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Chapter 111 “你是说,知……
“以后公司规模要是再大一点, ”郑晓天用刀切着牛排,语气半认真半调侃,“我们俩就可以轻松多了, 知遥你也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来了。”
“你就想得美。”夏知遥笑着说, “真要那样,你大概第一个闲不住。”
“那可不一定。”郑晓天挑眉, 叉起一块肉,神气十足, “拼命工作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以后逍遥快活?等公司上市,我就退休环游世界去。”
“行啊。”周越淡淡接话,嘴角微弯, “你先让项目稳下来再说环游世界。”
郑晓天“啧”了一声:“你这人,连做梦都不给留余地。”他抬起头,笑得轻快, “不过真有那么一天,你俩得请我吃顿像样的庆功宴。”
“没问题。”夏知遥举起水杯,轻轻一碰, “为未来干杯。”
“为未来,也为我们能活着见到那天。”郑晓天半开玩笑地说着,也举杯相碰。
三只玻璃杯轻轻碰在一起, 发出清脆的声响, 气氛一时轻松又温暖, 他们聊起公司的近况、项目的进展, 还有合作方最近的动向。
郑晓天一边说, 一边不时抬头看她:“反正现在新能源那个案子初期架构也差不多了,后面你就能轻松点了。”
“轻松?”夏知遥笑了笑,用刀切开牛排, “其实我反而有点空虚。”她抬眼,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几分真诚,“想着还能不能再有点更有挑战性的事。”
郑晓天哈哈大笑:“你看吧,这就是找ENTJ老婆的后果,卷死所有人。”
夏知遥抬眼瞥他一眼,笑意未散:“我只是想把事做好,又没逼你加班。”
“你不用逼。”郑晓天笑得更大声,“你一行动,就把别人都自动带入地狱模式。”
周越没立刻接话,只是微微抬眸看向她,那眼神里没有取笑,反倒透着几分难得的温柔与钦佩。
他从小就喜欢她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不管是争辩、做项目,还是面对难题,她总是要拼到最后一刻,那种笃定的神情,此刻更是爱意满满。
郑晓天看着他那眼神,眉头一挑,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嗤笑:“行啊,周越,活该你被管一辈子。”
夏知遥被逗笑,忍不住低头切牛排,笑意藏不住地从唇角溢出。
周越侧过脸,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声音低低的:“我乐意。”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进小区,夏知遥坐在副驾驶,周越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窗边,神情放松,车内安静,却带着一种松弛的默契,到楼下停车时,郑晓天的车紧随其后滑入车位。
他一下车,长舒了口气,伸手环顾四周:“哎,这小区还行啊,环境不错,还离公司挺近。你这地方挑得有眼光。”
说着,他绕到后备箱,拎出几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笑嘻嘻道:“行了,体力活我来。”
周越也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两个纸箱,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重的我拿。”
郑晓天瞄了他们一眼,眼角笑意一闪,语气懒洋洋地开口:“诶,夏知遥.你要是真搬过来了,周越是不是也得跟着你?”
“他跟着我干嘛?”夏知遥抬眼,语气淡淡,却带着笑。
“他不是你的小狼狗吗?哈哈。”郑晓天一边笑一边提起袋子,袋口在风里抖了两下,塑料的响声像是在给他伴奏。
周越:“……”他表情平静,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不咸不淡:“我知道,你这是羡慕嫉妒恨。”
正说着,白色轿车停在他们十几米外,一个女人推门下车,深蓝色的风衣,高跟鞋,她一步步走来。
夏知遥脸上的笑意在这一刻静止,她的手还停在半空,保持着刚才要去拿袋子的姿势。
“……我妈来了。”
笑闹声在这一秒全部收紧,周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手上整理购物袋的动作也停了。
方晴站在不远处,她的视线越过几辆停着的车,准确地落在三人身上,她停了一拍,像是在权衡什么。
随即,她的笑容端庄而得体,眼神温和又分寸得体,她边走边笑,语气自然得体:“你看,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啊。”话音里带着一点轻快的惊喜,“买了这么多东西,拿得了吗?我帮你拿一点。”
“妈……”夏知遥下意识地往前一步,语气微顿,笑容重新挂上脸,“不用啦,这些不重,我们正准备上楼。”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夏知遥身上,随后,她自然地转向两旁的两个年轻人,“周越?郑晓天?”她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又透出几分熟悉,“真巧啊。”
郑晓天反应最快,立刻换上一副笑容,语气明亮:“哎呀,阿姨!咱们也挺长时间没见着了,您这气色可真好啊,不说谁能知道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你这张嘴啊。”方晴笑了,笑意在唇角浅浅荡开,眼角细纹舒展开来,但那笑意并没有延伸到眼底,“还是这么会说话。”
她的视线停在周越身上,那一瞬间像是阳光刺进记忆的薄雾,她微微一愣,随即笑意一点点浮上来。
“哎呀,这不是越越吗?”方晴轻声笑出声,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惊喜,“几年不见,真是越来越帅了。”
她的笑容温柔自然,带着久违的熟悉,眼神里掠过几分欣慰与感慨,那个曾经常来家里吃饭、在厨房门口帮忙搬东西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个沉稳英俊的青年。
周越也愣了下,随即笑意自然地浮上脸,“阿姨。”他的声音带着少年时那种温度,“好久不见了。您一点都没变。”
方晴听了这话,笑意更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前两天还跟你妈聊天呢。”
“我之前啊满脑子都是你小时候来我家吃饭的样子,现在倒不敢认了。”她半开玩笑似的叹了句,语气柔软,仿佛真有几分怀念。
夏知遥看着他们,一个笑得自然,一个神情温和,心里却泛起一点轻微的出神,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隔在了某个旧时间之外。
方晴收回目光,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正好我也上去看看你新房,帮你参谋参谋,好吗。”她的语气平和,像是询问,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自然权威。
“……嗯。”夏知遥应得很轻,却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周越,周越和她对视一下,眨了眨眼,像是告诉她,放心。
几人一前两后地往楼上走,方晴走在中间,手里还拎着一小袋水果,偶尔低头问一句:“楼道还挺干净的,物业不错吧?”
“挺好的,保洁每天都打扫。”夏知遥尽量让语气轻快,周越在她另一侧,不时侧身给她让开路。
到了门口,方晴看着崭新的防盗门,笑着感叹:“哎呀,真不错,这颜色我喜欢。”
她话音一顿,意味深长地补了句:“看来你是打算在这儿好好安顿下来了。”
新房的空气带着清洁剂和木料混合的味道,还有一点被阳光烘热后的尘气,窗帘还没挂好,半扇窗透着刺眼的光。
几件新家具堆在客厅角落,空气里漂着细微的尘屑,在阳光里转着圈。
母女俩站在门口,姿态出奇地相似,只是夏知遥的线条更明朗,眼神里有年轻的锐气,
而方晴的气质更温婉,眉宇间总是带着一点忧郁的气质。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从沙发到阳台,每一次停留,都像是一种无声的打量,最后,那视线落到了两个年轻男人身上。
郑晓天立刻低头,佯装忙碌地整理购物袋的东西,然后故意一件一件的递给周越,嘴里还说着:“你看看都放哪儿。”
夏知遥走上前,接过母亲手里的水果袋:“沙发还没送来,您先坐椅子吧。”
方晴点点头,自己拉了一把餐桌的椅子坐下,姿势一贯端正,她环视四周,神情平静:“房子挺亮堂的,格局也好。”她顿了顿,又笑着补一句,“就是味儿有点重。”
“是啊,”夏知遥顺势应着,语气尽量轻快,“再晾几个月比较安全。”
“半年。”周越接话,语气依旧温和,带着他惯有的条理性,“甲醛的挥发期一般要半年,稳妥一点好。”
方晴点点头,只是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两秒,周越迎着那道视线,神情镇定。
“这柜子打得不错,”方晴转而看向墙边,“你准备放书还是摆东西?”
