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回韶山冲,出门之前主席和安全保卫人员约法三章:不许在韶山拉封锁线;不许从北京派干部提前踩点;行动自由韶山冲以及周围的十几个村子不是都修好了乡村公路嘛,能通车的地方就到处走走。现在的韶山隶属于湘潭县韶山区,不过,韶山区的韶山管理局一一负责韶山周边参观旅游的部门和湘潭县是平级的。来韶山参观的游客很多,尤其是寒暑假,中小学生那是一整班一整班地来这儿参观
主席故居。
现在正是寒假已放春节未到的时候,所以主席的车队是夹在各种参观团里到的韶山。李银翘:“乡村公路已经不够用了,估计得扩建成一级公路了。”主席则在等人,他请了韶山旁边银田镇的书记过来聊聊。镇书记见了主席一开始是手足无措,抽了主席一支烟才平复下心情,和主席说了说现在的情况。韶山和周边乡镇本来农业条件就还可以,在56~66年期间,乡村道路建设得比较完善,因此不但是湖南提前解决温饱的地区,现在奔小康的路走得也比较顺。“从温饱到小康,这第二步我们中央不给明确的硬性标杆了,而是让各地根据自身条件,制定自己的综合社会发展目标,现在你们收到的县里、省里的指示是怎么样的,有没有比较离谱的要求?”镇书记:“没有,其实现在难办的事情是要求太少,或者没有,于是很多县、乡领导班子就不知道怎么做了。”主席:“看来属陀螺的人还是很多,你抽他就动,不抽,就不知道怎么动了。为什么十大上面没有给出第二步的具体完成指标?是因为,抽陀螺的鞭子不应该是党中央,而应该是人民群众。省人大和
县人大的人大代表不抽这两级的领导班子,那每年开那么多会还有什么意义呢?
镇书记:“说实话,开会多的是人大常委会,人大代表的全体会议其实每年就一次,代表平时还有工作,根本没什么精力去做人大代表的事,开会得请假,开完会回单位销假,他就是去赶会的不是去议事的,坐在里面举个手就完了。
与镇书记的谈话,主席还了解到了许多不起眼的小事或小问题,比如农民进城拿了户口,合作社的地他要是不主动退很难查出来;比如有的合作社买得起电视机了村子却没有电视信号;合作社公用的拖拉机和卡车车险太贵,等等。
在韶山附近的村子主席还听到了一件堪比段子的筛笑皆非的事:某个合作社揽了一辆拖拉机,全社26户人每家都买了一个油壶,自已用车的时候用自己的油,用完了交给下一家用车的,就把自己灌进去的油抽出来,别家灌自己的柴油进去。
这不知道是全社人均抠门大师呢,还是互相拆台的时候太多了。看来只有到每家每户都有可能卖得起拖拉机和汽车的时候,才能杜绝这种现象。“我们还是不和那些来旅游的抢路了,他们才是消费主力,我们就是来打搅旅游秩序的”主席谐地说道,“就这样吧,我们先返回湘潭。”车队一行抵达湘潭,主席让警卫员上街,看看报刊亭有没有《小说选刊》一一这杂志主席一期不落,每本他都要翻翻。掐算一下日期,今年第二期该上市了。在年轻时,主席在长沙第一师范就爱看小说,那时候读的是古典志怪小说和一些国外译著,开阔眼界。不过现在读《小说选刊》,也等于是开阔眼界。这本杂志的名字很谦虚,但这是中国作协的"机关刊”,1959年创刊,封面的刊名书法集自鲁迅手迹。《小说选刊》69年第2期果然上市了,开本(第一篇)中篇小说是《名医奇遇记》,作者王蒙。王蒙是新中国成立后崛起的新生代作家,他在1953年一一他还只有19岁的时候,就在人民文学连载《青春万岁》。不过连载完《青春万岁》之后他就不写这一类青春革命小说了,从《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开始写现实中篇,揭露和嘲讽阴暗面为主。上一期的《说客盈门》描写一位厂长被处罚成为铁锈守望者之后,该厂长的许多亲友去国资委和组织部游说的故事。这期《名医奇遇记》写的是一个老中医大夫被请去给一个老人看病,这位老人是
