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是要报复你,”祖泰森然道,“所以我要你也尝尝和我一样痛苦的滋味。”
秦渭皱眉:“你说什么?”
祖泰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我的老婆和孩子死了!我的孩子她才那么小,就那么砰!全炸没了!”
说到气头上,祖泰对着秦渭流血的伤处狠踹了一脚。
秦渭倒在地上,艰难喘着气。
祖泰走过去,眼里充满憎恨:“你和那个男人是一对,我不杀你,我要你和我一样失去「妻子」!可惜,你没有孩子,不然我会当着你的面杀了他们。”
“祖泰!”秦渭再难维持镇定,“你老婆孩子的事我很遗憾,但那又不是我们做的,你报复错人了!”
“怎么不是你!”祖泰激动大喊,“要不是你跟姓赵的联起手来抓了我,我就能拿出钱给她们,她们早从那地方搬出去了,我老婆也不用为点钱没日没夜地做饭,她们就不会被煤气炸死了!”
“我都说了可以把钱还你们,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抓我啊!现在好了,死了,都死了!”
祖泰揪住秦渭的领子:“那个男人也要死,他先死,你后死,你们都要给我老婆孩子陪葬!”
说着,就要冲回去找那个被秦渭藏起来的男人。
秦渭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是把人藏起来了,可总归确实是在这条走过的路线附近,周围人迹罕至,景色都差不多,又是晚上,回头路不好走,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找到藏人的地方。
可万一呢?
万一真让祖泰找到了怎么办?
浑身血液凝固。
余光看见身后不远处深不见底的陡坡,秦渭忽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扑过去抱住祖泰,半点没犹豫地带着人用力往下一翻。
下坠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次要是侥幸不死,叶秋声,你这辈子就只能是我的。
……
叶秋声醒来是在医院,李子轩提着果篮来看他,告诉他,从他被救回来到醒来,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
刘姐过来,语气特别温和地跟他说让他放心修养,公司的职位还给他保留着,等恢复好了,还和以前一样回来上班。
叶秋声根本不记得那天之后的事情,他的嗓子烧坏了,醒来之后好几天都说不了话,稍微恢复点力气,能动了,就去摸了纸笔,在上面写下一行字,然后举给前来探望的李子轩看。
「秦渭呢?你们找到他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李子轩和魏彬对视了一眼,看着病床上的人,说不出话,只得含糊地搪塞:“找到了,带回来了,和你差不多,也在养伤,这么多人都在,你不用担心,等你好些了,就带你去看他。”
叶秋声盯着他们看,他眼眸清澈沉静,有种莫名的穿透力,让秦渭和李子轩一阵提心吊胆,片刻,叶秋声缓缓放下纸,眼睛垂了下来,没说信或是不信。
他恢复些后,施宁和警方的人来看他,不过叶秋声状态不好,加上不久前才丧失亲人,当晚病得糊里糊涂,提供不了太多的信息,最后只简单聊了聊就走。
施宁走前告诉叶秋声:“我们赶到的时候,祖泰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跑了,之后可能仍然不会善罢甘休,还会盯上你们,要是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给我们打电话,我们这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待命。”
叶秋声在纸上写:「他为什么会盯上我们?」
说起这个事情,施宁皱了下眉:“因为他想报复秦渭,他妻儿死在前阵子的爆炸事故里,他本来一直有给家里拿钱,结果他进去了,家里断了资金,日子一下艰难了,他觉得是因为秦渭抓他,导致他老婆孩子没人照顾才会死,就记恨上了他,你只是因为跟秦渭在一起,被连累了。”
叶秋声听了,呆呆地坐在那里。
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祖泰的事其实和秦渭没关系,他报复错人了。
是叶秋声发现的问题,秦渭只是传达了他的话而已。
不是秦渭连累的他,是他连累了秦渭。
他忽然觉得脑袋有些晕。
那么,秦渭现在在哪呢?他究竟怎么样了?
周围人对这个问题闭口不谈,只说让他好好养病,病好了就能见到秦渭了。
倒是梁景一改往日大少爷性格,带着营养品来看叶秋声,好声好气地照顾着病人。
叶秋声不爱搭理人,他也不介意,殷勤地围着他打转。
几天过去,叶秋声终于能发出点声音了,不等梁景高兴,听见对方口中断断续续发出两个音节:“qin……w……wei……”
梁景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一时没控制住脾气,失手打翻了手里的粥。
叶秋声被响动惊得抖了下。
看他惊惧的表情,梁景异常烦躁:“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见他的名字。”
他又缓和下来:“秋声,我们和好吧,之前都是我不好,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你要房子我给你买,买最大的,最好的。”
“你想继续深造读书是不是?我让我爸找人给你写介绍信,我送去你去全世界最顶尖的大学读书。”
“我认识一位叔叔在联合国工作,我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
“秋声,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吗?”
叶秋声缓缓摇头,喉咙很痛,还是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要……秦渭……”
“不……要你……”
病房里忽然传来一阵震天的摔碎东西的声音。
“叶秋声,你他妈让他操上瘾了是吧?”梁景拳头砸在叶秋声枕头边。
忽然,他脸上流露出一丝冰冷嘲讽的笑意。
“哦,对了,我忘了,你确实有瘾。”
叶秋声胸膛快速起伏着,愕然睁眼,摇头。
梁景扯了扯衣领:“别藏了,我都查到了。”
“说真的,那个人不一定非得是姓秦的,你其实谁都行吧?”
他看着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直接地对他说:“你其实只是喜欢被抱而已。”
“一个人就难受得想死,哪怕病着,闹起来,只要抱一抱就会老实安分下来,”梁景说,“叶秋声,我其实比你自己都了解你。”
“秦渭知道这事吗?他知道之后还会喜欢你吗?没有人会喜欢那种见个人就巴巴贴上去的伴侣,你看秦渭知道了,还会要你吗?”
叶秋声眼里浮现出水光。
他大概是被说得难受极了,张开嘴用力呼气,无声掉着泪,气都要喘不匀了,瘦弱的肩膀伶仃颤着,快要被压垮了似的。
看他这样,梁景语气又温柔下来:“乖点,把他忘了,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就和以前一样。”
叶秋声沉默下来。
梁景觉得他现在再怎么抗拒,之后总会慢慢习惯他。
他只是脑子糊涂了,才不小心弄丢了他一阵,但没关系,他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再把他捡回来。
梁景正在着手布置用来安置叶秋声的房子,像是这次这样话都不说一声就忽然消失了,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的事,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叶秋声变得更安静了。
梁景不许他接近别人,亲自安排他在医院的生活。
周末,叶秋声趁着梁景不在,偷偷溜出了房间。
他听见路过门口的人提到了秦渭的名字。
他扶着墙,慢腾腾挪动着脚步,一边走一边打听着,最后来到了icu病房外。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安静闭着眼睛的男人,隔着玻璃做了个抚摸的动作。
难怪大家都不肯告诉他秦渭的情况。
叶秋声扶着玻璃,身子冷得厉害,想着要是他当时没拆穿那个骗子就好了。或者不是秦渭帮处理的这件事,由他来做,会不会小哥现在就不用生命垂危地躺在那里。
又或者,他是个健康的人,他没有病,小哥就不用为了保护他,被拖累,陷入危险,那样他也可以保护他了。
叶秋声弓起背咳嗽了起来,喉咙里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哥哥?”东奔西跑了好几天的秦嵘,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秦渭门前,不确定地喊了声。
那人闻声静静看过来,秦嵘立时屏住了呼吸。
没瞒住,还是被他知道了。
秦嵘这几天都在忙着秦渭的治疗,办手续之类的,叶秋声那边他倒是想抽空去看,但被梁景的人给拦了下来,对方说会照顾好叶秋声,他一个人左右支绌应付不来,从人被救回来到现在,两人第一次见。
秦嵘停顿了一下,声音放轻:“哥哥,我送你回病房,好吗。”
叶秋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秦嵘:“你想说什么?别急,慢慢说。”
秦嵘带着轻松的笑意小心地接近他。
不等他走过去,另一头传来梁景的声音:“叶秋声!”
