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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37也不知道他是谁,但知道是对方带来了急救箱,因此信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个A37个子挺大,图安对对方的体重没估计好,脚下略有些踉跄。

幸好他及时稳住了身子,否则这A37本就岌岌可危的生命值又得下降几个百分点。

“你这么矮,是未成年吗?”

女孩忍不住问。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喜欢问自己这个问题?虽然自己也是个年轻人,长得比较青春,但也不至于让人怀疑是否成年吧?

图安一边拨开面前的树枝,一边扶着A37往前走,道:“我看起来多大?”

“唔……反正是小孩子的样子。”

那女孩说完,突然摇了摇头,爽朗地笑起来:“哎哟,还不乐意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图安脚步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速度,甚至加快了不少。

这话莫名耳熟。

但是眼下A37的情况紧急,他也分不出别的心思,只想着赶快把人护送回服务站。

服务站里有更好的设备和药物,A37回去之后真的给自己做了个小手术。

等他从那什么自动无菌室出来之后,除了脸色苍白之外,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不久之前他还生命垂危地晕倒在溪边,肚子上破了个大洞。

“谢谢你们。”

A37感谢归感谢,但是看着两人的眼神却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没有太多多余的温度。

站在前台后面,他一手拿着通讯器,一手握着笔,尽职尽责地记录这所有来到此处的可疑人员的身份信息。

那双褐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两人,写满了探究和疑问。

“……这里是普通人禁入区域,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走丢了。”

“我来找人。”

两个声音同一时间响起,两条音轨重合,造成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这个话说完,A37愣了一下,露出了有些呆滞的表情。

图安也忍不住和那女孩对视。

感觉上就像是他们在A37做手术的时候粗略地对了一个简单的口供似的。

一个走丢了,一个刚好来找。

未免有些太凑巧。

A37眼珠子左右平移,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声音里带着一点冷漠:“你们刚好认识?”

图安没有说话。

他还拿不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本来想一走了之,却又遇上人命关天的大事,这下可好,要不就是做个袖手旁观但自由自在的恶人,要不就是做个乐于助人却又身负嫌疑的好人,他没办法一走了之,只能选了后者,于是让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处境。

难道要用所有穿越者的万金油答案,说自己失忆?

可自己这好手好脚的,身上也没一点脏的,说话也是有条理的,说失忆反而有些牵强。

对面那双褐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张苍白的脸上肌肉紧绷、没有一丝留有余地的空间。

图安舔了舔嘴唇,还没有说什么,身边的人发出了一声不悦的冷哼。

“虫子就是虫子,”那女孩抱着胳膊,冷冷地盯着A37,用不客气的语气道,“就算是低级的类虫种,对待救了自己的人也不该是这种审问的语气吧?”

她的马尾一甩,扬起下巴,质问道:“你的礼貌呢?嗯?员工A37?”

虫子就是虫子。

这句熟悉的台词让图安惊诧地看着那女孩的侧脸,脱口而出:“师妹?!”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她不就是那个和「李途安」一起出现在监控视频里的小师妹吗?

师妹头都没扭一下,声音里带着些怒气:“图安,你别管我,我要投诉她的服务态度!”

这熟络的语气和亲昵的称呼,无不印证两个人之间存在某种相识的关系。

再加上图安那句情真意切的“师妹”,任谁来看,这两个人都不是陌生人。

A37有些迟钝地看了看两人,又听到说要投诉自己,态度一下子变了。

之前,他们三个人被A37看做是工作人员与两个闯入禁入区域的可疑分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平等,A37作为正义的、有理的一方,享有质疑的主动权。

而现在形势逆转。

师妹和图安对于A37来说是救命恩人,也是享受服务的服务站客人,而A37则是被救助的人、同时也是服务站提供服务的工作人员。无论是这两种关系中的哪一种,A37在其中都处于一个被动的位置。

A37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有些结巴地道歉:“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真对不起……”

“我是向你们申请过的,你不相信的话自己上网查,他叫图安,我叫昙雅,是一个学院一个导师手下的学生。”

