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跟着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弥补。
只是他刚伸出手,云锦就坐回椅子里,平静地和他对视。
好像刚才生出的一丝波澜,只是他的错觉。
花郁定定看了她半晌,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发现还保持着想要抓住她的动作。
他自嘲一笑,在死寂的房间里低声问出那个问题:“你爱过我吗?”
“我一直爱你。”云锦说。
花郁抬起眼皮,淡漠地看着她:“我说的是我,不是你的丈夫。”
云锦:“你就是我的丈夫。”
花郁反问:“如果我不是呢?”
问完,没等云锦回答,他先被自己逗笑了。
“如果我不是,”笑容淡去,他红了眼圈,“你根本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不会想方设法地接近我,更不会爱我。”
“花郁……”
“不要叫我花郁!”
花郁的声音倏然抬高,呼吸急促,睫毛被不存在的水蒸气浸得水润。
他哀痛又愤怒,可所有激烈的情绪,在云锦平静的眼眸里,都化作被大雨打湿的柴火,烧灼许久也只有一缕无力的白烟。
“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啊?”
花郁觉得这种时候,保住最后一点尊严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要哭,可一开口,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我到底算什么呢……”
他像在问云锦,也像在问自己,声音轻得好像梦游。
“要跟你一起离开墓园的时候,我以为所有的痛苦都结束了,我真的觉得好幸福……可你现在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
云锦眼眸微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渐渐掐紧衣角。
“什么都是假的,你爱我是假的,幸福也是假的,”花郁胡乱擦了擦眼泪,语速突然快了起来,“在墓园里的时候,我说我叫华程,你却说你更喜欢叫我花郁……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是真的喜欢花郁这个名字,还是觉得我不配叫华程,才会叫我花郁?”
面对他的质问,云锦静了几秒,回答:“华程是你的名字,你怎么会不配叫华程,我只是习惯叫你花郁。”
原来是习惯。
花郁低着头,有点想笑,就真的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头上的伤口太疼了,于是突然泪流满面。
云锦站起身,用手指擦了擦他的眼角,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干脆将他抱住。
花郁的脸埋在她的小腹上,鼻尖萦绕着他最喜欢的味道。
他没有推开,只是肩膀颤得更加厉害。
“对不起。”云锦说。
在决定将一切告诉他时,她就料到了他此刻的反应。
她也想将秘密掩藏,不必他承受真相,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唯有据实相告。
“对不起。”云锦又说一遍。
花郁抱着她的腰,冷静后轻轻推开她,重新与她对视。
“你知道吗?哪怕知道了这些事,我仍然庆幸今天出现在这里,可以亲眼确认你安全无事。”他低声道。
云锦将他的额发拨开一些,捧住他的脸。
“所以你赢了,”他湿漉漉地看向云锦,惨然一笑,“让我爱上你,确实是控制我的最好办法,就算我现在恨得要死,也会配合治疗,争取让你老公长命百岁,让你不至于白忙一场。”
“你就是我的老公,他长命百岁,就等于你长命百岁。”云锦低声道。
花郁不想再听这种话,别开脸不肯看她。
“我会好好治疗的,你……别来了,我不想见到你。”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说出自认决绝的话语。
云锦无声站了许久,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花郁再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趴在枕头上无声痛哭。
同一时间的隔壁房间,经过漫长头脑风暴的华程和蓝莉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在不久之前,华程在一楼大厅,见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在那个人走向云锦的瞬间,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就是小垃圾!
无耻狗贼,竟然整容成他的模样,难怪可以骗到云锦的心。
他越想越气,刚要冲过去揍人,小垃圾就突然倒下了。
“我没打他啊!”华程举起双手,力证自己的清白。
云锦扫了他一眼,留下三句话。
第一句:他是12年前的你,20岁的华程。
第二句:手表的功能,我跟蓝莉提过。
第三句:我电脑里有李阅书项目的资料。
然后就跟医护人员一起,推着小垃圾离开了。
华程和蓝莉被留在大厅,无言许久后回到顶层,走进了云锦临时征用的病房。
他和蓝莉都是聪明人,蓝莉还是一个资深的宅女,对各种离奇情节接受良好。
两人在抽丝剥茧后,仅凭云锦的三句话和一堆资料,就推断出了目前的情况。
“所以……他是20岁的你,云锦这段时间做的所有奇怪的事,都是为了避免他受到伤害。”蓝莉试图总结。
华程点头:“是的。”
原来这就是云锦的秘密,还真是……好大的一场戏啊!
蓝莉长舒一口气,一扭头看到华程正在发呆,她顿时面露同情。
虽然20岁的他和32岁的他都是他,但云锦现在为了陪另一个,直接把他撇在这里,他肯定也不好受吧。
蓝莉觉得有必要帮姐妹维护一下家庭和谐,于是试图关心:“你没事吧?”
“……嗯?”华程抬头,和蓝莉对视的瞬间,突然嘿嘿一笑,“她好爱我啊。”
蓝莉:“……”
这是疯了?
“她是为了给我治病,才去找20岁的我。”华程强调。
蓝莉:“……我知道。”
刚才跟他挤在电脑前看项目资料时,就听他说过了。
虽然跟华程的关系一般,但他生了这么重的病,按理说她应该还是会伤心的,只是情绪还没起来,就在项目资料里找到了救他的办法。
……她很难再伤心啊!
“我之前一直以为她有第三者了,没想到不是的,”华程还沉浸在喜悦里,“她从头到尾就只有我。”
蓝莉嘴角抽了抽,想说虽然从头到尾只有你,但现在的‘你’却有两个,所以没必要这么高兴吧。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云锦就推开门进来了。
华程和蓝莉立刻站了起来。
“都清楚了?”云锦看了他们一眼。
两人同时点头。
云锦:“没事的话各回各家吧,我现在有点累,不想说话。”
“理解,我现在就走。”
“老婆身边就是我的家。”
蓝莉和华程同时开口,蓝莉嘴角抽了抽,真情实感地问:“你是怎么坦然说出这种话的?”
华程不理她,殷勤地把云锦拉到椅子上,开始给她按肩。
蓝莉白了他一眼,走了。
“老婆,饿不饿?”华程卖力地给她按摩。
云锦握住他的手,制止。
华程一顿:“他跟你发脾气了?”
“没有。”她倒是希望他能发脾气。
华程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懂了:“乍一知道真相,难以接受也正常,我现在还是懵的呢。”
云锦仰头看他,没看出他哪里懵了。
倒是挺高兴的。
华程忍了又忍,没忍住,笑了:“这样吧,先让他冷静一下,晚上我去劝劝他。”
“你别……”
“我可以的,”华程捂住她的嘴,自信道,“我跟他是一个人,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
云锦蹙了蹙眉,拿下他的手:“你安分点,别去招他。”
……这么护着他?
