哈哈,这不是很正常吗,聊天都这么开始的。”
“其实我挺佩服你们的,”路知微一边吃着沙拉,一边看向,“坚定地做出选择,而且还能坚持下去。”
“那你呢?”夏知遥微笑着反问。
“我啊,”她轻叹了口气,“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国呢。”
“这有什么犹豫的,想回就回呗。”周越插话,语气里带着真心的肯定,“你在哪儿都会过得不错的。”
“说是这么说。”路知微笑笑,“听说你回国之后项目做得挺顺?”
“还好,刚结束一个新能源园区的投资案。”周越点了点头,语气一贯平静。
“听上去很厉害。”她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子,“那我得敬你一杯。”
周越笑了笑,也举杯回敬:“谢谢。”
窗外的街灯洒进来,映在酒杯里,光影流动,这一桌人聊着天、吃着饭,话题从工作到纽约的天气,从留学趣事聊到城市里的好餐厅。
主菜上桌,姜其然替大家倒酒,语气轻快:“要说这顿饭啊,还是微微姐帮我抢到的位子,你都不知道这家店多火。”
“没那么夸张。”路知微笑,语调柔和,“我只是认识店经理而已。”她的语气轻缓,眼神温润,让人很容易放下防备。
夏知遥问:“你现在工作怎么样?”
“现在在研究所实习。”路知微点头,语气平静,“主要做临床心理方向,研究焦虑与压力干预。”
“那听起来挺有意思。”夏知遥笑,“我们公司有时候做企业咨询,也会涉及组织心理学那一块。”
“你是做咨询的?”路知微眼神一亮,“难怪刚刚听你说话那么有条理。”
“职业病。”夏知遥笑着摇头,“整天给别人分析问题,自己反倒容易想太多。”
“其实这挺像我的工作。”路知微若有所思,“你帮企业找到结构性的答案,我帮个人找到心理的出口。”
夏知遥看着她,目光渐渐柔下来,她喜欢这种交流,理性、真诚,又带着微微的温度。
路知微继续说:“你看,你们做的这些工作压力都不小,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点焦虑。”路知微轻声道,“有时候不是因为问题,而是太想把一切做得完美。”
夏知遥抬眼,与她目光相遇,那一刻,她忽然感到一种久违的理解,不同的行业、不同的经历,却都在同样的孤独与压力里寻找平衡。
姜其然笑着举起酒杯:“行了行了,你俩聊得太专业了,再聊我都要被诊断为轻度焦虑了。”
“那你得多运动。”路知微笑,“焦虑情绪人人都会有,只要没有发展到生病就好。”
“听起来挺哲学。”夏知遥接话,“我得请你去我们公司讲讲。”
姜其然坐在路知微对旁边,整个人比平时话多,他讲着上课的趣事,偶尔看她一眼,那目光既克制,又藏不住笑意。
路知微听着,笑得温柔,却始终保持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距离,夏知遥一边喝酒,一边若有所思。
她抬头看了看周越,周越也正好在看她,两人的视线在半空轻轻一碰,心照不宣,他弟弟那点小心思,他们都一眼看出来。
几人边聊边吃,姜其然兴致很高,不时给路知微添水,路知微微笑着道谢,语气温柔,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夏知遥看着他们,笑着随口问道:“你们经常一起出来吃饭吗?”
“偶尔吧。”路知微语气轻柔,神情平静,“他上课忙,我也常加班,大多数时候都碰不上。”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上次见面,还是我生日。”她这话说得自然得体,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恰到好处地拉开了距离。
夏知遥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笑,低头喝了口酒,心里却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种“温柔的理性”,她太熟悉了,那是路知微的防线,也是她的底色。
饭局结束,路知微拿起外套,笑着对他们说:“今天真开心,下次你们有空,我再带你们去另一家餐厅,就在河边,景色比这里还好。说好了啊,下次我请。”她的语气温柔,一如既往的得体。
“好啊。”夏知遥笑着回应,“或者有空喝个咖啡也行,你回国时候有空来北京一定找我们。”
“那我送你去车那边吧。”姜其然快步上前。
路知微轻摆了摆手,笑道:“不用啦,就几步路,你们早点回去。”她朝他们挥了挥手,步伐轻快地走出餐厅。
姜其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口,那一瞬间,城市的灯光映在他眼底,他有点出神,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确定,只是觉得,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转身,都温柔得让人靠近不得。
“走吧。”周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姜其然回头,看见哥哥正等着他,他低声“嗯”了一句,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一丝掩不住的落寞,自己所有的靠近,都只能止步于她的温柔之外。
周越和夏知遥把姜其然送回宿舍后,车重新驶入夜色,夏知遥靠在窗边,看着街景一点点倒退,霓虹在玻璃上拖出细碎的光。
“你弟挺喜欢她的。”夏知遥突然说。
“嗯,我知道。”周越点点头。
“那她呢?”
周越顿了顿,语气淡淡:“她那个态度你也看到了,基本就等于拒绝了。”
夏知遥侧过头看他,唇角微微一动:“你说得倒像医生在做诊断。”
“不是诊断,”他看着前方,神情平静,“是看得太清楚。”他说完这句,伸手去握她的手,掌心温热而坚定,“不过有些事,不着急。”
他低声道,“有缘分的人,迟早会遇见,就跟我们一样。”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城市的光一闪一闪掠过,映在两人的侧脸上,夏知遥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她忽然觉得,这一刻,比任何表白都跟安心。
第117章 Chapter 117 有些人,有些……
周越微微转动方向盘, “先别回酒店,”他低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夏知遥知道他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偏头看他一眼:“去哪儿?”