对方神色焦急,直到看到叶秋声才蓦然松了口气,冷静下来,看清他跑到哪来了,眼底蒙上一层阴翳。
他直接上来拽站在秦渭病房门前的人:“都说了让你好好待着!”
秦嵘眉头一皱,想拦,梁景回头冷笑:“先管好你哥,再来管别人的事吧!”
秦嵘看向叶秋声,叶秋声并没有反抗,对秦嵘摇了下头,甩开梁景,自己步履蹒跚地往病房走。
这次之后梁景看叶秋声更严了,一旦他有想见秦渭的念头,梁景就把他的病例摆在他面前。
“你敢再提他,等他醒过来,我就把这些扔到他脸上。”
他拿他最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胁迫他,本意是要彻底断了这两人的关系。
然而叶秋声看着自己的病例,却出了神。
谁也不知道他那会想了些什么。
齐愿听说了叶秋声生病住院的消息,恰逢回国,路过这边,就专程来看望他。
虽然他和梁景分了,却不会因此讨厌叶秋声,对这个开朗热情的小学弟更不会有什么偏见。
梁景没有阻拦齐愿。
医生说叶秋声嗓子恢复了,却一直不开口说话,大多数时间就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梁景没办法,想着叶秋声大学时候跟齐愿关系不错,让人来看看是不是能好点。
齐愿踏进病房,入目就是病床上那个宁静得仿佛快要消失了的苍白幻影,他穿着蓝白的病服,手臂上连着针,青色的血管遍布针眼,有些地方还有些淤青色,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空荡荡地套在病服里。
他几乎无法认出这个人是他那个活泼的小学弟。
齐愿坐在床边,感知到动静的青年转过头来看他,迟钝地发问:“齐愿哥?”
齐愿想笑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心里涌上难言的酸楚,最后拉着他的手哭了:“秋声,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究竟出什么事了?”
叶秋声帮他擦了下眼泪:“没什么,生了病,养养就会好了。”
梁景走进来,看见叶秋声在给齐愿擦眼泪,齐愿还握着他的手。
他对着他总没什么表情,对齐愿却有了好脸色。
他忍不住怒火中烧地上前把两人扯开,转头冲病床上的人吼道:“叶秋声,你又犯病了是不是?你怎么随便什么人都给碰!”
叶秋声缩回手,喃喃道:“我不是……我没有随便什么人都给碰……”
齐愿也被吓了一跳,推开梁景:“梁景你发什么疯!”
看叶秋声真被吓到了,缩靠在床里面,梁景有些后悔。
拉不下面子道歉,僵持半晌,摔门走了。
齐愿看着梁景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叶秋声,有一刻忽然很后悔当初没在梁景和叶秋声吵架的时候,选择留下来陪他。
选择梁景也没错,那会他们是情侣关系,叶秋声只是个可爱的学弟,只是如今看来,忽然觉得不值得。
如果可能,齐愿不想亲眼见证太阳的坠落。
齐愿有时间就来看看叶秋声,本来人应该早好了,不知为什么,检查结果一直反反复复的。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叶秋声听人说秦渭醒了。
那天齐愿正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削苹果,递过去时,叶秋声小心地避开他的手指接过来。
“齐愿哥,我想去看看他。”叶秋声说。
齐愿一愣:“看谁?”
叶秋声:“看秦渭。”
这是齐愿第一次听说秦渭的名字。
齐愿看了他两秒,道:“行,我带你去看,你披个外套,外面冷。”
叶秋声嘴角抿出一个笑,“谢谢你,齐愿哥。”
第47章 他说我爱你
如果再给叶秋声一次机会,那天他一定不会去找秦渭了。
齐愿人有点粗线条,没发现最近叶秋声的病房外多了一些便衣警察巡逻。起因是有一天叶秋声午饭的餐盘下面发现了一封匿名信,对方在信中要他避开人到一个地址见面,只能他自己去。
叶秋声没去,把信交给了施宁。
结果第二天,秦渭维持生命体征的机器就出现了故障,检查之后,发现是呼吸机的插头被人拔了下来。
好在发现及时,没真出事。
“祖泰果然又行动了。”施宁脸色难看道。
监控拍到了,但没多少用,人早跑没影了。
之后施宁就安排了些便衣在周围看守。
秦渭这次的事情给叶秋声的打击很大,他认为这是他的问题。如果不是他,秦渭本来不用遭受这些。他甚至都不用像现在那样,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或许还有后遗症。
本来这一切都不该发生的。
如果没有他的话。
齐愿发现叶秋声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没出来,水流的哗哗声响了半天,他敲敲门,等了一会,转动把手推开门。
叶秋声没锁门。
他站在洗手池前,右手拿着把简易剃须刀的刀片,拇指的指腹压在刀片锋利的刃上,压进肉里,血从手上流到水池里,把流水都染红了。
齐愿心跳都要停了,不太记得自己喊了什么,只记得自己飞速从他手里夺走刀片,像是丢什么可怕东西一样用力扔到垃圾桶里。
叶秋声表情无辜而迷茫,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是齐愿把他拉出去,坐到床边处理快见骨头的伤口时,才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不安,带着歉疚对齐愿道歉,因为他吓到人了。
他是这么对齐愿解释的:“我走了个神,不小心划伤了。”
齐愿抬起头看他,目光复杂又古怪。
但叶秋声真的只是走了个神而已。
要是像他们怀疑的那样,觉得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他就不会仅仅把手指压在刀片上,而是换别的地方了。现在只是有些痛,但没有痛到不能忍受。
至于他为什么认为自己需要让自己疼一点,他也不知道,只是依照本能,觉得那样会让自己轻松舒服一点。
齐愿和梁景因为这件事打了一架。在叶秋声看不见的地方。是齐愿先动的手。在叶秋声无视了梁景的话,梁景又要控制不住心底的烦躁对他发火时,齐愿把人叫了出去,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不知道说了什么,回来时梁景死死盯着叶秋声残留着疤痕的手,再也没对叶秋声大声过。
叶秋声觉得他不能放任祖泰这么疯下去。
人总有看顾不周的时候,警察又不可能这样永远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保护他们一辈子。
哪怕是那些身边围满了顶级安保人员的大人物,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何况是他们。
他向施宁提出了一个计划。
“如果顺利,你们就能抓到祖泰了。”
起初施宁不愿意同意,她觉得这样太冒险了。如果叶秋声是警察的话,那他怎么冒险都不会有人说什么,大家只会称赞他的英勇,但他只是个普通人。万一他出了什么事,闹大了追究下来,得有一大批人被追责。
热心市民不是给他这么当的,他这是拿施宁和她一大堆同事的前途开玩笑。
那样施宁宁愿不抓祖泰。
对一些人来说,什么都不做,有时候比努力过头做太多更安全。
是叶秋声保证自己家里没有人了,真出事也不会有人深追究,过上一阵子,就没人记得他了,但继续放任祖泰在外面,他是很有可能会闹出大事的,到时候事情比现在棘手多了,他们不能一直被动等着对方出招。
可能是想到死了老婆孩子的祖泰会疯狂到干出更难接受的事情,施宁同意了。
她对叶秋声说:“你先安心等消息,我们这边需要做些布置,尽可能确保你的安全。”
叶秋声点了点头。
谈完公事,施宁还有些私事要谈。
“你和梁景,你们两个……”
“我和梁景只是普通朋友。”
叶秋声和他大学时的回答一样。
梁景在学校里的事闹得太大,传到了他爸妈耳朵里,他爸还好,但施宁正是职位调动的关键期,有个同性恋的儿子对她影响太大,和老师以及齐愿还有叶秋声全聊过一遍之后,借着一个交流项目,把梁景连夜打包送出了国。
施宁这辈子遇到的所有挫折都在老公和孩子身上了。
她看着叶秋声,有时候觉得很羡慕,要是梁景能有叶秋声一半乖巧懂事就好了。
施宁沉默一下,难得面对这个受自己资助的孩子抬不起头:“小叶啊,其实阿姨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时代不一样了,要是你和梁景……你们俩真有想法的话……”
“没有的,施姨。”叶秋声平静打断她。
他要是生气闹别扭之类的,施宁都好再劝劝,但现在劝不下口了。
干声回了句“好好休息”,就加快脚步离开了这。
出去时梁景在转角等着,张嘴想问什么,被施宁满脸不耐打断:“以后别拿这事来烦我,人家说了没那意思。”
“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施宁话头一转,数落起来,“不说想让你帮到我什么,听说你爸安排你进他公司,你也拒绝了?”