“都放点吧,下层放书,上面放点装饰。”夏知遥松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柜面,“当时觉得要放的东西多,就打了满墙柜,现在看,好像放不满。”
方晴随口又问:“那你现在东西都放哪儿呢?多不多?到时候搬家麻不麻烦?”
夏知遥一边拧开瓶装水,一边答:“都还好,没什么太多的东西。”
郑晓天蹲在茶几旁,一边摆着新买的杂物,一边顺口接话,语气随意:“是啊,反正周越那边离这也近。”
方晴的视线极轻地一偏,眼神看似无意,却在瞬间稳稳落在郑晓天身上,她仍带着笑,语调温柔得体:“周越那边?”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似笑非笑,“你是说,知遥最近住在周越那儿?”
郑晓天愣了下,明显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还停在脸上,却已经有些僵:“啊?是啊,这个……”
方晴轻轻点头,笑容依旧温和,像什么都没发生,她的声音轻柔、甚至带着笑意,“年轻人之间互相照应,是好事。”
周越立刻接话,语速比平常快了半分:“阿姨,是我提的,她原本打算去租公寓,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我那边空着一间房,就让她先凑合住一阵子,我那边三居室,挺宽敞。”他说得平稳,可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方晴看着他,神色未变:“哦,是这样啊。”她的语调依旧温和。
夏知遥忙补充:“妈,我只是临时借住一下,等这边味散了就回来。”她说得太急,呼吸都有些乱。
方晴的笑容仍在,目光却缓缓移到女儿脸上,“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
夏知遥垂下眼,手心微微发热:“我这不是怕您担心嘛。”
夏知遥垂下眼,“我这不是怕您担心嘛。”她低声说,语气小心又带着几分讨好。
“我能担心什么。”方晴淡淡一笑,眼神却没离开她,“还能比你一个人在美国的时候更担心吗?”她说得轻柔,语气听上去像回忆,却锋芒暗藏。
夏知遥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像想解释,又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在气氛要再次陷入凝滞时,郑晓天赶紧笑着开口:“哎呀,阿姨您别这么说,这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好像我这个老板一直压榨员工似的。”
他一边说,一边挪到茶几旁,摆弄着那袋水果,“我可作证啊,我今天还跟知遥说让她休息休息呢,她自己非要卷,我都劝不动。”
他说得活泼,语调还特地抬了个尾音,想把气氛往轻松里带,但话音刚落,夏知遥抬起头,眼神无声地瞪了他一眼。
方晴端着茶杯,视线在三人之间轻轻游移,一边是神情紧绷、不敢多说的女儿,一边是坐得笔直、言语谨慎的周越,还有一个拼命用笑声掩饰尴尬、几乎要把果盘掏空的郑晓天。
她的唇角微微弯起,笑意淡,却藏着细微的思索。
她能看出来,这三个人的关系都不一般,周越看夏知遥的眼神太自然,像早就习惯她的存在,而郑晓天说起话来,又带着几分熟稔与打趣的随意。
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他们几个之间的关系,都让人看不透。
第112章 Chapter 112 看看他们,到……
或许是自己太久没有真正参与她的生活了, 方晴想,离婚这些年,她一个人住惯了, 按理说早就该看淡这些。
只是眼前这一幕, 年轻人之间那种不需言说的默契、那种自然而然的安稳,竟让她心里泛起一丝空落, 像是被隔在生活之外。
“这屋子格局不错,南北通透。”方晴站起身, 步子放得很慢,走到窗边。
她抬手在窗台上轻轻点了点,“这角落空了些, 放几盆绿植,或者养点开花的,会显得更有生气。”
“嗯, 我回头就买。”夏知遥顺着她的话说。
方晴又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冰箱买大点,”她语气平稳, “以后东西多,尤其冷冻的。”
她顿了顿,又看向餐桌的灯, “这个灯色调点冷, 换个暖光灯泡吧, 吃饭时候看着更舒服一点。”
“我记下了。”夏知遥点头, 笑容挂着, 可喉咙微紧。
“行,看得差不多了。”方晴转过身,笑容温雅如常, “缺什么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添点。”
她停了一下,目光在女儿脸上停留片刻,那笑意淡淡的,像轻烟一样散开。
“你现在的生活挺好,我看得出来。”她语气轻柔,“只是有时候啊,我会想,是不是我已经不太懂你了。”
看着夏知遥的表情,她随即笑了笑,把情绪收得干干净净:“今天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路过想看看你这边布置得怎么样,顺便见见你们朋友,我也放心。”
“阿姨您说笑了,能帮上忙是我们应该的。”周越起身,语气得体。
“你这孩子,”方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笑意更深,“还是一如既往地稳重,让人省心。”
她又望向郑晓天:“晓天啊,也谢谢你,多照顾她点。”
“哎呀,您客气了,我俩多少年的交情了。”郑晓天连忙摆手,笑得憨厚,“下次我请您吃饭。”
“那好啊,下回约一顿。”方晴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真心的暖意,她站起身,顺手理了理衣褶,“改天你休息,我做几样菜,带朋友来家里吃个便饭。”
“好。”夏知遥答应得很快,笑意重新爬上脸。
“行,那我走了。”方晴提起包,回头时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忙完早点休息,别熬夜。”
“阿姨,我送您……”周越跟了几步。
“不用。”她笑着摆手,语气温柔却坚定,“你们年轻人忙你们的,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几秒钟的安静,谁都没出声,郑晓天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轻轻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确认走廊里没人后,他才反手把门带上,转身那一刻,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散尽,只剩眉心微微的皱痕。
“你妈是真走远了。”他低声道,语气有点沉,“但你们俩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夏知遥抬起头,眼神里还有刚才强撑出来的疲惫:“什么?”
郑晓天叹了口气,双手抱在胸前,背靠着门框,整个人松散却认真:“我建议啊,干脆跟家里人摊开说。要真是打算在一起,就正儿八经地谈。”
说完,他摊了摊手,苦笑着摇头:“我是真不明白,你俩又不是做错事。老这么藏着掖着,反倒让人觉得心虚,像是见不得光似的。”
他停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又落在夏知遥身上,语气放轻:“况且,以你们现在的状态,谁都能看出来。你以为阿姨真信你只是‘暂住’在周越家?她只是没挑明罢了。”
夏知遥沉默很久,她几次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又咽了回去。
“不是他的事。”她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是我的问题。”她顿了顿,眼神有些发空,“我不敢去面对他爸妈,他们从小就当我自家孩子一样疼,可我,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见他们。”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我该怎么开口?说我和周越在一起了?他们会怎么想我?”