华程突然生出一股危机感,随即意识到自己警惕自己有点可笑,又冷静了。
“好哦。”他说。
晚上,他趁云锦出去吃饭,偷偷溜进了隔壁的隔壁。
花郁正坐在床上发呆,听到门响立刻看过去,却看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皱了一下眉。
虽然知道自己跟对方是一个人,但看到他顶着自己的脸,还是有点微妙的不爽。
看彼此的表情,大概是一个想法。
华程轻呼一口气,觉得自己到底更加成熟稳重风度翩翩,于是主动打招呼:“吃饭了吗?”
“你来干什么?”花郁懒得与他虚与委蛇。
华程仿佛没听出他的敌意,关上门后自来熟地在病床旁边坐下,重新打量他那张脸。
半晌,华程感慨:“20岁的我,果然漂亮得像一朵花。”
花郁:“……”
“就是太漂亮了,没有什么成熟男人的魅力。”华程叹气。
花郁懒得理他,冷着脸不说话。
“你是不是还在生云锦的气?”华程问。
花郁:“关你什么事。”
“别这么冲嘛,我是来安慰你的。”华程靠在椅子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
花郁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32岁的他?眉眼更深,气场更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从容。
需要大量金钱、地位、成功才能带来的从容,是他没有的从容。
花郁心下一沉,刚生出警惕,就听到他说:“知道云锦经常去找你,只是为了救我,快气死了吧?”
花郁:“……”
真是毫无格调的一张嘴,活脱脱的无赖。
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对方心中已经从‘强大的对手’,变成了‘无聊的无赖’,华程莫名开始微笑,笑够了才恢复正经。
“你会生气也正常,但希望你能理解,她只是太爱我了,才会选择那样做,不过你也不是毫无收获对吗?”
花郁沉着脸,拒绝交流。
华程也不在意:“你爱上她了吧?无可自拔地爱上她了吧?云锦就是有这样的魅力,让男男女女的全都爱上她,我非常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也对你深表同情,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纠结下去也没用,还不如放下对她的感情,好好养伤,争取长命百岁,和云锦白头偕老。”
花郁是真的不想理他,奈何他说个不停,说到最后连白头偕老都出来了。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谁跟她白头偕老?”
“你呀,”华程坦然又无耻,“也就是我,我们俩是同一个人嘛。”
花郁:“凭什么我好好养伤,让你跟她白头偕老?”
“不然呢?”华程笑了,“你们俩都不是一个时空的人,你还想跟她白头偕老吗?”
花郁虽然还在痛苦自己被骗的事,但此刻也不想落于下风,于是反击:“为什么不能?”
“你还真要当第三者啊,你怎么能这样呢?别忘了你可是修理厂唯一不会偷骑客户摩托的人,你是好孩子!”华程表示痛心疾首。
虽然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也接受了这个诡异的事实,可从他口中听到自己一直暗暗自豪的事,花郁还是愣了一下,有种诡异又膈应的奇怪情绪。
见他不说话了,华程以为把人劝好了,笑眯眯道:“你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想,专心配合医生治疗,等痊愈了就可以回你的2013了。”
花郁只听到最后一句,冷淡地抬起眼皮:“我为什么要回2013?”
华程一顿,神色也淡了下来:“你不想走?”
“我不走,你能拿我怎么样?”花郁挑衅地看向他。
空气里火花四溅,华程笑了一声,眉眼间透着一股成年人的薄凉:“有意思,看来这个第三者你非当不可了。”
“我2013年7月认识的云锦,你哪一年?”花郁冷笑。
2014年8月认识云锦的华程:“……”
“从时间上看,咱俩谁是第三者?”花郁又问。
脑子没转过来的华程:“……”
第44章
和年轻版自己的第一次会面,华程没有讨到便宜。
但是无所谓,成熟的男人从来不会争一时的口舌之快,毕竟……
云锦没有出轨嘿嘿,云锦心里只有他嘿嘿,云锦就是太爱他了嘿嘿,才会偷偷做了那么那么多事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没有水字数的意思)
啊,一想到她这段时间为自己操了多少心,华程心里又甜蜜又痛苦,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毕竟他还没有富裕到可以买下全世界。
不过就算不能真的把全世界送给她,该有的礼物还是要有的。
华程从花郁的病房偷偷溜回到自己的病房后,开始思考应该送云锦点什么。
珠宝名表已经送过很多了,除了家里满满一保险箱,银行还寄存了一大堆,她平时都不怎么用。
豪宅跑车也没必要,云锦又不是胖哥,不喜欢那些浮夸的东西,家里到现在还有七八辆超跑躺在地库里吃灰。
资产现金更是没必要了,他的就是她的,就算是办了完整的赠予手续,也是左兜到右兜,毫无意义。
这么一想,能给她的就只有……
云锦一进屋,就看到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她转身就走。
“老婆!”华程叫她。
云锦又折回来,抱着手臂站在病床前:“又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华程笑笑,跪在病床上揽住她,“老婆,你晚饭吃的什么?”
“三明治。”
“吃饱了吗?”
“饱了。”
“好吃吗?”
废话连篇。
云锦微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
华程喉间溢出一声笑,眼眸虽然没有20岁时清澈明亮,却也自带一股成熟的魅力。
他含笑和云锦对视:“给我尝尝。”
云锦不置可否,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病房里面灯光明亮,新风系统常年26度,空气不冷不热质量绝佳,这一刻华程却有些燥了。
他垂着眼,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噙着笑慢慢去够她的呼吸……
唇齿间的距离还剩下零点零一时,云锦突然开口:“我出去吃饭的时候,你没去招他吧?”
华程一顿,眼眸闪烁:“没有啊,我招他干嘛。”
云锦眯起眼睛。
华程故作无事地直起身,甩了两下胳膊躺倒了。
云锦眉头轻挑:“不亲了?”
“你刚才的表情有点像我高一的班主任,亲不下去。”华程诚实道。
云锦:“……”
“现在不像了,可以继续亲。”华程见上一个话题被他糊弄过去了,立刻翻脸如翻书,当即要爬起来吻她。
云锦把他按回床上:“我今晚要回家睡。”
华程:“好。”
粘人精也有这么爽快的时候?
云锦颇为意外:“不问为什么?”
华程没个正形,伸手摩挲她眼下那抹浅淡的黑青,眼睛里始终沁着笑意:“回去吧,睡个好觉。”
云锦没说话。
华程叹息一声,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这段时间,辛苦宝宝了。”
云锦仰头看向他,华程低下头,和她交换一个温柔的吻。
老夫老妻了,接吻太多次,了解对方比了解自己还多,什么时候张嘴,什么时候换气,什么样的轻重缓急可以让彼此更动情,都是不必多言的事。
可即便是这么熟练的功课,每次做起来,仍然有遇到新题型的刺激感,勾勾绕绕间膝盖轻蹭,双手也开始不老实。
最终还是华程强行停下,看着云锦疲惫的双眼,一言难尽地喘气:“不行,再这样下去,你别回家了。”
云锦抬起胳膊盖住眼睛,没有理他。
呼吸平稳后,她整理一下乱掉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你,老老实实睡觉,不准去找他。”
“好的。”华程点头。
云锦看着他诚恳的双眼,并不觉得放心,但明天一早有一场重要的会议,她适配会议的衣服都在家里,如果今晚留宿医院,明天就得起个大早……
见她突然陷入沉思,华程立刻从床上下来,推着她往外走:“给我一点信任吧老婆,我都答应你了,还能说话不算话吗?”