“对。”梁景回道。
“你这么大个孩子,我也管不了你什么了,”施宁停顿了下,“我和你爸商量着下月初离婚,以后没人再管你了,这下你开心了吧。”
梁景靠在墙上没说话。
……
叶秋声想在开始计划前,最后去看一次秦渭。
他在齐愿的帮助下,绕开周围的人,往秦渭病房的方向走。
叶秋声没想到两人会在走廊上相遇。
那会他已经恢复得很好了,秦渭才刚刚醒来不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很多,从手腕到脖子都缠满了绷带。脑袋上也有,脸上还贴着块医用纱布,手里拄着拐杖,看起来实在很凄惨。
因为发生的太突然,叶秋声一下就愣在了原地,傻呆呆地看着对方,回不过神。
秦渭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只偶尔在行动间牵扯到伤处时皱下眉。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了下前方,看清是叶秋声时,整张脸一下就柔和了下来。
叶秋声也说不上具体是怎么回事,秦渭分明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但就是有种柔和到让他觉得莫名冒出委屈的感觉。
“秋声。”走得慢,秦渭干脆就不走了,站在那里张开手臂,嘴角弯起,像是在等叶秋声扑过去。
叶秋声没动,远远看着他,看得很认真。
梁景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他离开后不久,梁景就知道了这件事。
不算意外,他猜到了,在他知道秦渭醒来时就猜到了。
梁景拉住了叶秋声的手腕,不许他过去,这一次不像之前那么暴怒。
他手里拿着一些纸张,没对叶秋声说话,而是对秦渭说:“你不会真以为他对你感情多深吧?”
秦渭放下举起来的手臂,皱眉:“放开他。”说着捡起拐杖,正要过去。
梁景讥讽地笑了,手一扬,手里那叠纸纷纷扬扬地撒了出去:“你还没看过这些吧,秦渭,你还不知道吗,他妈就是一人形阿贝贝!”
知道那是什么,叶秋声慌张去抓那些纸:“不要,不要!别看!”
这些难堪的东西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他最喜欢的人面前散了出去。
他看到秦渭缓缓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纸。
纸上清楚记录了叶秋声的病况。
除了因超忆症带来的抑郁和焦虑等问题,最显眼的莫过于:x瘾和皮肤饥渴症。
时间从三年前开始,逐步加重,在近期得到了缓解,并且逐渐稳定,减弱。
和叶秋声与秦渭的关系发展高度吻合。
秦渭看着看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拿着那些纸的手颤抖了起来。
那是叶秋声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和逃避的问题。
梁景死死拽着叶秋声,不让他去捡那些东西,叶秋声慢慢跌坐在地上,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断断续续道:“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是什么?”梁景打断他,对死死看着那张纸的秦渭道:“他从头到尾就没爱过你,你就是他一人形按摩棒!他有病,你自己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等他慢慢好了,他不需要你了,就会甩了你!”
梁景又嘲讽地问瘫软在地上的人:“我太了解你了,叶秋声,你就是个喜欢耍人玩的骗子。你敢说你对他没有利用的想法吗?”
有的。
一开始确实是他没能抵住诱惑,在秦渭告白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回了“我也是”,想用这种方式留下对方。但是后来……后来不是这样了……
叶秋声心脏剧烈绞了起来,“不是,我……喜欢……小哥……”
秦渭抬头看他。
梁景:“是吗,那你的喜欢挺廉价的,对谁都能说喜欢。”
叶秋声睁大了眼眶,眼泪掉了出来。
说不出话,嘴里只能不停重复“不”的音节。
梁景:“秦渭,别犯贱,他真不是非你不可,那个人不是你,是我也行,你对他根本没什么特别的,现在他有我了,你没用了,他马上就不会再要你了。”
秦渭只看着叶秋声,很久,他道:“秋声,说你爱我。”
梁景表情瞬间狰狞起来:“都说了他根本就是在玩你!”
秦渭直勾勾地看着叶秋声,面无表情地捏紧那些病例,继续执着地对叶秋声说:“说爱我。”
叶秋声垂着脑袋,嘴唇动了下,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为什么不说话,”秦渭声音很轻地问,“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觉得我碍事了,所以开始想甩开我了吗?”
叶秋声颤了下,依旧没有发言,像是每一个被发现真相的苦主找上门的骗子那样,连对视都不敢,更没有底气反驳真相。
那无声像是一种默认。
秦渭的平静一瞬间就被打破了,面具被撕出了裂口,俊逸的面孔扭曲了起来。
挺直的背一下就痛极般弓住,胸口一阵锥心刺痛,让他眼前瞬间一黑。
秦渭咬着牙,像是想扑过去把那在被人手中的人夺回来,圈到自己怀里狠狠撕咬他的肉。
他哭着笑出来,说:“叶秋声,你不能这样对我。”
不能给了他,又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拿他当一种慰藉的药。其实不是他,那时出现的是谁都可以,叶秋声没有爱过秦渭,那只是聪明人的花言巧语。
他既然要骗他说喜欢他,那就应该要骗到底,最好骗一辈子,而不是在他最幸福的时候拆穿这一切。
“哥!”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渭看着叶秋声,眼中布满了血丝,最后的视野里,仍旧是叶秋声垂头不语的样子。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憎恨。
用完了,够了,厌了,就想甩开了。
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嘴动了动,无声呢喃。
叶秋声,没完。
咱俩这事别想完。
……
秦嵘不过是一个错眼的功夫,再赶到就是看到秦渭倒下去了。
来不及多说,赶忙叫医生送去急救。
对着叶秋声一阵欲言又止,那边医生叫他,他只得咬咬牙,快速道:“哥哥,我先去看下我哥那边的情况,之后再来看你!”
