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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镜子没破的感情……

从宜安回到梓城后,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春节。

今年的春节来得晚,在二月中旬,阙宛舒没有回老家,而是和她妈妈、许知嫣和费芩一同去了北海道旅游。

旅程一共十二天,这个时节已近雪季尾声,但北海道的雪景依然壮丽而浪漫。

过完年后没多久就是许知嫣的婚礼,因此这也是她结婚前最后一次和阙宛舒一起旅游,简直恨不能当成单身趴在玩。

她们在札幌雪场滑雪,在小樽运河边漫步,在破冰船上看落日,在登别温泉镇泡温泉,还在富良野体验了一把雪地露营。

可惜孟如意和费芩实在怕冷,精力也不足,没法跟着她俩到处疯玩,因此很多户外景点只有她俩自己去。

今晚她们住在美瑛的一家温泉酒店,明日要去观赏白须瀑布。

泡完汤已近晚间九点,阙宛舒披了件毛毯来到窗台前坐下,一边看雪一边和卫珣打电话。

窗外正静静地下着雪,轻盈的雪花落进夜晚的小树林里,堆积在地上厚得像一层柔软的奶油。

阙宛舒整个人裹在毯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和拿着手机的手掌。

那天从宜安回来后,他俩各自忙于工作,并没有天天见面,春节开始阙宛舒又立刻飞去了北海道,仔细算起,两人竟已有十来天没有见到面。

不过他们每晚都会给对方打电话,渐渐地竟养成了每晚9点到10点固定打电话的习惯。

谈话的内容大多是今天做了什么,明天要做什么,或者分享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趣的、古怪的、无聊的——

即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说也没关系,仿佛只是这样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也很好。

年前,卫珣的父母终于从美国回来,是以这个春节他也几乎都待在梓城,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他们家要走的亲戚不多,倒是每日上门拜年的人不少,他懒得应付,后来干脆躲去了郊外的别墅,或者和侯熙鸣等一众好友四处去骑车。

恰好今天他也和朋友们去云山骑车,晚上就住在许家的云山观止,此时一行人正在酒店顶层的酒吧喝酒。

室内有些嘈杂,卫珣便拿着手机走到了外头的露台。

他一去就是近一个小时没有回来,刚被灌了一轮酒的付元锡扭头朝四周望了一圈,没看见人,于是问:“阿珣呢?回房了?”

曹英指了指外头,道:“跟阙同学打电话呢。”

他这几天几乎都和卫珣混在一起,对于好友每到晚间9点便会消失一个钟头的原因十分了解。

一众朋友们闻言纷纷露出震惊的神情,似乎是没想到卫珣那个没什么耐性的家伙,竟然也会在谈恋爱时不厌其烦地和对方打电话。

曹英神秘兮兮地说着:“这你们就不懂了,我们珣哥可是纯爱战神。”

众人:“?”

这是在说谁?卫珣?

还纯爱战神呢,纯恨战士还差不多!

口说无凭,曹英大手一挥,直接胆大包天地领着大伙们一起去围观卫珣谈恋爱。

几个人找了个不会被轻易发现的窗口,一个个探着脑袋朝坐在露台沙发上的卫珣看过去,恰好听见了他正对着电话另一头说——

“我怎么就不能喊你宝宝了……什么肉麻?宝宝哪里肉麻了?”

众人:“?”

嗯?现在正在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你忘了是谁从前一口一个小宝地叫我吗?嗯?怎么那时不嫌肉麻了宝宝。”

众人:“???”

呃啊啊啊这他爹的到底是谁啊!

不同于瞠目结舌的付元锡等人,霍海承显得十分淡定,显然早已见怪不怪,曹英和侯熙鸣则笑得想死,他俩对视一眼,很快演了起来。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侯宝宝。”

“月亮再美也不及你美呀曹小宝。”

话完,两人一边捶腿狂笑一边继续不要命地围观卫珣打电话。

这时,电话另一头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卫珣脸上戏谑的表情一顿,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弯起眼睛道:“不许挂电话……你就不想再和我多待一会吗?”

电话另一头似乎是说了“不想”,卫珣垂下眼睛,故意佯装出可怜兮兮的口吻:“啊,那真是令人伤心。”

可他的面上却是比今晚的月色更温柔的神情,道:“可我想再听一听你的声音。”

此刻露台上亮着的一盏盏灯正如星点般散落在青年周旁,柔和而微暖的光晕照在他半边侧脸上,将那原先冷峻锋利的轮廓勾勒得万分柔和。

仿佛在这一刻,他不再是过去那个眼高于顶、看谁都像在看垃圾的卫家大少爷,只是一个坠入爱河的普通男人。

众人看得一阵痴呆。

片刻后,付元锡艰难地移开目光,看向身旁正一脸姨母笑的曹英:“阿珣从前和他那白月光谈恋爱时也是这样?”

曹英点点头,锐评道:“差不多吧,珣哥谈起恋爱来就是一阳光开朗小狗,不过他小时候比较装,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脸皮也变厚了。”

“……”

付元锡听得面部扭曲。

阳光开朗小狗?

这他爹的还能用来形容卫珣?

他沉默几秒,又看向同样表情一言难尽的连峰:“你也见过白月光本人?”

上回见面时他没看仔细,后来那姑娘又被卫珣用全套机车护具包裹得严严实实,隔着头盔的挡风镜片,他也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连峰点点头,卫珣生日那天,他曾在华境会所近距离见过阙宛舒。

付元锡又问:“怎么样?”

他实在好奇,到底得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一个恨不能炸掉全世界的阴暗批爆改阳光开朗小狗?

连峰想了想,道:“就记得是挺漂亮的一姑娘。”

付元锡蹙眉:“就这样?”

连峰耸了耸肩,当时他才看了几眼,还没来得及看仔细,人就被霍海承带走了,后来虽然又在电梯里偶遇那姑娘,但那时卫珣也在,他哪里敢多看。

这时另一个公子哥突然插话进来,哼笑一声道:“再漂亮也

不至于吧?估计还是手段好,听说当初是她甩的珣哥,结果珣哥竟然等她七八年,就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值得吗?”

没等付元锡和连峰答话,曹英拧起眉,率先说道:“喂,别说我们阙同学坏话,人家是个好姑娘。”

侯熙鸣同样翻了个白眼,附和道:“是啊,什么都不知道就闭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那人被他俩怼了下,脸色有些讪讪,他笑骂道:“行行行,就你俩珣吹,他爱什么你们捧什么,也是爱屋及乌了。”

曹英呵呵一声,冷笑道:“搞清楚,不是因为珣哥喜欢阙同学,我才觉得她是个好姑娘,而是人家本来就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好吗?你懂个屁!”

侯熙鸣又翻了个白眼,以示鄙夷。

那人一噎,见付元锡和连峰没有附和自己的意思,其他人则顾着围观卫珣打电话,并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只好看向霍海承:“霍,你怎么看?”

他可还记得了,当初在卫珣的生日宴上,就是霍海承把阙宛舒带来,又拱着她给卫珣唱歌敬酒的,大概他看那姑娘也不太顺眼。

却见霍海承扬起唇角,道:“唔,我同意曹英说的,人家确实是个好姑娘。”

那人:“……”

你当时在生日宴上好像不是这个态度啊!

霍海承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可惜他当初之所以那么做还真不是因为讨厌阙宛舒而故意为难她,纯纯就是想撮合他俩而已。

当时阙宛舒都回梓城三个月了,某人明明知道还偏要死装着等人家主动来找他,他要是不在旁帮忙推一把,这两人不知何年何夕才能见上面。

当然,后来不小心弄巧成拙害得阙宛舒出丑并非他本意,有关这点他也对她感到挺抱歉的,改日再和她道歉。

思及此,霍海承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地回视那人,似笑非笑道:“他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别在这质疑人家的感情,小心CP粉头揍你。”

CP粉头曹英闻言按了按指关节,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那人:“……”

这时,正兴致勃勃地围观卫珣谈恋爱的人当中,不知是谁先被卫珣那仿佛被人夺舍的肉麻话语给惹得忍不住骂了句“操”,这一声动静终于引来了当事人的注意。

当看见窗边好几颗探着头直望着他的脑袋时,卫珣那双原先还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立刻转为肃杀。

他依旧唇角噙笑,眼中冰冷的杀气却看得众人心肝胆一颤,纷纷抱头作鸟兽散。

完了!

阳光开朗小狗又要变回冷脸大魔王了!

卫珣不紧不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朝室内走一边对着电话另一头说:“虽然还想再和你多说会话,但我突然有点事情要处理,今天只能先聊到这了。”

阙宛舒愣了一下,问道:“是工作的事情吗?”

“不是。”卫珣已经迈步进了酒吧里,一把逮住了偷窥小队队长的后领,道:“只是我突然得宰几个人才行。”

阙宛舒:“嗯?”

她正不明所以,便听卫珣低沉悦耳的声音传进耳里,比冬夜里安静下着的鹅毛大雪更加温柔:“晚安,要梦到我。”

说完,等到她下意识回了个“好”,他才掐断了电话。

而在通话彻底断掉前,疑似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声求饶:“啊啊啊珣哥饶命——”

“……”

阙宛舒盯着已经暗掉的屏幕懵了一会,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该不会刚刚是有人偷听卫珣和她打电话吧?

一想到卫珣今晚和她说的那些骚话可能都被他兄弟听见了,她的脸颊不免有些红,又觉得很是好笑。

反正丢脸的又不是她,谁让他要故意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来逗她。

自从去了趟宜安回来后,这家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彷佛一天不说几句骚话来逗她就睡不着似的,惹得她每晚和他打电话时好几次都想直接挂电话。

可是又舍不得。

眼见外头的雪愈下愈大,阙宛舒裹紧身上的毯子进了屋内,此时许知嫣已做完全套护肤,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拍一层精华水作为收尾。

见阙宛舒进来,她回头一看,笑着调侃了一句:“和你家卫小宝打完电话了?”

阙宛舒:“……”

她裹着毯子扑到床上,伪装成一只毛毛虫,道:“打完了。”

许知嫣也带着她的瓶瓶罐罐爬上了床,示意阙宛舒翻过身来,打算给她做一套全套护肤。

阙宛舒乖乖地仰躺着,任由好闺闺往她脸上涂抹各式各样的护肤品。

许知嫣刚替她湿敷完,正在给她上泥膜,一边动作一边道:“说起来,你跟卫珣到底进展到哪了?你们还没复合?”