一名高级干部的父亲,在高级干部的特别关照下,老中医只能采取一种奇的疗法让老人患者既满足医疗的要求又满足高级干部的排场要求。
所以王蒙的中篇是主席每期必看的,实际上《小说选刊》如果主席没时间全本读完,他一般就会挑其中反映现实的中篇看。当然..这是小说,不是记者的新闻报道。但是,这类小说要想写得好,作者也非得深入基层,接触到大量的同类典型事件加以综合、凝练,才能写出好的文字来。
“噢,鲁迅文学奖今年颁奖了。”挑着看完杂志中的几篇中篇小说后,主席翻到杂志接近末尾的部位,看到了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的获奖名单、获奖相关报道。
鲁迅文学奖每4年评选一次,这一届的长篇小说大奖是周立波《七里庄路》。主席:“唱颂歌的。”中篇小说是王蒙1966年写的《铁锈守望者》。“这个还可以。”散文、杂文奖是罗一曲《天葬》。文学翻译奖是熊凯恒翻译1962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小说《愤怒的葡萄》。优秀诗歌奖,一等奖..《鹧鸪天打工谣》。“城里新鲜总不暇,”“一分做两分花。”“泥浆地铺新凉夜,”“白眼油条大碗茶。”“怕生病,”“盼回家,”“尘烟热汗任涂鸦。"“经年隐忍和砖卧,”“慢数高楼算落差。”在获奖名单之后紧接着的一篇文章就是写这首词是如何被发现的、作者如何被找到的。作者贺迎春,湖南永州人,1922年生。四十岁之前在家务农,1963年到广东打工。1968年参与修建广发银行大厦,在大厦完工时有感而发,用粉笔在大厦墙上写下了这首词这首词被视察工地的记者拍下来了,建筑工程部部长李仁俊也看到了并且觉得很不错,后来就刊登在《工人日报》上流传开了。
接下来的一篇文章又是关于这首词的,是写鲁迅文学奖评委会投票决定《鹧天打工谣》时的争议过程。反对这首词获奖的一方认为,这首词从用字和韵律来说只能算是合格,文学水平一般。虽然对于贺迎春这样的只在解放前由村里私塾先生教识了点字的农民来说,这个水平的词作已属难得,但这毕
竟是鲁迅文学奖,国家当前的最高文学奖项啊。
力挺这首词获奖的一方则坚持这首词有独特的时代气息。且这首词现在流传极广,已经超出了其他任何作者的新创作诗词,这属于罕见的甚至绝无仅有的现象级古体诗词。反对这首词的人又提出,其实参选作品里面也有不少有“时代气息"的,而且文字功底比这首词好。比如张归汉的《海外游记其八:剑桥大学》:“学府名高仰拜伦,”“依然金柳电青裙。”“神州三千官商子,”“来看康桥五色云。”这首七言绝句就颇有那种含蓄嘲讽的古风,全诗有三句半是正正常常的(也是中性)的描绘,但就其中五个字“三干官商子”,马上就点出了作者想说什么,而且能让读者都明白作者想说什么但是,这首诗好是好,可作者的身份一一是华东师大的副教授。要不他怎么能去海外做学术交流考察呢。于是鲁迅文学奖的优秀诗歌奖,就被政治正确”了一次。总之最后的结果,《海外游记其八:剑桥大学》屈居二等奖,贺迎春《鹧鸪天打工谣》一等奖。主席:“张归汉,张归汉以前还写过另一首诗,我记得呢。”李银翘:“也是登在《小说选刊》上了?”“不是,是传来传去,传到书记处的会议上了。诗名叫做《红机》。”主席回忆了一下,把那首诗背了出来:“方里安危一线牵,几回忧国语悲欢。微言难达中南海,不是侍郎以上官。”李银翘:“哦,呵呵,这首《红机》也挺有意思。”主席:“现在的问题,也就是这个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