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看守在警戒线外一位民警远远看到李峥,率先迎了过来。
“李队…”
李峥微微颔首权当回应,穿过警戒线,粗略打量了几眼单元楼周边的环境。
电业局小区算是周围老小区里环境还不错的了,但每栋单元之前的楼间距依旧很窄很窄。没办法,这是所有老房子的通病。柒灵旧肆陆散漆三临
“李队你来了…”
“李队…”
带的两个小徒弟恰好从楼上下来。其中刚从警校毕业的田辰还是第一次接触真实的案发现场,看着脸色不是很好,另一个娄若萍虽然有一点经验,但看着也紧皱眉头。
“怎么样,说重点。”
李峥右腿受了伤,但一点不耽误他走前面,身后两个小徒弟亦步亦趋跟着,边爬楼边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案件情况。
“报案时间是凌晨四点半左右…”
“死者庄应,男,27岁,原籍是燕京人,于两年前来到清潭,六个月前租下了现在的屋子,是华茂大厦那边的一家公司的经理,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是和他同住一个房间的室友,人不见了,联系不到,具体信息还在查…”
听到死者名字时,李峥上楼的动作有半秒钟的迟钝,但稍纵即逝。
“第一发现人是楼下一小姑娘,在附近二中读书,走读生,说是昨天不小心把校服弄脏了,晚上洗了挂天台晾着,早上在上学前想去取天台校服,然后发现了尸体…”
“诺江派出所四点五十分接到接警情,核实完毕立刻封锁了现场,已经通知法医了,在赶来的路上,检验科刚到现场,目前所有出口都守着呢…”
已经能够闻到很明显的血腥味儿了,李峥抬头看了眼楼层,6楼,而发现尸体的第一现场在7楼。
住建部有过明确规定,楼层7层及以上的小区必须要安装电梯,于是不少老小区为了节约成本,最高楼层不过六楼,电业局小区也不例外。
最高六楼,七楼没有住房,死者住的房子不过是六楼业主用铁皮子违规搭建的几间低矮平房罢了,属于违法建筑。
距离天台还有一节楼梯,李峥接过现场民警递过来的鞋套给自己的鞋子套好,麻利戴上乳胶手套以口罩。—这是为了避免将外界物质带入现场,同时也防止自己的脚印等痕迹干扰勘查。
踏入天台第一眼,李峥确定这一定是第一现场,也明白了两个小徒弟刚才为何是那样的脸色。
首先现场太血腥了。
尸体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态倒在水泥地上,死相先不谈,整个天台的地面一大半都是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泊。
是哪怕戴着厚厚的口罩,哪怕屏住呼吸,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也一个劲儿里往鼻腔里钻的刺鼻程度。
其次周围摆着几样和现场格格不入的成人玩具,有皮质项圈、铁链子、皮鞭等等,这无疑给现场又增加了一丝丝说不出的…荒谬与尴尬。
现场其他民警表情都不是很好,李峥倒没多大反应,平静地一一观察完那些突兀得没有沾到一丝血迹的东西后,吩咐拍照装证物袋。
他本人在距离尸体只有一步的距离木着脸蹲下,动作娴熟地扒开死者眼皮观察了几秒,又分别在尸体的各个部位这里按几下,那里戳几下,翻着翻着手忽的往后伸。
新带的小徒弟田辰还懵着呢,跟着李峥时间更久一点的娄若萍则立刻把工具包给师傅递上。
李峥取出相机,对着尸体上几处位置咔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
从尸体僵硬程度再结合现场其他痕迹,他心里有了一个初步判断。
最起码在被发现的两到三个小时之前,死者还曾在天台上艰难爬过很长一段距离,地面蜿蜒的血痕、死者手脚关节处的摩擦痕迹,应该也是在这时留下的。
而死者在挣扎的整个过程中,现场遗留下的其他痕迹也表明了当时凶手极大可能就在死者旁边。
到底得是多恨这个人啊,才会把死者的喉管切开,手筋脚筋挑断,又亲眼看着死者在地上一点点爬行,最终死在距离天台门还有十几步的地方?
要知道一般选择租顶楼平房的租户,经济情况应当不是很好,求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是仇杀吗?
李峥将相机交给徒弟,转身几步走到死者居住的平房门口。门框有点矮,李峥个子高,进去时偏了偏头。
房间的整个格局站在门口就能看到一览无余,先进入是客厅兼餐厅区域,有沙发和小茶几还有块方桌。
开放式厨房正对大门,有简单的燃气灶和一个小型的抽油烟机。大门右手边是卧室,厕所也在卧室里面。
房间整体不乱,卧室几乎称得上整洁,从并排的枕头、衣柜里挂着的衣服、卫生间成双的被子牙刷毛巾等等生活痕迹都可以判断出这里是两个人在居住。
外面的客厅同样不怎么乱,一切都还保留着主人之前的痕迹。
燃气灶上架着小砂锅,旁边的电饭锅还亮着保温键,台面上敞着半袋子已经融化成一坨的速冻汤圆,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两杯凉掉的茶。——两杯,是死者和舍友的,还是凶手进屋了?
房间里没有挣扎或者打斗的迹象,比起外面的天台,屋里的血迹都很少…
难道凶手和死者有过交流?
他们认识?
李峥思忖着,从血迹最开始出现玄关处一步步走出屋子,再沿着斑驳血迹在天台绕了一大圈,最后停在尸体倒下的位置。
此时死者距离通往六楼的天台门口仅仅还有十六步…也就是说,他其实差一点就出去了,可为什么停下了?是没力气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迫使死者停下了?
低头专心查看血迹状态的李峥觉察到一道微弱视线,蓦地转头时,直直对上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乌鸦?似乎就是上午那只吧?是同属鸦科的渡鸦,按理说这种动物是不可能出现在这块地带才对啊。
“师傅,法医到了…”
是徒弟娄若萍的声音。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全副武装的法医及两位同行的痕迹照相。彼此都熟人,也没那么多客套话。
“李队,你又到这么早啊。”
之前打过几次交道的法医熟稔地寒暄着。
“也没多久,主要接到电话时我刚好人就在附近,所以来得快…”
李峥往旁边让了让,余光处再去看天台栏杆时,那只奇怪的乌鸦又不见了。
又看错了。
难道是最近太累了?
这倒也是,前段时间一个跨省诈骗犯途径清潭,几个市的警方联合抓人,为了配合,李峥连加了小半个月的班,每天熬到凌晨不说,又碰上巡查组快下来了。
好歹作为一个小领导,他是怎么也是躲不了的,每天晚上临睡觉之前,还得背各种汇报话术。
上午和老同学重逢时,胡辉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到底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嘲笑他现在看起来比高三那年还累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