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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算不算是引狼……

“嗨。”

卫珣穿着大衣站在路灯旁,抬起手朝阙宛舒挥了挥,脸上的笑容在夕阳底下有些晃人眼,“请问阙宛舒家是在这里吗?”

“你你你……”

阙宛舒惊呆了,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出现在这里的人,“你”了好半天都没有“你”出一个所以然。

见她一脸吃惊,卫珣笑意更深,他愉悦地弯起眼睛,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而偷着乐的少年郎。

在确认了这一切并不是梦,卫珣是真的来到宜安,并出现在她家门口,阙宛舒顿时更懵了。

本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可在瞧见他大衣底下的衬衣和西裤,仿佛是刚结束工作就从梓城过来的模样,她出口

的话于是变成了——

“你吃饭了吗?”

卫珣一愣,眨着眼睛答:“还没有。”

“那……”

阙宛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在听见他否定的回答后,她竟下意识问他要不要到她家里吃饭。

卫珣自然不可能拒绝。

于是阙宛舒就这么领着人进了小区,直到两人走进电梯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不是,她怎么把人领进来了?

现在的重点不是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她立刻转向身旁眉开眼笑的青年,问道:“你怎么到宜安来了?”

“嗯?”卫珣偏头看向她,眉头微挑,话音意有所指:“我到宜安来的理由是什么,你不知道?”

阙宛舒一噎,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心跳骤然跳得飞快。

她正想说话,就听卫珣接下去道:“我当然是来旅游的。”

阙宛舒:“……”

阙宛舒:“哦。”

“哦是什么意思?”卫珣追问道,他脸上满是疑惑的表情,目光里却带着几分戏谑,道:“我说不是来见你的,你失望了吗?”

阙宛舒呵呵一笑,毫不犹疑地展露了自己也是个嘴硬王者的一面:“怎么会?宜安景色优美,食物也好吃,确实是个旅游的好去处。”

卫珣闻言只是一笑,一副理解她嘴硬的了然模样,看得人顿时反骨心起。

于是阙宛舒说:“既然你是来旅游的,要不还是别在我家吃饭了,你去运河边的小吃街吧,我可以给你推荐几家不错的店。”

说完,她作势要按一楼的按键,可才刚伸出手就被人制止了。

卫珣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下来,道:“不要,我就要在你家吃饭。”

他低下声音,原先沉冷的声线竟显出几分像是在撒娇的意味,扣在她腕间的手指也轻缓地摩挲了下她的肌肤,仿佛讨好一般,令人难以拒绝。

阙宛舒立刻妥协了,连一丝挣扎也没有。

“叮——”

这时电梯也恰好抵达楼层,她没再赶卫珣走,而是就这么维持着被他扣住手的姿势拉着他走出电梯,像拉了一只大型犬。

卫珣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

阙宛舒一路将人领到自家门口,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解锁密码进门。

孟如意正坐在客厅里摆弄花瓶,见女儿一个人出去两个人回来,不由一愣。

阙宛舒刚想解释,卫珣已经自她的身后探出头来,抢先一步道:“孟阿姨您好,好久不见,我是卫珣。”

孟如意自然是认得卫珣的,只是她已有许多年没见过他,此刻骤然见到面,不免有些错愕。

瞧见她面上的疑惑之色,卫珣咧开嘴角,摆出一个丈母娘都会喜欢的乖女婿笑容:“我是来宜安见宛——嗷!”

他后头的话还没完,突然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脚。

阙宛舒不动声色地收回脚,皮笑肉不笑地接话:“他来旅游的,刚好路过我们家,就顺道邀请他进来吃饭。”

卫珣:“……”

卫珣:“嗯,宛舒说的对。”

孟如意眨眨眼睛,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见女儿表面镇定,实则悄悄回头瞪了卫珣一眼,而后者全程一副既狡猾又纵容的模样,心下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阿珣,好久不见。”她温和地笑了笑,道:“自己家。”

卫珣从前便经常到她们家来,孟如意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一直都很喜欢这个有礼貌长得俊又对宛舒很好的男孩子。

她也知道这两个孩子的事情,当初母女俩回宜安的路上,阙宛舒几乎哭了一路,那时她还以为女儿是舍不得离开梓城,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在那天和卫珣提了分手。

他们俩的感情有多好,孟如意一直有目共睹,对于两人分开的事,她也觉得很可惜又感到很抱歉,毕竟女儿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家才不得不放弃许多东西。

这八年来,阙宛舒的身边一直没有过其他男孩子,每当孟如意问起时,她也总是笑嘻嘻地打混过去,孟如意便当她只是还没有遇到适合的。

可此刻一见卫珣,她蓦然有种“果然如此”的念头。

阙宛舒并不知道妈妈内心所想,因孟如意摔伤了腿,行动不便,因此今晚的晚餐由她负责,方才她是做饭做到一半、突然收到卫珣发来的消息才下楼的。

她不敢让卫珣和妈妈一同待在客厅,深怕这家伙又口无遮拦乱说话,索性直接把他带进厨房当帮工。

晚餐的菜单是馄饨面、凉拌豆腐、小葱煎蛋和炒时蔬。

阙宛舒已经完成了大半,但由于卫珣突然造访,因此她又加了些份量。

她刚煎好一张葱蛋饼,夹了一小块试了下味道,觉得还不错。

余光瞥到身旁的切菜帮工,也夹了一块示意他尝尝。

卫珣低下脑袋,就着她递来的筷子将葱蛋吃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全程盯着她,莫名带了点勾人的意味。

阙宛舒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别开脸,问道:“好吃吗?”

卫珣仍旧看着她,笑答:“嗯,很好吃。”

阙宛舒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烫,连忙又投入到煮馄饨面的工作里。

等到饭都好了以后,卫珣把装了菜肴的盘子端出厨房,这时孟如意恰好把餐桌收拾好,示意他拿过来:“阿珣,桌子放这。”

卫珣一愣,见孟如意盯着他手里的盘子,嘴上说的却是“桌子”,立刻联想到她的失语症。

于是他将盘子端过去,重复了一次:“把‘盘子’放在这吗?”

孟如意点点头,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把盘子说成桌子。

这是表达型失语症的典型症状之一,称为“命名错误”,意指患者无法叫出物品的正确名称,即便他们知道自己想表达的是什么,可大脑却无法迅速检索到正确的词汇。

常见的命名错误有以下几种分类。

患者可能会用错词,如“盘子”说成“桌子”;或用近义词、替代词来描述,如“剪刀”说成“刀子”;又或者出现迟疑、停顿,需要绕一大圈来解释,如想说“盐巴”,但说成“白色的,吃饭会加的东西”。

而当患者发生命名错误时,最标准的应对方式就是自然地引导她发现错误,而非直接开口纠正她。

因此,当阙宛舒端着凉拌豆腐走出厨房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卫珣正和她妈妈一同坐在餐桌前,言笑晏晏地说着话。

孟如意说话缓慢,也有些不利索,她问卫珣:“那个……面,加了,饺子……面,你喜欢吗?”

卫珣点点头,面上笑意清浅:“嗯,我很喜欢馄饨面。”

孟如意又说:“宜安的菜……嗯,绿色的、长长的菜,很多,味道也好。”

卫珣露出惊讶的表情,答道:“原来宜安盛产香葱吗?我不知道呢,待会肯定好好尝一尝。”

也许是因为他很有耐心、又能听懂自己说的话,孟如意一时分享欲旺盛:“窈窈,小时候不吃……香、香葱,不喜欢,这……不好。”

卫珣附和道:“她确实从小就很挑食,除了葱,也不吃蒜和姜,不像我,什么都吃,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

孟如意闻言忍不住笑起来。

阙宛舒端着盘子静立在门边,看着不远处眉开眼笑的妈妈,和她身旁那个眉眼温柔又有耐心的青年,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她低下脑袋,稍稍整理了下表情,这才端着盘子走过去。

这顿晚饭异常平和温馨。

桌上,孟如意和卫珣时不时说着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孟如意在说,卫珣回应或附和。

即便她说话断断续续,还经常说错词汇,但神奇的是,卫珣似乎全都能听懂,从未理解错她的意思,甚至还能够用自然又流畅的方式和她交流。

且他一边和孟如意说话,一边还能分神给阙宛舒夹菜。

看着落在碗中的蔬菜,阙宛舒抿了抿唇,盯着看了好一会才默默夹起来吃掉。

低头的瞬间,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吃完饭后,两人一起在厨房洗碗,卫珣负责刷碗,阙宛舒负责冲洗。

洗到一半,阙宛舒忽然侧头看向身旁的人,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卫珣头也没抬,下意识道:“嗯?知道什么?”