“我不……”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乖啦乖啦,早点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好好上班,赚钱养我。”
华程一边说话,一边推着她走,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云锦拂开他的手,停下脚步看向他。
华程一脸无辜,和她对视几秒后,忍不住笑了一声:“老婆。”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云锦打量他。
华程嗯了一声,大方承认。
“是因为花郁的出现,让你发现自己有救了?”云锦有点好奇。
华程:“是因为我爱你。”
正经的问题,得到一个不正经的答案。
云锦看了他一眼,交代一句好好休息,就从外面帮他把门关上了。
房门紧闭,房间里只剩华程一个人,顿时感觉空气好像冷了一点。
“还想送你到车库呢……”他轻声呢喃,又笑出声。
云锦站在门外,静了片刻后看向另一间病房。
思索几秒后,她找到主治医生,问起花郁的情况。
“确实有颅内血肿的情况,但出血量在可控范围内,患者意识清醒,未见神经功能损伤,不需要手术治疗,另外还有点营养不良,贫血,但都不是大问题,只要住院期间配合输液服药,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云锦点了点头,又问起他的情绪问题。
“很稳定啊,也很听劝,让他少下床,他就一整个下午都趴在床上,晚饭也吃得不错,就是不爱说话,除了基本的沟通,别的一个字都不肯说……”
云锦认真地听完医生的话,说:“谢谢。”
医院的顶层本来就空旷安静,入夜之后更是寂静无声。
华程难得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思考该怎么打发时间时,房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有人来了?
他瞬间支棱起耳朵。
这个小心翼翼的动静,绝对不是云锦,那还能是谁呢?
这家医院的安保,在整个平城都算是顶尖,更何况周围还有云锦安排好的保镖,一般的歹徒应该是进不来的,那就只能是……
“啊!”他突然跳下床。
正鬼鬼祟祟进屋的刘壮面露惊恐:“啊!”
华程啪的一声把灯打开,指着余惊未定的刘壮大笑。
刘壮反应过来,气得要收拾他,但一想到他时日无多,以后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折腾自己,又忍不住眼睛泛酸。
华程本来笑得开心,一抬头发现他胖哥眼圈都红了,笑声顿时如同被拧断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别啊胖哥,我就是开个玩笑,”他手足无措地跳下床,去捧他胖哥的胖脸,“别别别哭啊,胖哥我错了,你别哭……”
“谁哭了。”刘壮抹了把脸,眼睛都湿了。
华程更慌了,两只手同时伸到他下巴下面接眼泪。
“你大爷的……”刘壮被他的动作气笑了。
华程可不敢笑,只是讪讪盯着他。
“没吓哭,”刘壮被他的小模样闹得心里又酸又甜,只好耐心解释,“也没生气,我就是突然想到你的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样啊……”
华程放心了,扭头上了床,盘着腿跟他说:“那你不用伤心了,我要康复了。”
刘壮:“……”
“真的。”华程强调。
刘壮勉强笑笑:“对,你肯定会康复的。”
说完,再也憋不住了,冲进洗手间关上门嚎啕大哭。
华程:“……”
三分钟后,刘壮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回来了。
华程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拆穿。
刘壮也觉得自己都快四十了,情绪说失控就失控,确实有点丢人,于是假装无事发生。
“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他强装镇定。
华程:“不知道。”
“我睡不着,在小区里抽烟,刚好看到云锦回来了。”刘壮说。
华程:“你怕我一个人在医院没人陪,所以就来了。”
“对,”刘壮点头,“云锦要忙公司那摊子事,你嫂子要带北北,就我一个人闲着没事干,所以多来陪陪你……你要是不想我陪,我现在就走。”
“怎么可能不想让你陪,”华程笑着拉他,“一般云锦不在的时候,我都想让你来的。”
“合着我是备胎啊。”刘壮被他气笑了。
华程煞有介事:“你可是唯一的备胎,知足吧。”
他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刘壮沉默良久,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知足了,我很知足,毕竟见一面少一面……”刘壮说着说着,又想哭。
华程赶紧安抚:“冷静!冷静啊胖哥,我刚才跟你说我要康复了,是认真的,没和你开玩笑。”
刘壮想说怎么可能,可对上他认真的双眼,还是一阵恍惚:“真的?”
“真的。”华程再次点头。
刘壮呼吸一慢,不敢相信:“是……是医学上有了什么重大突破吗?”
“是20岁的我穿越到现在了,只要他能养好脑袋上的伤,我也能跟着痊愈了。”华程说。
刘壮:“?”
华程:“这件事,得从六月份云锦得到一只可以穿越时空的手表开始说起……”
几个月的故事,他用二十分钟就讲完了,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刘壮,等着他给出惊喜的反应。
刘壮怔怔盯着他看了半晌,再次冲进洗手间嚎啕大哭。
华程:“……”
刘壮这次没哭太久就出来了,一张胖脸湿漉漉的,像在水缸里涮过。
“程子……我的程子……”他一把将消瘦的病人抱紧,没忍住,再次痛哭,“你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突然开始神经错乱了,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越说越伤心,刘壮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但因为华程还在被他挟持在怀里,所以全捶华程身上了。
拳拳到肉。
华程被捶得眼前发黑,找准机会赶紧脱离他的魔掌,蹿到墙角大声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
刘壮更加悲痛,又要去抱他:“程子……”
“你打住,我可以证明!”
刘壮脚下一停,疑惑地看着他。
花郁心情很糟。
喜欢的人接近他,却不是因为喜欢他,他自以为没有名分至少还有爱,结果名分没有,爱也没有。
床太软不舒服,头上的伤口很疼,晚上的饭菜过于清淡,什么都不顺心,为了避免压到伤口他还要趴着睡。
他一点都不喜欢趴着睡。
已经快凌晨12点了,花郁趴在床上毫无睡意,正思考要不要出去走走时,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其实声音很小,但在过于安静的环境里,小小的声音也会被放得很大。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眼角也开始生理性地泛酸,只是还没等生出更多的情绪,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
花郁:“……”
“看见没有?”华程小小声。
刘壮也小小声:“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什么。”
“你凑近点呢?”华程建议。
刘壮:“会不会吵醒他?”
“应该不会,年轻人睡得比较沉。”华程推着他往前走。
刘壮觉得有道理,于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凑到床边。
然后和一双森冷的眼睛对视了。
刘壮:“……”
“看到了吗?”华程站在后面,双手放在唇边当小喇叭,声音却越来越低,“是不是跟我一模一样。”
刘壮:“……”
华程见他不动,挑眉:“吓到了?”