话没说完,周越已经伸手,几乎是下意识地打断了她,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不用管他们。”他低声说,声音平稳、坚定,像是为她兜着所有风浪,“只要你认准我,就够了。”
夏知遥抬起头,那一瞬间,和周越的视线撞在一起,灯光在他眉骨上落下柔和的阴影,睫毛投出极浅的一道弧线。
她怔了几秒,唇角动了动,却怎么都笑不出来,眼眶有点热,又有点酸,“你别太理想化了,”她的声音像叹息,“不是所有事,认准了就能行的,现实没那么简单。”
“行了行了。”郑晓天的声音忽然闯进来,低哑又带点懒散的笑,“别在这儿演偶像剧了,我这单身狗受不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语气半真半假:“都三十多的人了,人生就这几十年,好好把握点,别到七老八十了才后悔。”
夏知遥怔了怔,抿唇笑了一下,那股紧绷终于松了点。
周越侧头看他,眼角带着笑,声音也轻:“谁也没有你活得通透。”
郑晓天“哼”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脖子发出细微的咔哒声,“通透不敢当,”他笑着揉了揉脖子,“就是懒得拧巴。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该过就过,该爱就爱。”
说着,他抬手打了个哈欠,声音混着笑意,“来吧,收拾收拾。完事了我可得回家睡觉,困死我了。”
晚饭后,方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子陷在柔软的靠垫里。电视开着,八点档的剧情正到男女主角的争吵,女人哭得梨花带雨,男人满脸愧疚,声音断断续续地飘在空气里,她的思绪也跟着晃荡,回不到现在。
下午的情景,一幕幕重叠回来,郑晓天那句不经意的说漏嘴、周越那一瞬的神情,还有女儿脸上强作镇定的笑,那些细节像一张拼图,一块一块地在她脑海里对上,直到形状清晰,令人心口发紧。
方晴叹了口气,她当然不是不明白那些年轻人的事,她不傻,也不是不懂,只是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她不想捅破,可是越不碰,它就越在心里刺着。
周越妈妈魏然前几天还邀请她去公司做讲座,可想到今天那一幕,反倒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去了。
手机就放在茶几上,她盯着那黑暗看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微信,光标在输入框里闪动,一明一暗,打下一行字:【方便接电话吗?】
几秒后,屏幕一亮,【当然,正好在家。】
“喂?方晴?”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女声,温柔而从容,带着她一贯的淡定节奏。
方晴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打扰你了吧?”
“哪儿的话。”魏然轻轻一笑,声音温软中带着一丝笑意,“我正好在喝茶,还想着找个人说说话呢。你声音听着有点累,今天忙什么了?”
“今儿去知遥那儿看了看。”方晴斟酌着语句:“正好碰见周越他们几个朋友,帮她买了点东西送过去。”
“哦?”魏然笑声轻轻的,像茶水泛起的一层涟漪,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的愉悦,“我还在想,这孩子十一放假怎么没回家呢。知遥的新房啊?你上回提过,装修好了?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方晴轻声说,“就是味儿还大……她这阵子忙,听说暂时住在越越那边。”她说得平平淡淡,像随口提到的一件小事。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短短一秒钟,方晴却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还有那头传来的一声几乎听不出的轻呼吸。
“她……住在周越家?”魏然终于开口,声音仍温柔,只是微微一滞,“越越没跟我提过这事。”
方晴很快笑了出来,语气温和、得体,像是怕对方误会,又像在替孩子们解围:“是啊,所以我想着得提前跟你说一声,这么麻烦多不好意思。改天请你们母子吃顿饭,好好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的。”魏然轻轻应了一声,语调仍柔,却听不出方才那份自然的笑意,“年轻人嘛,忙起来什么都忘。连家里人都顾不上打个招呼。”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一些,“不过他那房子毕竟是他爸给他住的,我这做妈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是啊。”方晴顺着她的话,语气平缓,唇角带着笑,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我们也一样。知遥买房那会儿,她爸也给了点钱,可这孩子性子倔,愣是没用。还跟我说那笔钱留着,以后自己能赚。”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魏然的声音温柔得像一层薄纱:“这倒挺像你的。”
“那就这么说定啦。”魏然率先开口,语气重新变得平稳,“上次活动你还没答应我呢,改天约个饭,叙叙旧。”
“好啊。”方晴顺势应下,语气轻了几分,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下周我应该有空,到时候联系你。”
“行,那就说定了。”电话那头传来两声轻笑,客气又温和,只是笑声散去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方晴放下手机,靠回沙发,她抬手,揉了揉眉心,那一瞬,她忽然觉得,房间太大,夜太静。
她知道,魏然听懂了,而她,也听懂了魏然那一瞬的沉默,只是,谁都没说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破。
挂断电话后,魏然也没有立刻动,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靠在书房的椅背上,窗外夜风轻拂,纱帘微微晃动,城市灯火在远处一闪一闪。
方晴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那语气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几分自然的轻松,可正因为那份轻松,反而让她心里生出一点异样,不是怀疑,也不是警觉,更像是一种母亲的直觉。
她皱了皱眉,周越从小就有强烈的界限感,小时候,连弟弟都不能随意进他房间,书桌总是一尘不染,长大后更是如此,话不多,做事分寸极细,礼貌、疏离,
这样的他,会让别人住进自己家?