“知道该怎么和失语症患者对话。”阙宛舒说,她的声音很轻:“你面对我妈妈时的表现,不像是临场反应。”

卫珣一顿,蓦地偏头朝她看来,恰好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像被湖水浸泡过的眼睛。

安静地看着她几秒,他才缓声说道:“我读过相关的书籍,也看过几篇有关失语症的文献。”

话到这里一顿,他笑起来:“怎么样,我今晚表现得不错吧?”

“……”

阙宛舒迟迟说不出话来。

厨房里一时只有哗啦啦的水流声,直到又过了好一会,卫珣才又听见她的声音,道:“谢谢你。”

她低下脑袋,又重复了一次:“谢谢你。”

卫珣看着她,忽然笑了一声:“阙宛舒,我在洗碗。”

阙宛舒一愣:“嗯?”

她抬起头,正好撞入青年那双温和含笑的眼睛里,他说:“现在没有办法摸摸你的头,只能等我把碗洗好了。”

状似玩笑的一句话,却是独属于他的最极致的安慰,令阙宛舒的心在一瞬间满了起来。

“……”

她沉默一会,忽然把脑袋凑过去,贴在他手臂上轻轻蹭了蹭,接着又退回原位。

卫珣只觉得她这个举动可爱极了,像只和主人撒娇的毛茸茸小猫咪,不由纵容地笑道:“行吧,这样也可以。”

等到他们把厨房都收拾好后,时间已近八点,阙宛舒准备送卫珣去酒店,于是问他:“你今晚住哪?离这很远吗?”

卫珣眨了眨眼睛,表情无辜:“我没订酒店。”

阙宛舒愣了愣,疑惑道:“那你晚上要住哪?”

下一秒,就见卫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阙宛舒:“……”

这人想得可真美啊!

可她向来不擅长拒绝卫珣,因此待问过母亲,并得到了她的同意后,宛舒家民宿于是正式开张,卫珣便是第一个入住此处的贵宾。

见他两手空空,阙宛舒又问:“你的行李呢?”

却见面前的人两手一摊,意思是只有人来了。

阙宛舒:“……”

她这到底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第52章 不穿衣服不许躺……

阙宛舒家是三房两厅的格局,除了孟如意和她在用的主卧和次卧,还有一个客房。

不过由于客房长年没有住人,因此被阙宛舒拿来当成画室,里头放了许多油画用的工具,味道有些重,一时半会也不适合住人。

最后她决定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卫珣,她则去和她妈妈一起睡。

安排好房间后,阙宛舒带着卫珣去了附近的超市。

这家伙是个一件行李也没带就跑到宜安来的狠人,她家又没有多余的备品,只好去超市现买。

卫珣推着购物车,看着走在他前头的阙宛舒不停地往购物车里丢东西,牙刷、杯子、毛巾、刮胡刀……

此时两人站在洗护产品区,阙宛舒正拿着两瓶男士用洗发水仔细比对。

实在选不出来,她于是扭头看向卫珣:“你喜欢哪个?”

“用不着这个。”卫珣接过她手里的洗发水,把它们全放回货架,道:“我用你的就行。”

见他推着购物车缓步离开洗护区,阙宛舒连忙追上去,道:“但我用的那几款味道比较香,我怕你不习──”

话还没完,就见面前的人忽然俯身朝她凑过来,贴在她耳畔轻轻一嗅,旋即扬起唇角笑起来:“是挺香,但我喜欢。”

阙宛舒微微睁大眼睛,随着他的靠近,她垂在身侧的手竟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卫珣把她的反应收入眼底,装作不经意地直起身子,道:“别误会,我是说洗发水的味道。”

阙宛舒:“……”

谁说什么了吗!

卫珣弯着嘴角,心情很好地漫步在不大的超市里。

真是神奇,来到宜安的这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心情好极了,哪怕只是这样与阙宛舒一起逛超市,这份雀跃又欣喜的心情也前所未有。

“要不要买套睡衣?”

经过成衣区时,阙宛舒拉住卫珣的手臂,指着模特假人身上的深蓝色睡衣。

卫珣只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说:“不。”

阙宛舒见状就知道这人骚包的毛病又犯了,这个牌子的睡衣她也买过,虽然样式普通了些,但胜在质料不错,穿起来挺舒服。

她试图说服他抛却外表关注内里,但卫珣不吃这一套,外表和内里他都要,只要缺少一项他就不想要。

于是他推着购物车打算远离这一区,却被阙宛舒牢牢地拉住手臂,动弹不得。

回头一看,就见阙宛舒板起脸,问道:“那不然你睡觉时要穿什么?总不能不穿吧?”

她家虽然有烘衣机,但衣服烘好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期间他难道要光着身体吗?

卫珣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他甚至理直气壮道:“睡觉为什么要穿衣服?”

“睡觉怎么能不穿衣服!”阙宛舒惊呆了,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晃了晃,试图让这人清醒一点:“不穿衣服不准躺进我的被窝!”

其实卫珣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不想买丑睡衣,毕竟她妈妈也在,就算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可能放肆到不穿衣服睡觉。

不过见她反应那么大,他忍不住想逗她:“为什么不行?我会洗好澡再睡。”

阙宛舒义正严词:“洗好澡也得穿衣服!”

卫珣挑眉:“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跟我睡。”

阙宛舒口不择言:“我跟你睡你也得穿衣服!!”

卫珣点点头,从善如流道:“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以考虑穿衣服。”

他说这话时唇角微扬,看着她的目光里透出几分戏谑。

“……”

阙宛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涨红了脸,嗫嚅一会后,先是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快速地从货架上拿了一套男士睡衣,恶狠狠地摔进购物车里,接着抢过他手里的购物车飞快地走了。

卫珣长腿一迈追上去,软下声音哄道:“我开玩笑的,我自己睡也会穿衣服。”

阙宛舒冷笑:“爱穿不穿,冻死你。”

哎呀,糟糕了。

卫珣左右环顾,指着不远处的零食区:“吃不吃零食?”

阙宛舒冷哼:“不吃,会胖。”

卫珣又问:“喝不喝奶茶?”

阙宛舒冷嗤:“不喝,会冷。”

卫珣连忙说:“也有热的。”

阙宛舒冷哂:“那也不喝,会热。”

卫珣:“……”

此时两人恰好经过水果区,卫珣蓦地拉住购物车,并眼疾手快地拿了盒草莓放进去,道:“那吃草莓吧,我记得你喜欢。”

孰料阙宛舒仍旧不领情:“这个时节的草莓不好吃,会酸。”

卫珣噎了下,抬眼看向货架后的店员,问道:“这草莓甜吗?酸不酸?”

店员是个年轻小伙子,看起来像个来兼职的大学生,他朝两人竖起大拇指,道:“不酸,包甜的哥。”

“他说不酸。”卫珣转向阙宛舒,道:“会酸的话我投诉他。”

阙宛舒:“……”

店员:“???”

眼见店员小哥瞪大眼睛,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阙宛舒连忙拉住卫珣,不好意思地朝店员小哥笑笑,道:“抱歉,他开玩笑的。”

“对,我开玩笑的。”卫珣点头附和:“我这个人比较幽默。”

店员小哥:“……”

这种幽默是会随机吓死一个无辜店员的哥!

阙宛舒见状更不好意思了,她又拿了一盒草莓一盒葡萄,这便拉着卫珣匆匆离开水果区。

真是败给他了。

卫珣接过购物车,往里头看了一眼,问:“你喜欢吃葡萄?还是孟阿姨喜欢?”

“是你喜欢。”

阙宛舒冷不防说,她直视着前方,有些别扭地道:“你不是喜欢吃葡萄吗?”