刘壮:“……”
“你胆子也太小了,不就是二十岁的我嘛,有什么可怕的。”华程推开他蹲下,下一秒和花郁对上视线。
他倒抽一口冷气。
三秒之后,病房里灯火通明。
花郁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不速之客,视线落在刘壮脸上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怔愣。
他看刘壮的时候,刘壮也在看他,左看右看,终于忍不住上手去捏。
花郁猝不及防被捏了脸,当即不悦地拍开他的手。
“嘿,”刘壮乐了,扭头跟华程说,“这劲劲儿的德性,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本来就是年轻时的我。”华程摊摊手,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刘壮啧啧两声:“太神奇了,真是太神奇了,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明天怎么也得让你嫂子来看看。”
“嫂子看看就行了,北北那边还是瞒着吧,”华程提醒,“她一个小孩,嘴上没把门的,我怕说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听他这么说,刘壮立刻问:“突然来了个跟你长得一样的人,还住在你隔壁的隔壁,那些医生都没什么反应?”
“云锦第一时间就让他们签保密协议了,这小子现在的身份是我见不得光的亲弟弟。”华程解释,“只要我们不说,谁能想到他就是我啊。”
刘壮点了点头:“云锦办事我是放心的,但其实没必要把你俩安排在同一家医院,还住得这么近,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没办法,最顶尖的脑科专家都在这里了,他只能留在这里。”华程叹气。
刘壮:“说得对,相比那些有的没的麻烦,最重要的是给他治好,省得年纪轻轻就得脑癌。”
两个人聊起天来旁若无人,花郁冷眼看着他们,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
刘壮看看花郁,忍不住又乐一声,还要来摸他,但一对上他的视线,伸出去的手拐个弯,捏到了华程脸上。
华程:“?”
“想捏捏你。”刘壮说。
华程伸着脸:“捏吧。”
花郁的耐心彻底清零,抄起枕头把两个肉麻的老男人往外撵。
华程和刘壮一路‘诶诶诶诶’,像两只羊一样被撵到门外。
房门关上,耳根清静了。
花郁胡乱揉了一下眼睛,板着脸关灯睡觉。
翌日一早,陈月琴来了。
“好水灵的华程!”她感叹着,捧住花郁的脸。
花郁:“……”
华程和刘壮也没想到她会直接上手,当即心惊胆战地想把她拉开,陈月琴却横了他们一眼,直接让他们滚出去。
“老婆……”刘壮高度警惕地看了花郁一眼,“你别动手动脚,他会咬人。”
“怎么可能,”陈月琴看向花郁,“你咬人吗?”
花郁:“……”
“看,他不咬。”陈月琴说。
刘壮见状,扭头就滚。
陈月琴看向华程。
华程委屈:“嫂子,我也要走啊。”
“快出去,我跟小华程有话要聊,晚上给你做好吃的。”陈月琴安抚。
华程:“我不要宝宝辅食。”
“行,做点辣的。”陈月琴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赶紧出去吧。”
花郁看得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华程的反应。
华程没有反应,揉揉屁股就走了。
花郁:“……”
就这样?
被拍了屁股就这个反应?
他们俩肯定不是同一个人,他哪怕到八十岁,也绝不允许别人随便碰他的屁股!
花郁愣神几秒,瞥见陈月琴又要来摸他,他立刻后退。
陈月琴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吓一跳。
花郁沉默一瞬,道:“你的手,刚拍过他的屁股……”
总不能再来拍他的脸吧。
陈月琴听懂潜台词,笑着拉了把椅子坐下:“突然出现在这里,吓坏了吧?”
花郁见她没有生气,悄悄松了口气后淡淡道:“还好。”
“吃早饭了吗?”陈月琴又问。
花郁:“吃过了。”
“我来的时候买了些水果,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
“你没必要这样。”花郁忍不住打断。
陈月琴没反应过来:“嗯?”
花郁别开脸:“我不是你认识的华程,你没必要关心我。”
陈月琴轻笑:“在你的世界里,你和刘壮已经认识了吧。”
花郁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我是他的妻子,和他生了一个女儿,你好不好奇自己朋友的女儿长什么样子?”陈月琴温柔地问。
花郁眼眸微动,一时没有说话。
陈月琴懂了,掏出手机点开相册,滑到了北北的照片上:“你看,她长这样。”
照片上,北北举着奖状,笑得五官乱飞。
花郁盯着看了半天,低声说:“不像他……”
陈月琴闻言,以为他失望了。
结果下一秒,他突然松了口气:“真是万幸。”
陈月琴乐了。
分享完照片,气氛缓和许多,陈月琴又主动跟他聊起别的。
花郁不擅长聊天,也不太会跟长辈相处,但陈月琴温柔和善,与他说话时也总是笑着,他即便再自闭,也跟着多说了几句。
当天的午饭,也是他们一起吃的。
人是群居动物,再孤僻的人也需要社交活动,花郁出现在陌生时空的第27小时,总算露出了一点轻松的表情。
吃过午饭,花郁要睡觉了,陈月琴帮他拉上窗帘,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一关上门,立刻给云锦打电话。
云锦正在开会,五分钟后才回过来:“嫂子,他怎么样了?”
“状态还可以,就是看着有点憔悴,可能是受伤的原因,”陈月琴叹了声气,“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想见你,每次门口有点动静就立刻往那边看,像个小狗一样,你什么时候来陪陪他啊?”
云锦无声笑笑,看到桌面上的一堆文件,面露无奈:“这两天大概都要睡在公司了。”
她走了太久,华程又突然住院,太多事积攒到今天,好几个项目都被迫延期,再不解决恐怕董事局就要开大会批斗她了。
“那你先忙,这边有我盯着呢。”陈月琴忙道。
云锦答应一声,那边小周来敲门了,她又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什么事?”她问。
小周:“十分钟后,拓展部的项目会要开始了,想请您过去旁听。”
云锦点了点头:“你准备一下,跟我过去。”
小周点了点头,正要去准备资料,突然不放心地问:“您最近应该不会再请假了吧?”
云锦抬眸。
小周叹气,指着自己的黑眼圈:“自从您开始频繁请假,我感觉自己老了至少十岁。”
云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起2013年那个会把汗偷偷抹姥姥身上的小屁孩,道:“是挺老的。”
小周:“?”
