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从小不爱吃饭,营养不好的缘故,也或许是遗传,叶秋声的毛发全都是浅浅的棕色,瞳仁也浅,焦褐色的,这让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块融化的太妃糖,在日光下总是从头到脚散发着柔和的光,自带打光和滤镜一样。
秦渭没见识。
很小的时候以为他这样的,是山里的精怪化了人的特征。
现在知道不是了,世界上有很多浅发色瞳色的人。
可他走遍美国,都再没见过和叶秋声一样的颜色。
也再没见过和叶秋声一样漂亮的人。
人的审美和取向,大概会永远定格在生命里第一次感受到惊艳的那一秒,此后花费一生的时间去追逐。
听见那声纯粹的感慨,叶秋声又咬住了唇,眼中再次浮现出湿意。
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夸过他了。
“我是混蛋。”秦渭看着他,不打半点折扣,认真地说。
叶秋声不会知道,秦老五教会了他人要有信仰,而秦渭很长一段时间把叶秋声当作这个支撑他度过重重苦难的信仰。
然而他却不知何时对自己的信仰生出了绮念。
如果一个基督徒对上帝萌生了独占的念头,并为之付出了行动……
这怎么不是天底下最肮脏恶劣的混蛋呢?
秦渭手掌搭着眼前对他毫不设防的人的后腰,将之一手掌控在手心里。
而对方并没有反抗。
一无所觉地,亲近地依偎着他。
“秋声,你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
叶秋声抽噎了下,“哪个?”
“说让我每天拉你的手,”秦渭另一只手半轻不重地捏着他的后颈,“还算数吗?”
顿了下,又向他确认:“你知道对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吧。”
叶秋声又抽噎了声。
完了。
刚才一时怒意上头,才鼓起勇气打算袒露出一切把秦渭吓跑。
现在被这么一折腾,怒气消散,勇气也没了,自己那恐怖的毛病,叶秋声又开始觉得难以启齿起来。
秦渭看他目光躲闪,以为他还在乎魏彬那事,手掌钳着他的两颊,将之掰正回来,凑近,眼睛眯了起来,要笑不笑的样子。
“秋声,你那么聪明,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喜欢的究竟是谁。”
他弄这一出,不就是生气了,吃醋了,要听他的保证?
叶秋声竟然会吃他的醋。
秦渭忍不住想笑。
他吃他的醋呢。
“我不喜欢魏彬,我来这就是为了你,我喜欢你。”
叶秋声用力吞了下口水,为他接下来即将脱口而出的问话,紧张到心肝都在颤。
果不其然。
秦渭温声问他:“你为什么想让我每天拉你的手,秋声,你是不是也是喜欢我的?”
因为、因为生病了……很难受……
小哥最包容他,他知道,就算他无理取闹地逮着他索要了超出关系的东西,他也会纵着他,会给他。
叶秋声强忍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压抑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良久,他回道:“……是啊,是因为喜欢你。”
第27章 亲都亲了
一个说喜欢你,另一个说是啊我也喜欢你,明明应该是有情人互诉衷肠的场景,叶秋声却紧张到有点反胃了,心里丝毫生不出喜悦。
小哥喜欢他,不是兄弟朋友的那种喜欢。
他呢?
叶秋声想不来那么多,他现在就像是快要被溺死的人,小哥是块自己飘到他怀里的木头,他碰着了,就不顾一切死死抓着,缠着。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放他走,可这木头自己不走,他是真给过机会了。
秦渭太高兴了,昏了头,换谁冷不丁被天降馅饼砸了下都得跟他一样昏了头,没注意到叶秋声千回百转,波澜起伏的情绪。
“我还以为,你真下定决心彻底不要我了。”听叶秋声跟他说要他回美国去,秦渭心都凉了半截,想着秦嵘给他买了一个月之后的机票,现在连一个月都用不上,他就得滚蛋了。
死皮赖脸太难看,秦渭把脸放在脚下踩的时候很多,唯独不想在叶秋声面前弄得那么难看。大多数人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希望能保留一个美好一些的形象的。
况且秦嵘说得也没错,秦渭追不到叶秋声,不代表他这辈子就走到头了,人又不是没有爱情就得去死,心里再难受那也得走出来,体面离开对他们两个是最好的,至少还能保护好过往的情分,他还能做他的小哥。
然而,叶秋声并不是真的要赶他走。
听见叶秋声说,想让他牵手,秦渭就跟马上要被送去执行死刑的囚犯,临到注射前被通知无罪释放了一样,人是从生死线里转了个圈回来的。
叶秋声会为了他跟人发火,会因为听人说他喜欢别人跟他闹脾气。
这事想想就跟做梦一样。
秦渭忍了又忍,不想笑得太开心,但实在忍不住,望着扑在怀里的人,目光灼灼,从嘴角到眉梢都染着笑。
人总容易被突如其来,巨大的狂喜冲昏头脑。
喜悦过后,又是一阵难以避免的强烈不安涌现。
这事实在是太好了,好到秦渭总觉得隔天睁开眼就会发现这是一场梦。
庆功会结束的时候,外面雨还没停,比前两天要大。
叶秋声没走,一直待到最后,秦渭在应酬,他就坐在角落里跟李子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视线追随着人群里穿梭应酬的秦渭。
偶尔借着些动作掩饰,秦渭向那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看过去,看那颗沉闷的小蘑菇头扬着脑袋,学着向日葵的习性,跟着他转来转去,忍不住想笑。
那蘑菇头被他笑得拘谨又紧张地坐直身体,羞涩偏开脑袋。
过一会,又忍不住朝他望来。
叶秋声感觉浑身都又酥又软,一对视心尖就揪上那么一下,疑心自己的病情又进展了。
李子轩取了两块披萨回来,给叶秋声分了一个,打了个哆嗦:“秦哥这是咋了,笑什么呢这么开心,知道的他这是在参加庆功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婚礼现场新郎在那敬酒呢。”
这话说得叶秋声更觉得座位烫屁股了。
幸好李子轩很快就说:“也是,要是我一个单子下去几百万到手,我笑得比他还开心!咱秦哥平时就是太沉稳内敛,让人以为他对钱没感觉呢,知道他也会因为赚到钱高兴,亲切多了!”