“拐个弯你就知道了。”他语气平静, 却透着几分笃定。
车拐过熟悉的街角,街灯的光一点点打在挡风玻璃上, 夏知遥的心跳忽然快了半拍。
那是一条安静的街,路边的梧桐枝影交错, 酒吧的招牌灯还亮着,就在那排老房子的尽头,红砖公寓静静立着, 墙面被岁月磨得暗沉,铁质防火梯蜿蜒而上,锈迹在昏黄灯光下泛出深褐的光。
周越把车停在路边, 下车,站在人行道上,抬头看着那栋楼。
“还是老样子。”他说这句话时, 语气里有一种几乎听不出的温柔,像是在对那段曾经的日子说。
他们在楼下停了片刻,周越的手指在密码锁上悬了一会儿, 才试探着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 红灯闪了两下。
“算了。”周越拉着夏知遥刚要走, 楼道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瘦高的亚裔男生侧身挤出来, 双手各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
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T恤领口湿了一圈,显然刚忙活完, 门在他身后缓缓回弹,周越下意识地伸手扶住。
“Thank you。”男生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疲惫,还有一点似曾相识的软糯口音。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了进去,楼道的气味瞬间包裹过来,那种老建筑特有的木地板蜡味,头顶的吊灯发出温暖的光,把磨损的扶手和斑驳的墙面都镀上柔和的铜色。
走到二楼拐角,夏知遥的脚步慢了下来,那扇熟悉的门外,横七竖八堆着各种纸箱,撕开的胶带缠成一团,泡沫碎屑散了一地,再往旁边看,一个空了的老干妈瓶子静静立在墙角。
“要不……”夏知遥抬头,看向那个还在楼梯上喘气的男生,说了中文:“我们帮你把这些一起拿下去吧?看着挺多的。”
男生慢慢转过身,几秒的沉默后,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确定的惊喜:“你们也是中国人?”
“嗯。”夏知遥站起身,“我们以前也住这儿,就是这间。”她指了指门牌号。那个褪了色的铜制数字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男生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他把垃圾袋换到一只手,用空出的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笑着说:“哎呀,真巧啊!”
他的普通话一下子流利起来,尾音带着点南方的口音:“我早上才刚搬过来,东西还没收拾。”
他环顾四周,露出几分满足,“比想象中好多了,就是贵了点,典型的纽约老楼。”
夏知遥已经开始收拾地上的泡沫,动作自然得像在整理自己的家,就这样,他们一边收拾一边聊起来。
三个人把垃圾都扔到垃圾桶里,“谢谢啊,真的。”男生有些腼腆地笑,“一个人搬家,什么都得自己来。”
周越笑了笑:“我当初也是一样的。”
男生的眼睛顿时瞪大,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不会你也是哥大校友吧?”
周越笑道:“我们俩都是。”
男生摸了摸后脑勺,眼神在周越和夏知遥之间转了转,试探地说:“要不师兄师姐,你俩进来看看?看看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门开了,一股刚清洗完新房子地毯的味道扑面而来,但夏知遥闻到了别的,也许是墙壁里沉淀的时光,也许只是她的幻觉。
客厅的布局没变,进门右手边仍是那个开放式厨房,沙发换了,从他们当年的米色宜家款变成深灰色,墙上贴着新的海报:钢铁侠张开双臂,茶几上堆着吃了一半的中餐外卖盒,旁边摊开的大部头书上,画满了荧光笔的痕迹。
“有点乱,不好意思啊。”男生手忙脚乱地收拾茶几。
周越慢慢走到窗边,手指轻轻摩挲窗框,“这个窗户,”周越的声音有些飘忽,“冬天会漏风,你买个防风贴。”
“是吗?”男生凑过来看,“难怪感觉不是那么暖和。”
“卧室的暖气片,晚上会有敲击声,刚开始可能睡不着。”周越看向卧室的方向,“但习惯了,反而成了催眠曲。”
“你在这住了多久?”男生问。
周越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夏知遥身上:“我一个人住了三年多。”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和她一起,住了一个多月。”
夏知遥别过脸,假装在看墙上的海报,那一个多月,是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
每天早上她在这个厨房里做早饭,周越磨咖啡,阳光正好洒在餐桌的角落。
“一个多月啊。”男生若有所思地重复,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数字背后的重量,“那后来……”
“后来我回国了,”夏知遥笑着打断,“他又在这儿多待了一阵。”
临走时,男生送他们到门口,诚恳地鞠了一躬:“真的谢谢你们!不只是帮我扔垃圾,还有这些!”
