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古堡前，许知言特地去了一趟仓库，并在杂物中翻出了份泛黄卷轴。
就跟他们初遇那时一样，他认真在这张契约书上写上了两人的名字和新关系，又各自滴了鲜血在各自的名字上。
很快，契约书就化为一缕白烟消失。
米勒赶在契约书焚烧前看到了上面的内容，许知言写的是：恋人。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许知言转头与他相视一笑，不必言语，两只十指紧扣的手就已经说明一切。
两人回去后，都对安利亚表示感谢。
尤其是许知言，他真的不知道安利亚为了帮助他们，竟然连自身的死亡都当作筹码了，“安老师，我值得你这么做吗？”
从前他还以为他们就是普通朋友，安利亚独来独往惯了，也很少和他们一起胡闹。
安利亚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许老师，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欠人情，当然，也不嫌弃让你们欠下我人情。”
毕竟他最喜欢的事就是让别人欠自己人情了，再说了，现在高兴还太早了，虽然除掉了幕后黑手，但目前最大的隐患都还好好活着。
许知言体内也有清除不掉的毒厌，只要有这个东西在，他就还会无数次发作，永远得不到解脱。
所以当着两人的面，安利亚也打开了某个盒子，可以看到里面装着注射针筒。
许知言正疑惑这是用来干嘛的时候，安利亚就给他来了一针。
许知言：“……这是什么？”
安利亚头也不抬，“我发明的万能诅咒血清。”
或者准确来说，是他用那节脐带提取出的更雨之子血液做出的万能诅咒血清。
更雨之子的诅咒是最强大的，可以排除掉所有弱于自己的诅咒，拥有两位更雨之子混合之血的诅咒也凌驾于两位更雨之子的力量。
安利亚尽量把这种诅咒的危害降低到最小，作用提到最高，确实可以达到和毒厌互相抗衡抵消的作用。
但这种事是能轻易做到的吗？
许知言目瞪口呆，现在看着安利亚的眼神就跟看着疯狂科学家一样，“……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这种东西。”
安利亚仍旧头也不抬，“因为我没说啊。”
米勒则在疑惑这东西是怎么拿过来的，安利亚死后明明身无一物，而且还说卡洛儿和狮心王都还活着，后者在鲸骸湾一战后失踪至今，活着也不奇怪，可卡洛儿早就被他杀死了啊。
这种事不能捋，一捋就会发现更多的不合理之处。
像是他们所处的时代混合了多个时代的特点、老师又为什么能复活，其实都是难以想通的问题。
所以安利亚也让他别钻死脑筋了，“想也想不出结果的，这个地方本来就是混乱着的，或者说因为是身处以太才混乱，就像这样，当我想着要拿某样东西的时候，那样东西就会出现在我眼前。”
他想着孽妖，远处的孽妖果然就在下一刻掉入他掌心。
刚刚他也是这么拿到万能诅咒血清的。
见许知言已经跟不上他们的对话，一副“你们说的是正常人话吗”的茫然表情，安利亚想了想，尽量用他也能听懂的角度解释了一遍。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已经成了新的时空裂缝，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那自然一切都是混乱的，就跟做梦一样。”
许知言更蒙了，“可不是说时空裂缝都被关闭了吗？”
“是这样的，所以我们才需要出去啊，动作快一点，不然就要永远被锁在这里出不去了。”
这下，米勒也一起宕机了，“这也是祂造成的？”
“祂已经‘死’了，做不到修改时空裂缝位置这种事，但是你想想，因果律重装总要发生点改变吧，就当是新的程序启动带来不同的体验就行。”
完了，许知言觉得安利亚比自己还像穿越者，“安老师，我老是感觉你变了……”
米勒也有同感，但他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了，“你死后也去了其他时空？”
就像老师在沉睡后穿越时空，他在孽妖的帮助下，说不定也这么做过。
可不问还好，一问，安利亚的脸色就黑得不行，因为米勒说对了，他确实穿越了，还穿到许知言上一世待过的世界，过了段短暂的人生。
看着他浓重的黑眼圈，许知言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也是猝死的？”
安利亚静默片刻，然后点头了。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死后会去的地狱就是那边，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很恐怖也很有地狱的模样，“不说这些事了，你们该回到原来的身体了。”
原来的身体？
他们也没死啊……
许知言和米勒不太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利亚就让他们去云端那边看看，可两人刚走过去，就被他从后面一人一脚踹下去了。
米勒中两次偷袭了，皱眉往上看时，却看到花容失色的埃里也被扔了下来，安利亚正在云端跟他们挥手告别，“你们先去探探路，我很快就到。”
再一睁眼，许知言却发现自己正好好站着，没有一点摔下万丈高空的不适感。