知道云锦刚回公司,肯定会非常忙,华程相当体贴,只有饭点会发消息提醒她吃东西,晚上会提醒她睡觉,其他时间一概保持安静。
当然,主要是有了新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逗花郁。
他以前在网上刷到过一句话,叫人经常不能共情以前的自己,当时他嗤之以鼻,现在他奉为圭臬。
20岁的他怎么这么好笑呢,整天冷着一张脸,轻易就被挑起怒火,还动不动就拿枕头撵人。
最好笑的就是拿枕头撵人,软趴趴的枕头,到他手里就成了杀伤性武器,真是太有意思了。
在又一次被他撵出来后,华程扶着墙大笑。
刘壮面露不忍:“程子,我们这样闹他,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不好玩吗?”华程反问。
刘壮想了想:“好玩。”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大笑。
花郁黑着脸把门反锁,发誓他们要再敢来,就用枕头闷死他们。
病房里的鸡飞狗跳,云锦浑然不知,每天从早忙到晚,期间还出国参加了一次活动。
等她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发现已经是花郁来到这里的第五个晚上了,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他就会被弹回自己的时空。
云锦沉思许久,最终还是回到了医院。
今天是周五,刘壮和陈月琴都回家陪北北了,华程一个人闲着无事,索性到大厅里透气,却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云锦。
“你怎么来了?”他笑盈盈地迎上去。
云锦将他从头到脚看一遍,道:“胖了。”
“一点点吧,”华程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腹肌还在,不信你摸摸。”
云锦拒绝他的邀请。
华程不死心,非要她摸。
云锦无语:“这里是外面。”
“又没人。”华程一脸无辜。
云锦眯起眼睛。
“……回去摸也行。”
华程立刻妥协,从背后握住她的双手,将下巴放在她脑袋上,背后灵一样和她同手同脚往病房走。
花郁从屋里出来时,恰好看到两人黏在一起的样子。
他微微一怔,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偏偏华程还要拿着云锦的手打招呼:“嗨。”
云锦看过去。
花郁的眼角瞬间红了,面无表情地扭头回屋,房门摔得震天响。
“老婆,他好没素质啊。”华程叹气。
云锦给了他一个肘击,华程捂着心口痛哼一声,老实了。
转眼就是深夜。
花郁睡不着,站在楼道里透气。
楼道里的窗户没关,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却好像不知道冷,只是安静地看着远方。
2025年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就是高楼多一点,灯光亮一点,别的也就那样。
这样一看,12年的距离也没有太长。
“你这样,是会感冒的。”
花郁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声控的,熟悉的声音一响起,他就想要落泪。
在知道她的丈夫是12年后的自己之前,他更早知道的是她有丈夫这个事实,可今天看到他们亲密无间的样子,他还是难以接受。
云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走到他身侧后,低头捞起他的手。
“好凉。”
花郁像个生锈的机器人,转过头看她时,仿佛能听到自己骨头里陈旧的卡顿声。
他看着她把外套脱下,踮起脚披在他身上,她残留在衣服上的体温将他包裹时,他的血肉飞速软化,然后发出撕裂般的疼痛。
他想把衣服脱下来,却被云锦按住了手腕。
“别脱,会生病。”
风太大,花郁的鼻尖更酸了,唯有声音还能保持镇定:“你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他会被我牵连?”
时隔这么久没见面,云锦已经不想再重复那句‘你们是同一个人’了,面对他的提问,给出他更能接受的答案。
“当然是因为担心你。”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花郁果然松开了手,任由衣服披在身上。
“我问了医生,”云锦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的霓虹灯,“你最近恢复得很好,只要再卧床一段时间,就可以彻底痊愈了。”
“我明天就该走了。”花郁也没忘记,她说过的五天期限。
云锦无声笑笑:“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聊这个。”
“来哪里?”花郁又一次看向她,“来医院,还是来安全通道?”
云锦:“来医院。”
所以……她今天是为了他来的。
不是为了那个讨厌的老男人。
花郁心情好了一点,又想起他们亲密的样子,表情变了几变。
“你的颅内血肿已经得到控制,回到2013年再住一段时间的院,应该就可以痊愈,但2013的医疗水平,到底比不上2025,我建议你还是在这里住院比较好。”
云锦说着话,从兜里掏出一块黑色腕表。
看着表面残破的腕表,花郁的呼吸一慢,好一会儿才问:“如果我不回来呢?”
云锦没有说话,只是将表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花郁的眼圈瞬间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表给我,是想告诉我你不会再去找我?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见我了?你怎么这么狠心,看起来是把选择权交给我,其实就是逼我……”
话没说完,云锦突然抓着他的衣领用力一拽。
花郁身形不稳,直直地俯下身。
唇齿磕碰到一起,传出沉闷的疼痛,心跳瞬间突破安全界限,几乎将全部情绪淹没。
花郁大脑一片空白,愣了许久的神后,余光隐约看到楼道外有人影闪过。
他抬头去看时,那边却空无一人。
短暂的碰触结束,云锦往后退了一步,问:“你会回来的,对吗?”
花郁定定看了她许久,急匆匆别开脸,却因为转得太用力,泪珠子顺着抛物线就飞了出去。
“你太过分了……”他哽咽控诉。
云锦垂着眼,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把人哄回房间,已经是凌晨一点。
华程也睡了,云锦走到病房里,帮他掖了掖被子,在病床旁坐了片刻才出去。
房门开了又关,阻隔了外面的光线,华程睁开眼睛,怔怔看着没有拉紧的窗帘。
都这个时间了,云锦没有回家,而是进了自己之前征用的病房,这间病房左边是华程,右边是花郁,如果有什么情况,她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第二天是花郁离开的日子,云锦先去了一趟公司,开完会就来送他了。
经过一晚上的冷静,花郁在面对她时,已经可以勉强控制住情绪,还有心情问她:“被弹出去是什么感觉?”
“跟转动表针的感觉是一样的,就好像空气突然有了形状,很难形容。”云锦解释。
花郁点了点头。
半晌,他说:“我好像感觉到了。”
云锦看向他。
花郁也在看她,感觉越来越强烈的同时,他终于忍不住问:“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不是华程,不是你的丈夫,你和我以陌生人的身份遇见,你还会喜欢我吗?”
云锦沉默片刻,唇角突然勾起一点弧度:“当然。”
“为什……”
‘么’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彻底消失了。
云锦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心想他应该会回来的,毕竟他的问题还没问完。
2013年11月22日早晨。
花郁站在无人的郊区马路边,沉默许久后掏出手机,给刘壮壮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刘壮壮气急败坏的声音立刻传过来:“你这几天跑哪去了,怎么不接电话!不会又被拘留了吧,还是被传销……”
“胖哥。”花郁叫他。
刘壮壮瞬间噤声,三秒后小心翼翼地问:“真出什么事了?”
“情况有点复杂,”花郁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我被云锦的老公发现了。”
刘壮壮久久不言。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今天的阳光太好,花郁被晒得有些头晕,“胖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反正都被发现了,你又放不下云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抢!他但凡是个好老公,云姐又怎么会移情别恋呢,我跟你说……”
他叭叭个不停,花郁知道他不了解情况,所以很多话都说得不对,但有一句话挺对的。
他放不下云锦。
花郁沉思许久,问:“胖哥,你会帮我吗?”
“当然。”
“你会永远站在我身边吗?”
“废话。”
花郁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
2025,医院病房。
刘壮削了一个苹果,一抬头就看到华程在发呆。
“程子,程子!”
华程回神:“嗯?”
“吃橙子吗?”刘壮问。
华程:“吃。”
刘壮把苹果递给他,华程咬了一口。
“好吃吗?”刘壮问。
华程:“好吃。”
“我也觉得这苹果很好吃。”
华程一顿,才看清手里的是什么,无语:“胖哥,你好无聊啊。”
刘壮哭笑不得:“从我进屋开始,你就心事重重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华程想说什么,又浅淡一笑:“没事,都结束了。”
“行,不愿意说就算了,”刘壮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我下楼买杯奶茶,你要什么吗?”