酒会散场,人陆陆续续走了。
叶秋声默默无声地陪着秦渭送走公司领导层,和几个来道喜的同事寒暄两句,其中几个看见站在旁边的叶秋声,脸色僵了僵,样子有些狼狈。
叶秋声和秦渭都没拆穿他们。
送走其他人,秦渭转身看向陪在身边的叶秋声,试探性地伸出手帮他扯了扯衣领。
叶秋声看他伸手,本能反应是要躲,不能被人碰,尤其是被秦渭碰的念头已经在这两年深深的扎根在他的身体里。
换做平时,见他这么躲,秦渭就会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今天不一样,他装作没看见,就像在梦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不再顾忌对方的抵触和厌恶,将人圈禁在怀里。
现实和梦里不同。
叶秋声没有流露出厌恶的表情,没有流着泪骂他,更不会用憎恨的眼光看他,也不会有个姓梁的跳出来把他从他身边抢走。面前的人只稍避了那么一下,但最终没躲也没逃,老实站在他面前,在秦渭手指擦过下颌的时候,微微闭上眼睛,恋恋不舍地在他指头上蹭了下。
秦渭安静了一下,低头问他:“今晚去我那边住吗。”
叶秋声心头一跳,结巴着回答:“不、不了,我……回家就行。”
“嗯。”
秦渭并没在这事上太纠结,仿佛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叶秋声体质不好,夜里凉,不自觉发着抖,秦渭把大上好几码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罩在他身上,告诉他等他一下,他去开车过来送他回家。
叶秋声点点头,打着伞,把外套裹紧了些,暖意包围着他,像是被人拥抱在怀里,让他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到了他家,秦渭把他送到楼下,没上去。
叶秋声穿着秦渭的衣服,回头看他,也没走,心里总觉得不该就这么直接走了,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完似的。
可能有什么事没做呢?
秦渭撑着伞,站在单元门口看了披着自己外套的人一会,忽然收了伞,长腿一跨,进到了单元门里。
好大一个人,挤进窄小的入口,让楼道都显得逼仄起来。
伞尖上的雨水蹭湿了裤子,潮呼呼地贴着腿,叶秋声在颤抖中揪住了秦渭的衬衣。
“秦渭……”他带着点似哭非哭的腔调叫他的名字,让人觉得他在求对方给点什么,却又好像只是随意弄出了点声音,让人把目光和关注放在他身上。
分开时,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深更半夜,老楼的感应灯迟钝,不是用力跺脚,都不会亮起来。
叶秋声张着嘴巴呼吸不上来一样用力喘着气,闭着眼,睫毛不住颤着,秦渭看着看着再次俯下身。叶秋声偏开头,发出一点细弱的声音:“不能……”
秦渭没勉强,摸了摸他烫得不像话的脸,沙哑着嗓音说:“明天我带饭,中午跟我一起?”
叶秋声脑袋里一团浆糊,揪着秦渭的衣服,胡乱点了点头。
说完,两人都没动。
叶秋声先受不了了,咬着牙说:“你先走,我在这等一会儿再上去。”
秦渭看他局促地红着脸的样子,闷笑了一嗓子,“那我先走了,别待太晚,晚安。”
叶秋声看到他一手插着兜,拎着伞,看似姿势很潇洒的离开了。
忍不住更羞耻地闭了下眼。
思考了几番人生和哲学,平心静气,拿出手机,找到公众号,偷着又给自己挂了个号。
他感觉自己快控制不住「暴食」的倾向了。
……
早上到公司,秦渭大老远看见他,快步走过来,眼底带着笑:“我就知道你快到了。”
叶秋生抓了抓自己厚实的门帘:“你是特意等我的?”
秦渭:“当然。”
他拎了个挺大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壶给叶秋声,是炖得很稠的红小豆粥,加了冰糖:“甜的,等会打开晾一下再喝。”
两人并肩走着,叶秋声抱着他塞过来的保温壶,侧头问:“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到?”
秦渭道低着脑袋整理包:“嗯,周二到周三会提前一个小时来公司,那会电梯没什么人对吧?不过周一和周五却会卡着打卡的时间来。”说着说着,想起来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一开始,我等到八点半你都没来上班,我还以为你路上出什么事了,想着要不要沿路找过去。”
叶秋声不好意思道:“那是因为周一和周五起不来……”
放假后上班的第一天和放假前的最后一天起床总是很痛苦。
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不对。
叶秋声:“你每天早上都在等我吗?”
秦渭敲了下他的脑袋瓜,无奈:“是啊,一直在等你。”
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了,却把人吓得跑去爬楼梯了。
后来秦渭就不故意掐着时间在电梯口等,而是算着时间上楼,等叶秋声从电梯里出来,再装作从他面前路过,和他点下头。
叶秋声闷闷垂下脑袋。
电梯启动了。
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牵住。
转转脑袋,秦渭没有看他,一手拎着大袋子,一手牵着他,目视前方。
他说每天都要牵一次他的手。
本来只是随便搬出来用来吓唬人的话罢了,结果竟然真的被人当回事的照做了。
叶秋声动了动手指,悄悄握了回去。
呼地吐出口气,一直以来空荡荡的感觉被填住了,他生出了一直握着,不想松开的想法。
那当然是不行的。
电梯走得很快,到了公司,他们就不能这么牵着了。
电梯打开,抱着文件的李子轩正要进来,一抬头就看到守着电梯最远的两个角站着的两位。
挠挠头,觉得气氛怪怪的。
左看看,右看看,秦渭一脸冷静理智地对李子轩点头,李子轩迟疑回了下,最后还是选择跟他在角落里面壁的叶哥说话:“叶哥,到地方了,你这是干嘛呢?”