齐愿在一边已经看傻了。他看梁景跟第一天认识这人一样,觉得这人已经疯了。
他今天才知道梁景竟然喜欢叶秋声。
这个场面傻子都看出来了。
于是一切在他脑子里更混乱了,他仿佛瞬间捋出来一条线出来,包括关于梁景当年跟他在一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反应过来,赶紧把地上的病例捡起来,一边捡,一边为上面的文字而心脏发颤。齐愿抛开了那些过往的恩怨因果,这会忍不住在心里接连骂梁景是傻叉,把一个病人的病例这么摊开到所有人面前,完全是在揭人伤疤,再把那些新鲜撕裂的伤口摊开到阳光下暴晒。
梁景疯了,绝对是疯了。
抬头看向叶秋声时,瞳孔蓦然一缩。
梁景这会满心激动,他想对叶秋声说秦渭不要他,他要他。
齐愿却忽然冲过来扯开了他抓着叶秋声的手。
猝不及防被推开的梁景皱起眉,抬头看见齐愿刷白的脸。
“你干什么?”
齐愿说不出话,指着叶秋声的手腕,嘴唇打着哆嗦。
梁景顺着看过去,脸色跟着蓦然一白。
只见被他握住的地方不知何时密密麻麻起了一大片红疹子,被松开的叶秋声捂住自己的喉咙,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
齐愿之前在学校里见过一次类似的情况,一瞬间反应过来:“他过敏了!快点,叫医生!!”
……
其实从中途起,叶秋声脑子就不太清醒了。
和人皮肤接触的地方生出一股滚烫的刺痛,还很痒,头开始变得很晕。喉管被阻塞住了一样,不只声音,连空气都快要挤不过去了。
好在这里就是医院,虽然发现有些慢,但施救很便利。
医生紧急给他喉咙了喷了药,帮助他打开气管,做了一系列急救措施,让他重新呼吸。
直到被搬到推床上,叶秋声的嘴唇还在微微动着。
梁景站在旁边,手脚冰凉麻木,一动不动,齐愿凑上前,想听听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凑到很近的距离才听见,叶秋声嘴里一直说的是:
我爱你。
他说了很多遍。
可他没听见。
第48章 他讨厌他自己
过敏来得急,危险度高,严重了会要人命,不过对症治好得也很快。
叶秋声很快好了,可没过一天就再次产生了过敏反应。
医生给他做了个详细的过敏测试,测出了很多种过敏源,但那些东西他这两天一样都没接触过,于是不得不考虑一种比较稀少的过敏源——心理因素。
医生问他:“你这两天接触过什么特别厌恶的东西吗?”
叶秋声没回答,齐愿先说了:“人算吗?”
医生有点惊讶,随后点点头:“算。”
齐愿:“他第一次过敏是因为梁景碰了他。”
医生不用知道梁景是谁,只需要知道病人很抗拒这个人就行了。
那也简单,针对过敏,医生给出的最好的建议就是远离过敏源。
叶秋声回到病房的时候,梁景显然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冲到病房里来,瞪着叶秋声,眼睛红着,咬紧了牙关,却不敢上前来。
那天情况太吓人了,再晚一点,叶秋声都要憋死了。
一般那种状况下,人是不可能还能那样安静待着的,他不舒服要说吧,他都快喘不上气来要憋死了,要挣扎吧,皮肤又红又肿,总要抓挠吧。
可叶秋声好像没什么感觉一样。
他专注在一件事上,把其他的都抛到了一边,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梁景绝望地问出这一句。
叶秋声回答:“还好,也没到特别讨厌的地步,就是不怎么喜欢。”
他这话杀伤力绝对比说讨厌更大,听着跟说一个不太熟的陌生人似的。齐愿眼看着梁景整个人一下就呆住了,那副失魂落魄备受打击的样子,让他在心里给叶秋声点了个赞。
他觉得叶秋声是故意这么说,来反击梁景的,比起厌恶、憎恨这样浓烈的情绪,无感更能打击到对方。表现出强烈的反感,说不定对方反而会觉得你在乎他而得意起来。
但如果叶秋声真的对梁景没什么太大感受,他怎么会因此产生过敏反应?
私下里,齐愿对着电话那边的杨钧一阵唏嘘感慨:“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一个喜欢另一个,本来关系挺不错的,结果最后闹成这种结局。”
他以为这问题算解决了,没想到转头叶秋声又起了疹子。
这次梁景根本不在。
当时护士才给他扎完针不久,吓得医院的人以为他是药物过敏,最后查来查去,发现并不是。
齐愿站在病床前,听着医生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终于意识到,叶秋声确实没他想的那么厌恶梁景。
任何人的触碰都会引起他强烈的过敏反应,他害怕的是和人有接触,这个人没有特别具体的指向,而是涵盖了所有人。
而他真正厌恶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
叶秋声暂时搬到了施宁专门准备的一处独立的房子,并在周围安排了便衣。
施宁的身份很显眼,为了防止暗地里盯着的人看出什么,房子是借梁景的手送出去的。他是施宁的儿子不是秘密,但也没到举世皆知的地步,要了解还是得经过一番调查,祖泰不会有余心花时间调查这个,借梁景的手,不会让人联想到警方布置了什么。
那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不算大,但有心观察的人一定会知道。
看过了,就很容易就会得出叶秋声和秦渭掰了,和梁景关系不一般这样的结论。
和旧情人心碎分手,转头搬进了新男友的房子——是件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事。
梁景不知道这些。
他只知道他妈给了他一个房子,叶秋声同意搬进去,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只不过这次不敢再像之前那么混账,没有强势要求自己也搬过去,而是选择偶尔来看看,送送东西什么的。
齐愿放心不下,偶尔也会来这边看看在疗养的叶秋声。
叶秋声全都没说什么。闲暇时他坐在外面的院子里看书,一本马来西亚语的书,边上还放着字典。
下午拿出专业书,复习到深夜。
齐愿试探着问他,要不要带他去医院看看秦渭,叶秋声拒绝了。
齐愿小心问:“你是准备一辈子都不去见他了吗?”
那天的状况现在回想起来,齐愿都觉得头皮发麻。但有一点他可以确信,叶秋声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和秦渭彻底断了。
他私心里觉得,这俩人就断不了。
这怎么断?
爱得要死要活的怎么断?
快死了都在嘴里念着对方的人,怎么走得出来?怎么能释怀得了?
叶秋声从书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齐愿说:“我想先去治病,我得先把自己治好,我不想再拖累他了。”
“这样也好。”齐愿回道,“我认识些比较有名的医生,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谢谢。”
“你已经说了很多遍谢谢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齐愿吐槽。
叶秋声久违地露出笑容。
然后齐愿问他:“那你要不要告诉他一声,说你去治病了,让他等等你。”
不然万一他这边吭哧吭哧想得挺美,那边觉得他们彻底结束了,直接开启下一段恋情了怎么办?