阙宛舒眨眨眼睛,道:“还没有。”

“没想到那家伙还挺能忍。”许知嫣轻哼一声,问好闺闺:“是你还没同意?”

阙宛舒“唔”了一声,道:“算是吧。”

许知嫣动作一顿,好奇地问:“怎么回事?我看你满心满眼都是那小子啊。”

阙宛舒移开视线,略有些别扭道:“……我哪有。”

“怎么没有?”许知嫣哼笑一声:“你一天能看手机八百遍,而且每晚和他讲完电话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阙宛舒:“……”

她有吗?

许知嫣观察了下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顾虑吗?”

阙宛舒没有立刻答话,她望着天花板发了几秒的呆,这才小声地说:“确实,还有一点点的小顾虑。”

许知嫣问:“是什么?”

阙宛舒沉默。

见好闺闺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许知嫣按照她的脑回路稍一设想,忽然眯起眼睛道:“别告诉我是因为当初和他分手心生愧疚,现在在思考自己到底还配不配获得这份感情。”

阙宛舒:“………………”

这个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许知嫣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用力地晃了晃她的肩膀,恨铁不成钢道:“阙宛舒!!”

“救命!”

阙宛舒连忙抱头作鸵鸟状。

“面膜还没干,小心别蹭到衣服了。”

见她欲抬手捂脸,许知嫣连忙替她挡了下手臂,并把她拉过来继续躺好,道:“我就知道你这小脑袋瓜又在纠结这些。”

阙宛舒心虚地闭上眼睛装死。

许知嫣虽然没有她那一副纤细敏感的百结柔肠,但到底和她是知根知底的好闺蜜,稍一设想就能大概猜到她的想法。

她的好朋友既强大又脆弱。

强大的地方在于,她能在当年那个艰难的境地独自撑起整个家、撑起她的父母、撑起自己的未来,这真的非常了不起。

她冷静而清醒,哪怕在当时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依然能够勇敢地做出对得起他人和自己的选择。

若是换成其他人,未必能做得如她这般好。

可她同时又是脆弱的,她感性又容易内耗,不擅长表达内心的情感,还总是习惯在心里找自己的问题。

许知嫣想,就算阙宛舒明白当年分手的种种并不全然是她的错,大概也依然会为此怀有强烈的负罪感。

可能觉得自己辜负了这段感情、为伤害了爱人感到愧疚,甚至觉得自己的选择和想法玷污了这份爱。

这些负面的、压抑的思绪令她感到害怕且不自信,总是担心自己的爱还不够完美、不够值得,所以她宁可拖延、观望,甚至默认自己不配,也不敢鼓起勇气踏出那一步。

许知嫣没想错。

阙宛舒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她把毯子扯过来将自己重新裹成一条毛毛虫,并望着天花板轻声道:“知嫣,你知道吗?当卫珣和我说,他想为了我留在国内复读,还说只要可以和我待在一起,不管什么他都愿意做的时候,我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感动。”

“……而是负担。”

阙宛舒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那双澄澈温润的眼睛也被渐渐漫起的水雾变得模糊。

她哑声说道:“我那时竟然觉得,他的爱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哪怕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依然让我觉得自己玷污了这份爱。”

其实她并不后悔和卫珣分手,因为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在那时的心理压力已然到达了极限,无论重来几遍,她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不是因为后悔了,认为自己没脸回头才如此纠结。

而是因为,当时无法承担这份爱、只能选择放弃喜欢的人的那种无力感,在后来形成了强烈的羞愧和负罪感。

这令她总是担心自己的爱不够、做得不够好,深怕某一天会重蹈覆彻,又伤害了对方。

“还有……”

她缓慢地抬起眼,就着模糊的视线看向许知嫣,忐忑地问着:“如果卫珣知道我竟然有过这样的想法,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感到失望?

会不会因此受伤?

他会不会怀疑自己的选择并不值得,会不会认为她其实根本配不上他的爱?

阙宛舒知道自己不该质疑这些,可是强烈而难以控制的自责感总令她忍不住去想,为此而一再怯步。

他们总会说起当年分手的种种。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是很久之后,无论如何,那一天总会到来,可对自我的厌弃感令她没有信心面对卫珣知道一切后的反应。

许知嫣听完沉默了很久。

再开口时,说的却是:“窈窈,你认为你当年之所以和卫珣分手的原因,他知道多少?”

阙宛舒一愣,泪眼朦胧地看向她,便见她轻轻一笑,道:“我不认为他什么都不知情。”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果这世上有个人能比我更了解你,那大概不会是你的爸妈,而是卫珣。”

“……”

面对许知嫣这句话,阙宛舒哑口无言,因为卫珣对她的了解,的确到达了令她总怀疑他有读心术的地步。

所以,他真的有可能对一切毫不知情吗?

甚至无需经过思考,瞬间浮现在大脑里的答案就是否定的。

可是如果他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能仿佛毫无芥蒂的——

“……”

阙宛舒有片刻的失神。

许知嫣拿起纸巾替她擦去挂在眼角的泪珠,忽然话锋一转:“我跟你说,其实我和霍海承曾经交往过一年半,分手之后,时至今日,每当我看见他时还是会感到难过。”

阙宛舒一愣,她先前也曾猜测许知嫣和霍海承有过什么,只是每当她问起时,许知嫣总是很快地转移话题。

她看出好友不想多谈,便也没有继续往下追问,没想到会突然听她主动谈起和霍海承的事情。

阙宛舒从床上翻身坐起,看着许知嫣脸上平静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许知嫣笑了一下,道:“我想和他结婚,可他不愿意,后来我们吵了一架,我就把他给甩了。”

阙宛舒张了张嘴,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许知嫣继续说下去:“后来我也认真思考过、纠结过他之所以不愿意和我结婚的理由。”

“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原生家庭太过复杂,导致他对婚姻不抱任何期待、甚至感到恐惧。”

话到这里一顿,她垂下眼睛,轻声道:“也有可能,只是他单纯没有那么爱我。”

阙宛舒闻言立刻扑过来抱住她。

许知嫣见状笑出声来,拍了拍她的后脑道:“别担心,我早就放下啦。”

阙宛舒想起她方才说,如今看到霍海承还是会难过,忍不住问:“那分手之后,你有想过要和他复合吗?”

许知嫣沉默几秒,忽而低声道:“窈窈,不是每段感情都能破镜重圆,不……应该说,这世上就没有能够破镜重圆的感情,如果有,那只能是因为那片镜子原本就没有破。”

“我之所以突然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和霍海承的感情没有办法重圆,可是你和卫珣呢?”

“……”

阙宛舒抿起唇,一时竟说不出话。

见她呆住,许知嫣忍不住笑了一声,挑着眉道:“说实话,我真的很讨厌卫珣,我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男人能配得上你,因为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

“但是比起我的想法,你的意志更重要,所以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哪怕要一辈子单身也好,要和谁在一起也罢,我都支持你,因为我希望你能过得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幸福快乐。”

许知嫣弯着眼睛笑起来,语声轻柔:“只要你高兴,就算不和卫珣复合也没有关系,可如果你想复合,我希望这无关愧疚、责任或压力,只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和他在一起。”

“窈窈,你要相信。”

“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

阙宛舒久久没有答话。

比她率先反应过来的是“啪搭啪搭”地掉落在棉被上的眼泪,她就像是突然被戳中了泪腺开关似的,一时望着好朋友泪流不止。

许知嫣吓了一跳,连忙又取来纸巾替她擦眼泪,可阙宛舒脸上还糊着一层泥膜,这一擦,竟愈擦愈乱七八糟。

见她不停地流着“泥泪”,许知嫣不由失笑道:“你怎么哭成这样呀?我说的话有这么感人吗哈哈哈!”

阙宛舒用力地点点头,后来似乎还嫌这样不够,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她。

她哇地大哭起来:“你不要结婚了!我们就这样一起过一辈子好不好——”

许知嫣被她蹭了一脸泥膜,又气又好笑道:“你不要你家卫小宝了?打算选择我成为你下半辈子的依靠?”

阙宛舒呜呜地点着头:“不要了!什么大宝小宝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就好!”

许知嫣听得眉开眼笑,一边抚着好闺闺的背脊哄她,一边不忘拿起手机录音:“你再说一次,我得录起来才行。”

然后发给卫珣,再气死他一遍。

“呜呜呜我要跟知嫣过一辈子!!”

“好好好——”

第62章 她的新郎只会是……

午夜恋爱热线的魔法结束后,卫珣又变回了兄弟们熟悉的冷脸大魔王。

彼时他刚教训完一群胆敢偷窥他的家伙,正拿着空掉的酒杯回到吧台。

霍海承坐到他身旁,看着他虽眉眼疏淡、可明显心情颇好的表情,笑了一声:“所以,你和阙宛舒进展到哪了?复合了?”

卫珣一顿,淡声道:“还没,快了。”

霍海承闻言“啧”了一声,面上嘲笑的意味毫不掩饰。

卫珣:“……”

他眼角一抽,黑着脸侧头看他:“怎么,你很失望吗?”

“那当然。”霍海承眨眨眼睛,道:“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们能复合。”

听见这句话,卫珣眉头微挑,像是被他逗笑了:“我以为这是曹英的台词。”

“我是认真的。”

霍海承突然说。

可他面上仍旧是那副看不出真假的笑脸,他向来喜欢开玩笑,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也总是盛满恶作剧般的坏笑。

哪怕卫珣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时也会看不透藏在他眼底那似真似假的情绪。

比如此刻。

明明是认真的口吻,可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说出口,又变得如同玩笑一般:“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有时看着你和阙宛舒,总觉得还能再相信一把爱情这玩意。”

霍海承眨眨眼睛,问:“你相信吗?”

卫珣:“不相信。”

“……”

霍海承沉默三秒,笑骂一句:“滚。”

这时酒保给卫珣递来一杯OldFashioned,他接过后浅抿了一口,橙皮的香气混合著波本威士忌的烟熏尾韵在舌尖炸开,苦涩中又带着些微甜意。

随后他放下酒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许知嫣的婚礼,你去吗?”