叶秋声:“……”
叶秋声捏起袖子,在电梯扶手上蹭了蹭:“这脏了,我擦擦。”
李子轩愣了下:“哦。”
秦渭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子轩明显感觉最近秦哥和他叶哥关系变好了。
大多数时候,两人还是各忙各的,但就是偶尔迎面撞见,简单的对彼此点点头,都让人感觉来关系非比寻常。
工作的时候,秦渭有需要和策划部门沟通的事情,就会拿着资料来找叶秋声,手臂搭在工位的围挡上,从身后弯着腰凑到叶秋声的电脑前,认真听叶秋声给他讲解问题,时不时伸出手指在电脑上比划下,低低交流着。
偶尔四目相对,两人均是淡定移开目光,任谁来看都是很认真的在工作。
沟通完问题,秦渭偶尔会顺口说上句:“今天我这边有个客户等下要过来,我得接待一下,午休估计要晚个十几分钟。”
叶秋声坐在电脑前对他点点头,“那我等你。”
才几天过去,他就习惯了有秦渭陪着一块吃饭。
如果秦渭忙没法准点吃饭,他就理所应当地想到自己要等他一起吃,而不是自己先吃。
反正就是要一起。
他很珍惜中午可以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如果哪天因为什么事情他只能一个人,一整天都会郁闷起来。
秦渭嘴角翘了翘,好多人看着,不能揉揉他的头,对他保证:“我会快点谈完。”
叶秋声嗯了声。
秦渭走后,李子轩探头过来,激动说:“叶哥叶哥,通知下来了,下周一开始居家办公,不用来上班了!”
不用上班是件好事。
可叶秋声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不来公司,就见不着他小哥了。
……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秋声有些闷闷不乐的。
秦渭跟他说了两句话,停下来看了一会,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明天就是周末了。”
叶秋声:“嗯……”从明天开始就不能见面了。
大概要一直持续到台风结束才能再见吧。
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算一算,说不准得半个月碰不到面,也没有每天早上的牵手了。
这么一想,更让人郁闷了。
秦渭把筷子递给他,表面正直淡定,私下在桌子下面偷偷握住他的手:“明天有空吗?”
“有。”
“那,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叶秋声看向他。
秦渭给他倒了杯温水:“我们不是在谈恋爱了吗,放假不去约会吗。”
叶秋声心跳变快,看着他不说话。
秦渭动作一顿。
“叶秋声,”他声线压得低低的,直勾勾盯着他,“亲都亲了,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第28章 要小哥
小哥说他们在谈恋爱。
叶秋声又想藏起来了。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材生,他想自己这种情况应该有种更准确的形容,叫无地自容。
秦渭被对方漫长的沉默吓得心跳都停了。
要不是谈恋爱,叶秋声以为他们俩在做什么?不是跟对象,跟喜欢的人,他也能那么乖的给人亲,撒着娇要牵手吗?
秦渭扯扯嘴角,笑不出来。
想说叶秋声,你不能这样耍人玩。
不能给他期望,又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那他真会疯。
他还没怎么样,面前的人忽然抬起手臂,脑袋一低,埋了进去,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只留给他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和一个小小的发旋。
跟个做错事,怕挨骂自己先委屈起来的小孩儿似的。
袖子里传来一声沉痛至极的哽咽。
“小哥……”他悲痛道,“你别讨厌我……”
没头没尾不知怎么蹦出来的这么一句。
悲怆之情堪比前两天电视剧里那位眼看国之将覆,自己却因为谏言被下了大狱的官儿。
人家那是国破家亡,山河覆灭,自身难保。只是跟他搞暧昧,却不想跟他谈对象,不想给他个名分,罪不至此。
他这样子看起来可怜又可爱,秦渭难受到一半,眼看着压抑的情绪还要再攀升,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了,嘴角抽搐了下,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么,合着这几天还真是耍我的?”秦渭弓着上身靠近,去拉叶秋声死死压在脸上的手臂,叶秋声不肯,他继续耐着性子劝哄:“乖点,给小哥看看脸怎么了。”
埋在手臂里的脑袋左右摆了摆。
闷声闷气:“丑。”
“不丑,可漂亮了。”
总算把人手扯下来,拨开头发看,果然漂亮小孩又哭了。
公司食堂这样的公共场合,实在不适合做些更亲密的举动,只能拿纸巾给他擦擦脸,再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叫他拿着:“没事,真不想跟我谈那就不谈,小哥不勉强你,谈不了对象我还是你小哥,先吃饭。”
这话要秦嵘听见指不定要炸。
同样是给人当弟弟的,秦渭何时对他这么耐心过。
何况叶秋声这还不是亲的。
乡里乡亲往上查个十代八代兴许都有点血缘关系,这家是太奶奶的六儿子的曾外孙,那家是祖宗爷爷的大闺女的亲侄女,逢年过节串门子,排不明白的同辈小孩,年纪大点的,家里人介绍时便统一说这是你小哥,快叫小哥,省了思考如何排辈,这到底是大哥还是十八哥的麻烦。
不太熟,又想攀关系跟人套近乎的时候,就叫人小哥。
偏偏秦渭是真有弟弟,在叶秋声之前,也不会有人那样甜滋滋、笑盈盈地,整天小哥长小哥短地来跟他套近乎。
到他稍长几岁离开秦老五,带着秦嵘出海之前那段日子,每每过小石村,他都住在叶秋声家里,受他和叶老头的关照。
到了冬天过年前两个月,一大一小牵着手来秦老五那接秦渭和秦嵘去叶家过年。
秦嵘年纪小,早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以为叶家就是自己家,早早就坐在门口盼着,问给秦老五干活的秦渭,说哥,爷爷和漂亮哥哥什么时候来接他们俩回家。
秦渭在心里算着日子,告诉秦嵘:就快了。
所以不谈就不谈吧。
人可以不谈对象,但不能不要自己的家不是。
叶秋声看着秦渭平静的侧脸,心里忽然很害怕,感觉要失去些很重要的东西。
他咬咬唇,去拉秦渭的袖子,秦渭态度温和又耐心地问他:“怎么了?”
叶秋声小小声说:“是在谈恋爱。”
秦渭朝他看过来,半晌,问:“什么谈恋爱?”
叶秋声急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是在跟小哥谈恋爱。”
秦渭又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问:“谁在跟小哥谈恋爱?”
叶秋声:“我……是我!”