“别回头你病好了,人家也早跟别人好了!”
梁景不就是一现成的例子?走的时候挺自信,回来人早不记得他是谁了,机会不等人,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留的,你犹豫,那就没有了。
再说,谁还能等谁一辈子了?
听了这话,叶秋声默默把脑后的兜帽扣在脑袋上,拉低,人躲了起来,不给看了。
藏进帽子里的蘑菇闷声道:“还是不说了。”
他对齐愿说得好听,自己去治病,治好了就以崭新的面貌回来见他小哥。
但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其实有点怕见到秦渭。他怕秦渭会让他滚,会跟他说让他不要再来找他,会说不想要他这样毛病一大堆的骗人精。
于是躲了起来,捂住眼睛,堵住耳朵。
好像只要没亲耳听到对方说不要他了,那他们就还没分手。然后抱着一点期望,觉得只要自己病治好了,那些糟糕的坏毛病也全改掉了,自己又变得像以前那样讨人喜欢,小哥就不会继续生他的气,就会重新喜欢他,愿意跟他在一起。
就这样骗着自己,哄着自己。
“要是他真跟别人在一起了……”
那也没办法。
后半句哽塞在喉咙里。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和施宁联手抓祖泰的计划迫在眉睫。
叶秋声出去散步的时候,用马来语写了一句话,留在了公园的长椅上。
两天后,在警察的监听中,叶秋声接通了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里,祖泰阴沉地问:“你懂马来语。”
叶秋声嗓子有点紧,他调整了下呼吸,用马来语回道:“懂。”
祖泰:“我记得你,那天你在秦渭身边,秦渭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你告诉的他。”
到了这一刻,叶秋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想起了那天早上看到的那个新闻,还有被炸得只剩一小块的牌匾,他清楚记得上面的单词:「nasi lemak」。
听到他口中呢喃的那个单词,祖泰忽然失去了理智,激动起来:“是你!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叶秋声不知所措地回道:“抱歉……”
“我会杀了你!还有你那个骈头,你们都得死!”
施宁的手掌按在叶秋声发颤的肩膀上,叶秋声用力吸了口气说:“我和秦渭分手了,他跟我没关系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你动他对我一点伤害都没有。”
随后低低地说:“事情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报复你就冲我来,别牵连无辜的人,你女儿也不希望她有一个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杀人的爸爸吧。”
祖泰不说话,叶秋声喉咙紧得快发不出声音,他捧着电话,强自镇定道:“祖泰,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别拉别人下水。”
别动他小哥。
祖泰最后报出了一个时间和地址。
“我要两百万现金,还有一辆没有车牌的车,你自己想办法,我不管你怎么弄到手,到时候就你自己来,如果我发现有别人,现在躺在医院里的那个人就死定了!”
电话中断。
施宁锁定了对方的位置,但赶到时早已人去楼空。
一行人返回去跟叶秋声商量情况。
到了约定的日子,道具钱和车都准备好了,施宁再三询问叶秋声是否记住他们叮嘱他的,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叶秋声点头确认。
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
祖泰反复确认叶秋声是自己来的,就现了身。拿走东西不够,他还想要叶秋声的命。
叶秋声被待命的警察冲进来护住,察觉到不对的祖泰跳窗逃跑,没跑出多远,就被逮到了。
被压上警车时,祖泰一直阴森森地看着叶秋声,最后不明所以地笑了下。
施宁前来感谢叶秋声:“这次多谢你帮忙,我们之前一直在追踪一个诈骗团伙,这个诈骗团伙由很多个国家的人组成,这伙人狡诈警觉,手段极其恶劣,牵扯很广,很难抓。”
“我们之前追踪了很久的一条线断了,后面发现祖泰是其中之一,这次抓住了他,他背后那些人,也能陆续浮出水面了。”
“这件事我建议你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其实换个城市生活更好,我担心我们后续的抓捕动作,会牵连到你。”
万一对方被逼急了,记恨起了人,也是有可能的。
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做什么都有可能,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考虑。
施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安全为重。”
叶秋声本来也有去治病的打算,就说自己会考虑。
施宁亲自开车送他回了那幢独栋别墅。
下车时,施宁不由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当年病怏怏的小孩,如今也长成大人了,和小时候脾气都不一样了。
“你梁爷爷说,你爷爷去世了。”
“嗯。”
“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施姨说,怎么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谢谢。”
施宁呼出口气,肩膀松下来:“行了,进去吧。”
叶秋声说了句施姨再见,转身向房子门口走去。
在门口掏了掏钥匙,打开门,正要开灯,忽然愣住。
门口的鞋架上摆着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放得很乱,一般人可能记不住每个摆件的位置,但叶秋声记得住。
东西的位置变了。
有人来过这。
……
看叶秋声走了,施宁也上了车。
工作群里还在发消息,她锤了锤肩膀,祖泰抓住了,今晚还得加班。
开出去一段距离,忽然听见身后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从后视镜里,她看见身后的房子里升起了滚滚浓烟,并迅速在黑夜里燃起了火光。
不知怎么,那场面一下让她联想到那日发生在老城区的爆炸。
她用力踩下刹车,脑袋空白了一阵。
完了——完了!
掉头,踩足油门开回去。
……
「日前,位于城东区的一幢别墅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一人在爆炸中失联。该事故引起各公司部门对天然气管道检查的重视,有关部门提醒市民,在家注意用水用火用电安全,勤查多看……」
“哥……”
秦嵘看向站在警戒线边的人。
秦渭在那堆坍塌的废墟前站了很久,从白天,站到晚上。
他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好,醒过来,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虽然他们都不想承认,但在这种爆炸事故里,失联只能算是一种严谨说辞,其实就是连尸体都找不着了。
秦嵘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怎么上次一别,就成了最后一面。
秦渭看着看着,忽然绕过警戒线,向废墟里走去,试图从里面找出点什么。
秦嵘跟了上去,苦着脸劝道:“哥,你冷静点,哥哥他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秦渭扯扯嘴角:“我们拜过堂的。”
“既然拜了堂,生生死死,不都得跟我绑定在一块吗?”
他要找到他,不管对方变成了什么样。
看见他们在这,正在组织人勘查现场的施宁也走了过来,“你就是秦渭吧?。”
秦渭抹了把脸:“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施宁说:“祖泰被抓住了,他不会再来伤害你了,你安全了,之后不用再担心了。”
谁愿意天天过那种担惊受怕,被跟踪被威胁的日子?
有人默默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让他可以重新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去。
只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罢了。
秦渭沉默着,不见多少高兴的样子。
他猜到了能帮施宁抓祖泰的人是谁。
见他还是一副憔悴到心如死灰的模样,施宁犹豫着,忽然补上了一句:“这话是别人让我转告给你的。”
秦渭抬起头,眼睛死死盯住施宁。
片刻,像是确认了她说的就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气息瞬间乱了。
他哑着嗓子问:“他人呢?”