霍海承正用手指转着酒杯里的冰,闻言动作停顿了下,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笑起来:“去,为什么不去?许张两家联姻,圈子里大半的人都会出席吧。”

卫珣侧头看他,故意刺他一句:“哦,我以为你这个前任会避嫌。”

霍海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然嘻皮笑脸:“避嫌什么?怎么,担心我去抢婚?”

他垂下眼睛,明明脸上是玩笑一般的表情,口吻听起来却很认真:“啊,的确正在思考要不要

这么做呢。”

卫珣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翻了个白眼:“别发疯。”

“发疯吗?”霍海承“唔”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这要是换成阙宛舒和别人的婚礼,你说不定会比我疯得还彻底。”

却听卫珣立刻说道:“我不会。”

他抬起眼,此刻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睛里是无比冷静的神色,带着洞悉人心的锐利。

“在那之前,我就会先发疯,才不会等到她和别人的婚礼。”

卫珣扬起唇角,面上的笑容既执拗又笃定:“她这辈子要是注定有一场婚礼,新郎只会是我,也只能是我,懂?”

话到这里,他收回视线,轻嗤一声:“反正都要发疯,干嘛不早点发疯?现在才想疯,已经晚了。”

“……”

霍海承动作一顿,指尖紧贴着杯中融化到一半的冰块。

奇怪的是,明明是冰,可他却觉得烫,并在下一秒如同被烫伤般猛地收回了手。

脸上所有无所谓、有所谓的表情全在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可不过几秒,他又很快戴上笑脸面具,像是深怕他人看清真实的自己,那既脆弱又不堪的模样。

霍海承轻轻笑着,道:“所以我才说,有时候看着你,总觉得还能再相信一次爱这种东西。”

但同时也更深刻地体认到。

那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获得的,必须先拥有如卫珣这般相信自己值得被爱的底气才行。

这时,卫珣忽然拿走了他面前还剩下一大块冰和半杯酒液的杯子,并又递了一杯新的给他。

只见古典杯里装着琥珀色的液体,杯口装饰着一片橙皮,外观状似卫珣那杯OldFashioned,可杯里隐隐冒着的细小气泡,以及凑近了便能闻见的葡萄和蔓越莓香气,无不彰显这是杯水果气泡饮。

“这是无酒精的。”卫珣别开脸,抿了一口自己的酒,语气不知为何有些别扭:“既然在吃药就少喝点酒。”

“……”

霍海承直盯着那只古典杯没有说话。

见他难得沉默,卫珣忍不住回头看他,蹙眉道:“喂,你有按时去看病吧?”

“怎么,关心我?真令人不习惯。”

霍海承看他一眼,突然笑了一声,眉宇间隐隐萦绕着的郁气被冲淡了些,这使得他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切:“别担心,只是一点小小的心理疾病而已,死不了。”

卫珣冷哼:“那样最好。”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起手边的杯子轻轻碰杯,随后各自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缓慢地入喉。

霍海承看了眼手中的杯子,明明看着像是能灼烧喉咙的烈酒,可入口却是清甜爽口的滋味,尾韵又带着一丝轻微的苦涩,尝起来既陌生又新奇。

他随口问了句:“这杯叫什么?”

卫珣闻言看了酒保一眼,后者笑着答道:“这是Bittersweet,霍先生。”

Bittersweet?

霍海承轻轻摩挲着杯缘,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后只低低地笑了一声:“谢了。”-

喝完这杯Bittersweet,霍海承便以“病人需要早点休息”为由,施施然地抛下大伙们回房了。

在他走后,卫珣又点了杯响21年威士忌,独自坐在吧台边喝下小半杯。

随后他拿出手机一看,才发现许知嫣在半个钟头前给他发来几条语音消息。

看着这几条语音,他眼角一抽,莫名有种熟悉的不祥预感,一点开,果不其然听见了以下对话——

“你说你要和谁一起过下半辈子呀?”

“我要和知嫣一起过。”

“那你家卫小宝呢?”

“不要了呜呜呜什么大宝小宝都不要了,我只要知嫣!”

卫珣:“……”

这个烦人的丫头为什么不能明天就结婚然后从他和阙宛舒的世界里滚出去!

他正恨不能把许知嫣大卸八块时,眼角余光刚好瞥见经过的张平康,便开口喊住了对方:“平康,过来下。”

张平康闻言立刻屁颠屁颠地凑过来,问道:“珣哥,咋了?”

却见卫珣黑着脸,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命令他:“打给你哥。”

张平康立刻从善如流地掏出手机,问:“打给他做什么?”

卫珣阴恻恻道:“叫他明天就给我结婚,最好结婚后立刻带着他老婆搬去南极。”

张平康:“???”

张平康:“哥,你醉了??”

“我没醉。”卫珣眯起眼睛,声音冷硬:“快打给他,现在立刻马上。”

张平康:“……”

他要是真这么做了,明天搬去南极和广大企鹅同住的人就会是他了。

他哥可是比他爸爸叔叔爷爷外公等一众长辈加起来还要可怕的存在,他实在惹不起。

当然面前这位哥同样是重量级,他也惹不起。

于是张平康只能干笑几声,十分机灵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哥,听说你的那位白……我是说嫂子,是知嫣姐的伴娘?”

听见“嫂子”二字,卫珣一顿,原先黑如锅底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他淡淡道:“嗯,她跟许知嫣是好朋友,怎么?”

张平康见他变脸如翻书,心道这位白月光小姐可当真是比镇静剂更有效。

他笑嘻嘻地指着自己:“也没什么,只是想说我刚好是伴郎,我们到时会一起走红毯。”

“哦,是吗?”

话音落下,只见原先神色淡淡的青年骤然眉目阴沉,朝他露出一个十分吓人的笑容:“你们,一起,走红毯?”

张平康:“……”

张平康:“她走红毯,我只是跟在旁边的伴郎小弟!!”

卫珣犀利的目光如钢刀般缓慢地刮过他布满讨好笑容的脸,几秒后,他冷哼一声,浑身杀气退去。

张平康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

他实在惹不起这位阴晴不定的恋爱脑,正打算打个哈哈后悄悄溜走,可才刚转过身,肩膀突然被一只手给按住了。

“平康。”

沉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似阴曹地府刮来的风,吹得张平康浑身一抖,颤巍巍地回过头:“珣哥,还有什么事吗?”

卫珣站起身来,借着身高差距俯视他,冷不防说:“你知道吗?伴娘很漂亮,尤其是婚礼那天,她大概会非常漂亮。”

张平康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呢?”

“所以,别让任何苍蝇靠近她。”卫珣压低声音道,按在他肩膀上的力度也逐渐加重,言语重逾千斤:“明白吗?”

张平康:“……保证完成任务!”

然而,他虽嘴上答应,心里实则有些不以为然,心道这位哥恋爱脑发作起来,大概看谁都像是觊觎他白月光的苍蝇。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什么美人没见过,再漂亮能有多漂亮?也就是卫珣自己的滤镜太厚──

直到婚礼当天接亲时,张平康看着面前正弯起眼睛、笑意盈盈地向他讨要红包的阙宛舒,有些呆愣愣地心想,还真的是很漂亮啊。

以至于他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脑子蓦地一抽,竟下意识把西装外套口袋里的一叠红包全掏出来放在她的手上。

见她微微睁大眼睛,露出像迷茫的小鹿般的神情,张平康再度脑子一抽,也把另一边口袋里的红包全掏出来给她了。

捧着一大叠红包的阙宛舒:“……”

这个环节本来就该拿到那么多红包吗?

站在张平康身后的张陆扬:“……”

明天就把这蠢弟弟流放到南

极。

这时,另一位伴娘、许知嫣的表妹费芷宁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见状顿时乐了,毫不客气地嘲笑道:“这才第一关呢,你怎么把大绝都交出去了。”

张平康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后,他露出既尴尬又懊恼的神情,但一对上阙宛舒那双温润澄澈的眼睛,又飞快地转为羞涩。

费芷宁:“?”

搞什么啊这小子。

倒是阙宛舒看见张平康有些无措的反应后,以为他是不熟悉伴郎的业务才会如此,不由善解人意地把一半的红包悄悄塞回他手里,并冲他眨眨眼睛,示意他拿着。

结果张平康脸一红,又把红包全推回去给她。

阙宛舒:“?”

她捧着一大堆红包愣愣地站在原地,正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时,张陆扬上前一步把弟弟推到一旁,温声对她说:“既然他把红包都给了你,你就收下吧。”

张平康跟在他哥后头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阙宛舒这才收下红包,并分了一半给费芷宁。

费芷宁弯起眼睛,露出财迷一般的笑脸:“哎呀,谢谢姐夫和散财童子,不过我们可不会因为收了红包就手下留情哦?”

张陆扬淡淡一笑:“尽管来。”

阙宛舒和费芷宁准备了好几个堵门小游戏,都是既逗趣又稀奇古怪的风格。

她们本还担心身为大财团副董的张陆扬会有些端着,得靠她俩活络气氛,没想到他竟意外地放得开,且每一个游戏都玩得挺好。

就连在吐司面包上啃出“LOVE”字样都能完美达成,看得在场众人乐不可支,作为他亲弟弟的张平康更是整个人都傻了。

许知嫣也忍不住露出意外的神色,面上笑意更深。

上午的接亲环节结束后,一行人驱车前往酒店。

这场备受梓城政商名流瞩目的许张联姻就办在承璟酒店,分为午宴和晚宴,午宴是室外花园婚礼,只开放给两家亲友和重要人士参与,晚宴则邀请政商二界人士、合作伙伴,席开一百二十桌,规模十分宏大。

卫珣也在午宴的受邀宾客之列,当他抵达现场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费芩身旁、正帮着迎宾的阙宛舒。

她正站在一片蔷薇花墙前,面上笑脸温婉,眼底笑意盈盈。

浅绿色的缎面裙穿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型勾勒得玲珑有致,长及至肩的秀发编成了鱼骨辫,发间点缀着莹白的珍珠。

当浅金色的阳光兜头罩下来,照得她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灵动如春日精灵。

卫珣下意识扬起唇角,漆黑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暖色。

直到他看见有个穿着西装礼服的家伙腆着脸凑近她,像碍眼的苍蝇般围着她嘘寒问暖,面色顿时一冷。

而在发现那只正笑得像个二傻子的苍蝇赫然就是张平康时,眼底的冷意瞬间转为浓浓的杀气。

他立刻迈开长腿,大步朝他们走去。

二傻子张平康并未察觉危险逼近,更是早已把卫珣的嘱托抛之脑后。

他正站在阙宛舒身旁一口一句“宛舒姐”地喊着,见她只穿着件吊带礼裙,又见早春的气温微冷,便欲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递给她:“宛舒姐,你冷不冷──”

孰料后头的话还没完,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沉冷声音打断了:“她冷不冷关你屁事。”

一回头,正好对上卫珣那仿佛在看死人般充满杀意的目光,张平康倒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寒毛倒竖。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所托之人就是那只最大的苍蝇,卫珣冷冷盯着他几秒,蓦地气笑了:“平康,你是不是找死?”