他比了个手势,笼罩整个公寓,笑意有些腼腆,“感觉突然对这个地方熟悉多了。不再只是个陌生的房子了。”
“别客气。”周越最后看了一眼客厅。
楼道里的感应灯察觉到寂静,开始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先是三楼,然后是楼梯拐角,最后是他们身后,光线如退潮般缓缓褪去,把他们推向楼梯口仅存的一小片昏黄里。
夏知遥转过身,仰头望向三楼那扇窗,暖黄的灯光透过半掩的百叶窗洒出,在防火梯的铁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男生的身影偶尔闪过,就像当年的他们。
“有点感慨吗?”夏知遥轻轻的问。
“有一点。”周越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岁月沉淀后的平静,“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什么?”夏知遥侧过脸看他,街灯的光在她眼底闪烁。
“庆幸我们都走出来了,去了更远的地方,成了更好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忽然柔下来:“但最庆幸的是,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我们又回到了彼此身边。”
夏知遥的鼻尖一酸,有什么堵在喉咙,让她不得不用力眨了眨眼。
他们并肩往前走,走到街角时,周越忽然停下。
“怎么了?”夏知遥顺着他的目光回望。
他没有立刻作答,那栋公寓静静立在夜色中,红砖墙被路灯染成深褐色,每一扇窗后都藏着一个故事,而他们的,只是其中之一。
“知遥……”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在纽约待了一年多。”
夏知遥的呼吸微微一滞,这是她最不希望周越回忆起来的日子,没有她的日子。
周越望着前方,眼神深沉而空:“我试过很多方法让自己忙起来。”他语气平静,却带着隐隐的疲惫。
“接最难的项目,凌晨两点还在和国内开会,白天和客户谈判,晚上看数据、改模型。”周越顿了顿,苦笑了一下,“一睁眼就是会议室的灯,一闭眼还是,好像只有那种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才能让我暂时不去想别的。”
“有时候我连吃饭都忘了,实在饿得不行了才想起来,我忘了吃饭了。”他低头,看着手指,语气越来越轻,“后来我去健身,去游泳,去跑步,跑上十公里、十五公里……跑到肺要炸开,腿都麻了。”
“我以为那样就能好一点。”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只要让自己一直忙着,就能忘了你,忘了那间屋子,忘了每天早上你泡的那杯咖啡的味道。”
他笑了一下,笑得几乎有些自嘲:“但没用。越是逼自己往前跑,脑子越是空,越是容易想起那些细节。”
他抬头,目光落在窗外的黑夜里,“我闭上眼,就能看到你坐在窗边看书的样子。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你的头发上跳舞。”
他的声音发着抖,“你看着看着书思考,然后,突然抬头对我笑。”
夏知遥的眼眶开始发烫,她别过脸,假装在看街对面的涂鸦墙。
“最难熬的是下雪天。”他的声音变得更低,要非常努力才能让自己继续下去,“23年下了一场暴雪,整个曼哈顿都瘫痪了,我一个人困在公寓里,看着雪越积越厚,想起我们一起看雪的那个晚上。”
他停了很久,久到夏知遥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你说雪花像碎掉的星星。”他突然笑了一下,“那时候我觉得你就太文艺,现在才懂,有些美好的东西,确实会碎。”
“周越。”夏知遥终于转过身,泪水让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如果时间能倒流……”
“没必要倒流。”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拇指在她的颧骨上轻轻摩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重要的是,我们不是又遇见了吗?在北京,在纽约,在所有我以为再也遇不见你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像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夏知遥看着他,看着那个眼里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决心的男人,那些被时间打磨后依然锋利的爱,在这一刻重新亮起来。
三年前那个雪夜,他们错过的拥抱、没说出口的挽留、那些被小心翼翼压抑在心底的疯狂思念,此刻都在纽约深秋的夜风里,在这条他们曾无数次走过的街道上,得到了迟来的回应。
“周越。”走出几步后,夏知遥轻声唤他。
“嗯?”他侧过头,路灯勾勒出他温柔的侧脸。
她停下脚步,仰头望着他,那一瞬间,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微乱的头发,眼角细微的纹路,还有那双历经岁月仍清澈的眼睛。
“那年的雪,真的很大。”她说得很慢。
“是啊。”周越握紧了她的手,“大到我以为能把所有的路都埋掉。大到我站在窗前,看不见对面的楼,大到整个曼哈顿都失声了,只剩下雪落下的声音。”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轻,“大到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路也被埋掉了。”
“但还是化了。”夏知遥说,语气里带着释然后的轻盈。
“对。”他转过身,完全面对她,月光从云层的缝隙里漏出来,落在他眼中,“春天总会来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节轻轻拂过她的眼角,“雪再大,也挡不住春天。就像……”
他顿了顿,认真地寻找词句,“就像时间再长,距离再远,也挡不住该重逢的人再遇见。
夏知遥笑了,笑容从嘴角慢慢漾开,最后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笑容里有释怀,有感慨,有失而复得的珍惜,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啊,春天总会来的。”她重复着这句话。
哪怕要等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一天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哪怕要绕遍半个地球,从纽约到北京,再从北京回到纽约。
哪怕要经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那些辗转反侧的凌晨、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的时刻、在人群中突如其来的空虚。
但春天,还是来了,就像此刻,在纽约深秋的夜里,在这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街道上,他们十指相扣,肩并肩地走着。
远处帝国大厦的塔尖闪烁着光,整座城市的灯火在他们脚下铺开,像一地碎金。
风吹过,带着秋天特有的清冽,也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暖意,那是春天的预告,藏在季节深处,等待破土的时机。
因为有些人,有些爱,就像春天一样,无论经历多么漫长的冬天,总会回来。
总会的。
第118章 Chapter 118 真服了你们俩……
离开纽约那天, 是个大晴天,天空被洗得通透,阳光毫无保留地洒下, 在玻璃幕墙间跳跃成细碎的光斑。
夏知遥站在酒店门口, 一手扶着行李箱,微微仰头, 她眯起眼,眼底映着那片蓝得不真实的天。
“又在想什么?”周越从司机那边走来, 语气带着刚收尾的余温。
她转头笑了笑:“在想,上次从这儿走,天阴得像要塌下来。”
“是啊, ”他顺着她的目光抬头,“那晚下大雪。我整夜没睡,看着雪一点点把街都埋了。”
夏知遥的笑意微微一顿, 有点平静,又有些说不出的怅然,“这次是晴天。”她轻声说。
“说明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他温柔的说。
去机场的路上, 纽约在车窗外一帧一帧退后,中央公园的树叶全黄了,金、褐、橙红层层叠叠, 风一吹, 落叶翻起又落下, 发出细碎的声响。
阳光穿过枝桠, 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影子, 随车速闪烁,像碎裂的琥珀。
夏知遥靠在车窗边,手肘撑着窗沿, 望着窗外,忽然笑了一下:“奇怪,以前来纽约时,总觉得这地方像个梦,遥远、不真实,一伸手就要碎,现在再看……”她顿了顿,“也就是个城市而已。”
周越侧过头,看着她被阳光勾勒的侧脸:“那说明你醒了。”
“醒了就该回现实了。”夏知遥点了点头,像是在告别。
“现实也挺好。”他的声音平静,却让人安心。
她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四目相对,笑容里有温柔、有默契,也有种他们都懂的默然心意。
机场里,登机广播一遍遍响起,英语、中文、西语混合着在大厅回荡,人流穿梭,行李箱滚动声此起彼伏,像城市的心跳。
他们停在安检口前,夏知遥低头看登机牌,纸张在灯下泛着冷白的光,登机口、座位号、起飞时间,那些数字忽然显得格外具体,像在提醒什么不可逆转的事。
她抬头,语气轻得像闲聊:“这次回去,你又要忙项目吧?”