卫珣愣住了,感觉心尖上像瞬间炸起了小小烟花,又过了几秒后,他才轻轻笑了一声:“嗯,我喜欢。”

“我很喜欢。”-

超市离小區不远,买完东西后,两人一同散步回家。

沿途经过的一条小巷恰好路灯坏掉了,巷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一旁住家的窗户透出来一点灯光,但犹仍不够照亮前路。

即便两个人结伴而行,氛围还是有些可怕。

阙宛舒没有表现出恐惧,只是全程一声不吭地贴在卫珣身旁。

幸好巷子不长,走出去后,前方的路段便很亮了,可就在两人刚走出巷子时,一道黑影蓦然从角落里窜出来,直扑阙宛舒。

“!!”

阙宛舒吓了一跳,下意识惊叫一声。

她正想躲开,腰间蓦然一紧,卫珣单手揽住她的腰,抱着她转了半个圈避开那道黑影,并把她护在了身后。

尔后他瞇起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扑到脚边的东西──

一只长得有点傻的哈士奇。

“那是什么?”这时阙宛舒也从卫珣身后探出脑袋,一见了他面前的狗狗,眼睛顿时一亮,道:“晃晃!”

她快步绕到晃晃面前,蹲下来揉它的脑袋。

后者十分热情地伸着脑袋往她怀里拱,直到察觉了一道不善的视线自顶上投来。

晃晃警惕地抬起眼,就见站在阙宛舒身后的青年正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

“嗷呜……”它是只长相凶猛实则怂包的小狗,被这可怕人类一瞪,立刻耸拉下脑袋,还很有眼色地远离了阙宛舒几步。

眼见平时和自己非常要好的小狗朋友突然神情沮丧,阙宛舒有些莫名:“晃晃,怎么啦?”

她探手欲摸它的脑袋,却被躲了开来。

阙宛舒不明所以,正感到疑惑时,她看着晃晃耸拉着脑袋的可怜神情,莫名想到了雪姨养的狗狗派翠克,于是猛地回头看去。

这一回头,果然看见某邪恶人类威胁无辜小狗的可怕画面。

阙宛舒:“……”

阙宛舒:“卫珣!不要欺负小狗!!”

“汪汪!”晃晃立刻叫了两声,像在附和。

卫珣被抓了现行后仍旧面不改色,丝毫没有一点欺负小狗的羞愧,甚至还轻哼一声:“切。”

阙宛舒发现这家伙真是一点也没变。

他从前也是这么欺负派翠克的,还曾经丧心病狂地用零食威胁它不许舔她扑她,惹得她的小狗朋友派翠克到后来都不敢在他面前和她亲热,甚至见了她就远远跑开。

起初她还不明所以,直到有次亲眼目睹他站在她身后用眼神威胁小狗的模样,真相才终于水落石出。

被她质问时,这人甚至还理直气壮道:“我都没舔过你,这家伙凭什么!”

阙宛舒简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竟有人小气到和小狗计较。

此时也是,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安抚晃晃,但它貌似是因为忌惮卫珣,见她伸出手,竟又往后退了一点。

阙宛舒:“……”

恰好它的主人在此时过来了,是住在同小区的年轻男性邻居,他先是把牵引绳扣在晃晃脖间项圈上,这才起身和阙宛舒闲聊几句。

阙宛舒其实和这位邻居不熟,聊的话题也只是普通寒暄。

见她的态度礼貌而疏离,邻居摸了摸鼻子,正想牵着晃晃离开,忽然听见卫珣说:“下次还是把狗牵好吧。”

邻居一愣,这才看向站在阙宛舒身旁的人,其实他从方才就注意到这个面色冷淡的男人了,只是碍于和阙宛舒的交情寻常,不便询问两人的关系。

此时对上卫珣那双漆黑幽冷的眼睛,邻居心头一跳,莫名有些忐忑。

只听卫珣语气平静道:“虽然这狗……晃晃,亲人,但它体型不小,这附近又住了不少小孩和老人,要是把人扑倒就不好了。”

邻居闻言正想说晃晃不会随便扑人,但一对上他的视线,突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低声道:“好的。”

说完,他便牵着晃晃飞快地走了,脚步急切得像后头有恶鬼在追。

阙宛舒观察了下卫珣的脸色,问道:“你在生气吗?”

“没有。”卫珣立刻道,后头的话却答不对题:“我何必吃一只狗的醋?我没吃醋。”

阙宛舒:“???”

她问的明明是他是不是生气了。

不过关于吃狗的醋的这个问题──

阙宛舒沉默几秒,有意逗他:“你从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还问过我派翠克和你掉进水里的话,我先救谁。”

卫珣眉头微蹙,也想起这段过往,他语声犀利:“所以派翠克和我掉进水里的话,你先救谁?”

阙宛舒:“?”

见她不答,他又换了个问题:“如果是晃晃和我掉进水里的话,你先救谁?”

阙宛舒:“??”

最后甚至还把两个问题结合在一起:“如果是派翠克、晃晃和我都掉进水里的话,你先救谁?”

阙宛舒:“???”

这个人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第53章 摸了我,也得让……

卫珣好像是认真地在询问这个问题。

阙宛舒僵默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虽然但是,你不是会游泳吗?”

高中时学校举办游泳比赛,这人还蝉联了三届50米男子自由泳冠军,还用她救?

卫珣冷眼看她:“如果我脚抽筋呢?”

阙宛舒:“……”

敢情这还是个情境题?

她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如果卫珣真的在水里脚抽筋,那她肯定是先救他,反正派翠克会游泳。

等等,但晃晃好像不会游泳,它连在浅水坑也会溺水,她又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小狗朋友,要怎么做才能在救卫珣的同时也救晃晃?

眼见阙宛舒表情纠结,眉头拧得死紧,像是在认真思考最合适的解方,卫珣冷不防说:“别救了。”

阙宛舒疑惑地抬起头:“嗯?”

“如果我真的溺水,你别下来救我。”他看着她迷茫的表情,微微弯起眼睛,抬手弹了下她的额头,笑嘻嘻道:“免得你也跟着一起溺水。”

“……”

阙宛舒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是想着,这人大概不知道,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说这些话时脸上的神情显得既可爱又让人无比心动。

她的心脏好像再度充盈了起来。

在这一刻,有关那个问题,内心突然出现了无比清晰又明确的答案。

如果某天他真的溺水,而她救不了他的话,大概会想和他一起死。

但这些话阙宛舒没有说出口-

阙宛舒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衣服也是需要先清洗过的。

其实要直接穿也可以,她也不介意卫珣穿着没洗过的新睡衣躺进她的被窝里,但问题在于此人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穿没洗过新衣服可能会过敏。

有一年学校去国外旅游,当时路过当地老街,看见街边小店贩卖的精美传统服饰后,好多同学入境随俗,立刻一人买了一套拍照。

阙宛舒也拉着卫珣一起买,谁知他穿了一下午新衣服,当晚回了酒店便发现身上起了大片红疹,起初大家还以为他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去了医院后才知道是皮肤过敏。

他往日里穿的衣服质料讲究,且因为有轻微洁癖,新衣服一定会洗过再穿,哪怕是高定西装也会事先送去干洗,从未有过如此次般的过敏经验。

所以事情发生后,阙宛舒无比自责,泪眼汪汪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发誓自己以后一定会确保他要上身的衣服绝对干净,决不会再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听了她的话,卫珣靠在床头,笑容灿烂得不像个刚被紧急送进医院的病人。

他弯着眼睛,

无比满足地道:“那我以后就交给你了。”

思及此,阙宛舒立刻给卫珣发消息,让他千万别穿刚买的那套睡衣。

消息发出去后,他迟迟没有回应,大概在洗澡。

阙宛舒于是又进了主卧翻找衣柜。

她爸爸的衣服大多被她妈妈良好地保存在衣柜里,因为其中不乏质料娇贵的衣服,孟如意担心这些衣服太久没穿会损坏,每隔一段时间就把衣服会整理出来,仔细地清洗、晾晒。

因此哪怕经过许多年,这些衣服也几乎完好如新,随时可以再穿。

恰好阙定明的身高有一米八二,只矮了卫珣一点,平日里又注重保养,身形修长挺拔,和卫珣差不了多少,他的衣服卫珣应该能穿得下。

阙宛舒根据卫珣的审美拿了几套爸爸的衣服,接着又翻出了一件自己的oversize卫衣,准备送到他房里。

“咚咚咚──”

她站在房门前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卫珣的声音,应是刚洗好澡:“进。”

阙宛舒不假思索的开门进去,甫一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热气腾腾的美男出浴图,她表情一呆,僵滞几秒后,猛地抱着衣服转过身去。

同时惊慌失措地大喊:“你怎么还没穿好衣服就让我进来!”