张平康:“……”

啊啊啊救命啊!

第63章 连命运也偏爱的……

“平康,你是不是找死?”

听见这句话,张平康吓得心脏一紧,差点给他跪了。

他飞快退离阙宛舒身旁,面上努力堆起讨好的笑脸:“珣、珣哥,你来啦?”

卫珣眯起眼睛,眼神如刀地钉住他,似笑非笑道:“再不来,苍蝇都要飞到我头上去了。”

张平康心虚地移开视线,又远离阙宛舒几步。

阙宛舒没听懂他俩在打什么的哑谜,不由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卫珣闻言转向她,如川剧变脸似的在一瞬间缓和下脸色,道:“没什么,只是在说春天时碍眼的虫子很多,要仔细注重除虫工作,别让虫子有机可趁才行。”

说话间,他又不动声色地看了“虫子”一眼。

“虫子”恨不能当场隐形。

阙宛舒还是没听懂,总觉得他的话里意有所指,可没等她细想,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突然被人轻轻捏了下,抬眼时,入目是青年线条清晰的侧脸。

“等我一下。”

卫珣说完这句话,先走过去礼貌地和费芩打了声招呼,又和正巧从内场走出来的许林诚寒暄几句,这才回到阙宛舒面前。

他直接取代张平康的位置站到她身边,倾身凑近道:“你领我进去。”

阙宛舒一愣,她环视了下左右,见周旁偶有宾客朝他们瞥来好奇的目光,本想说有迎宾人员会帮忙带位,可一对上卫珣的眼睛,后头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

她这才发现他今天难得梳起了背头,只额角落下几缕额发,将一整张深邃英挺的俊脸全露了出来。

他天生眉骨锋利,不笑的时候显得非常冷漠傲慢,英俊得颇具攻击性,可一旦笑起来,眉宇间盛着的柔和笑意便又暖化了那冷峻的面部线条,使得他整个人也多了几分张扬的少年气。

阙宛舒根本没办法拒绝。

于是她转头和费芩说了声,便领着卫珣进了内场。

途中遇见了正在和其他宾客寒暄的张陆扬和他父亲张瑞铭,又停下来说了几句话。

张陆扬不动声色地扫过面前的两人,见卫珣站得离阙宛舒极近,宣示主权的意味十足,不由淡淡一笑,道:“卫总,感谢莅临,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

卫珣同样回以礼貌一笑:“谢谢,恭喜张总。”

紧接着他又关心了下张瑞铭的身体,互相客套几句,便又跟着阙宛舒继续往里头走。

午宴的宾客多是许张两家的亲友,其中泰半都是在梓城占有一席之地的商界名流,与卫珣相熟、平时有来往的人不少,因此这一路走来,两人竟停下了好几次。

见他俩姿态亲昵地站在一起,大多数人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早已在心里疯狂地猜测起卫珣和这位昔日的长源海运千金之间的关系。

阙宛舒对此全然不知。

将卫珣领到席上后,她正欲回到迎宾处,卫珣却突然拉住了她。

“手怎么这么凉?”感受到她手掌冰凉的温度后,卫珣眉头微蹙,立刻脱下西装外套欲披到她身上。

“我不冷的。”阙宛舒制止了他的动作,道:“再说等等仪式就要开始了,到时走红毯也不能穿着外套。”

见她坚持不穿,卫珣只好把脱下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用双手包裹住她的掌心替她暖手。

“要是觉得冷就来找我。”他垂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叮嘱道:“不准接受其他人的外套,尤其是许知森那个家伙,嗯?”

早在看见费芩把阙宛舒带在身旁一同迎宾时,他就知道费芩有意让阙宛舒重回梓城名流社交圈,这是在借此机会将她介绍给圈内人,并以承璟集团作为她的后盾替她抬高身价。

只是他尚不确定这是为了撮合阙宛舒和许知森,还是出于其他的理由,反正无论目的是什么,他都会从根里彻底杜绝阙宛舒和其他人的关联。

所以他让她领着他进入婚礼内场,不动声色地向众人展示着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阙宛舒只以为这人又在随地大小醋,无奈地应道:“好。”

她没看出他背后的深意,可费芩对于这小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倒是一清二楚。

眼见有几位与她相熟的

贵夫人前来探听阙宛舒和卫珣的关系,询问他们是否好事将近,费芩不由在心里冷哼一声,把这个阴险的臭小子骂了个透。

她面上摆出温和的笑脸,语气却十分淡然:“那得看有没有缘分了,我把窈窈当成亲闺女,无论对象是谁,最重要的还得是我家孩子喜欢才行。”

没等几位说话,她又托着脸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本来打心眼里希望窈窈这孩子能和我成为真正的一家人,可惜我这儿子不争气啊。”

说到这里,她故作不经意地瞪了身旁的许知森一眼。

许知森接收到亲妈抛来的暗示,立刻配合地露出落寞的表情,苦笑道:“妈,都说了窈窈只把我当成哥哥。”

费芩闻言又瞪了他一眼,仿佛在指责他的“不争气”,紧接着才又无奈地朝几位夫人笑笑,一副让她们见笑了的神情。

几位夫人连忙安慰她儿女自有缘分,凡事强求不来,心下却另有思量。

见费芩似是真心希望阙宛舒能做自己的儿媳,且对于卫珣这位泽越集团的继承人十分不以为然的模样,她们不得不重新惦量阙宛舒在许家人心中的份量和身价。

而当婚礼开始后,一看见阙宛舒挽着张平康的手臂和他一同进场,众人愈发肯定了她对于许家人来说的确份量很重,不是旁人能够随意看轻的。

要知道这场婚礼的伴郎伴娘只有两对。

除了阙宛舒以外,另一个伴娘是费芩的亲外甥女,两位伴郎则分别是张陆扬的亲弟弟和堂弟,显然选的都是家族里极为亲近的人。

若按照血缘上的亲疏远近,本该是由费芷宁和张平康一同进场,可最后却是阙宛舒和张平康一起走在前头。

如若是寻常人家的婚礼,这样的安排可能并不会引人多想,但豪门世家的一举一动经常会被外界放大检视,尤其是势力如此庞大的两个家族联姻,每一个环节必然都是精心安排过的,众人不得不思考其中深意。

短暂的暗潮涌动后,很快便轮到新郎新娘进场了。

由绿植和粉色系花卉交织而成的花艺拱门下,许知嫣一袭雪白轻纱、挽着张陆扬的手臂和他一道进场。

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典雅素淡的装扮掩盖不了她浑身的明媚娇艳,反倒衬得她整个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丽不可方物。

在他们所过之处,两旁皆有人轻洒着花瓣,淡粉色的花瓣如漫天飞雪般落在她的头纱和裙摆上,又被早春微凉的轻风拂去。

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和宾客们的掌声,模样登对的新人一步一步沿着花卉走道相偕走来,看得站在花道尽头的阙宛舒眼底潮湿,忍不住抬手抹了下眼角。

虽然按照许知嫣所说,这不是一场出于爱情结合的婚礼,可在她看来,并不觉得他们对彼此无意。

尤其是张陆扬。

两人携手走来的路上,他全程放缓脚步,时刻替许知嫣注意脚下,甚至不需他人提醒,就能主动配合她的步伐替她轻提裙摆。

走到誓言台上后,又在她没注意到时,抬起手细心地替她拂去头纱上沾到的落花。

这或许还能解释成是他性格体贴,可在接下来的仪式上,阙宛舒注意到他大多时候的目光都落在许知嫣身上,面上笑意浅淡,眼底的柔情却清晰可见。

当许知嫣侧头和他说话时,他会下意识配合她的身高低下脑袋,还会在听完她说的话之后,弯着眼睛笑起来,随后目光又时刻追随着她。

一个人的行为举止和表情可以伪装,但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含蓄的爱藏在眼底和细节里,只要稍稍观察便能轻易发觉一二。

阙宛舒忍不住扬起唇角。

而在现场的来宾之中,当然不是只有她发现了这一点。

坐在席上的霍海承定定地注视着台上新人一会,随后他缓慢地收回视线,拿起面前的香槟抿了一口。

耳边是曹英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两人真的没感情吗?我总觉得张陆扬看着挺喜欢咱们嫣姐的,全程一直盯着她看呢。”

话音刚落,他又猛地意识到坐在身旁的人是谁,连忙小心翼翼地扫了对方几眼。

霍海承垂下眼睛,轻轻笑了下:“喜欢她很正常,大惊小怪什么。”

她那么招人喜欢,既是有幸成了她的丈夫,不可能会不喜欢她。

曹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霍海承的肩,以示安慰-

婚礼仪式结束后,便进入到扔捧花环节。

现场邀请了十来位未婚男女上台,作为伴娘的阙宛舒和费芷宁也被费芩推到台上去。

费芷宁是恐婚一族,一上台立刻拉着阙宛舒站到角落,还给她传授了几个躲捧花的小技巧。

被看不过眼的费芩指挥着站到中间来时,她甚至挺起胸脯据理力争:“注定接到捧花的人不管站在哪都能拿到捧花。”

阙宛舒看得一阵好笑。

她对接到捧花一事并没有特别的执念,见身旁有几个男女正跃跃欲试,还稍稍后退一步给他们腾出发挥的空间。

可当那束象征着幸福与祝福的花束被许知嫣高高抛起时,阙宛舒还是忍不住用目光追随着它在阳光下划过的轨迹。

甚至在它坠落之际,下意识抬起了手。

这时前排有人跳了起来,无数双手高高举起,欲争抢那束即将落下的捧花,阙宛舒见状动作一顿,缓慢地将手放下。

眼看捧花就要落进前排其中一人的手里时,不知是谁忽然抬手顶了下那束花,竟将捧花顶得直往后排飞来。

万众瞩目下,捧花最终稳稳地落进了还来不及收回手的阙宛舒怀中。

四周似乎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猛地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阙宛舒呆呆地抱住了捧花。