“会忙的。”周越点头,顿了顿,又抬眼,“但肯定有时间陪你。”
她笑了,嘴角和眼睛一同弯起:“那我等你。”
飞机缓缓滑行,跑道在午后阳光下泛着银白的光,笔直地伸向天际,窗外的景物开始迅速后退,航站楼、地勤车、停机坪上的飞机,全都模糊成流动的色彩,仿佛一卷被倒带的电影。
远处的哈德逊河闪着浅蓝的光,曼哈顿的楼群缩成火柴盒大小,影子被阳光拉长,像旧照片的边角,被时光轻轻卷起,慢慢淡出。
“晴天真好。”她轻声说,语气里有种卸下负重后的平静。
周越侧身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他的掌心温热,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那一瞬的触感让人安定。
“是啊。”他笑着应,“以后都会是晴天。”
飞机在清晨六点半降落,北京的天刚蒙蒙亮,跑道尽头浮着一层薄雾。
“到家了。”周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指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
夏知遥这才睁开眼,偏头望向窗外,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感觉我们才刚把时差倒过来……”
“是啊,”周越伸了个懒腰,骨节“咔哒”一声脆响,“现在又得倒回去。”
“今天白天可别睡。”她揉着太阳穴,声音带点鼻音,“不然晚上就完蛋了。”
“你能做到?”他斜她一眼,明显存疑。
“能啊,”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泪,用手背随意蹭了蹭,“靠工作。”
“跟我想的一样。”周越笑着解开安全带。
两人相视一笑,周越帮夏知遥拿下登机箱,走出舱门的瞬间,北京初冬的冷风迎面扑来,干燥、凛冽,带着北方特有的硬朗劲。
夏知遥打了个激灵,困意被吹散大半,大厅里是熟悉的广播声、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这些杂音交织成一种嘈杂的安定。
从纽约金黄的秋天到北京灰白的初冬,从哈德逊河的落叶到首都机场的冷风,一切都真切得让人踏实。
等行李时,夏知遥靠在传送带旁,掏出手机,一排红点闪着,她没点开,只盯着时间看了几秒,轻轻叹气:“现在纽约那边才傍晚呢……”
“嗯,咱俩彻底乱了。”周越站在旁边,一手插兜,一手拎着咖啡,笑得无奈。
“我猜猜,你一会可能会直接去公司?”她侧头看他。
“对,得先处理几个会。”他喝了口咖啡,“我猜你也是。”
“哈哈,我下午有个方案要定稿,上午得去一趟公司。”她的目光落在传送带上,五颜六色的箱子缓缓滑过,节奏像催眠,她顿了顿:“晚上……谁先回家谁准备饭?”
“当然。”周越答得很快,几乎没犹豫,他侧过身,目光与她相碰,笑意浅浅:“不能睡觉前连句晚安都没有吧?”
她转过脸,假装专心盯着传送带,其实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那点藏不住的热意,耳根发烫,心跳有点乱,她不知道怎么接,只低声嘀咕:“我箱子怎么还不出来……”
夏知遥到公司的时候,郑晓天正拄着拐杖在走廊,看到夏知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不是早上才下飞机?都不回家休息?”
夏知遥弯了弯唇角,声音里透着沙哑的笑意:“回家睡着了就没法倒时差了,飞机上睡了十来个小时,反正脑子还算清醒,先来公司看看,周越也会公司了。”
郑晓天眨眨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真服了你们俩,天生一对的工作狂。”
夏知遥被逗笑,把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打开电脑,邮件一封接一封弹出来。
从早到晚,时间像被切成一格一格的,塞满了会议、电话、签字,周越几乎在办公室没怎么起身,屏幕里数字在闪,汇报在滚,投资模型一波还没消化完,下一波又扑面而来。
到下午四点,他终于抽空按了按太阳穴,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眼睛闭了几秒,脑子里乱糟糟的,数字还在转,但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现在大概也还在忙吧。”
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的灯,没什么表情,只是觉得有点累,窗外的光一点点暗下去,落日的橙红贴着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往下滑,
夏知遥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要把在纽约完成的工作交代下去,中间连喝水的空都挤不出来,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回,林千帆又往她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叠材料,笑道:“这是今天新的方案。”
最后一封邮件发出去的时候,她长出一口气,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五点多了。
她拿起手机,给周越发了条消息:【看来是我先回家了。】然后关掉电脑,拎起包,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麻,晃了晃,推门走出去。
周越开车出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北京的晚高峰永远这样,红色的车尾灯连绵不绝,导航在那儿机械地报路,他压根没听。
脑子里还在转着白天那场会,资金评估要重算,底下的人一个劲儿催,PPT翻了一版又一版,焦头烂额的事后,夏知遥的微信:【看来是我先回家了。】
他看着那行字,露出会心的笑容。
车驶上主路,夜色如墨,四周尽是光的流动,他一边开,一边在心里默算着时间,她大概刚洗完澡,也许在换衣服,或者只是靠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
车拐进小区时,他整个人像被卸了力似的往椅背一靠,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真累了,但那种累又不全是难受的,里面混着一点奇怪的平静。
他知道,家里有人在等。
夏知遥正蹲在饭桌前,把外卖盒一份份拆开,点了很多小菜,还有两大碗馄饨,桌上摆得不算讲究,却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安心。
听到门响,她回头看他一眼,笑着说:“你还真是掐点儿回来。”
周越换鞋的动作一顿,轻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馄饨?”