卫珣此刻只穿了条长裤,脑袋上罩了条毛巾,上半身不着半缕,结实垒砌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见她缩着脑袋背对着他,一副害臊得浑身僵硬的模样,卫珣一边擦头发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没事,我不介意。”

阙宛舒的脸都烧红了,她崩溃地道:“我介意!!”

卫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材,笑了一声:“你介意什么?再看一眼。”

说完,他甚至还坏心眼地上前扒拉了一下她的肩膀。

阙宛舒猛地往前,整个人几乎要贴在门上,她闭着眼睛把脑袋埋进衣服里,坚决不上他的当,道:“我不要,又没什么好看的。”

“嗯?”卫珣轻飘飘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似乎是走了过来,就贴着她的后背,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热腾腾的水气,“没什么好看的?”

他的声音骤然低下来,带着点幽冷的危险意味,听得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卫珣皮笑肉不笑道:“你是说我每日健身长年无休锻炼出来的八块腹肌、胸肌和肱二头肌没什么好看的吗?”

阙宛舒恨不能双耳失聪。

她把脑袋更深地埋进衣服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珣冷笑,又凑近她几分:“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阙宛舒没有回答,静默几秒,她忽然抱着衣服转过身去,举高了递到他面前,但犹仍闭着眼睛,道:“我给你拿了衣服,你选一件。”

卫珣挑眉,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让我穿那件丑……睡衣吗?我可是乖乖听话。”

阙宛舒又把衣服举高几分,牢牢地挡住自己的脸,轻声道:“……我收回,我担心你穿了会过敏,所以找了几件我爸爸的衣服给你。”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些衣服都有定期清洗,不用担心。”

卫珣闻言立刻弯起嘴角。

他垂下眼睛,抬手翻看了下她手上的衣服,发现里头竟不乏他常穿的牌子,甚至连样式也很符合他的审美,显然是经过仔细挑选,嘴角愈发翘得老高。

直到发现有一件藏青色的卫衣被夹在其中。

卫珣手指一顿,将那件卫衣抽出来,摊开来一看,发现这件衣服的款式颇为年轻,少年气十足,怎么看都不像是阙定明会穿的衣服。

更像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男孩子的衣服。

是谁?

卫珣微微眯起眼睛,问道:“这是谁的衣服?”

听见这句话,阙宛舒才缓缓睁开眼睛,一见了他手里的卫衣,她不由一愣,没想到他会选中这件衣服。

这是她在澳洲留学时,在附近的市集上买的,质料普通,款式也很简单,和她爸爸这些名贵衣服比起显得非常不起眼。

又见卫珣面色不善,她正不明所以时,便听他继续道:“难道是你表弟的?可你表弟那个小胖子应该穿不下这件衣服吧?”

阙宛舒:“?”

这人干嘛突然攻击她弟弟!

她表弟只是小时候胖了一点,长大以后就瘦下来了,如今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帅气男大生,才不是什么小胖子。

见她表情无语,卫珣轻呵一声,面上神色又沉冷几分:“看来不是,总不会是哪任前男友的吧?”

他眼神一暗,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内心便嫉妒得恨不能立刻去刀了这件衣服的主人。

直到听见阙宛舒说:“我前男友不就是你吗?”

卫珣一愣,满心的阴暗思绪戛然而止。

“除了你,哪还有别的前男友。”阙宛舒越过他,走到床边将手里的衣服全数放下,道:“那件衣服是我的。”

卫珣看着这件对她来说显得非常宽大的卫衣,仍有几分怀疑:“真的?可这个尺寸看着分明是男装。”

阙宛舒眨眨眼睛:“是男装没错,谁说女生就不能穿男装?这是oversize风格。”

卫珣沉默,似乎还在思考这个回答的真实性。

这人的疑心病未免也太重了。

阙宛舒又气又无语,心道他爱穿不穿,她正想走过去把衣服拿回来,就见他忽然把衣服套在脖颈上,飞速地穿好了。

只见他又恢复成那副心情很好的模样,道:“我要穿这件。”

阙宛舒愣愣地盯着被他穿在身上的卫衣,心里莫名有种奇异的感受。

感觉有点……心痒。

卫珣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他蓦地掀起了衣摆,露出垒砌分明的腹肌,道:“怎么,想看腹肌?”

阙宛舒:“!!”

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去,把他掀起的衣摆拉下来,道:“才不是!”

卫珣像是非要和她作对,又把衣摆掀起来,口吻十分大方:“别客气,多看几眼。”

阙宛舒立刻又把衣摆拉下来,红着脸道:“你给我把衣服穿好!”

卫珣偏不,他就要捉弄她,更喜欢看她被逗弄得浑身炸毛的模样。

殊不知,脾气再好的猫咪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看着他脸上戏谑的表情,阙宛舒只觉得自己的理智线倏地断裂,因此在卫珣又一次故意掀起衣摆时,她不仅睁着眼睛认真地看了一眼,还上手摸了一把。

只摸了腹肌还不够,带着些微凉意的柔软双手甚至沿着他温热的肌肤往上,又摸了他的胸肌一把,指腹甚至不经意擦过了尖端。

“……”

卫珣呼吸一滞,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了。

似乎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胆,他面色僵滞,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阙宛舒其实也很崩溃,但瞧见方才还游刃有余地捉弄她的人突然露出这种手足无措的表情,她有种恶作剧得逞的诡异满足感,一双澄澈温润的眼睛不由得意地弯起。

甚至还敢出言挑衅他:“唔,手感不错。”

“……”

卫珣一动也不动,只是用那双形状狭长漂亮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阙宛舒被他看得背脊发毛,她再不敢逗留,随意扔下一句“我要去帮我妈抹药了”,这便转头拔腿狂奔。

却在来到门边,手指将要碰到门把之时,身后的人长臂一伸,蓦地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抓了回去,困在怀里。

结实滚烫的身体贴上她的后背,近到她仿佛能描摹出他身上每一寸起伏的肌肉线条,随后是温热的呼吸轻轻扑上她的耳畔,轻易便烫红了她的耳尖。

“不公平。”

阙宛舒听见他在耳边的低喃,含着低沉暧昧的一声笑,道:“你摸了我,也得让我摸回来才行。”

话音落下,她便感觉有一只宽大的手掌从衣摆底

下探进来,一点一点往上,先是罩住她柔软的小腹,轻轻揉了一把,接着又逐渐向上,不知要摸到哪里。

长指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细微的颤栗,阙宛舒浑身绷紧,想要挣扎,身体却被他牢牢固定住,双腕也被他一手箝制住。

轻柔的呼吸流连在耳畔,既黏糊又亲密,惹得她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下。

下一秒,便听见卫珣低哑的声音响起,语气有几分恶劣:“怎么在发抖。”

他状似困惑地问道。

第54章 半夜进我房里做……

“怎么在发抖。”

听见这句话,阙宛舒又忍不住浑身抖了抖,她微微弓起背脊,愈发严丝合缝地贴进身后人的怀里。

烧灼的热意直窜耳根,她连呼吸都发着颤,道:“你不要在我耳边说话。”

“嗯?为什么?”卫珣就像是偏要和她作对似的,她愈是不让他做什么,他愈是非要这么干。

说话间,他又凑近她耳畔几分,薄润的嘴唇几乎贴着她的头发,笑了一声:“这样说话怎么了?”