魏然抬手揉了揉眉心,太阳穴隐隐发紧,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点进他的朋友圈,界面一如她记忆中的样子。
周越很少发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三天前发的:傍晚的天色被余晖染成浅金,云层像被轻轻刷过的油彩,城市的灯光在远处一点点亮起,配上一句海明威的英文,Life always leaves us with scars, but the places where we have been hurt will bee the stro parts of us.(生活总让人遍体鳞伤,但那些伤口终会成为最坚硬的地方。)
魏然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看样子是某个凌晨,他加完班随手发的东西——那种深夜的自言自语,理性里透着一丝倦意。
再往下翻,全是工作的痕迹:会议、方案、出差的航班、写字楼的夜景。没有朋友,没有家,也没有一点生活的影子。
她的指尖停在屏幕上,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他的公寓了,上一次还是春节前。那时的公寓冷清而整洁,像个精致的落脚点,而不是“家”。
那时候他就说在外面和夏知遥吃饭,大周六的中午他俩在外面吃饭,回来之后也是夏知遥帮着他买了很多生活用品。
魏然的思绪停在那一幕,忽然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她翻回去,又点开那张照片,放大,落地窗的玻璃被光线映得通透,就在那层反射里,她看见两个人的影子。
并肩站着,一个高,一个稍矮,光太柔,影像模糊,只能隐约分辨出轮廓,矮一些的身影头发微长,肩线纤细,姿态轻松,似乎微微侧着头。
周越很少拍人,更不会让别人出现在他的照片里,这一张看似随手拍下的风景,却在不经意间,暴露出一点生活的柔软。
魏然退出朋友圈,目光落在通讯录里的“周越”两个字上,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没按下。
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直接问,他一定会答,但那种答复滴水不漏,既听不出真相,也听不出温度。
魏然点开小儿子姜其然的对话框,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纽约那边应该是早上了,她打了几个字,又删掉,重新组织语言【睡醒了吗?】
不到一分钟,对方就回了,【在呢妈!您怎么还没睡?】
魏然看着屏幕,嘴角微微动了动,其然还是那个性子,永远带着活力。她想了想,指尖在键盘上轻点:【睡不着,想起来问问你,你最近和你哥联系多吗?】
【还行吧,偶尔聊几句,前两天他还给我介绍实习呢。】
周越总是这样,嘴上不提,事却做得周到。她慢慢打字:【挺好的。】
【我知道呀!他对我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觉得他太累了。】
【诶不对啊妈,他在北京,有什么事你直接找他不就得了,还问我干嘛?】
魏然想问“你知道他和夏知遥什么关系吗?”想问“他有没有跟你提过知遥”,又想问“你觉得你哥最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这些问题在心里转了一圈,最终都化成一声叹息。
她太了解这两个儿子了,其然性子热闹,可在这种事上未必比哥哥知道得多,兄弟俩的相处向来如此,一个照顾,一个被照顾,各自保留空间,互不探问,而她,也不想让其然觉得,母亲在打听哥哥的隐私。
她删掉打到一半的字,重新输入:【他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管得多了他又觉得烦。】
【放心吧,这不是十一放假吗,他跟我说过两天就回去,您也早点休息,别老熬夜。】
对话框归于安静,魏然从书房回到客厅,靠回沙发,闭上眼,没有得到答案,却又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其然的语气太自然,自然到让她更确信,周越从未提过知遥,以他的性格,若只是帮忙,或许不会特意说,但也不会刻意避开,而现在,他在回避。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周越十六岁,高一的冬天,半夜看到他房间的灯还亮着,他坐在书桌前,书本合着,人却望着窗外的雪。
“还不睡?”她问。
“睡不着。”少年抬头看她,他眼神里有种少年特有的倔强,又藏着一丝不安和茫然。
“妈,您说,人为什么一定要按照别人期待的样子活着?”
魏然记得,她当时愣了几秒,只是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发,让他早点睡。
那时她以为,他只是青春期的迷茫,那些关于自我、未来和叛逆的情绪,总会来得突然而短暂。
可如今再想起那一幕,她忽然觉得,也许那晚他心里已经有些什么,只是她没看懂,那些细节交织在记忆里,带着一种迟来的柔软与隐约的心疼。
魏然怔怔地望着窗外那片夜色,心底忽然浮起一个念头,她得去看看他,不问,也不责备。
看看周越,也看看夏知遥,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单纯的照顾,还是早已跨过了某条界线。
第113章 Chapter 113 我是真怀念那……
魏然把车稳稳停在周越那栋楼下, 她没急着下车,其实她是想“突然袭击”的,尤其是上次夏知遥妈妈给她打完电话之后, 但那天时间太晚了, 确实也不太好去打扰。
她抬头望去,楼上几扇窗亮着, 她眯起眼,却怎么也辨不清, 看了许久,终究没确定。
她叹了口气,那股冲动在漫长的犹豫中一点点退去, 理智重新浮上来,这样上去,不太合适。
周越已经三十岁了, 早就不再是她要催作业、问晚饭的孩子,他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节奏, 甚至……自己的秘密,贸然去敲门,会不会太唐突?
她拿起手机, 打字, 删掉, 又打, 又删, 最后,只剩一句:【我在你楼下,现在上去方便吗?】
“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闪了又灭, 半分钟,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消息跳出来:【方便的,您上来吧。】后面还带着一个笑脸。
魏然看着那个“您”字,心里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点酸,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这么客气?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快步走向楼门,也许她多想了,他答应得那么干脆,应该没什么。
魏然抬手敲门,门开了,周越穿着蓝色格子家居服,头发略乱。
“妈?”他怔了下,眉梢一挑,意外转瞬即逝,神情归于平静,“这么晚过来?”声音平稳,无喜无怒。
魏然笑着,语气轻松:“我和朋友在附近吃饭,路过你这儿,就想着上来看看。”边说边往里走,又随口问:“在忙什么呢?”
“哦,”周越淡淡应了一声,“收拾东西。十一假期一结束得去趟纽约。”他说着,从衣柜里取下几件衬衫放到床上。
魏然顺手接过来,熟练地帮他叠好:“去几天啊?”
“大概一周。”周越语气平静,“公司那边有个项目要对接,正好是我以前那家公司,我过去比较方便。”
他抬头,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像是想起什么,又淡淡补了一句:“对了,知遥最近暂住我这儿。她新家刚装修完,味儿太重。”
他顿了顿,补充道:“本来她是想去租个公寓,但是看来看去没太好的,我就说干脆住我这吧。”
魏然的手指轻微一顿,他竟自己提起,干脆利落,没一点闪躲。
“借住啊。”她很快恢复神色,嘴角带笑:“那挺好,有个伴儿,也热闹。”
“就这阵子。”周越神情自若,“我俩平时也都忙,基本碰不到一块。”
语气自然,滴水不漏。
魏然点头,笑容温柔:“那倒方便。”
灯光映在她脸上,勾出细细的阴影,她依旧端庄、镇定,只是眼底那点探寻与不安,在光线里若隐若现。
魏然随口一笑,语气温和又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起伏:“出差嘛,洗漱用品也得带着点吧?”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里面干净得近乎刻意,牙刷杯、剃须刀、洗面奶、须后水一应俱全,全是男人的东西。
台面被擦得发亮,毛巾叠得整整齐齐。
魏然站在门口,视线缓缓扫过那些日常物件,嘴里还带着轻描淡写的语气:“像你这种常出差的,就买点旅行装的小样,用完就扔,多方便。”话音轻快,但落地时,笑意已经不见了。
她微微眯了眯眼,那些东西摆得太整齐,像是特意被人一件件摆放好的,水龙头上干净得连水痕都没有,镜子也是一尘不染,她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周越虽然一向讲究,但绝不会细致到这个程度,这些都不是不是男人的手笔。
魏然知道,这屋子有人帮他打理过,而且是个女人,魏然收回手,重新抬起头,镜子里的自己神情平静,她轻声道:“挺齐全的。”
“妈,我接个电话。”周越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听见他走向阳台,手机震动,低沉的“喂”一声,魏然趁势转身,脚步几乎无声地往走廊另一头走去,次卧的门虚掩,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
床头柜上摞着几本书,旁边是一副眼镜,被子铺得整整齐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一切看似井然,却在细节里透着另一种秩序,那是女人的气息。
她缓缓退后一步,转身的瞬间,她又不经意地望向另一个洗手间,台面上满满当当,几乎摆不下新的东西,各种瓶瓶罐罐整齐地排列着:护肤水、精华、卸妆油、面霜,各种化妆品,甚至还有香薰蜡烛,那种细致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她静静看了几秒,神情无波,却在极轻的呼吸间,眉尾微微一动,没有惊讶,也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母亲特有的、了然于心的平静,可那份了然,早已藏进她的眼底。
魏然转回客厅时,周越刚好结束通话,他从阳台走进来,抬头看到她,声音平静得一如既往:“妈,喝点什么?”