“咱俩在纽约,唯一没吃到的就是这个了,其实我也想吃。”夏知遥笑道,“所以我点了。”
夏知遥把筷子递过去,两人的指尖在那一瞬轻轻碰到,微凉的触感闪过去,又若无其事地分开。
“今天忙完了吗?”她一边夹菜一边问。
“勉强,投资那块催得紧,可能明天下午还得去一趟。”周越夹了一筷子泡椒皮蛋。
“我还好,估计可以过个安静点的周末。”
两个人都没再多说,像是默认了这种状态,忙,是他们的常态,馄饨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起,有那么一瞬间,连时间都变得柔软了。
夏知遥吃到一半,忽然抬头看他:“你今天是不是说了不少话?”
周越愣了愣,失笑:“你怎么知道?”
“你说话说得嗓子都哑了。”她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心疼,“你没听出来吗?”
周越看着她,笑了一下,嗓音低哑:“现在听出来了。”
他看着她笑,目光有点暖,两人都没再说话,只剩筷子碰到碗沿的清脆声。
周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夏知遥已经躺在床上,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头发乱乱地铺在枕头上,眼睛半睁不睁的,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夏知遥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别动……我真的要睡死过去了。”
周越笑了笑,没说话,掀开被子躺进去,过了几秒,他忽然翻身,从背后抱住她。
夏知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声音还带着困意:“你还要干嘛?”
“没精神干别的了,”他低声说,嗓音有点哑,带着笑意,“抱一下就睡。”
她被他圈在怀里,半是无奈半是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幼稚。”
“我真困了。”
“那你睡你的觉,不要吵我。”
他“嗯”了一声,呼吸落在她颈侧,带着一点热气,夏知遥没再动,只听见他呼吸渐渐平稳下去。
夜安静得只剩窗外的风声,她闭着眼,嘴角轻轻扬了一下,有那么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安静,才是真的“到家了”。
第二天一早,门铃响了一阵子,屋里没动静。
魏然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不少东西,她又按了一次门铃,等了十几秒,还是没人开。
她皱起眉,从包里掏出手机,拨了周越的号码,暂时无法接听,肯定是勿扰模式,又打了一遍,依然没人接。
魏然站在门口,心里慢慢有点不安,她原本想着,年轻人昨晚刚从国外回来,大概在家补觉,可门铃响了三遍连个动静都没有……
她忽然想到什么,手心微微一紧,不会出什么事吧?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抬手在密码锁上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
“滴——”门开了。
屋里静悄悄的,魏然把东西一股脑放在进门柜上,几步走过去,却看到夏知遥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床铺整整齐齐,被子叠得平平展展的,很明显,昨晚没人睡。
魏然的心跳重了两拍,她愣在原地,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各种画面,她的视线慢慢转向主卧,那扇门关着,没有一点声音。
她站在那儿,沉默了好几秒,努力让呼吸保持平稳,要不要敲门?她在心里问自己。
理智告诉她应该确认,但另一种更深的直觉却让她止步,有些事情,一旦确认,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最终没有动,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来,客厅安静得过分,只能听见远处窗外偶尔传来的车声。
魏然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神情很平静,但心里却交织着困惑、焦虑、失落,还有一点不愿承认的预感。
第119章 Chapter 119 “我妈刚才来……
没多久, 主卧的门打卡,周越走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 睡衣的领口歪着, 他眯着眼,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整个人都带着一股被梦拖回现实的茫然。
然后,他看见了沙发上的人, 整个人顿住,,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妈?……您怎么在这儿?”那语气带着明显的慌乱。
魏然抬头, 微微一笑,语调淡得听不出情绪:“我敲门、打电话你都没反应,怕出事, 就按了密码进来了。”
周越低下头,手在后颈上揉了揉:“昨天早上才回来,为了倒时差就回公司上班去了, 晚上太累,一睡就没醒。”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下意识飘向卧室, 只是短短一瞥, 却藏不住那一瞬的犹豫。
魏然看见了, 她什么也没说, 只静静地看着他, 阳光从窗帘缝里斜进来,照在他脸上,也照出额角细小的汗。
魏然语气平平:“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的, 妈。”周越忽然有点手忙脚乱,“妈你要喝水吗?还是喝点茶?”
魏然慢慢扫了一眼客厅,茶几上两个杯子,其中一个杯沿还带着浅浅的口红印,她的目光略微一顿,又转向客厅的行李箱,挂着个粉色的行李牌,显然不是周越的东西。
她只看了两秒,就把视线移开,神情如常,但周越看见了,魏然的脸色变了。
周越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乱了,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耳朵里有轻微的嗡鸣,衬得周围更安静。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在胸腔里闷响,手指不自觉地在裤缝上蹭了两下,掌心微微出汗。
他想移开视线,又怕那样太明显,他知道,母亲已经看出来了,要不要现在说?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反复打转。
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不想让母亲从别人嘴里听到,也不想再拖下去,时间越久,就越难开口。
“妈,我……”他终于出声,声音有点哑。
魏然只轻轻应了句:“嗯?”
就在他几乎要再次开口时,魏然提起包,转过身,“我把给你带的东西放桌上了,”她轻声说,语气温和,“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魏然没有看他,周越张了张嘴,却连“等等”都说不出,他只能看着她走向门口,魏然手搭在门把上,又停了停。
“倒时差确实挺累的?”她轻声道,语气平静,“那就多休息一会儿。你们……继续补觉吧。”
周越仍站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他抬手按了按额角,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那几分钟,他在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妈,我得跟您说件事。”
“妈,其实知遥她……”
“妈,我们不是故意瞒着您的,只是……”每一句都在喉咙口打转,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他知道魏然看出来了,从她目光落在那只行李箱上的那一瞬,到她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那不是不知情,而是在给他留余地,她在等他自己说,可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理智在催他:既然被撞见了,不如摊开,她再不赞同,也只是母亲,早说晚说都一样。
但另一种情绪在拦着,他怕,怕看到她眼里那种沉默的失望,比任何责备都重。
良久,他才起身,转向卧室,夏知遥还在睡着,她侧着身,蜷成一个柔软的弧度,头发散在枕边,有几缕垂到脸颊上。
周越只静静地看着她,那一瞬间,刚才在客厅翻涌的焦虑、愧疚、挣扎,全都安静下来。
那些嘈杂的念头像潮水退去,只温柔、心疼,还有一点隐约的不安,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传来轻微的窸窣声。
夏知遥翻了个身,睁开眼,眼神还有点恍惚,挠了挠头。
“你醒了?”周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低低的,沙哑里带着点压抑。
夏知遥看向门边,周越靠在那里,半个身体藏在阴影里,光线只照亮了半边脸。
夏知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盯着他,声音低低的,带着不确定的颤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越一时没说什么,走过去坐在床沿,搂住夏知遥的肩膀:“我妈刚才来了。”
“啊?”夏知遥一愣,“那她?”