“……”

阙宛舒只觉得耳朵快要烫化了。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好似一团缠绵的雾气般将她团团包裹。

说来奇怪,她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是青苹果和小苍兰的味道,本该清甜又温暖的香气用在他的身上,却莫名多出了一股薄荷般凛冽的气味,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

被他的气息笼罩时,阙宛舒甚至感到有些晕眩。

一定是因为他抱得太紧的缘故。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

卫珣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虽说大着胆子把手探进她的衣摆,但他的手掌却很有分寸地停留在小腹处,并不敢再放肆地往上。

相较之下,分明是她比较过分。

不只摸了他的腹肌,还往上摸了他的胸,他甚至还记得她的指腹擦过尖端时瞬间激起的酥麻感觉。

想到这,卫珣的面颊不由浮现一抹诡异的薄红。

当下愈发恶劣地要逼迫她反应,如同报复一般:“怎么不说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轻轻地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

一股难耐的痒意蓦然从被他触碰的地方窜流到全身,使得阙宛舒整个人如同触电般瑟缩了下,她摆着腰试图躲开他的手,声音里也带上几分羞恼:“……你放开我。”

挣扎之际,不知蹭到了哪里,她忽然听见卫珣“嘶”了一声,随后愈发用力地箍紧了她的身体。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沙哑,还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别乱动。”

阙宛舒偏不,她正欲继续挣扎,却在感受到抵在后腰上的奇异触感时,蓦然停下了动作。

阙宛舒:“……”

卫珣:“……”

这一刻,一股诡异又暧昧的氛围在房间里无声流淌,两人一动也不敢动,彼此心照不宣。

不知沉默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孟如意的声音,才打破了这片刻的僵滞。

阙宛舒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妈妈在喊、喊我……”

卫珣应了一声:“……哦。”

哦什么哦!

阙宛舒又羞又恼地挣了挣双腕:“你快放开我。”

卫珣沉默几秒,顺从地松开了手。

甫一得到自由,阙宛舒立刻如同出笼的鸟儿般往前扑腾,头也没回地夺门而出。

“砰——”

门被用力地关上后,房间里再度恢复寂静,卫珣又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慢吞吞地往下身扫了一眼。

看着布料撑起的痕迹,他面上表情镇定,颊边的红晕却更甚,此刻正在心底恶狠狠地想着——

今天这事,以后绝对要在阙宛舒身上报复回来-

阙宛舒并不知道卫珣在心里拿着小本子记她的仇,她正坐在主卧的床边替孟如意上药。

也不晓得是不是母女之间的奇怪默契,她自己几周前才刚从楼梯上摔下来扭伤了脚,如今竟轮到她妈妈发生同样的事。

幸而孟如意的伤不算严重,只是右腿侧边和手肘有些挫伤和瘀青,用了药酒后已经好了一些。

孟如意坐在床沿,看着动作轻柔地替自己上药的女儿,忽然开口:“窈窈。”

“嗯?”阙宛舒抬起头,白皙的脸颊犹挂着浅浅的红晕,“怎么了?”

孟如意盯着女儿脸上的疑惑的表情,想起她方才进来时满面红晕又羞涩尴尬的神情,缓声开口:“你和……阿珣,怎么回事?”

“……”

阙宛舒沉默,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孟如意又问:“你们……重新,一起?”

阙宛舒犹豫了下,缓慢地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面对妈妈困惑的眼神,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孟如意立刻就明白了。

她了解自己的孩子,明白她的闺女有着怎样一副纤细敏感又柔软的心肠。

她总是想得很多,但也没有关系。

卫珣那个孩子看起来很有耐心,也能等得起,所以孟如意并不担心。

只是——

“窈窈。”孟如意抬起手,轻轻覆上阙宛舒的脑袋,道:“你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担心爸妈。”

她看着这个被她和丈夫如珠似宝地宠着长大,又在成年后反过来扛起整个家的女儿,语声温柔地说:“妈妈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阙宛舒几乎是在一瞬间红了眼睛。

自从家里的变故发生后,她在父母面前就总是强撑起坚强可靠的形象,甚少会在他们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更遑论落泪哭泣。

可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了儿时那个会在父母膝下撒娇打滚的阙家小公主,无论她如何撒泼胡闹,他们永远耐心又包容地对待她。

阙宛舒缓缓压低身子,伏在妈妈的膝上,眼泪如珠串般滚落而下。

“我会的。”她笑起来,把脸埋进交叠的双臂间,道:“我会的,妈妈。”

孟如意也红了眼睛,嘴角却挂着笑,她正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脑袋。

如同过往每一个母女相处的瞬间。

替母亲抹完药后,母女俩又一同躺在被窝里说了许久的话,这才终于准备睡觉。

可就在入睡之前,阙宛舒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就是,她的卧室里,藏着一本绝对不能被卫珣看见的素描本。

想起卫珣入住时,她还让他可以随意取用并翻看书架上的书,她就想穿越到过去打死自己。

怎么办?要去把那本素描本拿回来吗?

可他会不会已经睡了?

说起来,那本素描本最后摆放的位置是哪里?

书架上?书桌上?还是……床头边?

一想到卫珣随时都可能发现素描本,看见里头的内容,阙宛舒便焦虑得睡意全消。

反复挣扎了许久,她还是决定去把素描本拿回来,要是卫珣已经睡了更好,她正好可以偷偷摸摸地完成任务。

思及此,阙宛舒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和孟如意说了声“我去喝水”,这便匆匆出了房门。

她来到自己的卧房前,轻轻敲了下门,小声道:“卫珣,你睡了吗?”

里头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阙宛舒于是缓慢地转开门把,从门缝看去,房内一片漆黑,又没有丝毫回应,代表入住此房的人已然沉入梦乡。

她在心里小小地欢呼一声,蹑手蹑脚地进了卧房,但又很快面临一个大难题。

房间里太暗了,什么也看不到。

阙宛舒不敢开手电筒,只得利用手机屏幕发出的些微光亮探勘前路。

幸好她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在书桌上找到了那本素描本,可就在她轻手轻脚地准备遁逃出去时,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冷不防响起:“半夜进我房里做什么,搞偷袭?”

“!”

阙宛舒被这道声音吓得险些心脏病发。

她尴尬地解释道:“不是,我

进来拿个东西而已,抱歉打扰你睡觉了,我马上出——”

后头的话还没完,手臂突然被人扯了一下,阙宛舒不受控制地往床的那侧倒。

倒下的瞬间,恰好被床上的人抱了个满怀,尔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当阙宛舒再回神时,便发现自己被人困在他与墙壁之间,且某人还四肢并用缠住了她。

一片双眼不可视物的漆黑之中,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拿什么东西?我看看?”

没等阙宛舒反应,他便探手往她怀里摸,十分精准地夺走了她怀中的素描本。

“嗯?这是什么?”

阙宛舒立刻探手想去抢,“卫珣,你还给我!”

可她什么也看不到,手臂在半空中摸了半天也摸不到本子,反倒是身体一个劲地往他身上挤。

卫珣被她蹭得火气四起,很快起了反应,他咬了咬牙,蓦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里的素描本丢到一旁,双手改而箝制住她的手腕,小腿也压住了她不停踢动的双脚。

他咬牙切齿道:“阙宛舒,你故意的是吧。”

即便双眼看不到,阙宛舒也能推测出此时他们之间是个什么样的姿势。

面对他的倒打一耙,她忍不住气恼道:“故意的是你!谁让你非要抢我的东西。”

卫珣气笑了:“你趁我睡觉时偷偷溜进来,谁知道你是真的想拿东西,还是想趁机做点别的什么?”

阙宛舒只觉得荒唐,虽然看不到,但她还是努力睁着眼睛朝前方瞪视:“我能做什么!”

“谁知道呢。”卫珣哼笑一声,语气意味不明:“说不定你想趁我睡着时非礼我。”

听见这句话,阙宛舒甚至能够想像出他此刻脸上戏谑的表情。

她冷笑道:“那你真是想多了,我真的只是进来拿东西而已。”

卫珣不信:“什么东西非得这时候进来拿?”