这就不好说了。
涉及到一些警方的保护计划之类的复杂东西。
另外还掺杂着一些施宁搞不太懂的年轻人的脑回路。
叶秋声说他要努力治好自己。如果他很好,秦渭看到他就很喜欢,那就不会继续生他的气,更不会跟他分手了。
他太讨厌自己,也太讨厌自己的病,就坚定不移地认为秦渭也不会喜欢。
他可以被很多人讨厌,唯独不能接受自己被秦渭讨厌。
唯一的任务达成,施宁还有一堆工作要完成,没空管小年轻那些爱来爱去的麻烦事。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仨字:“跑了吧。”
秦渭又沉默了一阵。
“自己跑的,还是跟别人跑的。”
施宁随口回答:“他那样自己一个人能跑哪去,肯定是跟人一块走的啊。”
考虑到这两个人的关系,说完才反应过来话有点歧义,施宁看向秦渭。
却发现他竟然用力松了口气。
仿佛一下就踏实了,安心了,眉心舒展开,眉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缱绻意味。
“跑就跑远点,最好一辈子别让我逮到。”
第49章 他看一眼就走
亏叶秋声长了心眼,加上他记性好,还处在对周围环境的变化非常敏感的时期,侥幸死里逃生,当晚就被施宁给安排送去了安全和保密级别更高的医院抢救去了。
考研笔试那天,叶秋声从病床上爬起来,吊着一条胳膊,忍着脑震荡带来的晕眩,在一干师生看神人的目光中,出现在考场。
复习断断续续花了三个月,他本科就学得不错,记住的东西不会再忘,翻着书,就把老师在课上的话跟在脑海里放电影一样全想起来了。
就是没恢复完全的身体扛不住,每场考试到了最后,他都是咬牙硬坚持下来的,监考老师眼睛快把他盯穿了,就怕他晕在那。
叶秋声也对自己的成绩没多少把握,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很沮丧。
齐愿安慰他:“不行明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叶秋声很坚决,“我要尽快把一切问题都解决好。”
他人犟,说好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然也就不会伤都没好利索,就跑出来考试。
他跟小哥说好会考上的。
叶秋声当前的处境算好也不好。
施宁认为潜入房子打算炸死他的人应该就是祖泰,但不排除有其他跟祖泰有关联的人对他下手的可能性,如果有其他人动手,那么对方同样是那个诈骗集团里的人的可能性很大。出于安全考虑,施宁建议他接受警方的保护计划。
叶秋声要去考试,还要给施宁写申请,和学校那边对接一下,进行一番特殊安排,对外隐藏他的名字。
好在这件事本身不算是多张扬,每年考生千千万,不管叶秋声考不考得上,混在里面都不算多显眼。
无论生活里潜伏着怎样的危险,叶秋声的生活总得进行下去。
出成绩那天,叶秋声怎么都平静不了。
他先是焦虑地在屋子里转圈踱步,后来又蹲在地上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半天,心脏疼得受不了,还是老老实实爬起来吃药了。
吃上药之后人是不焦躁了,却又莫名开始觉得,需要靠吃药平复情绪这件事本身让他很委屈。如果秦渭在,他就不用吃药了,秦渭会把他揽在怀里,轻轻晃着安慰。
后来叶秋声从地上爬起来,神游般往外走,回过神,已经站到了秦渭家楼下。
那天下了本年第一场雪。
不大点的雪,跟雨似的,落到地上就化了。
叶秋声没打伞,站在秦渭家楼下发呆,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呆了一会,有个人拿着电话从里面匆匆走出来。
“谢谢刘姐,不过我还是决定辞职了,我准备换个城市待,应该不会在这边待太久。”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叶秋声心里一跳,左右看了看,跳进了小区的绿化灌木丛里,躲在里面不敢出声。
声音和脚步远去,叶秋声松了口气,想起刚才听到的话,意识到秦渭可能是要离开这里了。说不定他真要回美国去了。
也是,他是为他来的这,现在他看清叶秋声是什么人了,白月光滤镜破碎,他对他失望了,伤心了,当然要尽快丢弃过去,开始新生活了。
他长得那么帅,又很厉害,能赚很多钱,脾气好还会哄人,到了新地方,说不定很快就会谈上新男朋友。
越想越心酸,叶秋声揉了揉眼睛,拿出手机。
成绩就是这时候跳出来的。
笔试过了。
……
读研的头两年,叶秋声情况相对好些的时候,就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接一些翻译之类的私活赚外快,为了给自己治病。
生活被这几件事给占据了,忙得晕头转向,也就没心思去想别的了。
除此之外,还要定期向施宁那边报告自己的情况,周围有没有可疑人士活动之类的。
其实研一的时候有人来学校问过叶秋声的名字,不过因为警方那边提前沟通过了,系里认识叶秋声的人都没有透露他的消息,口径一致说没有这么个人。
他当时正巧不在学校,请了一阵子假去别的城市见医生,回学校后那个不明人士没再来过,这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因为一直也没出别的事,不想太给人添麻烦,叶秋声就没跟施宁说。
两年过去,病情没有变好,反而更严重了。
病例上从一开始的几行字,慢慢变成了一整页纸。
读到第三年,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有点支撑不下去了,连年服药让他的记性变差了,反应也开始越来越迟钝,论文被打了回来,不得不延迟毕业一年。
叶秋声选择休学,专心治病。
齐愿出于一点微妙的负疚心理,一直在帮着叶秋声沟通医生的事,偶尔休假回来,两人还会坐在一起吃个饭。
在叶秋声的第五位医生也无期限休假,跑去治疗心理健康之后,齐愿向叶秋声介绍了杨钧。
杨钧起初并不愿意接手叶秋声,事多钱少,没必要。
齐愿和叶秋声根本付不起在他这长期治疗的报酬。
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看在齐愿的面子上。
彼时杨钧在塞班度假。
叶秋声办理签证和手续,又花了三个月。
出发时,叶秋声刷到了条新闻。
是家成立没几年的新公司在美证券交所上市的新闻,CEO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是当下备受关注和热议的热门人物。
叶秋声看着照片上的人发愣。
齐愿提醒飞机要起飞了。
叶秋声应了声,放下手机,闭上眼靠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又点开手机,把那张新闻截图保存下来。
抱着手机,裹好毯子,睡了几年来最好的一觉。
……
杨钧虽然口头上很嫌弃叶秋声这个过于棘手和复杂的病人,真到开始治疗的时候,却也相当认真负责。
叶秋声很配合,或者说,他有些过于配合了。
他近乎严苛地执行医生的话,可以说是医生最喜欢的那种病人。
可杨钧还是逐渐抓狂,因为叶秋声这么配合的情况下,他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
叶秋声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他越来越难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有时候医生问起来,他需要回忆很久,有时候哪怕回忆很久,都记不起来。
记不起那些不好的记忆能让他获得短暂的轻松,但很快他就会生出更深的恐慌。
他怕到最后,自己连重要的人也一并忘记了。
可他又不能不治病。
叶秋声闲着的时候,除了偶尔被赶出去散散步,就是拿着手机刷新闻。
找到秦渭的部分保存下来。
秦渭的公司正如日中天的发展着,他几乎是满世界乱飞,每次出现在新闻里都换一套不一样的衣服,打扮得光鲜亮丽地出现在镜头前。
看得多了,叶秋声都快要隔着块屏幕,把他的动线全都摸清楚了。
台风天,塞班岛的机场关闭了一个多月。
叶秋声在时而清醒,时而混乱空茫的状态里,看着外面末日般的景象。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自己曾经也有过喜欢这种天气的时候。
秦渭抱着他,旁边点着一盏橙黄色的小灯,叶秋声在半梦半醒间,看见秦渭被灯照得格外柔和的脸。
现实和记忆在眼睛和大脑里交错置换,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盏灯下。
叶秋声用力眨了下眼睛,画面消失,有些失落。
“小哥,我感觉我要记不住你了。”
不久前,杨钧跟叶秋声聊起秦渭,叶秋声反应了好久。
他很努力地去想,却只是迟钝地坐在那里发愣了半天。
要是有一天,他连秦渭是谁都忘记了该怎么办?