A37手忙脚乱地查询信息。

然后发现确实如??此。

昙雅向他们的工作人员发出过邮件,表示自己的师弟在外出写生的时候可能误入了他们管辖的区域,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人,所以希望可以获得许可来找人。

这封申请邮件的审批通过的时间有些暧昧,刚好就在今天上午,A37 一个人值班,没有来得及看到也是有可能的。

这下子A37一下子脸红起来,不断地向昙雅道歉,并请两人稍作休息,等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他们离开这里。

“虽然这里是出山口,但是离城镇还是有一段距离,也没有什么便捷的交通,只能辛苦你们等一等了,但时候调查人员的车会来得快一些,你们可以坐他们的车离开。”

A37说完,看昙雅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说要求准备茶点,离开了。

大厅里只剩下图安和昙雅两个人。

“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看?”

昙雅忍不住开口。

“你原来长这样。”

图安下意识地喃喃道。

“太漂亮了?还是太丑陋了?”昙雅转过头,看了图安一眼,道,“不过你倒是长得和我想象中差不多。”

“那你……”

“哎哟,别怪我,你太年轻又太陌生,我一时间没认出来很正常。”

昙雅笑着说完,看了一眼腕上的智脑,说:“他们赶来还有至少二十分钟……这意味着你有二十分钟来了解这个世界。”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图安,又道:“好好把握这珍贵的二十分钟。”

图安反问:“为什么不是你好好把握这二十分钟,想办法把我留下来?”

“有这个必要吗?”

昙雅语气懒散。

谁更急切、谁更需要,谁就处于被动地位。

图安开始有点烦那个「李途安」了,如果不是他,自己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好吧,”图安接受了现实,问了第一个问题,“我能在这里找到「李途安」吗?”

昙雅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你的问法很奇怪,但是也很聪明。”

图安姑且把这当做是一个夸奖。

昙雅笑着说:“你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你找到他的可能性越大。”

图安又问:“你的身份是?我能信任你吗?”

“帝国军校文史学院古文明挖掘系的二年级生,昙雅·让,二十岁,父母健在,家有一弟一狗,”说完,一挑眉,别有深意地回答了后半句话,“……大多数时候,你可以信任我。”

第77章 二刷·失身 二刷路线开展顺利获得了关……

图安:“你一早就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

昙雅回答:“知道是知道,但是只知道大概的日期和地点,所以我在这附近住了有半个月了,今天只是凑巧碰到你。”

说完,昙雅莫名叹气:“诶,小孩,你知道不知道你提问的顺序有些奇怪?”

这和她计划的可不太一样。

她计划中,首先,要安抚这个初入异世界的可怜年轻人,获得他的信任,然后向他解释这个奇妙的平行宇宙中的生存法则,获得他的惊叹,最后,再交予他神圣的任务,获得他的承诺。

但是,诶,怎么、怎么和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呢?

昙雅忍不住反问:“你一点都不好奇,自己来到了什么鬼地方吗?”

“你不是都说了吗?这是一个鬼地方,”图安回答,“一个鬼地方,有什么好好奇的?”

昙雅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嘴硬,她凝视那张稚气未消却淡然自若的脸庞,道:“这里可不是地球的另一面或者是历史的某一页……”

“这是另一个宇宙,虫子的世界。”

出乎意料的,少年神色泰然,那双灰色的眼睛当中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外露。

“我知道啊,”图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放在了右侧大腿荷包的位置,指尖划过那方残片的轮廓,他道,“有人告诉过我了。”

与此同时,石林断崖上空,一架直升机正在匀速驶离此地。

直升机的座舱内,连同驾驶员在内,一共六个座位,其中两排位置是相对的。

坐在靠机门的位置上的男人摘下了防护面罩,露出了一张清爽的面孔。

队长那张被图安猜测了半天的面罩下的真容终于得见天日——

不过图安对于外貌的形容词匮乏,要是被他看见了这张脸,他也说不出什么准确的形容或者生动的比喻。

但是若有人用蛮力逼迫他、非要他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描述这张脸,也不是没有话说 。

应该也是能搜肠刮肚记起一点文学课上学的东西的。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那双眼睛,是绿色的。

那双闪烁着金色碎光的浅绿色瞳孔没有什么感情地凝视着对面的人。

那个位置上坐着的无疑是一位年长的上位者。

他的身形魁梧,脸型方正,穿一身挺括的黑色制服,肩章上坠了两颗或者三颗星星。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皱纹,那些皱纹连线成面,勾勒出一副无情的面具,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他戴着一副雪白的手套,右手无名指上是一枚朴素的银环。

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叠在一只黑色拐杖的杖头上,拐杖竖立在他分开的两腿之间。

“座舱的空间已经很拥挤了,你就非要带着你那破拐杖并且把腿分那么开吗?”