同在台上的人们纷纷回头朝她看来,面上带着惊讶又欢喜的笑容,鼓起掌祝福她。

而当站在她身前的人一个个转过身自两旁退开时,视线尽头出现的是也提着裙摆回头看来的许知嫣。

一看见接住捧花的人竟然是阙宛舒,她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弯起眼睛快步朝她奔来,用力地抱住了她。

彼时阙宛舒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直到台下忽然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和起哄声,她怔怔地抬目看去,竟瞧见本来坐在席上的卫珣被周旁几个笑得比谁都兴奋的兄弟们合力扛起来,一路扛到了台前丢下。

卫珣显然也没料到兄弟们会这么做,被人扔下来时,他的衣襟有些凌乱,神情也带着几分茫然和害臊。

可当隔着重重人群对上阙宛舒的眼睛后,他一顿,蓦地扬起唇角,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时许知嫣正巧放开了她,拉着她走下台,见她仍脚步踌躇,她笑着在她耳边说了句:“去吧,窈窈,你值得这世上的一切。”

话音落下,她轻轻地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就这么将她推到了卫珣的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

卫珣笑吟吟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她动作。

似是被婚礼上的氛围感染了,看着这个无数次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她眼前的人,阙宛舒一时心潮澎湃,眼底逐渐漫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在心口处翻涌不息的热烈情感终究还是冲破了心底最后的那一点胆怯,令她终于主动抬起手,勇敢地牵住了眼前人的手掌。

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掌心,立刻被人更用力地攥紧了。

如同过往的每一次,他毫无犹豫地接住了她。

曹英和侯熙鸣等人看准时机,十分应景地在旁洒起了花瓣,漫天花瓣如雪花般飞舞,浪漫温柔得几乎要迷了人眼。

阙宛舒一手拿着捧花,一手牵着卫珣的手,偏头与他对视的瞬间,她情不自禁地收紧了与他交握的手指。

卫珣轻笑一声,执起她的手亲吻了下她的指节。

甚至无需多说什么,浪潮般的爱意已自四面八方朝她扑卷而来。

此刻他们被温暖的阳光照耀,被鲜花包裹,被含笑祝福的人群围绕,来自婚礼新人的幸福也将在他们身上延续。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成功躲过捧花的费芷宁蹦蹦跳跳地下了台,笑嘻嘻地站到费芩身边,道:“您看吧,我就说注定接到捧花的人不管站在哪里都能拿到。”

费芩无奈一笑:“你啊。”

随后她抬起眼看向正被人群簇拥着的一双璧人,竟

也在这一刻认同起外甥女说的话。

连命运也偏爱的缘分,大抵无论经过多少苦难最终都会走到一起吧。

哎呀,看来这下真的是好事将近了。

第64章 “窈窈,你再喜……

晚宴办在承璟酒店的主宴会厅,席开一百二十桌,场面十分盛大。

受邀宾客多为梓城的政商名流,其中也不乏各界重要人士、名人和媒体,可以说是跺跺脚便足以撼动梓城的人今晚大多都聚集在这。

比起婚礼,这更像是梓城上流圈层的一场大型社交活动,权力与人脉流动交织的现场。

阙宛舒没能一直陪在许知嫣身边,在晚宴开始前,她又被费芩喊去一同迎宾。

她见到的宾客多半是和许家交好的人家、合作伙伴等,里头也有一些是从前和她父亲颇为要好,甚至她也认识的叔伯婶姨。

当年回到宜安后,除了许家以外,她和孟如意几乎断了梓城这边的社交和联系,只偶尔会听费芩提起有谁曾念起他们一家的近况。

此刻骤然见到这些人,又见他们语气自然地问起她父母的身体和近况,面上关怀的神情不似作伪,阙宛舒不免有些感动。

面对他们的关心,她笑着一一答了,姿态和口吻落落大方,并未因为家道中落而妄自菲薄,看得几位叔伯婶姨纷纷点头。

其中一位伯伯欣慰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阙兄三生有幸,能有你这样的好女儿。”

当年的梓城其实也不全然是对阙家落井下石的人家,也有许多在见识过阙宛舒于她父亲一案上的所作所为后,对她在患难中所展现出的魄力和风骨非常欣赏的长辈。

家世固然重要,可对于一些底蕴更为深厚的豪门世家来说,比起一个人的家世,更看重的是她的能力和品格。

更不用说阙宛舒的背景其实也不差。

别说承璟集团的许林诚和费芩夫妇视她为亲女,单论她父亲阙定明,本身就是个极为聪明狡诈的商业奇才,哪怕入狱服刑几年又如何?

指不定出狱后没多久就东山再起了。

于是这位伯伯心思一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有对象了吗?如果还没有的话,我还有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小儿子呢。”

他话音刚落,一位婶婶突然瞪了他一眼,道:“就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窈窈别听他的,婶婶家也有个只比你大两岁的哥哥,长得帅又体贴还会疼人——”

没等她说完,另一位叔叔也加入了战局:“还是考虑叔叔家的孩子吧?我儿子虽然小你三岁,但是弟弟好!你们年轻人现在不是流行什么年下吗?”

阙宛舒:“……”

刚刚不还在谈论她父母吗?怎么突然就变成相亲现场了!

她有些尴尬,忍不住朝身旁笑吟吟的费芩投去求救的眼神。

费芩见状立刻开口替她解围:“你们别抢了,我家孩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只可惜你们提得太晚喽。”

几位叔伯婶姨闻言一愣,立刻追问是哪家的公子。

费芩只轻轻一笑,语带保留:“两个孩子还在相处阶段呢,要是之后好事近了,定然会通知诸位,到时可要赏脸来喝一杯喜酒啊。”

见她这么说了,几位叔伯婶姨自然只能笑着应好。

陪在费芩身边应酬了一圈,阙宛舒笑得脸都要僵了,只能趁旁人不注意时悄悄按摩一下脸颊。

费芩注意到了,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窈窈,等会晚宴开始后,你就去和芷宁他们几个孩子待在一起吧。”

阙宛舒却摇了摇头,道:“我想和您待在一起。”

费芩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道:“和我待一起可得继续交际应酬哦?我以为你这孩子最烦这些。”

阙宛舒确实很讨厌这种社交场合。

从前和她父母一起参加晚宴或聚会时,她不是自己跑到角落躲懒,就是和许知嫣或卫珣待在一块,反正绝不会在父母身边陪他们应酬。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阙宛舒突然说。

她毕竟也是出身富贵,对于豪门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和讲究虽不耐烦,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明白费芩之所以把她带在身边,不断向旁人介绍她是她如同亲女一般珍爱的孩子是为了什么。

也明白许知嫣之所以只让她和费芷宁做伴娘,又安排她和新郎的亲弟弟一起进场是由于什么。

因为她们知道她喜欢的人是卫珣,知道她想和他在一起。

而卫珣,是泽越集团的继承人之一,在这个比起其他圈层更加讲究阶级与门当户对的圈子里,他的家世令他生来就注定站上金字塔顶端。

哪怕费芩和许知嫣明白家世差距从来不会是他们之间的阻碍,她们也不希望任何人因此看轻阙宛舒,觉得她配不上卫珣。

所以才会如此用心良苦。

有时候阙宛舒会忍不住感叹,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些可爱的人们那无比真诚的爱。

难道她上辈子拯救了整个宇宙吗?

思及此,她忍不住抱住费芩,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撒娇般轻轻蹭了蹭:“费姨,谢谢您。”

费芩被她蹭得心都软了,轻拍着她的脑袋道:“窈窈,你要知道你也是被人珍视的孩子,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有觉得自己不如人的念头,明白吗?”

“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阙宛舒听得眼睛湿润,忍不住又蹭了蹭她,道:“……我知道的。”

面对家庭的巨大变故,或许她也曾感到不平衡、为此失落埋怨过,可万幸的是,这些来自她所珍爱的人们的爱,让她从未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她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整个宇宙。

除了那些许久未见的叔伯婶姨,阙宛舒还在这场婚礼上见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人。

首先是张书兰。

当看见张老师和云安医院院长程景仁连袂而来时,阙宛舒一愣,先是怀疑自己看错了。

直到他俩笑着来到她面前和她打招呼:“宛舒,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阙宛舒连忙向他们问好,见张书兰正挽着程院长的胳膊,两人姿态亲密地站在一起,她忍不住询问:“您二位……?”

却见张书兰一笑,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道:“这位是我先生。”

阙宛舒:“!!!”

啊啊啊大八卦啊!

她此前从未听说过半点风声,这两人也太低调了吧?

而这份震惊的心情在听见张书兰说自己之所以会参加婚礼,是因为她是新郎的亲姑姑时,变成了满头问号。

阙宛舒:“???”

张陆扬的亲姑姑?

——我靠!

她忍不住瞪大眼睛,突然想起郑鹿梨在很久之前和她说过的小道消息——吴主任的老婆是云安集团董事长的亲姐姐。

所以小道消息有错,董事长的姐夫其实不是吴主任,而是程院长?

而董事长的亲姐姐竟然就是张书兰?

阙宛舒一下子接收到太了不得的信息,总觉得大脑快转不过弯了。

张书兰笑着告诉她,自己当年执意要成为言语治疗师,为此不惜和并不支持此事的父亲断绝了关系,并放弃云安集团千金的身份,一个人独自在外打拼。

直到父亲一度病重,她才终于回家,父女俩的关系也因此有所缓和。

只是她到底脱离了社交圈许久,又向来低调喜静,不喜应酬,本来打算参加完午宴就走,只是见阙宛舒也在,才特意留到了晚宴。

此时听完她说的这段过往,阙宛舒不由想起自己之前为了陈凡的事去寻求张书兰的意见时,她和她谈论的那些话。

难怪她会问她是不是出身富贵,又用如同过来人的口吻那般劝戒她。

阙宛舒忍不住笑起来:“老师,您真的很了不起。”

张书兰闻言也弯起了眼睛。

三人寒暄了几句,紧接着张书兰夫妇又领着她去认识了几位医界前辈后,这便赶在晚宴结束前率

先离开了-

晚宴结束后,还有一场特意安排给年轻宾客的afterparty。

派对在另一个宴会厅举办,氛围轻松许多,阙宛舒在这里见到了许多从前的同学。

当年阙家出事,她甚至没能参加毕业典礼,且在那之后便与绝大多数的人都断了联系,偶尔也会有些遗憾。

如今睽违多年再次见到老同学,她原以为自己会感到尴尬别扭,没想到实际上竟是开心占得更多。

同学们见到阙宛舒也很高兴。

早在听闻卫珣生日宴上闹出的风波时,他们便知道她回了梓城,只是直到如今才终于和她见上面。

这里头也有人参加了午宴,对于她和卫珣如今的关系十分好奇:“你们是复合了吗?”