疑惑抬起头，面前是同样面露疑色的米勒，而他们相拥着，像是正在做着吻别。
视线再往周围一扫，看到的也都是熟悉脸庞。
两人都不禁睁大了眼睛，因为死去的血海联军们居然都活了过来，就连死去的教皇和爱德华神官也在其中。
他们回到了去鲸骸湾征讨卡洛儿的那一天……
看到死而复生的同伴们，许知言热泪盈眶，然后也发现，对面同样在热泪盈眶。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们就一窝蜂地围了过来，小树苗已经忍不住扑入许知言怀中，不断掉着小珍珠。
声音也哽咽得不行，“对不起先知，那个时候我不该怀疑你的，但是太好了，你没死，我们也活过来了……”
米勒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众人都红着眼眶，为两人的新生高兴到落泪，也说着不该说的话，简直就像有着死前的记忆。
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啊。
在他们茫然无措的时候，孽妖空间却突然从米勒身上掉落下来，并打开了一条通道。
姗姗来迟的安利亚从里面走了出来，也为他们解释着现状，“好像出了点bug……不是，我是说错误。”
不好，在那个世界待太久了，他都沾上程序员的臭味了。
本以为就此天人永隔的安利亚也复活了，众人集体一震，很快，就有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走出，为衣着单薄的安利亚披上棉外套。
他是自安利亚死后就脱离白金院单独活动的古斯塔克老学士。
此刻古斯塔克老学士红着眼眶，脸上却是欣慰的笑，“大学士，欢迎回来。”
他就知道，这颗明星不会轻易熄灭。
面对这位亦师亦友的同僚，安利亚静了两秒，才点头道：“我回来了。”
他没忘了正事。
吟游诗人的自我牺牲晚了一步，主要是这个无聊的神之前玩得太过火，把旧的因果律都扭成了紧绷的弹簧，当弹簧反弹的时候，就算是新的因果律及时去替换，还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虽然他们穿回了去鲸骸湾的那一天，但是所有人都还清晰保留着死前的记忆。
米勒是直接造成这一错误的原因，所以和他熟悉亲近的人受到的影响更大，甚至还能看到他们死后发生的事，就比如许知言穿回过去以及米勒陷入轮回的事。
这些人就包括圣城和白雾森林一行人，所以现在哭得最厉害的也是他们，但是都知道，这是喜极而泣。
教皇重新活了过来，自己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奇迹，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此时的神佑骑士也还活着，还没被送到不夜地去。
米勒回头时，看到的就是一生从未落泪的他正在擦去眼角的泪水，米勒还记得他的舍命相救，刚想递去手帕时，许知言已经先行了一步。
而他们在对视一眼后，都不约而同笑了，再一看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所有的恩怨在经历过那样惨烈的生死离别后，都变得不重要了，他们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都先别哭了，事情还没结束……”安利亚看着这群又哭又笑的人，表情很无奈，正想让米勒这个话语人管管时，就被一只颤抖着的手抓住了左肩。
都不用回头，安利亚就知道是谁。
果不其然，一回头，看到的就是神情呆滞的杰克。
杰克一醒来就马不停蹄追了上来，当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可恶背影时，他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哭了出来。
还好，他忍住了。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嘲讽表情，就算鼻音重得不行，他也嘴上不饶人，“我就知道你这种小人不会死得那么轻松。”
明明安利亚死的时候最难受的人就是他，怎么就不能坦诚一些呢？
这一幕把旁边的猎龙人都给看得着急了，杰克的父母也是头一次发现，原来他们的傻儿子还有这么别扭的一面。
但是和他们的担心不同，安利亚听到这话后却安心了，也毫不退让，立即嘲讽了回去，“彼此彼此。”
可是说完，也从口袋中拿出一支养护得很好的旧笔，“我还有事没有完成，死得不安心就回来了，还记得吗？这是你借我的那支笔，现在还你。”
杰克当然记得。
所以才愣住了，呆呆看着那支笔，“……我以为你早就扔掉了。”
因为他是那么讨厌他。
十年前，十二岁的安利亚以新生考试第一名的成绩进入王都小试院，那时的他就已经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大家都知道他是被白金院关注的天才，听说毕业后就可以加入那个传闻中的白金院。
但是太过耀眼并不是好事，尤其是他这样无权无势的人，被羡慕的同时，其实也在被嫉妒着。
于是，各种捉弄的行为就都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