浅绿色的瞳孔稍微倾斜,移向座位另一侧的的人。

并拢双腿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奥德里奇满头大汗,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捂住他的嘴——那可不是公共交通上遇到的没素质的老大爷,你在说些什么疯话!?

好在,那人并没有领略到他们家队长的的冷幽默或者高素质,只是冷声道:“这一趟你没有任何收获?”

“有,红色头发那家的小儿子、叫什么来着?那个莱斯特,他杀了卖粮食家的女婿的弟弟……尸体你有记得带上来吧?”

这后半句话是问奥德里奇的。

奥德里奇汗如雨下,吓得都有点结巴了,慌乱道:“是、是的,阁下,我有谨遵您的嘱托,把卡姆的尸体带上来。”

他战栗的根源并非来自提问者。

苍老的声音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的。”

“我知道又有什么用?我还知道你想要杀了我呢,有用吗?我还不是活生生地在您跟前。”

青年的语气轻松。

奥德里奇惊恐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反而是那位老者,或者说,中年人。

他目光锐利如刺,直直地刺向那个口无遮拦的年轻人。

对方无所畏惧地迎向他的视线。

如果这时候有人胆子大一些,敢在旁边细心观察,会发现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的面容有些相似。

同样璀璨的金发,同样深邃的眉眼,同样高挺的鼻梁和菱形的唇,只是老者的瞳色是更纯粹的蓝绿色,没有一丝金色的痕迹。

就像是没有不见天日的碧潭和夕阳余晖下的清池之间的区别一样。

碧潭之下的寒意刺骨,没有一丝温暖。

“你和那个人一样讨厌,等你没有用处的那天,我发誓,”明明身上还穿着象征正直和高尚的制服,嘴里吐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的下场会比你那被拿去喂虫子的族人们更加凄惨。”

“我的族人?”霍尔维斯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包括您在内吗?我的舅舅。”

“威尔斯·伊蒂凡·戈让。”

威尔斯冷淡地纠正他的用词:“根据我们军衔的差距,你该称呼我为长官。”

霍尔维斯撇了撇嘴,靠在椅背上,语气敷衍:“好的,威尔斯少将。”

威尔斯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注意你的手法,霍尔维斯少尉。”

等直升机到达目的地,威尔斯率先离开,奥德里奇松了一口气,他向霍尔维斯抱怨:“我腿肚子都在发抖!”

“那是你缺钙了。”

霍尔维斯说。

他冷着脸,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一只手下意识地扶着小腹的位置。

奥德里奇没有注意,一边碎碎念一边准备往外走:“天啊你知道吗,这该死的汉顿和莱斯特,就是那个红毛,好家伙,他们家里人来接他们,他们直接走了,根本没想过你!我好不容易等来第二辆直升机,告诉他们去找你,结果,一上来就看到这位大佬阴沉着脸坐在里面,魂都给我吓没了!对了,他真的是你舅舅吗?比起亲人我觉得你们更像是仇人,哎哟,你不知道,我生怕因为和你关系好被他给连坐了……”

奥德里奇都跳下直升机了,才发觉不对劲,一回头,看到霍尔维斯嘴唇发紫,一只手抓着直升机舱门,一只手捂着肚子,整个人汗如雨下。

奥德里奇这时候才意识到出问题了。

他赶快跑回去,还没伸出手,霍尔维斯就直挺挺倒下。

奥德里奇没接住,傻眼了。

霍尔维斯就这么摔地上晕过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回来的威尔斯用拐杖捅了捅地上的外甥,问奥德里奇:“他怎么了?”