“不要。”
刘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从病房出去后,就要往电梯口走,结果还没走几步,另一间病房的门就打开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到花郁后愣住:“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不回去了,”花郁说,“我要在这里养伤。”
“那挺好的,2013的医疗条件肯定没有2025好,你肯留下就太好了。”刘壮笑道。
花郁盯着他看了几秒,眉头轻皱,低低地叫他:“胖哥。”
这是花郁第一次这么叫37岁的刘壮。
他叫他胖哥。
年轻的,天真的,还透着一股奶味的华程,在叫他胖哥。
刘壮默默捂住心口,又怀疑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心了。
因为。
心化了。
第45章
刘壮一个多小时后才回病房。
华程看他一眼,随口问:“买个奶茶怎么去这么久?”
“……人有点多,在排队。”刘壮心虚,默默奉上一杯热乎乎的果茶。
华程无奈:“不是跟你说了么,我不想喝。”
“那什么,哥哥心里惦记你,就想给你买点小甜水,你就喝吧。”刘壮说完这句,觉得自己好像那种和情人约完会,随便买点什么弥补老婆的渣男。
老婆还大为感动:“胖哥,你对我真好。”
刘壮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华程叹了声气:“我本来心里挺不舒服的,幸好有你陪我,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我肯定是要陪你的啊。”刘壮不敢看他,掏出吸管给他扎上。
华程笑笑,捧着果茶喝了一口,眯眼:“真好喝。”
“你喜欢就好……”
刘壮话音刚落,花郁就从外面进来了。
华程一看到他,顿时面露不悦:“你不是已经回2013了吗?”
花郁不理他,直直看向刘壮:“胖哥,你耳机落我那儿了。”
华程一愣,眼刀瞬间扫向刘壮。
刘壮干笑一声,还在强装镇定:“耳、耳机吗?”
“嗯。”花郁伸出拳头,在他面前摊开手掌,露出小小的耳机。
华程的眼刀更加锋利。
刘壮垂死挣扎:“那什么,这不是我的。”
“不是吗?”花郁顿了顿,“可上面好像刻着刘……”
“是我的是我的,”刘壮赶紧接过来,“谢谢啊。”
花郁说了声不客气,顺便邀约:“中午一起吃饭吧。”
“吃吃吃……”刘壮现在只想把他打发走,“你赶紧回去趴着,医生说了让你卧床静养,不能随意走动。”
“好的。”
花郁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回头,第一次正眼看华程:“果茶好喝吗?”
华程眯起长眸。
花郁微微一笑,即便脑袋上缠着纱布,但小脸依然俊俏:“是我推荐给胖哥的。”
刘壮:“……”
弟弟,你是想让哥哥死啊!
花郁点完火就走了,只留下一屋死寂。
刘壮默默擦了擦汗,把花郁走时没关的门关好,回来后故作无事道:“这小孩真没礼貌,都不敲门的。”
说完,顺手拿了个抱枕往地上一扔,跪下了。
华程温和一笑:“胖哥,你这是干嘛呢。”
“……你别用这个语气说话,我害怕。”刘壮默默捂住心口。
华程面露困惑:“不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鬼敲门啊?”
“你你你听我解释,真的是凑巧遇上了,他听说我要去买奶茶,就说要跟我一起去,那人家小孩难得提要求,我总不能拒绝吧,然后……就就就顺便聊了几句。”
华程:“只聊几句,用得了一个小时?”
刘壮:“……”
华程:“都聊了什么啊,不会是把我的底儿全都透给他了吧。”
刘壮:“……”
华程:“耳机还落他那儿了,不会俩人还一起听歌了吧。”
刘壮:“……”
华程看着刘壮讪讪的样子,突然觉得没意思,板着脸往床上一倒。
“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程子……”
“出去。”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华程扯起枕头盖在眼睛上,直挺挺的躺着,一句话都不想说。
刘壮缓慢起身,在床边站了许久,最后还是坐下了。
回弹极好的床垫陷下去一块,华程的身体跟着侧了侧,但还是不肯从枕头下面出来。
刘壮叹了声气:“真没聊什么,就是给他介绍了一下奶茶店的新品,他来自2013,你也知道,那个时候奶茶店不多,品类也少,你……你当时也没什么钱,连杯冲泡的奶茶都没喝过,我就想着让他尝一尝……”
华程眼睫颤了颤,还是不说话。
“耳机也是,他没见过这种无线的,我就让他试试,结果就忘了拿回来了,至于那杯果茶……确实是他推荐的,不过他推荐之前,我就想给你买这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华程用力冷哼一声,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不满。
刘壮看着他小学鸡的样子,有点想笑,但强行忍住了:“程子同学,三十几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吃醋?”
华程给出的回应是在床上扑腾一下,从枕头下面钻进被子里,再也不肯出来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说你了行了吧,那果茶你还喝吗?”刘壮故意道,“你要是不喝,我就扔了啊,我真扔了啊,我现在就……”
话没说完,华程的手就从被子里伸出来了。
刘壮再也绷不住了,大笑着拍了他一下:“出来喝,云锦要是知道你钻被窝里喝饮料,估计会把你和被子一起丢出去。”
在华程这里,不管是什么时候,‘云锦’两个字都是最好用的。
果然,刘壮一说完,他就木着脸钻出来了,捧着果茶一言不发地喝。
刘壮好不容易把人哄出来,又是递纸巾又是帮扔垃圾的,生怕一不小心某人又自闭了。
华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果茶,这才缓缓开口:“这小子,没安好心。”
“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继续留在2025。”刘壮点头,表示认同。
华程看了他一眼:“你小心点,不要被他策反了。”
“那肯定不会,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刘壮拍胸脯保证。
华程:“待会儿他叫你吃午饭,你也不准去。”
“不去,绝对不去,”刘壮继续拍胸脯,“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真的不去吗?胖哥。”
中午十一点半,花郁再次出现在华程的病房里,认真地看着刘壮。
刘壮的一颗老心脏,再次化……
一扭头对上华程警告的眼神,没敢化。
“那个……我……”他一脸为难,之前想好的借口全都变成了浆糊。
花郁自嘲一笑:“不想去就算了,我也不勉强。”
说完,他转身就走。
刘壮忙问:“你去哪?”
“我一个小时前请护士姐姐帮忙定了餐厅,钱已经交了,总不能浪费吧。”花郁垂着眼,细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圈小小的阴影,看起来冷淡又脆弱。
“你哪来的钱?”刘壮忙问。
花郁:“我跟护士姐姐借的。”
刘壮:“……”
花郁:“等我下次回去,取点现金带过来,再还给她。”
……为了请他吃饭,专门跟人借钱?
天杀的,孩子怎么这么可怜!