“嗯,”周越低声说,“她应该知道咱俩的事了。”
夏知遥明显紧张了起来:“那……她说什么了吗?”
“没说。”周越看着她,声音温柔,却沉得厉害,“她只说你们好好休息。”
夏知遥的手指在床单上越攥越紧,低下头,咬了下唇,没有出声。
周越看着她的样子,心口一紧,“我现在就打电话跟她说清楚。”
夏知遥猛地抬头,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拦,手指抓住他的手臂:“现在?你先冷静一下。”
“知遥。”周越转过身看她,声音压得更低,却坚定:“我不想再躲着了。”
他的眼神太认真,认真得让人无法反驳,夏知遥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那一瞬,她只觉得心里乱成一团,有感动,有害怕,还有一点不知所措的慌乱。
周越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冷白的光照在他脸上,勾出紧绷的下颌线,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停在拨号键上两秒,然后,按了下去。
魏然已经开车到家了,她把包放在玄关柜上,弯腰换鞋,走进客厅,顺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铃声随之而来,是周越的电话,魏然站着,低头看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她看了几秒,神情平静,伸手,按下静音。
铃声戛然而止,屏幕上的名字还在闪烁,执拗地亮着,像在等一个回应,几秒后,光熄灭,她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部手机,屏幕又亮了,还是那个名字。
她没再去按静音,只看着它亮、熄、再亮,一次,两次,三次,嗡鸣细微,却敲在心口。
魏然终于动了,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屏幕上躺着几通未接来电,全是周越的电话,她始终还是没接。
下一秒,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她深吸一口气,点开微信,聊天界面跳出,消息一条接一条挤上来。
【妈,我知道你是故意不接我电话。】
【但我必须跟你说,我就是跟夏知遥在一起了。】
【我就是喜欢她,我从小就喜欢她,我从美国回来,也是为了找她。】
【我希望你和姜叔叔能祝福我们。】
魏然有点想笑,那笑卡在喉咙口,成了一种苦涩的窒息,她盯着那几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魏然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画面,那时候,周越还只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夏知遥正好放学回来,周越不知道从哪儿玩回来,看到夏知遥,开心得一边叫她一边跑过去:“知遥姐姐……!”
夏知遥停下来回头冲他笑,伸手拉了他一把,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眼睛亮亮的,那一幕亮得刺眼,却温暖。
那天魏然刚好在窗边,看见这一幕时心里还有些安慰,这孩子有个好姐姐陪着,真好,不会孤单。
后来她工作越来越忙,周越大多跟着姥姥姥爷住,那个老小区孩子少,他几乎天天往夏知遥家跑。
有一回魏然回家,推门进去,就看见周越趴在桌子上写作字,夏知遥坐在他旁边,一边喝着北冰洋,一边教着周越写字。
那一刻,她只觉得画面温馨,从没想过别的。
原来那时候起,一切就已经有了迹可循。
后来她离婚,又再婚,那段时间,是周越最沉默的时候,他不闹,也不说话,眼神里像蒙了一层雾。
她问他愿不愿意搬到新家来,他摇头,只说:“我还是住姥姥家吧。”她以为他只是还没适应,现在想想,也许他只是不愿离开那个小区,不愿离开夏知遥。
他和夏知遥一直在同一所学校,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连研究生都是和她申请的同一所大学。
周越小时候蹲在花坛边等夏知遥放学,手里攥着巧克力,说要留给知遥姐,青春期那几年,她在学校门口看到他们并排坐在台阶上吃冰棍,初三那年,夏知遥把自己所有高中的复习材料都给了周越,再后来,他要去美国。
送机那天,眉眼里有种压着的不舍,那时她以为是不舍得离家,现在才明白,那是不舍得离开的人。
他在美国待了几年,每次视频,他都话不多,问什么都说“挺好的”,她以为是性格问题,不善表达。
有几次他说想回国,魏然都劝他再多工作几年,直到1年前,他不再像从前一样询问自己,而是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我要回国,原来,他回来是为了找她。
“原来啊……”魏然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心里一直……都是她。”
夏知遥,她怎么会不喜欢夏知遥,那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
记忆里的夏知遥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魏然切西瓜,她仰着脸问:“魏姨,我能帮忙吗?”
魏然让她洗葡萄,小姑娘捧着果盘,一颗一颗认真地搓洗,洗完后,还举起来给她看:“您看,干净了吗?”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亮晶晶的。
她是真心喜欢她的,那种喜欢纯粹又自然,她甚至想过,要是自己有个女儿,大概也希望是知遥那样的。
可现在呢?魏然睁开眼,“她怎么就和周越在一起了呢?”这话她没说出口,只在心里问了一遍又一遍。
不是怨,也不是怪,只是那种难以言说的不适,像你养了多年的花,突然被人连盆带走,理智上知道那人没错,可心里空落落的,就是不舒服。
她不是老古板,也不是不懂年轻人的感情,她懂爱情,也懂选择,可当那个“选择”落在自己儿子身上,当那个曾经窝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姑娘,成了“儿媳妇”,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错了位。
不是知遥的问题,也不是周越的问题,是她自己的问题。
自己的儿子是认真的,知遥也是一个认真的人,那个女孩太聪明了,聪明到让人不安,
她懂分寸,懂进退,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拿捏得恰到好处。
在别人眼里,那是优点,可在魏然眼里,却像一层看不透的雾,她站起来,走到窗边。
窗外夜色很深,路灯的光被树影切割成碎片,零零散散地洒在地上,她望着那些光,忽然就明白了。
以前,她可以毫无顾虑地疼那个孩子,给她买裙子,陪她过生日,听她絮叨学校里的小事,那时候,她是长辈,是“魏姨”,知遥是小孩,是“别人家的女儿”,一切都那么自然。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不再只是那个可爱的孩子,她成了那个会牵走周越的女人,
成了那个要重新定义家庭的人,成了那个让她不得不重新掂量、重新防备的存在。
“知遥啊……”她低声唤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疲惫,像是在叫一个很熟悉的人,又像是在叫一个再也靠不近的人,“你让我怎么还像以前那样看你呢?”