“热水就行。”魏然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语气柔和,她看着周越走进厨房,拿杯、接水、递过来,一切动作干净利落,熟悉得让人心安,也让她更觉无从察觉情绪的波澜。
“放假你也不回家。”她淡淡地说,“你姜叔昨天还问我,是不是又接了什么大项目。”
“本来想着明天一早回去。”周越把水杯放下,在她身边坐下,略一沉吟,又补了一句:“刚才电话那边的事也处理完了,干脆今天就回去吧。”
魏然微微一怔,抬眼看他,“今天?”
“嗯,”他点头,语气自然得没有一丝迟疑,“您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走。”话落,他站起身,转身往卧室走去。
魏然看着他的背影,刚才那一点隐秘的波动,被他的干脆打散,连痕迹都没剩下。
“早点回去也好,”周越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带着轻微的回音,“明天还能在家吃早饭。”
他很快换好衣服走出来,低声问:“您开车了吗?要不一起走?”
魏然笑了笑,起身去拿包:“我开车了。”
两人并肩走到玄关,周越关灯关门,一连串动作自然流畅,魏然站在一旁,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连回家这件事,都显得客气而有条理。
周越靠在车门边,低头发微信:【我妈来偷袭了。】
夏知遥秒回:【战况如何?】
他嘴角轻轻一动,指尖敲字:【没啥事,我跟她一块回家。】
【正好你明天也要回去,幸亏我今儿走了。】
他正要收起手机,新的消息又弹出来:【告诉你个事,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纽约了。】
周越怔了一下:【怎么说?】
【郑晓天无聊去小区跟人高中生打篮球,骨裂了,现在在家里躺着,只能我替他去。】
魏然开在前面,车速不快,她时不时看后视镜,确认那辆黑色的保时捷还跟着,周越只是默默跟着,保持着安全距离,他们就这样一路无言。
城市的灯火在车窗外一盏盏掠过,远处高楼的轮廓被夜雾吞没,大约四十分钟后,车驶进别墅区。
魏然的车刚停下,门口的灯也跟着亮了,姜衡穿着家居服,外头随意披着一件毛衣,他看见她,笑着走上前:“回来了?”视线很快落在她身后,姜衡笑意更深:“越越也回来了。”
周越乖巧得叫了声:“姜叔。”
魏然点了点头,眉眼间掠过一丝倦意,但语气仍温和:“这么晚还没睡?”
“等你。”姜衡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包,动作自然得像一种习惯。那一瞬,灯光从他肩头滑下,映在他侧脸上,显出岁月打磨后的沉稳。
他又转向周越,笑着招呼:“赶紧进来吧,外面凉。”
“我去换身衣服。”她回头交代了一句,“你们聊。”
“好勒”姜衡笑着应声,“来,坐吧。”他指了指餐桌,“阿姨刚炖的汤。”
桌上摆着一锅老火汤,姜衡给他盛了一碗,“最近工作忙不忙?”他问,语气温和,像长辈,又像在努力拉近距离。
周越双手接过碗,低头道了谢,“前段时间一个新能源园区的投资案刚收尾,最近终于能喘口气。”
“哦?”姜衡明显来了兴趣,目光亮了几分,“新能源园区?是哪个方向的项目?”
“光伏和储能结合那块。”周越抬起眼,声音依旧淡,却不失条理,“主要是我们公司这边投的一个省级项目,我们负责早期评估和并购谈判。”
“正源啊,”姜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现在是小郑总负责了,他父亲掌舵的时候我还跟他们合作过,新能源这一块,这几年国家政策力度挺大,尤其南方那边,已经开始推智能配电系统了。”
周越听着,轻轻“嗯”了一声,唇角略弯,“我们也有考虑投几个华南的试点区,到时候还得多看看政策动向。”
“好啊好啊。”姜衡笑着放下筷子,语气里透出几分真心的热络,“有机会咱们可以好好聊聊。我以前做工程出身,对这块也算有点了解。”
魏然从楼上走下来,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笑着说:“你们俩一聊上工作就停不下了。”
姜衡已经给她盛好了汤,放在她常坐的那一边,“快来,趁热喝。”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体贴的熟稔。
姜衡靠在椅背上,语气放松地和魏然聊着些家常,小区新开的超市、公司里新人不太懂事、还有上次去看展时遇到的老朋友。
魏然听着,时不时笑出声来,目光柔和,连语气都比平时轻了几分,姜衡的笑声低沉温润,带着南方人惯有的温和与体贴,两人一问一答,气氛自然又亲近。
两人的对话并不刻意,却有一种默契的节奏,一句搭一句,他们之间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安定,让周越一时有些出神。
他看着母亲,忽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不是社交场合里的礼貌微笑,而是那种发自内心、松弛而温暖的笑,让他有些陌生。
姜衡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眉心,笑着道:“年纪大了,晚上真熬不住。”
魏然见状,语气温柔:“去休息吧,别硬撑着。”
“嗯,那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姜衡笑着起身,又转向周越,“越越也早点睡。”
“好。”周越点了点头,语气平稳。
客厅只剩下周越,他在原地站了几秒,随后抬脚上楼,二楼的灯光更柔,熟悉的房门还在原位,门口的木地板被擦得干净。
【我刚到家】周越发完这句,靠在床头。
几秒后,手机震了一下,【我刚给我妈做完心理咨询,比工作累多了哈哈。】
紧接着又一条:【但是我有新发现哦,我妈好像有第二春了。】
周越被逗笑:【谁这么有福气?】
【我们小区一个大学教授,理工科的,但是会拉小提琴,符合我妈的审美。】
【听起来比你爸靠谱。】
【别说我爸坏话。】她发了个瞪眼表情。
他回:【说实话而已。】
两人来回几句,周越突然坏笑,【我突然想起春节的时候。】
【春节时候怎么?】
【你把我约出去酒店……上床。】
【你把我约出去——上床。】
夏知遥那边几乎是秒回,一个表情:【我上去就是给你一巴掌。】
周越忍不住笑,手指飞快敲字:【哎呦,还害羞呢?老夫老妻的。】
又发了一条:【唉,我是真怀念那时候啊,有种……偷情的快感。】消息发出去,他自己
【呵呵,你还懂偷情呢?】
周越:【要的就是那种偷偷摸摸、怕人发现的刺激感。】他又补了一句:【你不是还说过,没给钱不算嫖?】
那边停了几秒,才蹦出一句:【周越,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周越几乎能想象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半真半假,带点笑,咬牙切齿,他笑得更明显了,指尖在屏幕上敲着:【那你收拾我啊。】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回了一句:【我真的很怀疑你家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怎么你一回去,就开始发情?】
周越笑出声来,【那只能是你的问题。】他又敲了一句:【你看,我一进门就想起你。】
第114章 Chapter 114 她怕那种目光……
夏知遥一边回着微信, 一边看向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已经长长了,发梢微微翘起, 她忽然注意到头顶几根白发, 终于拔掉。
灯光从上方打下来,照得人有点苍白,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几秒, 眼底那道浅浅的泪沟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之前没这么明显。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能平静地接受这些变化,可真当那道细纹映进眼里, 心底还是微微一紧,也许,是太久没好好照镜子了。