不怪他们如此八卦,主要是卫珣在生日宴上和前女友重逢一事,一直是圈内备受讨论的热门八卦,大伙们都以为接下来绝对是一段她跑他追的虐恋情深故事。

却没想到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竟疑似偷偷和好了?!

面对这个问题,阙宛舒沉默几秒,轻轻一笑道:“差不多吧。”

虽然还没有正式复合,不过她的确打算在近期和他提起这件事。

同学们闻言纷纷笑着恭喜她,对于这事其实也不意外了。

毕竟卫珣从学生时代就是那副非阙宛舒不可的执着模样,大家早已见怪不怪。

瞧,他们几个人才围着阙宛舒说了几句话,某人果不其然又跑过来宣示主权了。

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去,阙宛舒也回头看见了正快步朝这而来的卫珣。

身姿挺拔的青年很快来到近前,就贴在她身边站着,他抬起眼,目光逐一扫过在她面前的几位老同学。

几个人被他看得不自觉背脊一僵。

尤其是其中一个面容白净的单眼皮男生,他总觉得卫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还隐隐透出一丝敌意。

单眼皮同学被他盯得压力巨大,一时竟不敢与他对视,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

阙宛舒也注意到了,她抬手拉了下卫珣的袖子,疑惑地问:“怎么了?”

卫珣这才收回视线,满身的低气压也在看向她时骤然消散。

“你这边结束了吗?”

周旁有些嘈杂,他低下脑袋又凑近她几分,贴在她耳边道:“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阙宛舒一愣,下意识看向几位老同学,大伙们立刻道:“你们忙,我们在这自己玩就行。”

“抱歉,失陪一下。”

阙宛舒朝他们歉意一笑,这便提着裙摆和卫珣一同离开了。

转身之际,卫珣抬起手臂揽在她的肩膀上,离开前又轻飘飘地扫了那单眼皮同学一眼。

单眼皮同学:“是我的错觉还是珣哥刚刚真的瞪了我一眼?”

其他人:“不是错觉。”

有人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什么时候惹到咱们卫大少爷了?出息啊。”

单眼皮同学茫然地挠挠头:“没有呀,我哪敢啊。”

这时另一人突然福至心灵,提出猜想:“你该不会以前喜欢过阙宛舒吧?你和她告白过?”

“什么呀,那都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话到这里一顿,单眼皮同学瞪大眼睛,抱头哀嚎:“不至于吧哥!!”

这算什么,一日情敌终身为敌?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带怜悯:“怎么不可能?那可是卫珣。”

单眼皮同学:“……”

另一边,阙宛舒也有同样的疑问,她看向身旁神色淡淡的青年,问道:“你和栾亦明有过节吗?”

栾亦明就是那位单眼皮同学。

卫珣眯起眼睛朝她看来,语气不善:“你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阙宛舒:“……”

怎么不记得,栾这个姓氏不常见,而且他们从幼儿园就是同学了。

“我还记得好多呢。”

她扳着指头又细数了好几个同学的名字,却见卫珣神色未变,只有提到栾亦明时才有比较大的眼神波动。

阙宛舒不明所以,又追问了一次,这才听见他冷哼一声道:“那家伙跟你告白过。”

阙宛舒:“???”

什么时候?她怎么不记得!

卫珣补充道:“小学三年级时。”

阙宛舒:“……”

从靳廷到路择,又从初中二年级时坐在她斜后方的眼镜男到小学三年级和她告白的栾亦明,这人到底是怎么记得这些的?

阙宛舒甚至怀疑他的大脑有一区专门存放从小到大所有“情敌”的信息。

眼见他似乎真的很在意,甚至隐隐生起了闷气,她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才没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呢。”

卫珣瞪她:“怎么没有?你那么好,有的是喜欢你的人。”

紧接着又咬牙切齿地道:“今天才又多了一个可恶的张平康。”

阙宛舒静静地看着他。

卫珣被她看得表情微滞,他垂下眼睫,刚想说自己就是个小气鬼,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尔后他听见阙宛舒轻柔的声音说:“反正我又不喜欢他们。”

说完,又捏了他一下,像是讨好一般。

“……”

卫珣才不会承认自己就这么被这一句话轻易哄好呢,他轻哼一声,摆出一副还需要人再哄哄的难搞表情。

可长指却牢牢地勾住了她的手指,缓慢地缠绕收紧。

阙宛舒嘴角微扬。

曹英隔得老远就看见他俩偷偷拉小手的腻歪模样,立刻不要命地领着一众兄弟前去凑热闹。

当阙宛舒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七八个人给团团包围住,众人火热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

“?”

她一顿,下意识往卫珣身边靠,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卫珣见状握紧了她的手,不动声色地踏前一步,替她挡住他人投注而来的目光。

随后他指着面前几个人一一向她介绍:“曹英、侯熙鸣、霍海承,你也认识的。”

三人冲她挥了挥手,尤其是曹英的表情格外欢快:“嗨~阙同学。”

阙宛舒回以一笑:“好久不见。”

接着卫珣又指着曹英身旁的青年,道:“付元锡,我大学同学。”

并依序指向剩下几位:“连峰,陈向晖,孟彧。”

这几位是阙宛舒原先不认识的,她抬目看向几人,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道:“你们好,我是阙宛舒。”

几个人笑眯眯地道:“你好你好。”

这样就算介绍完了,卫珣牵着她的手打算转头走人,却见付元锡蓦地踏前一步,十分热情地冲阙宛舒伸出了手。

他弯起眼睛,看着十分礼貌的笑脸落在卫珣眼中只剩下不怀好意:“阙小姐你好,久仰大名啊。”

阙宛舒见状正要和他握手,可她才欲抽出被卫珣紧握的手,下一秒立刻被攥得更紧了。

卫珣冷眼看着自己的大学弟兄,皮笑肉不笑道:“握手就不必了。”

付元锡丝毫不惧他的冷脸,反倒觉得非常有趣,他咧开嘴角,面上笑容更甚:“怎么就不必了?这可是展现礼貌与友好的必要环节。”

卫珣眼角一抽,心道这个比谁都缺乏礼貌和友好特质的混蛋在说什么鬼话。

他正要反驳,突然感觉手掌又被人轻轻捏了下,低头一看,对上了阙宛舒那双澄澈温润的眼睛。

“……”

沉默三秒,只见卫珣那张深邃英挺的脸上仍透出几分不情愿,可

到底缓缓放开了她的手。

阙宛舒扬起唇角,礼貌地和付元锡握手。

紧接着又和其他几位一一握手,包含了来凑热闹的曹英。

见她被兄弟们包围,卫珣的脸更臭了,却没有再出言阻止,只是看向一众狐朋狗友时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凌厉。

众人被他看得背脊微僵,连忙讪讪地收回了手。

唯有付元锡笑眯眯地得寸进尺,开口邀请阙宛舒:“阙小姐,能邀请你跳一只舞吗?”

卫珣额角青筋一跳,刚想骂人,便感觉有一只柔软的手探入他的掌心,随后五指收紧,牢牢地握住了他。

阙宛舒道:“抱歉,我不太擅长跳舞。”

付元锡闻言微微挑眉,目光缓慢地扫过她带着温和拒绝的笑脸,顿了几秒后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和几个人别过之后,阙宛舒被卫珣拉着往僻静的角落走。

看着面前似乎又开始生起闷气的幼稚鬼,她忽然停下脚步,手上用力反拉住他。

又在他回头看来时,直望着他的眼睛道:“卫珣,我有点冷。”

视线下移落在他的心口,她轻声问道:“你的外套能借我吗?”

“能。”

卫珣几乎是立刻就脱下了外套,轻手轻脚地替她穿上。

若不是被她阻止,他甚至想把每一颗钮扣都彻底扣上,确保她脖子以下的部位不露出一点肌肤。

阙宛舒:“……”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似。

看着正在替她挽袖口的男人,她心头一动,冷不防问:“你要和我跳舞吗?”

卫珣一顿,抬起头时,恰好撞进她那双即便在昏暗的室内好似也盈着光的眼睛。

他低笑一声,手臂顺势滑向她的腰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随后他抱着她缓步滑进了舞池。

“当然,求之不得。”

舞池里正在跳舞的男女有不少。

卫珣和阙宛舒并没有进到舞池中央,而是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缓慢地随着轻盈的音乐迈动步伐。

现场的灯光朦胧而浪漫,照在每个人的身上,像披了一身星辰。

卫珣正低下脑袋,前额贴着阙宛舒的额头,极度亲昵的姿态使得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缠。

随着步伐移动,阙宛舒偶尔会感觉有柔软的触感轻轻蹭到脸上,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经意的。

她忽然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高三那年的毕业舞会。

巧合的是,当时抱着她在舞池边缘跳舞的卫珣也正因为吃醋而生着闷气。

就如同此刻。

阙宛舒缓缓睁开眼睛,想看一看他此时的表情,却恰好抓到了某人正偷偷低头往她颊边亲的动作。

“……”

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卫珣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要不要就此停下“犯罪”。

——才不要。

反正亲都亲了,当然是一亲到底。

于是卫珣心安理得地落下亲吻,只一下还不够,微凉的唇瓣又沿着她雪白的面颊滑向耳畔、前额、鼻梁——

他连眼睛都要亲,简直有病。

阙宛舒红了脸,见他愈亲愈上瘾,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瞪他:“……你别亲了,会被看到的。”

可语气却一点也强硬不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

“才不会。”卫珣又亲了下她的嘴角,随后不动声色地抬眸,朝所有正往他们这看的人投去警告的一眼。

紧接着他又低下脑袋,轻声哄道:“谁敢乱看我就挖了他的眼睛。”

阙宛舒:“……”

她被这句话气笑了,忍不住捶了他的胸口一下:“什么呀,你是**吗唔……”

后头的话音被骤然落下的吻吞没。

他重重地研磨了下她柔软的唇,又用力地含吮了下,舌尖更是得寸进尺地探入她的嘴里,飞快地勾缠了下她毫无防备的小舌。

并赶在她生气之前,迅速地退开来。

只是快得如同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但又让人有种哪哪都被吻遍了的感觉。

阙宛舒的脸颊都红透了,她气恼地又捶了下他的胸口:“卫珣!!”