窗外的风吹过树梢,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魏然靠在窗边,像在看一个回不去的从前,那个在厨房帮她洗葡萄的小姑娘,那个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孩子,那个她曾经毫无保留喜欢过的知遥,再也回不来了。
第120章 Chapter 120 “下一场婚礼……
周五晚上, 夏知遥刚到家,周越正在客厅打电话:“嗯,没问题, 我带我女朋友一起……咳, 到了你就知道了。”
“女朋友”三个字说出来,夏知遥的心跳跟着乱了半拍, 那语气太自然,像是早已习惯。
周越这才听到她进来, 挂了电话转过身,就去接她脱下来的大衣。
“婚礼?”她问。
周越帮她把大衣挂号,笑道:“嗯, 我高中同学。”说着揽过她的肩膀,继续说:“也是院里的孩子,没给你发请柬, 估计就给你爸妈发了。”
院里,那两个字让她愣住,夏天的傍晚、骑着单车、后座上那个抓着她衣角的小男孩, 全都回来了。
“要我跟你一起去?”夏知遥抬头问。
“那肯定的啊。”他几乎没犹豫,“这就算官宣了。”
婚礼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出发那天, 北京刚下过一场小雪, 阳光一照, 枝头全是亮得刺眼的白。
夏知遥坐在副驾驶, 出了神, 那群院里的小孩子,小时候一起骑车、踢球、打水仗,她总是那个带头的人, 后来她出国,再后来工作,这中间隔了太多年,有人成家,有人生娃,有的在体制内混得风生水起,她从周越嘴里听过他们的消息,却再没真正见过。
“你紧张?”周越的声音把她从思绪里拉回来。
“不是紧张,”夏知遥顿了顿,“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哪儿奇怪?”
“大家从小一块长大,”她低声说,“现在我们一起出现,他们会怎么想?”
周越侧过头,目光稳而冷静:“想什么都行。”停了两秒,他又说:“该让他们知道了。”
酒店宴会厅,远处楼梯上,新郎新娘正在拍照,笑得紧张又幸福,夏知遥看着,心里轻轻一软,这就是婚礼啊,笨拙、美好,让人心动。
“哟,周越!”一个熟悉又夸张的声音从侧后方炸开,带着几分兴奋,“真稀客啊!这几年都不见人影,今天总算舍得露面了?”说着,那人一把揽住周越的脖子,笑得豪气又熟稔。
夏知遥顺着声音看过去,几个人正笑着围上来,正在和周越说笑的男士,三十岁出头,头发抹得一丝不乱,一副标准的职场精英模样。
他身后跟着三四个人,男女都有,年纪相仿,个个衣着得体、气场自信,只是那一瞬间,他们脸上的兴奋、打趣、熟络,全都像是从少年时光里被原封不动地拎了出来,带着一点令人怀念的稚气。
“听说你现在混得挺不错啊!”灰西装男人语气半真半玩笑,“上次聚会你丫就没来,是真忙还是假忙?”
周越被拍得身形微晃,仍笑着回礼:“哪儿啊,上回你说的时候我在香港出差呢,难不成立刻打飞的回来跟你喝酒啊。”
旁边几个人也都笑了起来,互相打趣,话题很快转到项目、公司、投资,那些成年人的寒暄话。
“这位是?”灰西装男人装模作样地问。
“夏知遥。”周越往她这边靠了靠,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肩上,动作不重,却稳得让人无法忽视,“我女朋友,别跟我说你不认识啊。”
几个人互相看了眼,有人眼神一闪,有人挑眉,还有人笑容顿了一下,很快又补上,“哎呀……”
另一个男生特意过去盯着他俩看了看,笑得夸张又响亮:“重磅八卦啊,你小子可算是得偿所愿了嘿。”
一阵笑声跟着涌起,只是这次的笑声不一样,带着揶揄和暧昧,有人吹了声口哨,惹得几个女孩子捂嘴偷笑。
“早就看出来了!”