念头一冒出来,叶秋声就感觉胸口疼得要命。
手机一划,刷到了一条新的新闻。
上面说,秦渭受邀参加一周后在纽约举办的青年企业家交流论坛,到时候要登台做演讲。
叶秋声在这个页面停留了很久。
阳光渐渐穿破云层,肆虐了一整个月的暴雨慢慢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看了很久之后,叶秋声把页面截图保存下来。
忍耐了那么久,忽然有些崩溃。
脑袋埋进手臂里,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无法遏制冒出来的冲动念头紧张到发抖。
他就远远看一眼。
叶秋声冷静地劝说自己。
没事的,偷偷看上一眼就走,不会被他发现的。
……
齐愿对秦渭会来这件事不报多少期望,杨钧过了那阵崩溃暴躁的时间,这会有种平静的疯感,早把自己之前的话抛到了脑后。
杨钧告诉齐愿自己得回纽约一趟,他妈过生日,他不参加会被他爸打死,过完他母亲的生日再回来。
一旁自闭的蘑菇开口道:“我也想去纽约。”
这还是认识这么长时间,病人第一次主动提要求,得到了杨钧和齐愿一阵稀奇的围观。
杨钧:“你怎么忽然想去纽约,塞班岛这边环境挺好的,大多数人在阳光、海边、沙滩的包围下,心情都会愉悦不少。”
只不过眼前这个是个特例。
思索了一下,杨钧问:“你去纽约,是想做什么吗?”
叶秋声打开手机推了过去,做坏事怕挨骂似的忐忑开口:“想去这里看看。”
齐愿探头一看,看清新闻页面上的人,拿杯子的手抖了下,看眼叶秋声,腾地站起来:“马上就收拾行李,坐最早的飞机走!”
杨钧:“?”
……
塞班机场。
暴风雨后第一架航班提早二十分钟落地。
三十分钟后,一辆出租停在一幢别墅前。
邻居出门时,看见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自家隔壁的门口,对方一身风尘仆仆,脸色憔悴,看着像半个月没睡了。
看他在门口等得很急,随口提醒了句住在里面的人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今早。”
男人有点冷地绷紧了嘴角。
邻居正要走,这个看起来有些疏冷,很有距离感的男人再次开口:“请问,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
他停顿了一下,再次说:“有没有一个男生,大概到我鼻子这么高,黑色的头发,很瘦,很白……”
“你说的是杨医生的病人吧,叫叶……叶……”
“叶秋声。”男人轻声接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
对方忽然笑了,道: “谢谢。”
第50章 他不可能发现他来了
杨钧不得不带着一个出现在人多的公共场合就变得畏畏缩缩的自闭蘑菇,和蘑菇那优柔寡断爱操心的老妈子朋友一起回纽约。
前者没去过纽约,可以流畅地操着官方措辞,用英语进行一场关于“当今世界大量儿童饱受贫困和饥饿问题困扰”的演讲,但没法独自去超市买一袋面包填饱肚子;
后者有在国外生活的经验,但作为一个只能算是小有家境的舞蹈系毕业生,至今穷得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这么两个家伙丢到纽约,要是没人管,杨钧怀疑过上两天就会收到他们被骗去一些糟糕地方的消息。看起来瘦瘦弱弱,体态修长,模样漂亮的亚裔男孩,在这边很容易被某些圈层的人盯上。
杨钧把自己名下一个公寓的钥匙交给齐愿:“我们在这待两个礼拜就回塞班,你们先住这吧,这周围环境比较安全,适合你们。”
杨钧的公寓是他十八岁那年爸妈给买的,住那的人都跟他差不多,家里有钱的年轻人,环境干净简单。
齐愿感激涕零地握着杨钧的手:“杨医生,你真是个好人,以后有机会,我跟秋声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旁边的蘑菇看看那个,看看这个,用力点着脑袋肯定了齐愿的话。
杨钧看着自己的病人和病人朋友,呵呵笑了下:“他快点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把人送到公寓,叶秋声和齐愿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
刚好两室一厅,一人一间。
叶秋声到的第一件事是去看了浴室,两间房都有独立的浴室和洗手间。杨钧带着两人在周围转了转,告诉他们买生活用品和吃饭的地方,也提醒了他们俩最好不要单独走太远,怕他们人生地不熟再走丢了。
由于杨钧要回家见父母,这两天没空陪他们,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把人丢在这边,于是告诉齐愿,之后会叫他一个朋友过来给他们当向导。
“他就住对面,方便照顾你们,应该要晚点才回来,有问题你们就直接找他。”
齐愿跟叶秋声打了个招呼,准备去外面再采购点东西回来,叶秋声留在公寓里,他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会让他很紧张。
他在浴室里放了一缸水,慢慢把身体浸入进去,抱着膝盖坐在里面。
这里是纽约。
小哥也在纽约。
他待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叶秋声努力克制了很多年的身体里泛起一股燥热。
长期服药带来的疲倦和怠惰,意志上的消沉,让他那总是自顾自萌生期待和渴望的身体,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一种稳定平静的状态。
这几年他一直都保持得很好,叶秋声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摆脱“性瘾和渴肤症”,这种听起来会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很差劲,还很放荡的标签。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经受着病情反复的挫败,让他始终看不到彻底病愈的期望,从决定要去纽约开始,他一直强行逼迫自己建立的忍耐条,有那么点隐隐要破裂的迹象。
心里一个声音正恶毒地诱惑他说:不然干脆别忍了,治不好又怎样呢?被嫌弃又如何?
他已经不是那个躺在医院病床上,只能看着大人争吵,被抛弃也无能为力的小孩。他长大了,是个成年人,如果秦渭不要他,他就用自己的方式把他锁在身边。
不管不顾地,想做什么就尽情地做个够。
被讨厌,被骂也绝不停手。
长期的挫败感很容易引起情绪和思想的滑坡,想着既然怎么努力也做不好,不如就当个彻底的烂人。
叶秋声一把掐住了魔鬼的脖子,然后就更厌弃自己了。
他怎么能有这么阴暗的想法?
蹲在浴缸里,默默泡了半个小时,牙齿打着颤从里面走出来,重新遏制住了不该有的冲动。
杨钧那个朋友晚些时候来敲门,出现在门口的是个金发碧眼的男大,人比杨钧小很多,因为父母的关系和杨钧成了朋友,见面就用语调别扭,但整体还算流畅的中文自我介绍叫“比尔”。
“我选修课选了中文。”比尔举了举手里的汉堡可乐,热情地跟齐愿打了招呼:“齐——愿——,对吧?我给你们带了吃的!”