他探手把刚刚被自己随意扔到一边的素描本拿过来,察觉到他正要翻开,明知他就算翻开可能也看不清楚,但阙宛舒的心跳还是瞬间漏了一拍。

她猛地抬起脑袋,用力地撞上了他。

“嗷——”

这一下撞得两人眼冒金星,卫珣吃痛之下终于松开了她,而后者则趁机卷了素描本下床就跑。

可惜一片漆黑当中,阙宛舒辨不清方向,最后不仅没能成功逃跑,脚趾还不慎踢到床脚,十分丢脸地扑倒在地。

她疼得面目扭曲,嘴里忍不住低叫出声,而在听见她吃痛的声音后,卫珣立刻开了灯。

瞧见正抱着脚掌蜷缩在地的人,卫珣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走过去将她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尔后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托起她踢到床脚的那只脚掌轻轻地替她揉着。

阙宛舒的眼睛里还挂着生理性的眼泪,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正在替她揉脚的男人,忍不住踹了他一下:“都怪你。”

“这也怪我?”卫珣又气又好笑,道:“你这姑娘怎么那么不讲理。”

阙宛舒其实有点理亏,但莫名就是强撑着不愿认错,只嘴硬道:“这里是我的房间,我怎么就不能进来?而且我拿了东西就走,又没有打扰你睡觉。”

她的语气有些委屈:“明明是你突然说话吓我,把我拉上床,还抢我东西……你还把窗帘全都拉上,搞得房间里乌漆嘛黑的,我什么都看不到,才会踢到床脚。”

话到这里一顿,她又瞪了他一眼,小小声地说了句:“……都怪你。”

卫珣简直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还觉得她控诉的话语可爱得像是在撒娇。

他好脾气地应道:“行,都怪我,是我混蛋行不?”

阙宛舒噎了下,别开脸没有说话。

又过了几秒,她才像是突然泄了气般,有些别扭地问:“你……脑袋疼吗。”

刚刚那一记头槌用力不轻,她到现在还觉得脑壳有些疼。

“我说疼的话你怎么补偿我?”卫珣抬起眼,挑着眉冲她笑笑:“亲我一下?”

阙宛舒瞪眼:“不亲!”

“嘁,真小气。”卫珣像是颇为遗憾,但他又很快笑起来,道:“那只能我亲你了。”

说完,没等阙宛舒反应过来,他突然从地上站起,俯身在她撞疼的前额落下轻轻一吻。

柔软的嘴唇只是蜻蜓点水般扫过,却让阙宛舒的心跳在一瞬间骤然失控。

她呆呆地坐在原地,即便卫珣把掉落在地上的素描本捡起来塞进她手里也没有回过神过来。

直到他又笑了一声,道:“怎么,还不出去的意思是想留在这里和我一起睡?”

阙宛舒终于有了反应,她抱着素描本闷头站起,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卧房。

回到主卧后,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抬起手摸了摸方才被他亲吻过的地方,手指不由颤了颤。

滚烫的燥热烧红了耳尖,心跳更是如擂鼓般剧烈地跳动着。

她站在原地发了一会愣,目光缓慢地落在怀里抱得死紧的素描本。

昏黄的桌灯下,她翻开素描本,只见入目的是一幅幅人像素描,且画上的人全部都是同一个。

卫珣。

从少年到青年,所有存在于她记忆里的,抑或是想像里的他。

署名的日期横跨了她与他分开的这八年时间。

这不仅仅只是画,还是一段漫长而沉默的想念,是她所有隐密而细腻的少女心事。

所以才不能让卫珣看见。

第55章 邻居家的弟弟?……

翌日早晨,阙宛舒睡到八点才起床。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一走出房间恰好迎面撞上刚从外头回来的卫珣。

他穿着黑色运动服,脸上还挂着一层薄汗,似乎是刚结束晨练回来。

阙宛舒莫名想起了他昨晚说的那句:“每日健身长年无休练出来的八块腹肌、胸肌和肱二头肌。”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由心猿意马起来,她甚至想起了触碰他时掌心下的触感。

不是,她在想什么!!

阙宛舒一惊,连忙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与他擦肩而过。

……没能成功。

迎面走来的人忽地踏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躯轻易便堵住了她的去路,随后顶上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道:“你要去哪?”

阙宛舒低着脑袋答:“去早市买菜。”

话完,便听面前的人立刻道:“我也要去。”

“你不能去。”阙宛舒下意识道,但她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阻止他,只好胡言乱语:“那个早市只有宜安人能去。”

卫珣轻嗤一声,道:“什么早市还搞地域歧视,那我更得去跟他们评评理,为外地人争取权益了。”

阙宛舒:“……”

阙宛舒:“反正你不许去!”

说完,她低着脑袋正欲绕过他,却在和他擦身而过时被他拉住了手腕,随后他用另一只手卡住了她的下颔,逼迫她抬起头来。

“为什么低着头不敢看我?”卫珣蓦地俯身凑近,英俊得透出几分锋利的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他眯起眼睛,道:“又做什么坏事了?”

“才没有。”骤然拉近的距离使得阙宛舒不可抑制地红了脸,目光闪躲。

而且什么叫“又”!

说得好像她经常搞事。

“是吗?”卫珣的目光在她面上巡视,当扫过她颊边泛起的可疑红晕时,他突然笑了一声,长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那你脸红什么。”

阙宛舒嘴硬道:“因为天气太热了。”

卫珣一顿:“今天寒流。”

阙宛舒噎了下:“是室内太热。”

说完,没等他说话,她已经先一步拍开他的手,从侧旁的空隙钻了出去。

卫珣很快跟上来:“我也要去。”

阙宛舒捂住耳朵:“不要。”

卫珣气笑了,他抬手拉住她的外套兜帽,迫得她不得不停下步伐 ,紧接着长臂一伸,又把她抓回来困在怀里。

随后他抬起眼,朝阳台的方向喊了句:“阿姨,宛舒要去早市,我可以和她一起去吗?”

阙宛舒扑腾着要去捂他的嘴,结果双手也被抓住了。

正在阳台上浇花的孟如意闻言走了过来,见了他俩这个造型,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去吧。”

卫珣弯起眼睛,低下脑袋得意地冲阙宛舒笑:“阿姨说可以。”

面上全然是一副“看你怎么摆脱我”的表情。

阙宛舒:“……”

最后还是让卫珣跟着她去逛早市了。

出门前,阙宛舒在玄关换鞋子,只见鞋柜打开,偌大的柜子里放满了精致漂亮的名牌鞋子,可她却很顺手地拿了一双最不起眼的浅灰色德训鞋。

从鞋子的磨损程度和鞋边沾上的泥沙可推知,这应该是她常穿的鞋子。

卫珣一愣,忍不住回想从前的她穿的都是什么样的鞋子。

似乎是,各式各样做工精美的小皮鞋,一天换一双,几乎都不重样,就像鞋柜里的这些。

这时阙宛舒也穿好了鞋,转过身正准备出门时,就见卫珣正定定地看着她脚上的鞋子。

她歪了歪头,问道:“怎么了?”

卫珣这才视线上移,目光定在她充满困惑的脸上,忽然说:“怎么不穿那些鞋子?”

“嗯?”阙宛舒愣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指的是鞋柜里的漂亮鞋子,于是道:“我们要去逛早市,穿那些去不方便。”

卫珣继续问:“哪不方便?”

“哪都不方便呀。”阙宛舒想了想,解释道:“市场毕竟在户外,环境也比较乱,鞋子容易弄脏,而且穿着皮鞋走多了路容易磨脚,还是穿运动鞋比较舒服。”

她一边说一边推门出去,道:“我现在其实也不常穿那些鞋子了。”

卫珣跟在她身旁,替她把大门带上,问道:“为什么?”

阙宛舒答:“因为不方便。”

昂贵的鞋子并不比平价的鞋子耐穿,甚至还更容易磨损,因为它们大多用料精细,需要好好地保养和维护。

过去的她有司机接送,不需要走很多路,所处的环境也不易弄脏鞋子,自然想穿多娇贵的鞋子都可以。

可后来家里的条件不再,她去哪都搭地铁或公交车,车上人潮拥挤,混乱间被人不慎踩了几脚是常有的事,下车后也多半需要走一段路才能到达目的地,穿着漂亮的皮鞋便宛如酷刑。

还不如平价的运动鞋和帆布鞋舒服呢。

所以她日常会穿的鞋子也渐渐换成了这些,曾经的小皮鞋们则被她束之高阁。

孟如意也曾问过她为什么不再经常穿这些鞋子了,当阙宛舒把理由告诉她时,便看见妈妈先是愣了一会,紧接着竟背过身偷偷地抹泪。

吓得她又赶忙上前安慰母亲。

虽说生活水平的改变确实曾让阙宛舒一度非常不习惯,也曾为此感到迷茫与挫败,但她对于物质其实并不是特别看重,待熬过了适应期,也能很好地用乐观的心态看待如今的生活。

孟如意会为女儿舍弃漂亮鞋子的理由而心疼落泪,阙宛舒却觉得这不算什么。

她买的运动鞋和帆布鞋也很好穿的!而且因为平价,就算穿坏了立刻买双新的也不会心疼。

其实她还曾想过要把不常穿的名牌鞋子卖掉,但被孟如意严肃地阻止了。

不仅如此,那些鞋子之所以时至今日依然保存良好,也是因为妈妈日常会替她细致地维护它们。

因为有过这些经验,所以当卫珣问她为什么不再穿那些小皮鞋时,她立刻想到了这些问题背后的理由。

大概就和她妈妈一样。

阙宛舒忍不住弯起眼睛,回身看着跟在她身后的青年,反问道:“我穿这双鞋子不好看吗?”