刘壮当即就受不了了,下一秒旁边的人突然咳嗽,他一回头,就对上了华程三分控诉七分哀怨的眼神。
刘壮:“……”
“我走了。”花郁抬脚就往外走。
“等一下……”刘壮赶紧叫住他。
花郁停步,眸色清浅看向他:“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呃……”
刘壮左右为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天憋出一句:“你自己去不安全,还是在医院吃吧,餐厅名字给我,我叫秘书去退钱,不会浪费的。”
花郁眼底的光灭了。
刘壮心口一疼,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裂成两半了。
半晌,花郁突然别开脸:“我就要去。”
“那你去吧,”华程面无表情地抓着刘壮的胳膊,“胖哥要跟我吃午饭。”
“是吗?”花郁看向刘壮,“你明明答应我一起,却突然食言,就是为了陪他?”
刘壮:“那个……”
“我们是十几年的朋友,他不陪我难道陪你?”华程冷眼问。
花郁没理他,继续盯着刘壮:“你跟他是朋友,跟我就不是朋友了吗?”
刘壮:“这个……”
“胖哥。”
“胖哥。”
“胖哥。”
“胖哥。”
一模一样的人,顶着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语气,一模一样的‘胖哥’。
刘壮不懂,这种修罗场为什么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啊!
华程和花郁还在一口一个‘胖哥’,非要他做出明确的选择,刘壮被逼得快崩溃时,云锦突然从外面进来了。
屋里的三个男人同时看过去。
云锦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看到花郁也不觉得意外,只是问了句:“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不该现在回来吗?”花郁处在高度敏感期,对她的每一句话都过度在意。
华程:“你不会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花郁立刻反呛。
华程:“语气这么冲,也叫好好说话?”
“我哪冲了?”
华程:“你现在就很冲。”
“我是在冲你。”
俩人突然开吵,刘壮同情地看向云锦,刚要用眼神告诉她,自己刚才的处境也是这么艰难,云锦就径直穿过战区,从床头柜上拿了个橘子。
华程立刻停战,接过橘子三两下扒好,尝了一瓣确定是甜的,才还给云锦。
花郁看到他熟练的动作,一口气瞬间堵在心口,也懒得吵了。
刘壮:“……”
发生了什么,病房为什么突然安静了?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云锦给他俩打镇定剂了?
一片安静中,云锦看向花郁:“手表一来一回,需要12小时冷却时间,你怎么会回来得这么快。”
原来她刚才那个问题,是这个意思。
花郁的神情瞬间缓和,认真思考几秒后开口:“大概是因为我走的时候没有使用手表,所以不需要冷却?”
云锦想了想,点头:“有可能。”
如果手表是每使用两次,就要冷却12小时,那一来一回是两次,两次来或者两次回也是两次。
华程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要是花郁每次都是被弹回2013,那岂不是每次离开后都可以立刻回来,然后在2025度过冷却期?
坏了,被他找到bug了。
华程神色明明灭灭,心情越来越糟。
“吃饭了吗?”云锦问。
华程:“没有。”
花郁:“还没。”
“想吃什么?”云锦又问。
刘壮举手:“那个,他们都想跟我……”
“那个谁,”华程抬起下巴,冲着花郁说,“你不是定了餐厅想和胖哥一起吃饭吗?你去吧,我和云锦在病房吃。”
刘壮:“……”
云锦看向花郁。
花郁面不改色地反问华程:“谁告诉你我定餐厅了?”
刘壮:“你刚才不是……”
“我没有,”花郁静静看着云锦,“我只想和云锦一起吃午饭。”
刘壮:“……”
华程脸色不好了:“你刚刚明明说想和胖哥一起的。”
“你听错了,反而是你,一直拉着胖哥不放,正好我成全你。”花郁淡淡接话。
华程:“不需要,还是我成全你吧。”
花郁:“用不着。”
刘壮:“你们两个……”
“云锦,”花郁再次无视他,直直和云锦对视,“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华程敏锐抬头:“什么问题?”
刘壮:“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人啊?”
病房里第N次安静前,最后一句话是刘壮说的,‘人’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无意间成了修罗场的焦点,刘壮默默望天,假装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心思各异的沉默里,云锦看向华程,华程瞬间知道了她的决定,一言不发地看向窗外。
十分钟后,云锦出现在花郁的病房里,将附近酒店送来的营养餐一一摆到桌子上。
花郁默默站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拆那些精致的包装盒。
“我对你的态度是不是很差?”他突然问。
云锦抬头:“嗯?”
“很差吗?”花郁看着她的眼睛问。
云锦想了想:“没有。”
“真的?”花郁不太自信。
云锦:“嗯。”
花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在安慰自己,默默松了口气。
“你……”他斟酌着,该怎么重提早上那个问题。
如果我们是陌生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
为什么?
云锦放下筷子,平静地看向他,他若有所觉,也微微站直了些。
“为什么会喜欢你吗?”她主动提及。
花郁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点头。
“因为你很好。”
就这样?
太无理,花郁反而想笑:“你好敷衍。”
“我说的是实话。”
花郁也开始较真:“你跟我都是陌生人了,又怎么知道我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云锦随口道。
花郁一愣,第一反应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接着意识到她说的是她和隔壁那狗的。
心脏突然踩中没熟的青梅,酸涩的水汽几乎要淹没眼睛。
“说到底,你还是因为……”
“长这么好看,当然是很好的人。”云锦慢悠悠补了一句。
花郁眼圈都红了,又被她一句话搅成了浆糊:“什么啊……你说的好,是长得好?”
“不然呢?”云锦反问时,唇角浮起一点弧度。
花郁一秒确定,她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误会,故意搅乱他的情绪,再用一句话哄回来。
她真的是一个很坏的人。
但她有一点说对了。
他确实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20岁尤其好看。
花郁沉默良久,道:“我不回去了。”
云锦看向他。
“我以后都不回去了,”花郁郑重宣布这个决定,“就算伤口痊愈,也不回去了。”
云锦眼眸微动,还没开口说话,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还没吃啊,”华程端着碗就走了进来,“正好,一起吃。”
花郁:“……”
“胖哥呢?”云锦问。
华程:“胖哥说他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我就来找你了。”
隔壁的隔壁,胖哥吃着汉堡骂骂咧咧:“大华程小华程,没一个好东西!”
大华程小华程同时打了个喷嚏。
云锦看一眼空调:“温度太低了吗?”
华程爱死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了,低头就要去亲她。
花郁眼疾手快,捂着他的嘴把人推开。
“呸呸……”华程一脸膈应地擦嘴。
花郁也嫌弃地蹭了蹭手心。
一场大战又要开启,云锦敲了敲桌子,两人瞬间老实。
午饭吃得很安静,但也不太平,云锦的碗里被火速堆满食物后,两人开始你争我抢,誓要守护自己的四菜一汤。
只要桌子没被掀飞,云锦都懒得理会,淡定吃完饭后看了眼手机,道:“蓝莉来了,我下去接她。”
华程和花郁齐刷刷起身。
“我陪你。”
“我要和你一起……”
云锦:“坐下。”
秒坐。
云锦独自出门,留下相差十二岁的两人冷眼相对。
“喂,小鬼。”华程筷子一放,冷淡地靠在椅子上,“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
花郁扫了他一眼,也将筷子放下,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的表:“是啊,为什么呢。”
华程轻嗤一声:“你不会以为,云锦让你回来,是因为喜欢你吧?”