镜子里的那个人, 皮肤依然细腻,眉眼如画,只是那份熟悉的神色, 好像被生活轻轻磨去了几层光。
周越比她小五岁,这几年他越来越稳,说话做事都有了点成熟男人的味道。
可她呢?每次听到“结婚”两个字, 脑子里第一个画面不是婚纱, 也不是戒指, 而是他父母的样子, 她几乎能想象出那场面, 他妈妈端着茶杯,笑容得体,眼神温和, 却藏着细细的打她。
她知道周越是真心的,也知道自己不是没勇气,只是每次想到那种场面,脚步就会自己往后退半步,明知道前面不是深渊,却总怕掉下去。
手机又震了一下,周越:【你干嘛不回我?】
她盯着那行字,眼睛有点发酸,他们分分合合,终于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一直瞒着双方父母。
他提过几次要和双方父母说,又不是不认识,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她总是笑着说再等等,她没做好准备。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知道,一旦迈出那一步,所有的轻松、自在、随意,都会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没了。
她太清楚那种审视,虽然那是温和的、体面的、甚至是善意的,但依然是审视,她怕那种目光,更怕自己在那样的目光下变得小心翼翼,像个等待被挑选的人。
另一边,周越靠在床头,他点开微信,看见夏知遥回的话,几乎能想象出她现在的样子,在她妈妈家里的时候总是完全放下了女强人那一套盔甲,终于像个女儿一样,每天不修边幅的穿着旧T恤家居服拖鞋窝在沙发上。
他笑了笑,他本来想问夏知遥什么来他家见见未来公婆,但他没问出来,他知道夏知遥想都不想会直接拒绝,他也知道她为什么不敢。
可他真的不想再藏着,他想拉着她的手走进家门,想在朋友聚会时大大方方地说一句:“这是我女朋友。”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人。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后脑勺抵着墙,能感觉到那股冰凉透过头皮传进来。
两个人的房间的灯都还亮着,手机屏幕偶尔亮一下,又暗下去,像两颗微弱的星,隔着半个北京城,彼此张望。
他没再发消息,她也没有,但他们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再这样瞒下去,还能瞒多久。
周越又点开和她的聊天框,那个笑脸还停在那儿,像一个温柔的、却也明确的拒绝,他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关了灯,黑暗里,他听见自己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缓慢。
第二天中午,魏然和姜衡特意都下厨给周越做了菜,都是他爱吃的,满满摆了一桌子。
周越遛狗回来,就闻到了香味,是他每次回家都会闻到的味道,熟悉得让人放松,也让人无处可逃。
魏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端着足厚一盘鱼上来,她轻轻夹了块鱼肚上最嫩的部分,放进周越碗里,鱼肉滑落时带起一点汤汁:“趁热吃,早上刚去市场买的,老板说是凌晨刚打上来的。”
“谢谢妈。”周越低声说,拿起筷子拨了拨米饭,却没动那块鱼。
饭桌上静了几分钟,只有筷子碰瓷碗的声响,姜衡偶尔喝汤的气声,魏然吃得不紧不慢,忽然,她像是随口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对了,知遥那边,还在做她的咨询公司吗?”
周越手里的筷子轻轻一顿,停在半空。没抬头,只“嗯”了一声:“还在忙。”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她最近接了个政府的新能源项目,我们公司也有投资。”声音平平的,像在说别人的事。
魏然点了点头,笑了笑,眼角的细纹轻轻舒展开:“是啊,知遥从小就能干,学习又好,人又长得漂亮。”
她夹了口青菜,慢慢咀嚼着,又像闲聊一样接了一句:“不过呢,女孩子忙成那样,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打算。”
姜衡坐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放下筷子,打圆场似的说:“小越也忙,年轻人的事儿,顺其自然就好。”
魏然转头看了他一眼,笑意不变,声音却软中带硬:“我只是随口问问,关心一下而已。”
周越低头吃饭,神情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可他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咽下去的不只是饭,还有那些想说却没法说的话。
他知道,母亲的每一句“随口”,都不是随口,她一定已经看出了什么,甚至,也许早就怀疑他们在一起,只是她没问,他也没说,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像在玩一场默契的游戏,谁都不肯先开口。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否认,只淡淡地说:“她觉得忙起来挺好的,而且老板也是自己大学同学和朋友,公司做得也开心,郑晓天人挺好的,我们这边郑总他弟弟。”
魏然“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温柔,也有一点难以言说的东西:“那就好,。你小时候总护着她,长大了也一样。”
姜衡笑着打趣:“说明感情深嘛,从小玩到大的。”
魏然没接话,只抬手轻轻拨了拨汤勺,勺子在碗沿上轻轻一碰,发出一声细响。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锅里咕嘟的汤气盖过去:“感情深是好事,”她缓缓地说,目光落在那盘鱼上,“但有时候,也要看合不合适。”那句话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溅起细细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
饭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碗筷轻轻碰撞的声音,阳光斜着挪进来,光斑从桌面滑到地板上。
周越低头,一口一口地吃,汤的热气往上涌,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没再抬头,也没辩解,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魏然看了他一眼,她笑着夹起一块狮子头,放进他碗里:“多吃点,瘦了。”
周越低头看着那块狮子头,他知道,这顿饭,母亲已经把想说的,全都说完了。
吃完饭,周越非要去刷碗,魏然笑道:“到底是儿子长大了,眼里有家务活了。”她走出厨房,在客厅姜衡身边坐下。
姜衡转头看她一眼,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一些,带着点无奈:“你刚才干嘛又跟孩子说那些?”
魏然笑了笑,端起茶杯,却没喝,只轻轻晃着,看着茶叶在里面浮浮沉沉:“我就随口问问。”
姜衡“呵”了一声,带着点揶揄:“你那哪是随口。”他顿了顿,转过身,看着她的侧脸:“夏知遥那孩子我也知道一些,你要是真不喜欢她,也不用这么绕弯子,直接说就是。”
魏然她沉默了几秒,客厅里只有厨房传来的水声和碗筷碰撞声,“如果没有周越这些事,我当然喜欢她。”她的声音很柔,却没有笑意,像在说一件冷静的事实。
“那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聪明、有主见,这样的姑娘,谁会不喜欢?”