秦渭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你是?”
叶秋声好急:“叶秋声!”
秦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说:“叶秋声怎么了?”
他怎么这会又不明白了!
叶秋声呲牙咧嘴直上火。
“叶秋声在跟小哥谈恋爱!”
说完,捂住嘴,做贼一样四处看了看。
幸好他已经习惯了小声说话,很久没有放开声音跟人喊了,这么被逼急了,喊出来声音也还是压着嗓的。又幸好今天吃饭时间晚了些,这个点周围也没什么人,不然就全完了。
抬眼,发现秦渭正看着他笑。
他是故意的。叶秋声懊恼想。
这太危险了,万一让人知道,他们俩就全都得完蛋!两人,都要完!
懊恼了会,想生气,最后还是把那些抛到脑后,自暴自弃地扽了扽秦渭的袖子,问:“你说明天去约会,还算数吗?”
……
阴雨连绵的天气真不是个情侣出来约会的好日子。
无奈再过两天台风过境,连门都不好出了,于是只能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出来逛逛。
秦渭买了电影票,不是逢年过节,没什么好片子上排到院线,倒是有些三流恐怖片在放,问过叶秋声说是没问题。
差不多快中午,秦渭开车到叶秋声家楼下。
人下来的时候,秦渭愣了下。
见惯了叶秋声穿着他那身万年不变的灰扑扑的西装,冷不丁见他换了身浅色的,让人恍惚以为曾经的叶秋声回来了。
以前的叶秋声是怎么样的?
大老远就能看到那个上蹿下跳的影子,看见秦渭,眼睛一亮,张着手臂扑过来挂在他身上。秦渭打小就高,叶秋声扑到他怀里,仰着脑袋,殷切地看着他。
秦渭不能抱他,他手上脏,会弄脏小金毛的新衣服,于是就低下头来,动作生涩地用下巴蹭蹭他的脑袋,当作是回应。
小金毛高兴了,就会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一下。
叶秋声走到他面前,手指在沉思中的男人眼前晃了晃,“小哥,在想什么?”
秦渭回过神,抱了他一下,拉开车门:“没什么,上车。”
叶秋声又看了他一眼,哦了声。
这个天跑出来看评分低得惨不忍睹的恐怖片的,除了情侣就是情侣。找个黑灯瞎火的地方,凑在一起,声音低低地在那调情。
叶秋声这人生来五感就敏感,听觉也是,对别人来说很轻的声音,对他来说都像是平地惊雷,婴儿的时候就很容易被吓到,经常莫名其妙地因为别人感知不到的东西哭起来,体弱可能也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
中途他就听到后排传来一些奇怪的响动,声音不大,有影院音响遮掩,本不会被发现,奈何他比一般人敏锐。
让他分辨出,后面的情侣在接吻。
好巧不巧,评分低的恐怖片,导演大多也知道自己没真本事,拍得难看没人看,于是就在里面掺杂了过量艳俗擦边内容用来吸引人眼球,屏幕上的画面也开始有那么点不堪入目起来。
叶秋声坐在座位上,屁股动来动去,想着小哥就坐在旁边,有些焦灼。
前天他去看医生,满脸局促地把目前的情况交代了一下,医生对他一脸无语。
“我早说了,让你找个合眼缘的,看着差不多的,随便谈一个不就行了?”
叶秋声在心里反驳:不要合眼缘的,不要差不多,也不要随便谈一个。
就不要那样。
那你要什么样的?怎么谈个恋爱跟要你命一样?谁不是这么谈着?
要……
要……
要小哥。
秦渭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画面里的男主角正撕了上衣,跟女主角一块跳到湖里搂搂抱抱:“先别看,自己把耳朵捂起来。”
小时候他们俩带着秦嵘去村长家看电视,遇到这样的画面,秦渭就一手捂一个,再叫他们把耳朵堵起来。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了,他妈病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他爸拿了钱说去买药,结果到晚上都不回来,秦渭去找,发现他爸在一个草垛后面抱着一个女人。
后来他爸也不避他了,他冲上去跟他爹厮打,再被对方骂骂咧咧踹到角落里。见多了,麻了。
但叶秋声和秦嵘跟他不一样。
俩被人护着长大,都是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想着想着,自己眼前也是一黑。
纤细微凉的手遮住秦渭的眼睛。
叶秋声在一旁,脑袋暖呼呼地凑到他肩膀上:“小哥也不许看。”
秦渭胸口紧了紧。
哦。
“也不许听。”
嗯。
“你听我的。”
行。
耳边的声音停了下,下一秒,脸颊贴上了柔软的触感。
叶秋声有点紧张地把脸埋在他肩上。
虚张声势道:“他们都、都这样,情侣做这种事,很正常的。”
绝对不是为了缓解他的病症。
叶秋声手有点抖抖的。
秦渭喉结滚了下,嗯了声,说,对,正常,随后叫了声叶秋声的名字。
在叶秋声疑惑抬头时吻了过来。
他吻得细致,缠绵,手掌盖着他的眼睛,叶秋声先是一惊,随后意识到,这里很黑,周围人都在做一样的事情,没有人会专门留意他们。
叶秋声慢慢放松下来,他被小哥亲得很舒服,整个人又软又乖地闭着眼睛,睫毛在秦渭手心里忽闪忽闪地动着。
秦渭忽然觉得,这一刻,死了也是值得的。
……
电影没放完,稍早一步从电影院里出来。
两人闲逛着吃了顿午饭,聊起刚才的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叶秋声连看都不敢看秦渭了,对方一笑着跟他说话,他就开始结巴,说不上话。
两人吃了饭,秦渭又带他去了猫猫狗狗咖啡馆,□□了把小猫小狗过了瘾。
秦渭拿出手机,趁着叶秋声坐在地上,被一群刚出生的小奶狗包围不知所措的时候,给他拍了张照片。
被这样欢快轻松的气氛感染,叶秋声开心地眨巴着眼睛,举起一只几个月大的小杜宾:“小哥小哥,你快看!它喜欢我!”