“不是吗?”花郁反问。
华程扬了扬眉,悲悯地看着他:“当然不是,她只是怕你回去之后没有太好的医疗条件,会连累我罢了。”
花郁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攥成拳头。
“我说得不对?”华程勾唇,“如果我没生病,你觉得她还会去找你吗?”
“为什么不会?我们就算现在不认识,明年八月也会认识。”花郁反驳。
华程气笑了:“14年八月和她认识的是我。”
“是过去的你,也是未来的我。”花郁直视他的眼睛,“别忘了,我们俩是同一个人。”
华程缓慢眯起长眸,眼神里多了一点危险的意味。
花郁可能不太了解他,但他绝对了解花郁,他太清楚他此刻的变化代表着什么了。
“不管怎么说,”在漫长的沉默后,华程缓缓开口,“她爱的人是我。”
“她爱的是华程,刚好我也是华程,还是更年轻漂亮的华程,”花郁和他对视良久,挑衅地勾起唇角,“昨天晚上,你都看到了吧?”
华程周身的气场彻底冷了下来。
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安静过后,他淡淡开口:“所以你什么意思?打算一直留在这里跟我争?”
“为什么不呢?”花郁抬起手腕,黑色腕表破烂且嚣张,“我有这个,不是吗?”
华程:“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留在不属于你的时空,到了明年八月,就会错过了十九岁的云锦,然后把所有因果都搞乱,最后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我管不了那么多,就算因果全都乱了又怎样,我只在乎现在的云锦。”
什么因果循环,什么蝴蝶效应,都太复杂了,花郁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云锦,也无法做到离开她。
华程烦躁地敲着桌面,脸上却笑得如沐春风:“你还真是不管不顾啊。”
花郁没他那么会演,回以冷漠的眼神。
病房外,蓝莉悄悄关紧房门,感慨:“真是酣畅淋漓的一场大戏啊。”
“你专门来医院一趟,就是为了看这些?”云锦淡淡问。
蓝莉举起手机假装话筒:“采访一下,看着20岁的老公和32岁的老公为你争风吃醋,什么感觉?”
“挺烦的,”云锦实话实说,“他们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地躺下养伤?”
蓝莉乐了:“里面都快打起来了,你还惦记着养伤呢。”
“事情弄成今天这样,不就是为了养伤?不要本末倒置。”
病房里的氛围太好,云锦不想掺和,索性到楼道里透气。
蓝莉也立刻追了过去:“不过华程刚才提到的因果关系,也确实是个问题,要是你小老公不肯回去,那明年还能跟19岁的你遇见吗?”
“遇见了,19岁的我就能看上他?”云锦反问。
蓝莉被她问得一愣。
“我回到2013年很多次了,但没有一次去看过18岁的自己,也没有通过委婉的方式为她提供帮助,你知道为什么吗?”
蓝莉:“对哦,你为什么不去看看18岁的自己?我记得你那时候还挺难的。”
“因为不需要,”云锦平静地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街景,“再难的境地,我也可以靠自己走出来,不需要任何外力援助。”
蓝莉看着她坚韧的眉眼,笑了:“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身上这股劲劲的感觉。”
“所以啊,”云锦眼底泛起清浅的笑意,“这么劲劲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心里有人的华程,即便他心里的那个人,是30岁的我本人。”
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花郁在喜欢上30岁的她后,未来还会不会喜欢19岁的她。
反而是花郁和华程该担心,19岁的她能不能喜欢爱意太复杂的他。
蓝莉无言片刻,道:“那……那要是你不喜欢他,你俩还能有以后吗?”
“谁知道啊,说不定我们哪天醒来,记忆就被变动的命运篡改了,”云锦双手搭在栏杆上,悠闲地晃了晃,“所以随他们闹去吧,也许过不了多久,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蓝莉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才一直跟她八卦,可当从她口中听到这些时,心情却突然变得复杂。
“你……你们如果没能在一起,那还有云程科技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谁说得准呢,命运是很神奇的东西,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她也会自行填满所有的空缺,形成完美的逻辑闭环。”
云锦笑笑,扭头看向蓝莉。
“但不管我和华程的关系最后变成什么样,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会过得很好,因为我们是很好的人。”
在得到腕表的那个漫长的午后,在第一次回到2013年时,她就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
华程的病不药而愈,是她设想中最好的一种结果,至于好结果带来的后遗症,统统不重要。
蓝莉与云锦对视许久,突然笑着去揽她的肩膀:“管他呢,顺其自然吧,反正随便你们怎么样,咱俩的关系肯定不会受影响。”
云锦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样。
理智的女人绝不参与男人的战争,云锦和蓝莉在楼道里吹了会儿风,又分享了一支烟,就直接散了。
云锦开车往公司走,快到园区车库时,收到了胖哥的求助短信,让她随便带走一个华程,老的小的都行,别全都留在医院折磨他。
云锦回:你叫他们卧床休息。
刘壮:他们不听我的啊!
云锦想了想,回复:加油。
刘壮:……
云锦度过了相当清静的一个下午。
跟一直闹腾的华程和花郁相比,连董事会那些老头子都顺眼起来。
但云锦又不能一直看老头子,下班时间一到,还是去了医院。
“花先生的血肿已经吸收了三分之一,外伤也结痂了,基本不用担心了。华总的肿瘤形状又发生变化了,虽然有一部分还紧挨着视觉神经,但不管是大小还是深度,都比之前好转很多,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这么多变化,简直是医学奇迹。”
云锦在主治医生办公室坐了半个小时,出来时发现一大一小都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盯着她。
“有事?”她问。
花郁还在欲言又止,华程就先倚在了她肩膀上:“老婆,我今天看了恐怖片,好吓人啊。”
花郁想把他撕下来,但忍住了。
“为什么看恐怖片?”云锦问。
华程:“胖哥让我看的。”
“明明是你自己要看。”花郁立刻拆穿。
华程假装没听到,继续跟云锦装可怜:“今晚别回家了,留在这里陪我睡吧,你不在身边,我肯定要失眠的,我一失眠,就容易头疼。”
云锦没有回应,抬头看向花郁:“你呢?”
华程眼神一暗,牵着云锦的手不肯放。
花郁做不来他那种姿态,努力了几次后也只是嘴唇动动,最后放弃地别开脸。
“我不想一个人睡。”他只说出这句话。
华程嗤了一声,刚要嘲讽几句,就对上了云锦的视线。
他:“?”
他:“……”
十分钟后,两个除了年龄一模一样的人并排躺在同一张床上,脸色冷得几乎要下冰雹。
“睡吧。”云锦看着满满一床老公,平静地下命令。
华程:“……”
花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