她俏皮地抬起脚,向他展示自己的鞋子。

卫珣一愣,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想也没想便答:“漂亮得不可思议。”

阙宛舒:“……”

本以为他会随口答一句“好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认真地夸她漂亮,甚至是“漂亮得不可思议”?

阙宛舒脸皮薄,当下不免有些害臊,她默默地转过身背对他,嘴角却难以抑制地高高翘起-

今天是周五,早市里人潮颇多。

阙宛舒其实也不常来逛市场,对于市场里有卖什么、菜价多少更是两眼一抹黑,幸而孟如意给她准备了张购物清单,让她照着买就好。

她和卫珣相偕走在市场里,照着清单上的项目买菜,且老板标定的价格多少就给多少,从不讲价。

倒是一路走来,碰见了不少跟老板砍价砍得虎虎生风的大爷大妈,阙宛舒看得啧啧称奇,卫珣见状笑道:“你等等也上去砍一把。”

阙宛舒:“……”

阙宛舒:“我不敢,我是社恐。”

卫珣哼笑一声,面上是明晃晃的取笑之意。

阙宛舒见状捶了他一下,瞪眼道:“你行你上。”

卫珣才懒得砍这种小钱,不过当阙宛舒拿着挑好的菜让老板算钱,却发现老板报给他们的诸多价格都明显比方才那些顾客的贵上许多时,他的脸色不由冷了下来。

阙宛舒也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坑他们,她一脸纠结,正思考着是要问清楚还是直接给钱算了,身旁的人已先一步开口:“等等,算错了吧。”

老板闻言呵呵一笑,语气有几分不客气:“哪算错了?我在这卖菜卖了十几年,从没算错过,你开口就说我算错了,小伙子难道比我还会算?”

他一脸“你倒是说说哪里算错了”的表情,分明是料定了他们不懂不会算,就算要理论也论不过。

真要这样的话,卫珣可就来劲了。

他虽然没来过菜市场,也没算过菜价,但这不代表他是个两眼一抹黑、轻易就能被人糊弄的糊涂蛋。

在谈判桌上和那些老奸巨猾的供应商讲价时,他可是经常杀红了眼。

于是卫珣冷笑一声,语气平静地说出了老板刚才报给旁人的价格,以及他报给他们的价格区别,还有刚才秤出来的每种菜的斤两,甚至精准到连小数点都记得。

紧接着他又重新加总了下,得出老板最后报给他们的总价比实际上足足贵了20多块,这不明摆着坑人吗?

老板:“……”

他大概是没想到卫珣竟然能算得这么精确,脸色一时精彩纷呈。

本来是看他们两个小年轻脸生又气质出众,估计是不常来逛市场、什么也不懂的小肥羊,打算宰上一笔,没想到竟踢到了铁板。

混迹市场的人大多有着城墙般的厚脸皮,老板本想继续耍无赖,但见卫珣长得高,看他的眼神又冷又锐利,明显不是善茬,只得缓下态度,试图打个哈哈蒙混过去。

“大概是我脑子糊涂,不小心记错了品项,现在给你们改一下哈——”

卫珣微笑,立刻抓准时机趁虚而入,又狠又准地砍了几刀,讲价手段比之方才那些大爷大妈一点也不落下风。

老板:“……”

敢情这小伙子是扮猪吃老虎啊!

结帐的时候,有个在旁目睹了全程、显然与老板相熟的阿姨捂着嘴笑道:“年轻人数学真好啊,这一笔笔算得这么清楚,老刘你这是遇上了个数学天才啊。”

说完又冲阙宛舒暧昧地笑笑:“小伙子这么会讲价还长得又高又帅,姑娘有福气啊。”

阙宛舒礼貌地朝她笑了笑。

待离了菜摊,恰好看见不远处有个卖糖葫芦的摊贩,阙宛舒走过去买了一串,并将它递给了卫珣,道:“给数学天才的奖励。”

卫珣盯着那串糖葫芦,眉头微挑,意有所指道:“替你省

了20多块,就这点奖励?”

阙宛舒眨眨眼睛:“那不然你想要什么?”

卫珣忽然想起了昨晚那个未能得到的亲吻,不由视线往下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道:“我想要你亲——唔!”

后头的话还没完,嘴里突然被塞了口糖葫芦,卫珣:“……”

阙宛舒看着裹了金黄色糖衣、落进他嘴里的半颗草莓,道:“把这颗咬掉。”

卫珣闻言顺从地将那块糖葫芦从木签上咬下来,含进嘴里,紧接着阙宛舒又把手里的那串糖葫芦塞给他,道:“拿着。”

这口吻,简直跟训狗似的。

但卫珣还是乖乖听话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阙宛舒弯起眼睛,拉着他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走到人潮拥挤之处,两人被朝两侧挤过来的人群撞了一下,险些冲散时,卫珣眼疾手快地牵住了阙宛舒的手。

感受到她柔软小巧的手掌落入掌心,卫珣几乎是立刻就将手指穿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阙宛舒抿了抿唇,悄悄地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当看着自己被他牢牢地包覆住的手掌,心跳不由逐渐加速。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动声色地回握了他的手。

两人对此心照不宣,默默地牵紧了对方的手,直到离开了市场,往回家的路上也没有放开-

午饭在家简单地做了道扬州炒饭。

掌厨的人同样是阙宛舒,这道料理并不难,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因此卫珣便在客厅里帮着孟如意修剪花枝。

处理到一半时,门铃突然响了,孟如意正欲起身去开门,卫珣先她一步动作:“阿姨您坐着吧,我去看看。”

他快步来到玄关,才刚开了门,一袋橘子突然被人递到他面前,同时伴随着一道清朗低沉的少年嗓音:“宛舒姐,我妈让我给你们拿了点橘——”

后头的话在看见门后是一张陌生的男人脸孔时,骤然停下了。

当门外的人一脸错愕地看着他时,卫珣也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他审视的目光缓慢地从那人年轻而陌生的脸上扫过,再联想到那声“宛舒姐”,对于此人的身份,他立刻有了一个明确的猜测。

卫珣抱着手靠在门边,直盯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忽地冷笑了一声。

呵,邻居家的弟弟?

第56章 姐夫是世界上最……

路择还以为自己敲错了门。

他讪讪地放下递到人眼前的橘子,往后退了几步看一眼门牌号。

没走错,确实是阙宛舒家。

那这个靠在门框上,正一脸不善地盯着自己的男人是谁?

只见对方抱着手的姿态闲逸却又气势逼人,分明是一副主人家的模样,路择愈发感到混乱茫然。

怎么回事?难道宛舒姐和孟阿姨搬家了?这一位是新来的屋主?

正当他在脑中进行着头脑风暴时,面前的青年倏地开口,声音沉沉的很好听:“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情吗?”

路择:“……”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的口吻颇为礼貌,但他却莫名感受到一股挑衅之意。

他正欲开口,忽然听见阙宛舒的声音自男人身后传来:“是谁来了?”

卫珣不语,甚至想直接关上门。

但她很快来到门口,还从他身边探出脑袋,一见了门外的路择,立刻弯起眼睛:“小择?好久不见,你放假回来——”

后头的话还没完,眼前蓦地一暗,只见正背对着她的青年忽然抬起双臂撑住门框,高大挺拔的身躯舒展开来,如同一道高耸的墙壁般阻隔了她的视线。

阙宛舒:“?”

她有些茫然,又从没被他挡住的缝隙往外看,继续道:“小择,你才刚回——”

下一秒,又被挡住视线。

“???”