杜宾犬吐着舌头,把他的脸洗了一遍,顺便把他阴郁的门帘也给舔成了中分,叶秋声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秦渭。
有点狼狈,有点可爱。
“喜欢的话,就带回家吧,”秦渭提议道,“我给你买。”
叶秋声犹豫了会,摇头:“不了,我养不好。”
他连自己都养不好,更别说还要再养只小狗,他根本负担不起。跟了他那不是白把人家小狗拐来受苦,不好不好。
秦渭又说: “我帮你养,不费事。”
叶秋声还是拒绝了。
那要是有天秦渭发现了真相,要跟他分手了的话……小狗怎么办呢?
还是不了。
小狗舔了舔他的脸,叶秋声呜地抱紧它,不舍地对秦渭道:“小哥,你看,这和亲生的有什么区别?”
秦渭看着他目光沉沉,心说,那还是有区别的。
这顶多只能算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小哥,小哥,你过来,坐这。”叶秋声开心得忘乎所以,完全忘记了要扮演个安静讨喜的蘑菇,搂着小杜宾,兴奋地朝秦渭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跟叫狗似的。
秦渭懒洋洋坐在他身边,屈着一条腿,叶秋声搂着杜宾,笑容灿烂又带着那么点羞涩地靠着秦渭:“麻烦了。”
店员比了OK的手势,“一二三,茄子~”
“好了!”
……
一天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
雨依旧下个不停。
路很泥泞,风也越来越大。
天阴沉沉地压着,风雨将至的感觉越来越重。
想到又要自己一个人回到他的小房子里,叶秋声有些难过。
秦渭也不想分开。
惦记了好些年,这可才谈上。
但他告诉自己,要慢一些,要缓一些,不能急。
真因为太孟浪直接把人吓跑了,那才是哭都没处哭。
秋声没经历过这些,要给他时间适应,一切都要慢慢来。
何况,身边的人看起来并不喜欢跟人有太亲密的举动,如今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不能再贪图更多了。
秦渭等了这么多年,再多等些也无妨。
秦渭照例送叶秋声回家。
可能是察觉到了些什么,叶秋声有些歉疚地喊了声小哥。
秦渭揉揉他的脑袋:“今天开心吗?”
“开心……”
“秋声,晚上要梦到我。”
“嗯……”
秦渭吻了他一下:“去吧,早点休息。”
叶秋声走了。
秦渭坐在车里,没有启动车子。
刚刚还待在旁边的人,这会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车里仿佛还有对方身上的味道。
秦渭忽然用力锤了下方向盘,眼神明灭不定,一边想着他在人家跟前装什么无欲无求,矜持礼貌的好哥哥,他就该把人捆起来,抗在肩上,丢到床上,告诉他,他小哥这些年都想着他琢磨了些什么下流东西!
他同意跟他谈对象,他是他的,他不许嫌弃他,也不许害怕他!
拳头用力捏紧,深吸几口气,按捺下躁动。
一边又想,不可以,秋声不喜欢,他就不能干,他不能让秋声害怕讨厌他。
脑子里一阵天人交战,秦渭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咚咚!”
有谁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来,秀美姣好的青年去而复返,趴在窗上,咬了咬唇,有些羞涩跟不好意思,口中发出可怜乞求的声音:“小哥,天气不好,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手指收紧了些,叶秋声心虚得要命。
秦渭对他太好了,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回去的路上每一步都越来越心酸,越来越崩溃,甜的越甜,衬托得苦就越苦,他走到单元门口,看着黑漆漆的楼道,想着空荡荡的屋子,意志忽然就这么崩塌了。
他不管不顾地跑了回来。
可怜巴巴地哀求:“小哥,求求。”
秦渭脑袋里的弦忽然崩断了一根。
第29章 没人管你我管你
近海在下雨,大洋的另一边也在下雨。
齐愿走进紧拉着窗帘的房间,叶秋声不在床上。
屋子里铺了地毯,人走在上面只会发出闷闷的响动,他在房间里小心地搜寻着,从卧室到浴室,连柜子都打开了,都没有,最后不得不将目光定在通往阳台的门上。轻轻一拉,门开了,暴雨夹着冷风吹了进来。
齐愿屏住了呼吸。
他花了些时间仔细分辨着,慢慢蹲下来,声音轻得像是在跟小朋友说话:“你在这里做什么?”
躲在那里的人从倦怠中醒来,怀里抱着一只相框。
隐约能看见上面有两个人。
兴许还有一只狗。
别墅的阳台上方有遮雨的屋檐,并不会把人浇个透顶,但也不会太好受。
他早预料到有人要来,时刻准备着醒过来,但齐愿的出现让他有那么一丝失望。
齐愿无法靠近他,不能把他从那里拉出来,他上次的过敏反应才消退,过敏可大可小,严重了会要人命。
哪怕过了这么长时间,齐愿也很难接受,曾经那么开朗的人,如今也会畏惧和人接触,厌恶惧怕到产生严重生理反应。
然而仔细回想,或许也不是不能理解。
电视上的训狗师都是这么做的,只要不停在他做出对应的行为时大声训斥,呵止,一次次用言语否定他,甚至采取一定的暴力手段,就能让这种恐惧深深扎根在对方身上。
敢伸手就打。不用太重,有点疼就行。打到他再也不敢伸手为止。
齐愿对躲在阳台角落里的人轻声说:“回去吧,外面冷。”
叶秋声点点头,爬了起来,自己回了房间。平平常常的,好像没期待过什么,也没失望过什么,只是不巧睡在了外面,忘记了回家。
齐愿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暗骂:“该死的暴风雨。”
该死的秦渭,他就不能自己长翅膀飞过来吗!