卫珣忍不住低笑起来,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郎。

阙宛舒不想理他,她把脑袋埋进他的胸口,似是在借由这样的方式阻挡他的侵袭。

卫珣见状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哑声道:“把脸抬起来,嗯?”

“……”

阙宛舒一动也不动。

可惜她不知道对于某个厚脸皮的家伙来说,并不是只有脸可以亲。

当感受到扑上耳根的温热呼吸时,想要去阻挡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报复似的吻蓦地落在她分外敏感的耳朵上。

在那一瞬间,后腰处如同触电般传来一阵阵酥麻,令她背脊一僵,双腿倏然失力,脚步也不禁踉跄了下。

卫珣眼疾手快地抱紧了她,往上一提。

他觉得她的反应实在可爱,便又忍不住低笑起来。

结果下一秒敏感的腰间就被人重重拧了下。

卫珣闷哼一声,低头一看,果然看见怀里的人正又羞又恼地瞪着他。

可他实在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只好贴着她的面颊轻轻蹭了蹭,如同讨饶一般:“别生气嘛。”

“我已经很克制了。”

要是不克制,早把她从头到脚都细细亲过一遍,就连一寸也不放过-

Afterparty彻底结束时已近午夜,许家给想留宿的宾客都安排了酒店房间。

阙宛舒是伴娘,自然也有一间专属于她的房间。

派对结束后,卫珣送她回房,即便两人已刻意放缓脚步,可她的房间依然很快就到了。

阙宛舒慢吞吞地拿出房卡,刷开房门前又忍不住侧头看了正在等她进门的卫珣一眼。

有种不想和他分开的念头浮上心头,可又找不到表达诉说的理由。

他们现在这样算是复合了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阙宛舒是个有点较真的人。

哪怕他们已经做尽了情侣才能做的事、哪怕在旁人眼中他们就是一对,可她还是想听见口头上的认证。

那要现在说吗?抑或是明天?

还是等到改天她准备好,能够用更郑重的姿态、在更好的氛围下谈论时再说?

阙宛舒的心头乱糟糟的,正犹豫不决时,拿着房卡的手无意间刷开了房门。

“叮——”

当房门被刷开的声音响起时,她骤然回神,只觉得现在这个状况确实不合适。

还是改天再——

“窈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喊声。

是熟悉的,却又睽违已久的称呼,令阙宛舒在听到的当下瞬间屏住了呼吸。

“你再喜欢我一次可以吗?”

她听见卫珣这样问她。

第65章 今晚不能留下来……

“窈窈。”

阙宛舒猛地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当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恍惚了一下,这才陡然惊觉,似乎自重逢以来,他大多时候都是直呼她的全名,或者喊她“宛舒”。

却从未如过去那般喊她“窈窈”。

直到现在。

这只是一个名字。

他不过只是喊了她的名字。

可为什么,眼泪会在听见他的呼唤时瞬间掉了下来?

当察觉到滚烫的水泽蓦然自眼眶滚落,在颊上划过一道长长的水痕,阙宛舒才发觉自己竟在无意识间掉了眼泪。

她僵滞几秒,尚未来得及反应,又在下一秒听见身后的人说:“你再喜欢我一次可以吗?”

是轻柔的、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宛如祈求神明眷顾自己般的语气。

可是,他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由他露出这样的姿态,不该是由他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也不该是由他祈求她再爱他一次。

阙宛舒红着眼睛缓缓地回过身去。

一对上卫珣那双正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她眼眶一热,又滚下一串泪珠。

“……我不明白。”

说完这句话,喉头已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努力平复呼吸,想要压下自心头朝四肢百骸席卷蔓延的酸涩。

静默片刻,她终于哑声问出了埋藏在心里已久的疑问:“为什么你可以表现得像是对一切毫无芥蒂的样子?你不恨我吗?你不讨厌我吗?我可是、我可是……”

我可是抛弃了你啊。

在当年的众多选择里顾及了所有人,却唯独抛弃了你。

你应该讨厌我的,你应该恨我的。

可你为什么却——

这是藏在她心底最想要知道,可又害怕得到答案的疑问。

阙宛舒

不只一次想像过,假如那年他们彼此的身份对调,是卫珣不给一个理由就丢下她,甚至删掉所有联系方式,躲到一个她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地方,那么她会怎么样?

她肯定会很恨他。

她肯定会很讨厌他。

肯定恨不能用力地咬他,恨不能生啖他的血肉,绝不会像他这样,哪怕对方抛弃了自己,甚至一再因为胆怯而后退,却还是捧着一颗全心全意的心不厌其烦地接近。

所以阙宛舒才会明明想要他的爱,却又在他真的毫无保留地爱她时感到困惑不解。

因为她打心里认为自己不配被原谅,也是打心里认为自己不值得他如此爱她。

可是,她忘了爱有无数种面向。

爱会令人在被抛弃时心生怨怼,甚至因为求而不得而转变成浓浓的恨意,恨不能与对方死死纠缠一生。

可是爱也会让人变得执着,无论如何都想要去了解对方之所以抛弃自己的理由。

更会让人在亲眼目睹她所面临的境遇,知道她经受的一切痛苦、脆弱和悲伤时,瞬间忘记被抛弃的难受,只想要理解她、心疼她、珍爱她。

于是本该生成恨意的爱,转变成对爱人无尽的怜惜,如同大海一般无休无止。

她只是忘了真正爱她的人会心疼她。

如若他们真的角色互换,她一定也会像卫珣爱她一样地爱他。

“……”

阙宛舒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望着卫珣不停地流着泪。

这时,酒店长廊的拐角处恰好来了人,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阙宛舒注意到了,她立刻背过身去,想要抹掉脸上的泪,拿着房卡的那只手却忽然被一只大掌握住。

紧接着,那只手牵引着她刷开了房门,带着她进了房间,又将她转过来按在门上。

“啪嗒——”

门关上了。

玄关顶上亮着一盏温暖昏黄的灯,阙宛舒仰起头,眼底的氤氲雾气模糊了眼前人的轮廓。

“你总说我像个强盗。”

一片静谧之中,卫珣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又带着几分缱绻和叹息:“可如果我不表现得像个强盗一样,你会怎么做?”

“就那样默默地抱着你的感情过一辈子,哪怕是看到我和其他人恋爱、结婚、生子,也没关系吗?嗯?阙宛舒?”

“……”

阙宛舒张了张嘴。

不是的,她才不要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甚至光是想像就心痛得难以呼吸。

心里迫切地想要告诉他并不是这样,喉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泪眼朦胧地冲着他摇摇头。

“可是我有关系。”

卫珣突然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长指细致地替她拂去颊边潮湿的泪痕。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缓声说着:“我不想和别人恋爱、结婚、生子,我只想和你过一辈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指尖蓦然接住了一颗滚落的泪。

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鼻尖,他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道:“310107,你的手机密码,这是我们的生日不是吗?你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

“……”

阙宛舒沉默。

卫珣却在下一秒戳破了她藏在心底不愿他人知晓的心思:“因为觉得当初是你提的分手、是你抛弃了我,所以对我感到愧疚?”

“可是,如果你真的感到愧疚,就不要再让我单方面地等待你的回应了,告诉我,你爱我吗?”

听见这句话,阙宛舒的鼻子狠狠一酸。

她张了嘴想要说话,喉头却像是堵了块大石子,哽咽难言,只好用力地点点头。

经过反复吞咽,努力将喉间的涨疼压下去后,她终于哭着说出了那句让他苦等了将近三千个日与夜的话——

“我……我爱你,我爱你。”

卫珣一瞬间红了眼睛。

他捧着她的双颊,低下脑袋和她前额相抵,哑声道:“我爱你,即便是在和你分开的每一天里,我也从来没有停止爱你。”

每一天,每一天都只喜欢你。

“窈窈,我想再当一次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阙宛舒听懂了这句话。

她抬手抱住他的脖颈,尔后闭上眼睛,流着眼泪主动吻上了他的嘴唇。

泪水顺着脸颊淌进了两人交缠的唇齿间,舌尖尝到一丝带着苦涩的咸味,又很快被彼此气味盖过去。

阙宛舒的接吻经验不太丰富。

他们十八岁时才在一起,恋爱时走的又是纯情且青涩的路线,虽然也曾接吻过,但一向是毫无章法地抱着对方亲了一会就面红耳赤地退开。

分手后她也没有过别人,可以说是全部的经验都只在十八岁那一年里。

因此当她主动吻住他后,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只能生涩地模仿他前几次的动作。

她先是贴住他的唇瓣慢吞吞地磨蹭,紧接着又含住他轻轻地吮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弄着他湿软的嘴唇。

明明是如同小猫舔舐般青涩的吻技,却迫得卫珣呼吸一滞,只觉得神魂颠倒。

哪怕心里对此并不满足,迫切地渴望获得更多,可他一时竟舍不得动作,只想要她主动贴近他更多一点。

阙宛舒感觉面前男人的呼吸正在逐渐加重,甚至隐隐泄出一丝好听的喘息。

扣在她腰间的手也正缓慢地加大力度,迫得她整个人愈发严丝合缝地贴入他怀里。

她红着脸亲了他一会,还是不敢把舌头探进去,只在齿关前轻轻地扫过,后又轻啄了他的唇瓣几下。

刚准备退开时,一抬起眼,便撞入青年那双幽暗的眼睛。

阙宛舒被他这目光看得心头一跳,正想后退,一只大掌却突然扣住了她的后颈,猛地将她拉了回来。

紧接着一个汹涌到显出几分粗暴的吻便骤然吞没了她的呼吸和声音。

“唔嗯——”

齿关被人强势地破开、攻入,她无从躲避,被逮住了一阵用力地搅弄,迫得她连呼吸都有几分困难。

他热烈地含吮、啃咬着她的一切,直吻得她唇舌发麻,总觉得连灵魂都要被他给彻底吞噬。

阙宛舒紧闭着眼,面颊升起不正常的红晕,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也有些发软,整个人更是经受不住地往他怀里倒。