视线扫过岛台那里老老实实举着刀,帮齐愿切胡萝卜的叶秋声时,惊讶地停顿了下。
叶秋声洗完澡不久,他不爱吹头发,但头发又长又湿地黏着眼睛很不方便,索性这里没别人,让齐愿从超市回来的时候帮他带个能夹头发的夹子,把自己额前的门帘别到了一侧,稍长的部分在发尾那里用皮筋简单绑了下。
比尔的目光让叶秋声浑身像是有虫子在爬,他飞速把夹子拆下来,别扭地把头发拨弄下来。
这个举动看起来很害羞,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有种别样的感觉,比尔眼睛亮了亮,声音拉高不少:“你就是叶对吧!很高兴见到你!接下来几天我负责带你们玩遍纽约,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有我在,肯定会让你们玩得很开心!”
余光看见叶秋声开始焦虑到扣紧自己的手背,齐愿帮他挡了挡比尔过于热情的目光:“谢谢,不过我们不是来玩的。”
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请对方进来。
比尔跟进来:“那你们是准备做什么?”嘴上在问齐愿,眼睛却一直看着岛台那边。
齐愿回答:“我们准备去看一个青年企业家的论坛。”
比尔:“啊,我知道那个!”
叶秋声抬起头看向比尔。
比尔有些兴奋地说:“你们知道秦渭吗?他那天也会去!我们学校里很多人都在讨论他的事,尤其是商科的同学,他们这学期的作业就没离开过这个人,大家都想听听他的成功经验!”
齐愿尴尬地看了叶秋声一眼,不只认识,还关系不浅呢。
叶秋声被比尔的话吸引了注意,比尔更热情地聊起自己为了参加这次论坛,做了多少准备工作。
“我收集了一些资料,准备了一些问题到时候去问。”
看叶秋声好像很感兴趣,比尔眨着眼睛邀请:“叶,你要看看吗?”
在齐愿复杂的目光中,叶秋声点了下头,走到沙发上那边,隔着一段距离坐下来。
比尔看他坐那么远,以为是亚裔特有的距离感,没太在意,用平板展示了自己收集到的资料。
看到上面写着,有人怀疑秦渭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是不用休息的仿生人,叶秋声思索了下秦渭的行程,猜想大概是真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算来算去,只能在飞机上将就一下了。
翻到最新的一页,是连叶秋声还没来得及收集的最新一条新闻。
看到这页,比尔也燃起了劲头,神秘兮兮道:“除了事业上的成就,大家也很好奇名人的私生活,之前有些小道消息,说那位金融大鳄德里克先生想把女儿嫁给他,这可不是普通的婚姻,到时候他能拿到一大笔投资,不过这件事后来就没什么动静了。”
“结果今天中午,有人在机场拍到了秦,他们拍到了他的手上多了枚戒指!”
“左手,无名指!”
“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直没听到声音,比尔抬起头,愣了下。
叶秋声的脸色白得不像话。
……
晚饭时叶秋声全程都保持着一种眩晕的状态,比尔好像问了他些什么,叶秋声恍惚着点了下头。
齐愿一直担忧地看着他,等比尔走后,把药和温水给他。
“秋声,你还要去吗?”
叶秋声服了药之后更恍惚了,他用力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说:“去。”
“我想去,齐愿哥。”他扯开一个哭丧的笑脸。
齐愿叹了口气:“那里人会很多。”
虽然他是支持他去的,但叶秋声在那样人挤人的地方,可能会忽然惊恐发作,还可能因为和人有接触过敏,那样就有点危险了。
在机场,超市之类的地方,人还不算很密集,只要躲在衣服的帽子里,还能让他感到安全。在飞机那样的环境反而更好些,叶秋声坐在座位的最里面,完全没关系。
但他再害怕那个环境,也还是想去看一眼。
叶秋声想到照片里那枚被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唇上的血色荡然无存。
他想,也许这次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
一周过得很快。
到了论坛开启的日子,比尔早早就开了车停在楼下。
叶秋声有点迷茫地听见对方说,是自己答应了把负责接送他们的任务交给他的请求。
既然是说好的,又是杨钧介绍认识的朋友,这事当然没什么问题,叶秋声和齐愿便坐了比尔的车去参加了这次论坛。
本次论坛除了一些年轻的企业家,还有不少投资人和媒体出席,除了他们,就是读商科的,和将来有创业意向的大学生。
到了会场发现,人果然很多。
正中心是一个高出一大截的演讲台,围绕着演讲台设立了几个分区,前排的座位是密集的板凳,可以想像得到坐满时人挨着人的样子。
后面呈扇形散开的地方稍微宽松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官方的板凳不够了,那里放的椅子,间隔也更大。
叶秋声局促地把帽子往下拽了拽,身体开始冒出冷汗。
但能握一握他的手,告诉没事的人都没有。
叶秋声和齐愿坐在最后排,人都挤到前面去了,后面人会少一些。
比尔也是想挤到前排去的那个,齐愿让他不用管他们,站得靠前,才有机会被点到,得到提问的机会。
犹豫了很久,比尔还是选择跟他们一起坐在后面。
他去官方准备的休息区,给他们拿了两碟点心,还有两瓶水。
叶秋声低声道谢。
很快就到了开场的时候。
作为本次论坛的主角,秦渭是第一个上场的,也是演讲时长最长的那个。
在一段高亢的音乐之后,会场的灯光暗了下来。
叶秋声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不得不靠掐住自己的手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束追光打在边缘,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走到演讲台的正中。
叶秋声就像曾经每一次那样,待在照不见光的角落,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人,眼眶泛起一阵热意。
近乎贪婪又肆无忌惮地用眼睛描摹着对方的身形和面容。
几年过去,秦渭的五官变得更加成熟,线条轮廓硬朗了很多,看着比过去多了些成熟内敛的味道。
“大家好,我是……”秦渭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准备好的话莫名停顿,很快又被若无其事地接了下去。
比尔的心思不在他热衷的名人身上了,凑近身边的人,小声问:“叶,你是不是很害怕人群?我看你一直在躲着人,还很紧张。”
叶秋声只顾着盯着台上看,心不在焉应了声:“我跟人有肢体接触会过敏。
“啊,”比尔惊呼了声,小心又怜惜地看着他,“我很抱歉,虽然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以后一定会好的!”
这样的安慰叶秋声听了不知道多少,甚至他自己也对自己这么说过,现在再听已经没有任何波动了。
不过还是给面子地浅笑了下。
比尔显得很高兴,也冲着他笑。
流畅的演讲兀然中断了几秒。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秦渭,不知道他为什么说着说着停下来。
“不好意思,”秦渭扣紧手麦,笑着解释,“刚才不小心把我背好的稿子忘了。”
底下传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可能是太热了,秦渭脱掉了外套,解开箍紧的袖子挽上去,手麦从右手换到左手,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不容忽视的光。
远远地,叶秋声也看见了那枚戒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秦渭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有那么一秒钟,他觉得自己被发现了,一道强烈的目光笼罩在他身上,或许秦渭看见他了。
喉咙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下。
但很快又重新说服了自己。
这个位置这么偏,整个会场这么多人,秦渭根本不可能发现他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