……
叶秋声应该要感谢这场暴风雨。
不然他就没法顺理成章地把秦渭留下来了。
叶秋声的想法是:我就尝一口,能偷着解解馋就行。
他不会叫秦渭发现他的真实情况。
他会克制好自己,不会做得太过分。
但情况和他预想的不同。
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
叶秋声被按在门上,手指抖着在身上摸索钥匙,裤子口袋有点深,他几次握住,又都因为抖得太厉害从手里滑落。
他想低头看一眼,却立马被掰了回来。
“小哥,钥匙……”
秦渭摸到他的口袋里,拿出钥匙,拧开门。
老旧的铁门咚地关上,两人紧拥着摔进门里。
叶秋声的外套不知道到哪去了,没了外套,没了少年感十足的卫衣,里面还有件灰色的短袖。
布料柔软、宽松地堆叠在他的身上,袖子随着他向上探起身体抬起手勾人的动作,顺着手臂向肩膀滑了下去,下端露出一截细而薄的腰。
最近一段时间心情很好,让叶秋声的身体也丰盈了些,柔软的,没有骨头似地勾着秦渭,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清淡的香味。
秦渭的手掌贴在那截腰上,稳稳接住他,手指插在叶秋声的头发里,控制着他,将他固定在一个承受的姿势上,让他不得不仰着脑袋,迎接过于浓烈的吞噬。
叶秋声的脸更红了。
秦渭低眸看着他,利落的短黑发擦过他的脸颊,那张英俊中带着几分冷冽充满攻击性的脸向叶秋声凑近。
“小哥……”叶秋声咕哝了句,“别看了。”
他的面颊烫的不成样子,微微吐着滚烫的舌尖,眼睛有些微迷离。
天生自带的敏锐感官在这时候充分发挥了作用,声音和触感都让叶秋声止不住地发抖,却又舍不得离开。
叶秋声觉得该停下来了,这个时候再不停下来,他就要干点会把小哥吓坏的事情了。
人一旦开启「暴食」就很容易停不下来,小哥会……会被他欺负哭,会被他欺负坏……
秦渭抬手按了按他的喉咙。
“要溢出来了,”他温声提醒他,“秋声,咽下去。”
叶秋声慢上几秒动了下喉咙,发出咕嘟的声音。
舌尖还吐在外面,如实汇报:“咽下去了。”
秦渭喉结用力滚了下。
眼神变得又凶又狠。
叶秋声自小一副干干净净,天真不知事的模样,秦渭对他总是下意识哄着捧着,甚少拿这幅模样对他。
今天却格外不同。
叶秋声听见小哥隐含谷欠望的喘气声,很粗,很重,让叶秋声也跟着战栗起来。
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水渍声,秦渭有点凶的擒着他,像是要把这些年空缺的全都找补回来。
叶秋声的手掌顺着小哥的衣摆钻进去,冰冰凉凉的,刺得秦渭绷紧了腰肌。
可能是从小就干体力活的原因,秦渭的腰很紧实,几乎没有赘肉,线条分明,体格健硕体温也高些,叶秋声在那里胡乱摸着,掌心被熨帖得很舒服。
秦渭抓住他那只不老实的手。
叶秋声有点委屈地喊:“小哥。”
为什么不给摸?
他知道他忍得多辛苦吗?
他知道他多难受吗?
他……
心里的控诉没完。
下一秒,就被秦渭一把扛到肩上,丢到床上去了。
叶秋声的小床是不太结实的铁艺床,人被丢上去,咯吱咯吱响。
倒不疼,他人轻,床垫软,就是有点迷茫。
再次被拥着一起倒进床里的时候,叶秋声埋在秦渭怀里狠狠蹭了蹭。
心里忍不住琢磨着秦渭究竟喜欢他什么。
如果是以前的他,那他大概不会怀疑这一点。多年不见的竹马哥哥忽然出现在身边,然后说是喜欢他什么的,要是几年前,他长得好还优秀的时候,喜欢他很正常。
如今自己这幅颓废无能又沉闷的样子,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还有病。虽然秦渭不知道。所以叶秋声要藏着点,被知道了更完了。
叶秋声还是觉得小哥或许是怜悯他要多一些。
或者,他喜欢以前像个傻子一样无忧无虑的他。
等过一阵子发现他早变了,就不喜欢他了。
他现在都会利用小哥的喜欢把他拴在身边,来当缓解自己病症的药了。
这种感觉对叶秋声来说,就跟饮鸩止渴一样。
插在头发里的手指收紧,秦渭咬了咬他的下唇,胸膛剧烈起伏着,嗓子沙哑得不像话,也性感得不像话:“走神?想谁呢?”
他声音有点危险,叶秋声手搭在他胸前推了推:“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停下来,我真的怕伤害到你。”
秦渭看着身下的人,“你要怎么伤害我?”
叶秋声吞了吞口水,颤抖着摸上他的腰。
“然后?”
仰起头去亲秦渭的下巴,伸出舌头在那里慢悠悠地舔了舔,舔完自己红了脸,别开头。
“你看——”
叶秋声抵在秦渭胸前的手被用力按到身侧。手腕转了转,挣不开,被更紧地钉在那。
叶秋声整个人惊了一下,感觉到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侧。
秦渭低下身来,眼底满是浓烈噬人的情谷欠:“没事,我不怕伤害,你可以再多伤害我一些。”
叶秋声:“……”
他觉得情况和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他攀着秦渭,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小哥没哭,他先哭了。
小哥没坏,他先要被拆碎了。
“疼……”他忍不住发出委屈的声音。
秦渭满头大汗,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想得再多,实践也是第一回,中途临时网购了一堆东西回来,到头来还是弄疼了叶秋声。
他抱着他哄了又哄,叶秋声就坐在他怀里哭。
后来不哭了,小狗似地凑上来蹭他的唇。
“小哥,要亲。”
“小哥,你抱抱我。”
“小哥,刚才那个,还想要。”
秦渭的手指有点粗糙,蹭过皮肤的时候会有点疼,叶秋声腰都在颤。
但他又爽到了,有些食髓知味,贪欢地讨起食来。
被小哥抱着的时候,空虚的身体也充盈了起来,让他有了自己是被爱着,再也不用一个人的感觉。感觉太好了,叶秋声有点沉迷。
他拉过小哥被打湿的手,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小哥,还要。”
秦渭掐紧了他的腰。
……
吃饱的感觉真好。
叶秋声跟个机器人一样嘎吱嘎吱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大脑的第一反应是这样一句话。
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嘟囔着都怪医生总乱说话。
“睡好了?”