卫珣注意到了,他稍稍退离一点,哑声笑道:“笨蛋,记得呼吸。”

阙宛舒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卫珣被她看得喉结猛地滚动了下。

见她正极力地配合他的身高仰起脖子,他于是俯身凑到她耳边说:“抱紧我。”

感觉到她下意识抱紧了他后,他的手掌便蓦然下滑,托着她的臀直接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尔后他仰起脸,借着这个姿势再度吻住了她。

这一次他的动作温柔了很多,十分有耐心地勾缠住她,反复交缠含吻,就连呼吸仿佛都要与她的融在一起。

阙宛舒有些笨拙地回应他,她全程紧闭着眼,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耳根愈来愈烫,心跳也如同失序般飞快地跳动着。

卫珣抱着她边走边亲,随后他来到床边坐下,并让她跨坐在他的腿上。

湿热的吻不止侵略了她的唇舌。

紧接着又如同细密的雨雾般蔓延到她整张脸,并沿着她的颈边逐渐往下,一路经过了肩膀、锁骨、胸口——

身上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被扯掉了,阙宛舒只穿着浅绿色的伴娘裙,绑带挖空的设计使得大片白皙的后背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可一身燥热的血液却让她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直到卫珣的手指如同羽毛般轻拂过她的背沟,才令她如同触电般浑身一颤,连指尖也微微发着抖。

卫珣注意到她的反应,坏心眼地又拂了下她的背脊,她立刻又颤了颤,像是失了力气般贴进他怀里。

阙宛舒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几分羞恼:“……你别捉弄我。”

卫珣在她耳边低笑起来,看着她红透的耳根,他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你的耳朵好红,好可爱。”

阙宛舒的耳朵最敏感,她本就害臊得厉害,又突然被他这么一捏,总觉得小腹处蓦然升起一股奇异的酥麻感觉,脚趾也不自觉蜷缩起来。

虽然没有过那方面的经验,可她毕竟是个成年人,自然不可能全然不懂自己身体的反应。

她呼吸一滞,有些慌乱地撑着他的胸膛想从他怀里下来。

可才刚显露想要逃离的意图,立刻被牢牢地环住腰背又抱了回去。

“想去哪?”卫珣就贴在她的耳边,滚烫的呼吸烧得她的耳根都要熟了:“别动,再让我抱一会。”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裹挟着暗涌的暧昧与隐忍,在她听来竟只觉得性感得要命。

阙宛舒停下了挣扎。

她如同一只树袋熊般乖乖地窝在他怀里,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双臂则牢牢地抱紧了他的腰。

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其实也很喜欢拥抱,想要再抱着他更久一点。

于是她闭上眼睛,安静地感受着热烈亲吻后既暧昧又令人感到餍足的静谧氛围。

卫珣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平复身体上的冲动反应。

他没打算在今天就做到最后,虽然他的内心十分渴求,可他不愿急切的欲望吓跑了怀里这只本就胆怯又小心翼翼的猫。

于是等到稍稍冷静下来后,他缓缓松开了手,摸了摸阙宛舒的脑袋,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话到这里一顿,他正想补一句“早点休息”,忽然听见怀里的人小声地问他:“今晚不能留下来吗?”

卫珣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怔怔地垂眸一看,一对上阙宛舒那双隐隐透出羞涩与期待的眼睛后,才猛然发觉自己并没有听错。

他呼吸微滞,声音立刻变得沙哑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

阙宛舒愣了愣,与他幽沉的眼眸对视片刻,她才骤然明白了什么,不由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珣的声音更哑了:“那你是什么意思?”

阙宛舒红着脸嗫嚅了一会,这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不可以吗?”

“……”

卫珣没有立刻答话,只眸色沉沉地盯着她。

他想,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头发凌乱、嘴唇红肿,口红被他亲得在唇角晕开,乱糟糟的一片,澄澈温润的眼睛犹带着哭过的薄红,白皙的面颊上更是交错着透明的泪痕。

她身上的吊带礼裙也不规整,两侧吊带都自肩头滑落,缎面的衣料勉强裹住起伏的胸脯,沟壑若隐若现。

只见她从脖颈到胸口都印着他留下的吻痕,一看就是刚被人狠狠地欺负过的模样。

就这个模样还敢让他留下来吗?真当他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了。

可当对上阙宛舒的眼睛后,卫珣一顿,只觉得一颗心在瞬间软和得一塌糊涂。

“好。”他低声应道,又把她拉近几分,沉沉地笑道:“那你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阙宛舒瞪大眼睛,立刻抬手抵在他胸前道:“不要,我要自己洗!”

说完,她便挣扎着从踏腿上下来,可脚底板才刚落地,又被人从后头抱住。

眉目深邃英挺的男人如同惑人的妖鬼,亲昵地贴在她耳边蛊惑道:“一起洗嘛。”

救命!

阙宛舒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十分艰难地挣脱他的怀抱后,她像是后头有鬼怪在追杀般飞快地奔进浴室里。

卫珣低笑着在床边坐下。

约莫半个钟头后,浴室的门终于开了,阙宛舒穿着睡衣蹑手蹑走地走出来。

她的脑袋上罩着条毛巾,脸颊红扑扑的,浑身都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清香。

卫珣给吹风机插上电,示意她过来沙发这边坐下。

在她脚受伤的那段时间,卫珣如同一个家庭小精灵般尽心照顾她,当时也没少给她吹头发,对于此项业务非常熟悉。

阙宛舒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被他侍弄得昏昏欲睡。

她今天起得很早,又作为伴娘从早忙碌到晚,此刻困得不行。

当卫珣替她吹干头发时,她已经几乎快睡着了,他索性将她打横抱起,一路抱到了床上去。

见她一沾上床就立刻卷来被子抱入怀里,还可爱地蹭了蹭,卫珣忍不住低下脑袋又亲了亲她。

这一亲又是一发不可收拾。

眼见自己脸上的每一寸都要被他吻遍了,阙宛舒忍无可忍地推开他:“不准亲了,你快去洗澡!”

结果这家伙竟然拉住她推他的手,又低头亲了亲她的指节,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洗澡了。

阙宛舒拉起棉被罩住脑袋,心道这人是被什么亲亲怪给附身了吗!

她的睡意都被亲没了,在床上打滚了一会实在睡不着,索性下床护肤。

当卫珣洗完澡走出浴室时,就见阙宛舒正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的腿上擦乳液。

他一边用毛巾擦干头发一边缓步走到她身旁坐下,并把吹风机塞到她手上,懒洋洋道:“帮我。”

因为身高差距的问题,坐着不方便,阙宛舒只得站着替他吹头发。

吹干之后,她放下吹风机,一抬眼就看见卫珣正仰着脸看她,活像一只安静坐着的大狗狗。

她见状取来自己的乳液,沾了一点在手心上,揉开了轻轻抹到他脸上。

卫珣配合地任由她动作,狭长漆黑的眼睛笑吟吟地看着她。

阙宛舒被他看得心头一动,停顿几秒,忍不住捧住他的脸亲了他一下。

亲完以后,眼见他的目光瞬间幽暗下来,她反应很快地迅速撤退,扑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团团罩住。

眼见某人撩完就跑,卫珣冷笑一声,慢悠悠地来到床边,轻而易举地将被子扯开一道缝隙。

他飞快地钻进去,将被子底下大惊失色的姑娘扯进怀里,一番上下其手。

被子下很快传来了气恼的声音:“卫珣!你在碰哪里,给我拿开——”

紧接着又变成了讨饶:“不、不许再搔我痒了……呀!你混蛋!”

最后变成带着几分泣音的骂声:“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和你一起睡了!”

“这怎么行?”

卫珣手脚并用将人牢牢地困在怀里,并低头亲吻着她泪眼汪汪的眼睛,笑道:“是你让我留下来的——”

“那就不许反悔。”

他一口咬住了她的脸颊。

第66章 他是不是有什么……

阙宛舒醒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熹微的光线自窗帘半掩的落地窗落进来,将室内的一切涂抹上一层宁静的蓝色。

她睡眼朦胧地盯着透光的角落一会,缓慢地动了动身体,正想下床,腰间却突然一紧,一股力道蓦地将她往后拉

去。

随后ㄧ具温热的身躯自身后贴上来,耳边感受到温热的鼻息。

阙宛舒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静默片刻,她缓缓转过身去,与他面对面。

入目是青年闭着眼睛的安静睡颜。

他睡着时不会张嘴,形状好看的嘴唇紧闭着,室内昏暗的光线柔化了他立体的面部轮廓,再加之此刻眉头舒展,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淡淡阴影,这使得他睡着的模样显得有几分乖巧。

阙宛舒出神地看了许久。

又过了一会后,她缓缓伸出一只手指,指尖如轻柔的羽毛般扫过他的睫毛。

“……”

青年一动也不动,似乎仍在熟睡。

紧接着指尖又顺着他的眉心滑到鼻梁,继续向下,当来到他的嘴唇时,阙宛舒没忍住轻轻戳了下。

触感温软,她不禁想起了昨夜或粗暴或温柔或渴求的亲吻。

心跳蓦然加速,一股奇异的雀跃和悸动骤然浮上心头,令她不自觉地微微弯起嘴角。

正想再摸一摸他的嘴唇,就见本还紧闭着眼的青年蓦然睁开了眼睛。

他才刚睡醒,眼底还带着朦胧的睡意,待对上怀里人的眼睛后,他安静几秒,低头亲了她一下。

开了口,声音既慵懒又沙哑,问道:“我在做梦吗?”

阙宛舒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卫珣收紧手臂,像黏人的小狗般把脑袋埋进她颈窝蹭了蹭,哑声道:“我梦到你和我复合了,那是梦吗?”

阙宛舒眨眨眼睛,以为他是刚睡醒尚在迷糊状态,便故意道:“嗯,是梦。”

“……”

卫珣似乎有些失望,他沉默一会,又问:“我还梦见你说你爱我,那也是梦?”

阙宛舒忍着笑,语气严肃:“是。”

卫珣继续不死心地追问:“那你主动亲了我的事呢?也是梦?”

阙宛舒摸摸他的脑袋,怜爱道:“是,梦里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