姜衡刚说一句:“那你还……”
“可她比周越大五岁。”魏然打断他,语气仍平静,却带着点听不出的疲倦,“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考虑的事儿就多了,她事业正好,又是独生女,将来不一定愿意为了家庭退一步。”
她停了停,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绿萝上,“周越那性子你也知道,外表看着稳,其实心软。真要陷进去,最后出问题,受伤的只能是他。”
姜衡没立刻说话,只长长叹了口气,往沙发背上一靠,“你啊,总想替他们把路都想好了才放心。”他转头看她,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感情这事儿,你拦得住吗?”
魏然抿着嘴,没有反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已经有浅浅的斑,指节也不如年轻时那样细了。
“我不是不信她。”她终于轻声开口,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怕他太投入,最后受伤。”
她抬头,目光越过客厅,看向阳台外的天空,天很蓝,云很淡,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人啊,到我这年纪就明白了,我自己吃过的亏,不想让儿子再吃一次。”她的语气轻得像风里的叹息。
姜衡沉默了几秒,握住她的手:“你啊,心太重。让他们自己走走路,摔了跤,也是成长。”
魏然没再说话,只“嗯”了一声。
厨房的水声停了,传来关水龙头的声音,还有碗筷叠好的轻响。
过了片刻,魏然忽然笑了一下:“我倒希望,你说得对。”
她又端起那杯茶,这次真的喝了一口,茶有点苦,味道在舌尖停了很久。
周越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沥水架,关掉水龙头,手机在震动起来,“姜其然视频通话请求”。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滑动接听。
那头,姜其然明显正躺在床上,光线有点昏黄,他一看到周越,眼睛立刻亮了:“哥!你在干嘛?”
“刚洗完碗。”周越把手机转过去给他看那一摞碗筷,“都这个点了还不睡?”
“嗨,不晚。”姜其然摆摆手,满不在乎,“中秋节快乐啊哥,爸妈呢?”
周越拿着手机边走边说:“客厅看电视呢,我过去跟他们说,哦对了。”他停顿一下说:“我下周去纽约出差。”
姜其然整个人都坐直了,语气里全是掩不住的兴奋,“哥,太好了!你能待几天?”
“起码一周吧,看安排。”周越笑笑,语气放松,“你要需要什么,提前跟我说,我给你带过去。”
“诶!”姜其然立刻来了精神,手指在空中比划,“那太好了,我正好缺——”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眼神闪了闪,嘴角慢慢勾起一抹促狭的笑。
他往前凑了点,压低声音:“哥,先别说带东西的事,我问你个事,妈那天专门问我,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周越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神微微一闪:“她就这么问的?”
“可不。”姜其然托着下巴,一脸看热闹的样子,“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她那语气你懂的,表面随口一问,实际上心里肯定在盘算什么。”他眯着眼,“所以哥,到底怎么了?”
周越沉默两秒,淡淡笑了笑:“没啥事。”
“真没事?”姜其然挑眉,明显不信。
“嗯。”周越的语气很稳,却带着一丝轻微的闪避,“到纽约见面再说。”
姜其然盯着他看了几秒,啧了一声:“行吧,反正你来了咱们再聊。不过哥,你这个‘没事’,我听着就不像没事。”
他笑得坏坏的,“算了,看在你要给我带东西的份上,我就先放你一马。”
周越笑着摇头:“少贫嘴。好好学习,需要什么列个单子发我。”
“得嘞!”姜其然敬了个礼,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我等你啊”
周越笑着转身,把手机拿到客厅:“妈,姜叔,其然的视频。”周越说着,把手机递过去。
“爸妈中秋节快乐!”屏幕那头的姜其然一看到魏然,立刻露出笑,“我哥下周来纽约我要列个单子让他给我带好吃的。”
魏然笑起来,神情柔和:“是啊,我也有东西给你。”
一家人隔着屏幕,你一言我一语,气氛一时轻松下来,魏然问了问他在学校的事,又叮嘱了几句,姜其然满口答应,嘴上敷衍得巧,眼神里却全是笑。
周越看着他们对话,心里一直在想着,有时候,他真羡慕姜其然,那孩子总是那么轻松,乐观、通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对父母也是,能笑、能闹,从不拐弯,家里气氛再紧,他三两句玩笑就能化开。
而他就不行,越是想让事情顺着,反而越容易让气氛僵住,他习惯了揣摩、控制、权衡,说话前要先想清楚该怎么说才不会引起别的反应。
他知道那是因为长兄的角色,也因为这些年经历太多,但有时候,他也会想,要是自己能像弟弟那样单纯一点,或许一切都会轻松得多。
第115章 Chapter 115 你不觉得…………
机场大厅里, 登机提示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安检口外人头攒动,行李箱轮子碾过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像一首永不停歇的都市交响曲。
夏知遥站在人流中, 余光里,周越第三次从咖啡店方向折返回来。
“登机口是32号, 对吧?”他凑过来,呼吸里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味, “我刚看了下,要走十分钟呢。”
“你五分钟前刚确认过。”夏知遥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笑意。
周越摸了摸鼻子, 视线游移片刻,又落回她脸上,嘴角的笑容几乎藏不住, 像个偷吃了什么好东西的孩子,假装若无其事,却连眉梢都透着掩不住的雀跃。
“你今天怎么回事?”夏知遥终于忍不住问他, “从早上出门就魂不守舍的。”
周越怔了怔,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抿了抿唇, 喉结滚动了一下, 声音放低, 带着一点试探的温柔:“我们要一起回纽约了。”
夏知遥眼底的光微微一颤, “那又怎样?”她故作淡然地整理着登机牌, 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你不觉得……”周越停了一下,像在斟酌,“纽约是我们真正开始认识的地方吗?”
“你这是故地重游, 太兴奋了吧。”她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着调侃。
“才不是。”周越认真地摇头,眼睛亮得惊人,“是能和你一起故地重游。”
话音刚落,他顺势从她手里抽走登机牌,又自然地接过行李箱的拉杆,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无数次,又或者,这本就是他一直想做的事。
夏知遥愣了一秒,随即快步跟上他的脚步,人流将他们淹没在一起,广播声、行李声、脚步声都交织成一片,她忽然觉得,这一场旅程,也许不只是回到纽约。
登机口在航站楼的尽头,落地窗外是一片绵延的停机坪,橘红的光线斜斜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两个并肩的影子,影子时而靠近,时而分开,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周越拉着行李箱走在前半步,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还在后面,每一次视线相撞,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周越。”夏知遥忽然叫他。
“嗯?”他立刻回头。
“这次回纽约……”她停了停,唇角轻轻上扬,“咱们再去吃那个牛肉汉堡吧,第一次你带我去的那家。”
周越的眼睛一下亮了:“你还记得?”