床下传来声音,叶秋声低下头,发现秦渭在修他的床。
床坏了。
塌了一角,差点把他跌下去。
秦渭及时护住了他的脑袋,没让他磕出个好歹来,但叶秋声觉得自己肚子差点被那一下弄穿了。
秦渭没穿上衣,大大咧咧露着一身结实的腱子肉,上面布满牙印和抓痕,惨不忍睹地蹲在床角给叶秋声修床。
叶秋声看着看着,钻到被子里,从另一头钻出来,凑到秦渭眼前。
“小哥。”
“怎么?”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秦渭手头的动作停了下,抬头亲了口:“爱撒娇,醒了就收拾一下吃饭,吃完饭好吃药。”
叶秋声僵了下。
坏了,忘记把药藏起来!
秦渭抬手把要钻回到被子里的人揪出来,按着他的脑袋,逼他直视自己:“抑郁,失眠,惊恐障碍。”
“超忆症。”
最后三个字出来,叶秋声不愿面对似地猛地闭了下眼睛,露出有点厌恶憎恨的表情。
不是对别人,是对自己。心里不禁开始尖叫,为什么是他不是别人,为什么就他会是这样!
但无论心里怎么声嘶力竭,叶秋声都没有真的吼出来。
“叶秋声,别瞒我,别骗我,没人管你我管你。”
秦渭顿了顿。
“好好活着。”
第30章 哄人的方式很笨
叶秋声这盗版宜某家的铁架子床实在难修,床角好了,床中间还凹一大块,掀开床垫子一看,床板也断了。
老楼,租金便宜,床板一掀,发现墙角发潮发霉的地方神奇地长了蘑菇。
隔音不好,昨晚半夜开始楼上陪孩子写作业的家长崩溃了,叶秋声一边在床上被人掐着腰打桩,一边脑子里被那家长怒吼一加一为什么会等于三的魔音洗脑,咬着手背,死死把尖叫堵在嗓子眼里,不打算为那可怜家长的崩溃添砖加瓦。
秦渭不忍,叼着他不存在的胸肌拿齿尖磨,喉咙里发出闷哼,汗水滚砸到叶秋声身上,烫得人发颤。
秦渭看着那塌陷的床板,来气:“你不神经衰弱谁衰弱,老了都得得痛风,我给你钱都哪去了?”
叶秋声从那阵悸动中回过神,呲牙咧嘴捂着腰从床上爬下来,抱住秦渭不让自己滑到地上去,嘴里念念叨叨道:“其实也还行,那床挺结实的,我睡这么长时间都没事,谁让你使那么大劲……”
他没心情注意外界的环境,再说,吃了药,管用的时候两眼一闭,什么都感觉不到,跟死了似的。不管用的时候,给他住豌豆公主的城堡也白扯。
叶秋声没觉得环境差。
至于秦渭给的钱……
“钱都存着了,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攒一笔,给我爷转过去,”叶秋声诶了声,更不好意思了:“你发红包,真是给我的?”
秦渭:“别人我发十五,给你我发两百,一天五个,你说呢?”
红包上限就两百,再大就得转账了。
他也不是天天都开单,开的工资七成花给了叶秋声,两成拿来做幌子遮遮。
请客只有他那份是单独订的,天天不想别的,就想着着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上有没有被人刁难。结果叶秋声本人对这些事是一点都不上心,秦渭很难不气。
叶秋声又不是傻子。
他看见那杯伪装成醒酒汤的牛奶就什么都知道了。
叶秋声后知后觉后悔起来,低落道:“对不起……”
要不是他当了缩头大乌龟,秦渭就不用这么百般周折地,想办法对他好了。
秦渭倒没什么感觉,不过好处是要讨的,“知道对不起,就拿自己当点事。”
他转身,给了叶秋声两个选择:“搬我那去,或者我给你在我隔壁重新租一间。”
锦御府那寸土寸金的房子,再租一间,叶秋声舍不得,秦渭也知道他舍不得,说是两个选择,其实他俩都知道,就一个。
不过叶秋声有点想知道要是自己选后者,秦渭会怎么说。
于是试探着说:“那你给我重租一间?”
秦渭:“行。”
叶秋声正想说自己开玩笑的,就见秦渭似笑非笑看着他:“不愿意跟我住是吧。”
叶秋声屁股一紧,流着汗后退:“不是,你自己说有两个选择……”
秦渭揪住他的后脖领子。
身体腾空,被扛起来的叶秋声发出了脆皮菜鸡发自真心的灵魂质问:“你劳动一晚上了,都不困,也不累吗?”
秦渭看了看一点不抗造的床,直接大踏步把人带去沙发上。
“这才哪到哪,”秦渭懒着调子回答,想起什么,嗤笑了声,“谁恐吓我说自己厉害死了,我会被他弄死在床上来着?昨晚……我猜,肯定是你没发挥好,这不得再接再厉,让我好好见识下你真正的实力。”
没上床之前自信爆棚的叶秋声:“……”
他想象中,自己食量是很大的。
但架不住自己掉粮仓里了,被粮淹没,不知所措,差点被撑爆肚子,哭着叫着说不要了。
这正常吗?
变态的难道不是他?
过了一晚上,叶秋声这会有点迷茫了。
踢了踢腿,小声反抗:“我饿了,要吃饭。”
秦渭把他放在腿上:“就这么吃。”
……那好吧。
叶秋声趴在秦渭怀里,蹭了蹭他的肩膀。
嘴唇无声动了动。
“小哥。”
“要爱我。”
……
说是要搬家,其实叶秋声没什么东西可搬。
秦渭靠在边上,看叶秋声翻箱倒柜,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珍贵家当,抽屉一拉开,自己先愣了会。
俩饭盒。还以为他早扔了。
他伸手:“我给你提着,要带什么,你自己往里装。”
装到那双海绵宝宝拖鞋的时候,秦渭忽然出声:“叶秋声,给我买双新的。”
叶秋声看了看鞋,没坏也没脏,不过还是点点头:“这家店关门了,找不到一样的同款了,我给你买双别的吧。”
秦渭:“……那算了。”
叶秋声:“这双鞋怎么了吗?”