接下来阙宛舒就像是在玩打地鼠似的,她刚找到一个能探出头的空隙,卫珣便立刻移过来挡住她,仿佛她能往外看一眼外头的人就算他输了。

重复几次后,她忍无可忍地戳了下他的腰,嗔道:“你干嘛呀。”

卫珣怕痒,腰际恰好是他的敏感点,被她冷不防戳了一下,他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下,回头瞪了她一眼。

这人又吃错什么药了。

阙宛舒一脸莫名其妙,她把堵在门口的人推到一旁,不好意思地看向门外的路择,道:“抱歉啊小择,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我妈让我拿一些橘子过来。”

路择扬起笑脸,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站到了阙宛舒身后、正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的卫珣,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宛舒姐,这位是?”

他毕竟还年轻,哪怕面上强装出镇定的神情,目光里的在意还是被卫珣一眼看穿。

卫珣冷笑,又不动声色地贴近阙宛舒几分,宣示主权的意味十足。

路择眼角微抽,努力将目光移回阙宛舒的脸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阙宛舒犹豫半晌,缓声开口:“他是……我从小就认识的好朋友,卫珣,这几天在我家借住。”

卫珣并没有反驳,对于她的回答也丝毫不意外。

紧接着阙宛舒又回头看向卫珣,道:“这位是我和你说过的方姨的儿子,路择。”

卫珣忽然笑了一声,语声平静道:“我记得,邻居家的弟弟,是吧?”

话到这里一顿,他低头凑近阙宛舒,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替你接我电话的那位?”

声音很轻,但明显透出几分不满。

阙宛舒:“……”

她总算知道他吃错什么药了。

但由于心虚,她甚至不敢回答是或不是,只一味地回避他的视线。

路择哪能看不出他俩之间古怪的氛围,更何况卫珣还全程用毫不掩饰的敌意眼神盯着他。

被那双犀利冷漠的眼睛一瞧,路择竟有种被看透了心思的错觉。

他抿起唇,刚想开口追问什么,手里提着的一袋橘子忽然被人拿走了。

抬起眼,面前是卫珣礼貌的微笑,道:“辛苦你跑一趟,替我们谢谢方姨。”

他扬起唇,轻轻地咬字:“弟弟。”

路择:“……”

听听这男主人般口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宛舒姐的丈夫呢!

还有凭什么叫他弟弟?谁是他弟弟!

卫珣并不知道路择正在心里如何破防,就算知道也并不在意,代替阙宛舒接过橘子又向路择道谢后,他便顺手关上了门。

“砰——”

路择眼睁睁地看着门在面前关上,甚至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

又在门口傻站了一会后,他终于回过神来,立刻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好兄弟、阙宛舒的表弟樊彻打电话。

于是阙宛舒家来了个陌生男人的消息便如插了翅膀般,火速传了出去。

到了晚上,孟如心在宜安当地一家餐厅订了桌菜,邀请姐姐一家的同时,不忘提醒道:“把窈窈的好朋友也带来吧。”

孟如意虽疑惑妹妹怎会知道卫珣也在,但她本也打算邀请卫珣和他们一起吃饭,因此也没有多想,转头把这事告诉了阙宛舒。

阙宛舒:“……”

肯定是路择告诉了表弟,表弟又告诉了孟如心,表弟这个大嘴巴!

对于和阙宛舒的家人们吃饭一事,卫珣自然求之不得,且他不动声色地探了下孟如意的口风,得知方姨一家也会去,面上笑意不由更深。

于是出发前,阙宛舒看着明显用心地打理过自己的卫珣,微微一愣:“你……你这是要去参加酒宴吗?”

卫珣对镜理了理额发,闻言回眸冲她一笑:“怎么,被我帅到了吗?”

阙宛舒被这个笑容晃了下眼,双颊立刻泛起红晕,她移开目光,才不愿承认自己确实是被帅到了。

倒是孟如意见了卫珣,笑着夸赞了一句:“阿珣,很帅。”

卫珣立刻弯起眼

睛,朝阙宛舒投去得意的眼神,后者则低下脑袋,一边盯着手机一边道:“车来了,走吧。”-

孟如心订的餐厅筑月坊坐落在运河畔,是道地的宜安菜,不仅外地人喜欢,就连本地人也经常光顾,是宜安当地的热门餐厅。

阙宛舒三人抵达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一走进包厢,就见里头的人齐齐朝她这看来,目光分外灼热。

不,与其说是在看她,不如说是在看卫珣。

孟如心率先迎过来,亲昵地拉着阙宛舒的手,笑道:“窈窈,你们来了。”

随后她抬起眼,看向跟在阙宛舒身后,扶着孟如意一同进来的卫珣,道:“这位是?”

没等阙宛舒回答,卫珣先一步开口,他弯起眼睛露出礼貌的笑容,语气温和道:“您好,我叫卫珣,我和宛舒是从前在梓城就认识的朋友,这几天恰好到宜安旅游,顺路过来拜访孟阿姨。”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地环视包厢里的人一圈,歉意道:“听说今日是你们的家宴,不好意思打扰了。”

孟如心连忙说:“别这样说,你是窈窈的好朋友,我们很欢迎你。”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么礼貌又和善的年轻人,更不用说他还生得非常英俊、气质也很出众,和窈窈站在一起时宛如一对璧人。

不过,他既然是窈窈从前在梓城就认识的朋友,大抵家世也很优越,是哪家的孩子呢?

就在孟如心兀自思考时,阙宛舒已经和卫珣一同扶着孟如意落座。

她和妈妈坐在一起,另一侧则是卫珣。

卫珣身旁是姨丈、小阿姨,然后依序是表弟、路择、路萱和方姨。

巧合的是,表弟和路择路萱恰好正对着他们,此刻三人面上神色不一,但都不约而同地紧盯着卫珣。

要说全场最不欢迎卫珣的人,绝对不是路择,而是樊彻才对。

作为一个姐控,他平等地讨厌每一个接近自家姐姐、对姐姐心怀不轨的男性,更不用说这个家伙疑似还直接登堂入室,入住了他姐家里。

天底下哪有好人会跑去异性朋友家借住的?!

而且说来奇怪,他总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一点眼熟,难道是从以前就在他姐姐身边徘徊的苍蝇?

思及此,樊彻看向卫珣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审视和敌意。

卫珣自然察觉了,可他丝毫不惧,甚至还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的挑衅和倨傲之意毫不掩饰。

樊彻:“……”

他噎了下,反应过来后更火大了,啊啊这个男的也太嚣张了吧!!

正打算恶狠狠地瞪回去时,就见卫珣忽然挑了挑眉,冲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与警告的可怕笑容。

樊彻脸上的表情倏然僵硬。

某些不太美妙的童年阴影在此刻浮上脑海,他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眼见表弟瞪大眼睛露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神情,阙宛舒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人,抓到了某人威胁她弟弟的现行。

放在桌底下的手于是悄悄捶了下他的大腿,阙宛舒瞪他:“你别又欺负我表弟。”

“我没有。”卫珣收回目光,语气十分无辜:“我就看了他一眼,观察他这几年的变化,怎么就欺负他了。”

对于这些话,阙宛舒是一个字也不信。

小时候,表弟会在寒暑假时到梓城来借住在她家,他们姐弟俩感情很好,表弟性子黏糊又爱撒娇,经常像个跟屁虫似的在她身边跟前跟后。

卫珣看不惯表弟像颗牛皮糖似的时刻黏着她的行径,会背着她暗戳戳地欺负他。

包括但不限于骗他吃他最讨厌的蔬菜,哄他看伪装成儿童片的恐怖片,带他去看蟒蛇秀并安排他成为跟大蛇蛇互动的幸运儿——

天知道这给表弟带来多大的阴影,惹得他有一段时间都不敢到阙宛舒家来,问他为什么,他只泪眼汪汪地说:“因为姐姐家有个可怕的哥哥。”

可怕的哥哥是谁,用膝盖想也知道。

即便后来阙宛舒替表弟伸张正义,教训了卫珣一顿,但这不妨碍卫珣在表弟心目中仍旧是如童年阴影般的地位。

而现在,他似乎也发现了坐在她身边的青年就是童年阴影本人,表情于是更惊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