“记得。”她轻声回答,其实她想说的是,她记得那个冬天的所有细节,她记得那个飘雪的冬夜,记得曼哈顿街头昏黄的路灯,一盏盏在雾气中模糊成金色的光晕,记得他站在雪中,呼出的白气在空气里散开,眼神却比夜色还深。
还有那一瞬间,他忽然俯身,唇与唇相碰的温度滚烫得近乎失控,那是他们之间最短的一次距离,也是她至今无法忘记的一次失控。
飞机缓缓滑离廊桥,机舱的灯光渐次暗下,只剩过道两侧的地灯散发出幽微的蓝光,起飞时的失重感刚刚褪去,夏知遥拿出Ipad,翻出小说,调低亮度,翻到上次看到一半的章节。
机舱里安静极了,她沉浸在文字里,没注意到身旁的人什么时候放弃了与座位角度的战斗,正偏着头,看着她,直到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合上了她的 iPad。
“干嘛?”夏知遥假装不耐烦的抬头。
周越转过身,座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格外明亮,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别看书了,看看我。”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又带着点孩子气的霸道。
夏知遥几乎被他逗笑,仍强作镇定:“我天天看你,早就看够了?”
“那不一样。”他压低声音,靠近一些,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畔,“这是在飞机上,这种机会,一年能有几次?”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认真得像在讨论什么重要议题。
夏知遥终于绷不住,嘴角泄出一丝笑意:“所以呢?你想让我盯着你看十几个小时?”
“也不是不可以。”周越靠回座椅,摆出一副任君观赏的姿态,“我这张脸,应该比你那本书有意思。”
“自恋。”她轻声嗤笑,伸手去拿回 iPad。
周越没有阻拦,只是顺手拉过她膝上的毯子,动作自然地帮她掖好边角,手指掠过她手臂时。
“看吧,”他的声音变得很轻,“看困了就睡。”
夏知遥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她低下头,长发垂落,屏幕重新亮起,文字一行行滑过,可她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夏知遥醒来的时候,机舱里一片昏暗,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已经飞了八个小时,距离纽约还有六个小时。
她转头,身旁的周越正睡得很沉,头微微偏向她这边,他的眉眼在暗光下显得格外温和,平日里那份锋利与克制都褪去了,只剩下放松与安静。
夏知遥怔了片刻,忍不住微微偏过头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这一趟飞行,会一直延伸下去,永远不会抵达终点。
JFK 机场深夜的航站楼也还是人来人往,取行李的传送带吱呀作响,周越站在那儿等待,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回头的那一刻,眼底的倦意被某种柔软的光取代。
“还困吗?”他伸手接过她的随身包,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飞机上没睡好?”
“还好。”夏知遥揉了揉眼,“这个点国内也刚好午睡得起来了。”
行李箱终于在传送带上出现,周越俯身去拿,她看见他后颈的几缕头发翘起,大概是飞机上睡乱的,莫名地,这个细节让她心里一软。
走出航站楼的瞬间,十月的纽约夜风扑面而来,空气中混着雨后潮湿的土腥气,还有这座不夜城独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夏知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外套的领口往上拉。
出租车后备箱“砰”地一声关上。周越上车时轻声道:“姜其然本来吵着要来接机,被我拦下了。”
“那小子最近期中考,还有两门课没复习完。”周越靠在座椅上,语气里藏不住的无奈与宠溺,“再说了,凌晨一点多出来接机,八点的课铁定要翘。”
出租车汇入高速,曼哈顿的天际线在远处若隐若现,她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一点点靠近,霓虹的色块在玻璃上映出流动的光,像印象派画家随手泼下的笔触。
“在想什么?”周越的声音很轻,他的手臂搭在她的座椅靠背上,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发梢。
“想起第一次来纽约。”她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恍惚,“那时候觉得这座城市好大,大到让人害怕。”
“现在呢?”
“现在……”她停顿了一下,终于转过头看他。
车窗外恰好掠过时代广场的光晕,五彩的灯影映进他眼底,像落进了一整片星河,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她,等待答案。
“现在觉得,有人陪着的纽约,好像也没那么大了。”
周越伸手,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以后每次来,都有我陪你。”
夏知遥别开脸,继续看向窗外,出租车穿过一条又一条熟悉的街道,路灯的光影有节奏地掠过两人的脸,深夜的纽约褪去了白天的喧嚣,偶尔有救护车呼啸而过,红蓝交替的灯光一闪即逝,街角的便利店还亮着灯。
下车时,他先出去,回身向她伸出手,那只手骨节分明,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好看,夏知遥犹豫了一秒,还是把手放进他掌心,他的手很暖,暖得让她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酒店大堂的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夜色的寒意,水晶吊灯洒下柔光,大理石地面映出两道并肩的影子。
前台的值班经理困倦地抬头,看到他们后立刻打起精神:“Wele to New York.”
“你的房间在 1205,我在 1207。”电梯门开时,他先走出去,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低的:“我收拾好了去找你。”这话说得太自然了,就像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安排。
夏知遥推门进房,洗漱完出来时,门铃便响了下,夏知遥无奈的的开门,门外的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着外套,笑着抬了抬手里的房,“Room service。”
夏知遥无奈地叹了口气,侧身让开:“进来吧,“你不是刚说要去收拾?”她一边把头发擦干,一边抬眼看他。
“收拾完了。”他走到她身边,理所当然地牵起她的手,带着笑意,“所以来这儿报到。”
“你那屋不白订了?”夏知遥笑着瞥他一眼。
“没浪费。”他低声说,已经俯身去掀开被角,“没你在我那屋,我睡不好。”语气轻轻的,却带着一点撒娇似的理直气壮。
夏知遥被逗得无奈,只能摇头:“真行。”
“我安排得挺好。”他一本正经地躺下,侧过身看着她,“那屋办公,你这屋睡觉。”
她忍不住笑出声,拍了他一下:“少贫嘴。”
周越抓住她的手,顺势往怀里一带:“睡不着也躺会。”
他的呼吸贴在她的颈侧,温热、平稳,那味道熟悉得让人放松,没多久,夏知遥的手还被他握着,她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在不知不觉间被那份安定包裹,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窗外,夜色深沉,他们的呼吸几乎在同一个节拍里起伏。
纽约的秋天其实和北京差不多,空气里带着凉意,他们住在同一层楼,房间只隔一堵墙,可这几天,却像活在两个平行世界里。
第一晚他们还睡在一起,可从第二天开始,日程被工作切得支离破碎。
夏知遥早上七点醒来,等她收拾好下楼,周越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条微信告诉她【我去公司。】
晚上她回来时,周越还没有动静,他们像两艘夜航的船,在同一片海面上行驶,偶尔擦肩而过,只来得及亮一下信号灯。
手机里倒是不断有消息往来。
【早餐吃了吗?】
【在路上买的贝果,你呢?】
【酒店的班尼迪克蛋,有点咸。】
【下次试试隔壁街角那家。】
【好。】
简短、日常,却带着熟悉的温度,哪怕一天说不上几句话,这样的问候也足够让人安心。
第116章 Chapter 116 有缘分的人,……
夏知遥合上笔记本, 和几位负责人简单握手、寒暄,再一一告别,这一周的工作终于是要结束了。
会议室门口, 周越靠着墙, 偶尔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夏知遥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盯着那道模糊的轮廓,心底却涌上一种说不清的错位感:那是他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她。
送走最后一位合作者, 夏知遥转身时,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周越靠在墙边, 一副深沉的样子。
她笑着挑眉:“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