秦渭扯起嘴角:“你买给别人的,我一直穿着,万一哪天那人回来,不会不高兴吗。”
叶秋声:“?”
秦渭:“鞋码这么大,是个个挺高的男的吧。”
得是梁景那么高的。
叶秋声低头看看鞋,再看看他家小哥那皮笑肉不笑的脸。
小声道:“这里就你来过,没有别人,拖鞋也是……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说是手滑……咳,其实也没那么滑。只是送不出去罢了。
“……给我?”
回想一下第一次进叶秋声家,这双鞋就在那里。
他什么时候买的?
叶秋声不好意思地摸摸脸:“就……你刚来公司那会,不是住在公司里,我给你买东西,你没要。”
秦渭回忆了下,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痞老板送的东西,我还真不敢收。”
叶秋声……脸红了。
忘记把快递从网名改成实名了。
秦渭从他手里接过拖鞋,套个袋子,再装进包里:“怎么从海绵宝宝变成痞老板了?”
“……又衰又倒霉的……就是痞老板。”
秦渭看了他一眼。
少年的心气彻底被磨平了,再也不英勇无畏地觉得自己是故事的主角,如今眼前的,只是一个自厌自弃的丧气鬼。
秦渭拍了拍垂头丧气的蘑菇:“痞老板也挺可爱的。”
“不可爱。”叶秋声赌气道。
秦渭:“可爱。”
“哪里?”
“哪里都是。”
“……”
真是的!又要哭了!
……
趁着台风来前最后的机会,秦渭抓紧去超市采购了够度过接下来一周的食材和消耗品。
回家的时候,照例还是人没到,门就先开了。
他走了,叶秋声就掐着时间在门口蹲守。
秦渭现在住的地方真的很豪华,大落地窗,窗外是非常漂亮的城景,客厅和厨房都不知道比叶秋声家里宽敞了多少倍,下楼不远就是市中心的商贸街,闹中取静,很是金贵。
秦渭在叶秋声家里撸起袖子修灯修床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他在这里工作时满身贵气精英阶层的模样,是会让人想问一句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程度。
但秦渭自己对待一切事物都很平和,且付与同等的专注和严谨。
年少时的生活早就将他打磨成形,事情本身并不分高低贵贱,他只在乎这件事是否是他愿意做的,他心里的渴望程度是多少,值得他压上多大的码,一旦确认非要不可,就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赌上全部all in。
反正他人生里也没其他在乎的了。
稀奇的是,秦渭一整片黑白灰的柜子里,有几套乳白色上面印了海绵宝宝图案的睡衣。
自然是给叶秋声准备的。
不过旁边还有两套别的。
叶秋声对着角落里那大大垂落的棕色犬耳发箍,带铃铛的项圈,手环,还有折叠起来依旧看得出遮不住什么的布料呆了半天,默默把柜门关上。
蹲在那再次怀疑起人生来。
莫非……我真不是个变态?
周一台风准时抵达,叶秋声站在椅子上给窗户贴米字,秦渭在边上把着他的腰,顺便给他撕胶带,完事再一把把人抱下来。
叶秋声很骄傲地指着窗户:“看,我贴的。”
秦渭亲了亲他的嘴巴:“真厉害。”
叶秋声高兴得不行。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贴了,秦渭也夸了,叶秋声就当自己干了件大事。
暴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一整天都不见太阳,天空黑压压地,窗外一整个世界末日的景象。
台风天上班族也是要工作的。
线上办公不等于不用办公。
不过这种天,谁都提不起劲头奋斗,划划水意思意思算了。
叶秋声坐在沙发上,跟策划组例行开了个会,做了汇报展示,探讨了几个问题,把公司下个季度产品的营销方向定下来,要结束的时候,李子轩只哇叫着,问他什么时候搬家了,怎么没叫他帮忙,要不要他叫两个人过来帮他暖暖房。
叶秋声下意识往窗边的办公桌那里看了眼,回过神,果断找借口拒绝了李子轩的热心。
李子轩:“哥你家里不是你自己啊?等等,叶哥你不会是谈对象了吧?”
叶秋声感觉到窗边向他投来了一道视线。
捏了捏手心,回道:“没,没对象,有朋友在,先不说了。”
随后匆匆挂断。
他这边才挂断,秦渭那边响起了请求接通视频通讯的声音。
策划这边活动和定价有变动,要和销售那沟通一下。
秦渭看了眼手机,薄唇微动:“李子轩他们。”
随后站起身:“我去书房接。”
两人都在客厅,直接接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住在同一个地方,换成书房能瞒一瞒。
秦渭起身走了。
叶秋声在那坐立难安。
理智上他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他们两个都是男的,不能公开的。
秦渭可能还不清楚,一旦叫人知道了他们俩的事,要面对怎样的非议。
要是直接冲过来骂他两句,明摆着嫌弃不愿跟他交往,倒也没什么。就怕那种润物无声的慢刀子凌迟,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被削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还有……还有其他喜欢同性的人,那些打着要接纳他,帮助他旗号的所谓的同类,也并不全是好人。
被压制住的记忆浮现,叶秋声搓了搓皮肤,放空了两秒才好。
想不去想这事了吧,过一天算一天,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却又忍不住。
这事要藏多久呢?要藏一辈子吗?那对小哥是不是不公平?他们俩,一辈子都见不得光吗?
秦渭开完会,从书房里出来,差点被绊倒。
一低头,呼吸屏住。
叶秋声从地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拨弄了下垂到脸侧的耳朵,颈子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响得不停。
只弄了这两样。
秦渭看了看他暗含歉意的模样,直觉这会儿提出多过分的要求,大约都会被答应。
叶秋声被那打量的目光看得紧张,喉咙有些发干,想着可能是他误会了什么,抬手想把东西摘下来。
没摘成,被拉进了书房里。
“小哥?”
“喜欢,爱看,多戴会。”
叶秋声放下手:“好。”
秦渭看着被按躺在桌子上的人。
哄人的方式很笨。
自己洗干净了傻乎乎往人嘴边送,还觉得是自己亏欠他。
看来得看牢点。
可别一个没看住,让人给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