“那时候周越天天跟在知遥姐后头跑……”
“啧,青梅竹马啊,这缘分别人求都求不来。”
就在这时,宴会厅大门口又进来几波人,那是一群年纪更长的,他们神情从容,举止优雅,身上带着岁月留下的那种气场,是之前院里的那些长辈们。
“走吧。”周越忽然开口,夏知遥一愣,他正看着那边,神色沉静,“去打个招呼。”
她的心陡然提起,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算了吧”,可看到他那种笃定、带着几分保护意味的表情,又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周越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他牵着她往前走,穿过人群,像是这一段路,他早就走过无数次,只等她并肩同行。
“周越!”一个男人先看到了他,嗓门洪亮,“哎呀,这小子都多大人了,几年不见,更高了啊。”
“王叔。”周越点头。
“这位是……?”男人的目光落到夏知遥,明显带着打量。
“知遥啊,我当然认识。”还没等周越开口,旁边穿旗袍的女人笑着接上,端着茶杯,眼温和,眼角细细的鱼尾纹。“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认识。”
她话锋一转,视线在两人相牵的手上顿了一秒,又抬眼,笑意更深:“只是没想到……”
她没说完,意思却够了,周围人笑作一团,热闹之下,暗流翻了一点。
“还记得当年你天天追着知遥?”有位阿姨轻快地说,“现在,总算是追到了。”
众人都笑,周越也笑,“小时候不懂事。”他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懂了?”有人打趣。
“现在懂了。”他回得很快,目光在夏知遥脸上停了一瞬,又移开,夏知遥被围在中间。
她保持微笑,一一回应“在哪儿工作”“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又联系上的”这些或真或假的关心。
魏然进来时,宴会厅正热闹,她穿深色旗袍,点缀着红色的牡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哎哟,魏姐你来了!”有人热情招呼,“快过来,大家都在呢。”
魏然含笑点头,边走边应声,笑容得体,她抬手向那桌挥了挥,说了句“抱歉来晚了”,脚步从容地往这边来。
她一眼看到周越,又看到了他身边的人,准准落在夏知遥背上,让她的肩不由自主绷了绷,魏然的脚步轻轻一滞,很短,短到不细看就会错过。可夏知遥看见了。
周越转身,动作自然而笃定,像早就等在这一刻,他看向魏然,目光温和而坚定,开口:“妈。”
魏然的神情没有太大起伏,她依旧在笑,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掠过,最后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了一瞬,便又移开。
“知遥。”她开口,语气平稳,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好久不见。”
“是,阿姨。”夏知遥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人群的喧闹淹没,她微微点头,笑得礼貌,却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的。
周围的长辈察觉到气氛的细微变化,热闹声渐渐退下,空气里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紧绷,有人清了清嗓子。
“哎呀……”一个叔叔笑着打破沉默,“都长这么大了!以前院子里的小孩,现在都成大人啦。”
“可不是嘛,”旁边的阿姨接话,“时间真是飞快。”
“来来,今天是喜事。”又有人笑道,“都别拘着,喝一个!”
魏然顺势笑了,接过身边的香槟:“那我也敬大家一个。”
“叮……”酒杯碰在一起,很快被笑声淹没。
“魏然啊,”一个阿姨笑着凑近,压低声音,又故意让旁人都能听见,“两人站一起可真配。”
“可不是嘛,”另一位叔叔也笑,“这缘分啊,从小注定的。”
魏然仍在笑,眼底却毫无波澜,她抿了一口酒,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一丝辣,苦意紧接着爬上舌根。
夏知遥站在周越身边,笑容柔和,她应对着四面八方的寒暄与探问,语调平稳,举止得体,周越就在旁边,有人递酒,他替她接过;有人拉她坐下,他顺势坐在她旁边,一举一动都自然得体,却护得极稳。
他们之间那份默契落在别人眼里,成了暧昧的信号,有人目光闪烁,有人笑得意味深长,也有人偷偷看向魏然。
笑声重新聚起,但音调变了,带着一点打趣,一点探测的兴奋,“魏姐,”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笑着喊,“这好事也太低调了吧?咱们院又要有喜事啦!”
“可不是,什么时候定的?也得让我们这些老邻居喝杯喜酒呀。”
周围笑作一团,热闹里带着几分刻意,魏然明显愣住了,不过只过了半秒,她又恢复平静,淡淡一笑,举杯道:“不满你们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呢。”
笑声停了一拍,夏知遥的心脏猛地一沉,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惊讶的、好奇的、带着点幸灾乐祸,像无数束光,齐刷刷打在他们身上。
周越的脸色瞬间变了,笑意收得干净,嘴角的弧度消失,下颌线绷紧。他微微前倾,像要开口,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妈……”那声音急促,克制,却压不住的焦灼。
夏知遥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抬头时,眼神慌乱,周越停了,他低头看她,看见那双眼里的请求,深吸一口气,反手覆上她的手,掌心温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然后,他转头,看向魏然,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轻松,不是释然,而是早该如此的笃定。
“我妈真会开玩笑。”周越举起酒杯,香槟在灯下泛着浅金光,他环视一圈,目光从一张脸扫到另一张脸,熟悉的、陌生的、年轻的、苍老的。
“既然各位叔叔阿姨都在,”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更深,“那正好给我们做个见证吧。”
“下一场婚礼,”他开口,声音沉而稳,“就是我和知遥的。”
“哎哟!”
“这小子行啊!”
“早该官宣啦!”
“青梅竹马成真,得好好喝一杯啊!”
笑声汹涌而来,杯盏叮当,人群起哄,有人拍他肩膀,有人举杯祝贺,热闹、真挚、也有几分看戏的兴奋。
只有魏然,依然站在原地,她的手指在杯沿处轻轻一紧,香槟在杯中微晃,液面差点溢出,但她稳住了,她的笑还在,嘴角弧度完美,眼角纹丝不动。
夏知遥的喉咙发紧,她坐在那里,愣了几秒,耳边的喧嚣变得遥远,她看着周越。
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笑得坦然、自信。点头、举杯、回应祝福。
那一刻的他,像终于卸下了多年重担,可她心里涌起的不只是感动,还有震荡
像地壳在移动,像某个旧的世界正在塌陷。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眨眼,恍惚间看见魏然转身离开,在一片喧闹中显得格外寂寞。
忽然,记忆涌上来,那是很多年前的小酒馆,昏黄的灯,发黄的墙纸,周越醉得脸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他踩上椅子,摇摇晃晃地举着酒杯:“我喜欢夏知遥!”
那时,她以为那只是醉话,可现在,他清醒着,在所有人面前,在母亲面前,他说的不是“喜欢”,而是“婚礼”。
夏知遥的鼻尖一酸,她垂下眼,睫毛轻轻颤动,那种情绪复杂得说不清,有暖意,有疼,也有一种迟来的安定,像漂泊的船终于靠岸,只是那份安定里,还藏着深深的疲惫,一种让人想哭的疲惫。
就在这时,周越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有询问,有坚定,也有温柔的笃定。
夏知遥抿了抿唇,终于笑了,一个小小的、却彻底真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