然后吩咐手下人紧急把霍尔维斯送进医务室。

奥德里奇还处于自己作为一个副手竟然没能接住自己虚弱的队长的自责和悲痛中,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喃喃道:“不可能啊,我怎么会没接到呢?”

威尔斯的随行医生察觉不对劲,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维利亚的状态。

“极度疲劳加轻微中毒,有些意识模糊。”

威尔斯横了他一眼,那医生紧张起来,飞快地检查霍尔维斯的状况。

然后神情微妙起来。

威尔斯嘀咕道:“就只是疲劳和毒素就晕倒像什么话?简直不像是我们家的孩子!”

说着,不解气似的,狠狠用拐杖锤了两下地面。

医生还以为他在催促自己,浑身一僵,缓慢地转过脸来。

“少将……霍尔维斯阁下他……”

威尔斯不满他的吞吞吐吐,严厉道:“他怎样了?”

“大量失血、创口感染、腿部骨裂……以及一点小状况。”

医生拉开霍尔维斯的防护服,防护服里面是一身黑色的紧身衣,隔热保温,吸汗防水。

紧身衣腰腹的位置已经被血染得变成了深红色。

这道伤口非常夸张,从左胸一直蔓延到右侧腰腹,但是只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药膏和纱布都已经被血浸润变色。

威尔斯皱眉。

“这么小的伤口?”

医生:“不小了……”

威尔斯看了他一眼,又问:“你说的小状况是指什么?”

“……”

“有什么不能说的?”

“……请您凑近……”

威尔斯声如雷霆,中气十足道:“别搞这些有的没的!就算你告诉我他得癌症了我也站得住!”

医生:“……少爷毕业了。”

威尔斯:“什么?他不是早就毕业了吗?他毕业那年可真是丢我的脸,才拿了那么点褒奖和徽章,要不是毕业代表也是他,我都不愿意去参加毕业典礼……”

“等等。”

威尔斯突然如临大敌,有些惊恐地问:“你说他,什么毕业了?”

医生:“处男。”

威尔斯的脸色变了又变。

脸上皱纹像是皮筋儿似的左弹右晃,一张老脸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他觉得不对。

“毕业就毕业……怎么人还晕过去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受了伤……另外一方面可能是……”

医生犹豫了,大着胆子凑到威尔斯耳边,低声告知。

砰的一声,那根黑色拐杖重重地落下,在机场医务室的硬地版上永久留下了一枚圆圆的凹痕。

威尔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这混小子!”

图安问昙雅,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我不是说了吗,你叫图安,是我的师弟,我们都是帝国军校文史学院古文明挖掘系的学生,我们是一个导师带的,算起来,你是我的师弟。”

昙雅流畅地说出了这段话,仿佛演练过几百回似的。

第78章 二刷·黑市 只想逗逗你

但是图安问她其它的,她又不愿意多说了。

“多说多错。”

昙雅严肃道。

“你不多告诉我一些事情,到时候我露馅儿了怎么办?”

“怎么会露馅儿?”昙雅惊讶道,“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你这颗萝卜就没有这个坑,你上哪里露馅儿去?”

啊,意思是这个“图安”的身份是他们凭空捏造的,以前并不存在这个人?

所以自己并不是冒名顶替,而是……以一个新的身份示人。

图安突然好奇起「李途安」当初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是否也是这一番操作了。

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到「李途安」,那么「李途安」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图安看了一眼昙雅。

昙雅友善地冲他笑笑,但是图安知道,从她嘴里是得不到太多关于「李途安」的信息的。

这是她手上最大的筹码,没有第一次见面就全盘托出的道理。

“啊,发动机的声音,”二十分钟还不到,门外就穿来了引擎歇火的声音,昙雅面上露出可惜的神情,语气却是幸灾乐祸的,“你的时间到了。”

“他们还没进来,”图安不急不缓,“最后一个问题。”

昙雅转了转眼珠子,也没有回绝,只是说:“你问。”

“你能得到什么?”

昙雅歪了歪头,单边的马尾辫从肩膀上落下滑至胸腔。

她笑了一下。

“我们目标一致哦。”

图安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哒哒的脚步声传来。

“你就是那只走丢的未成年雄虫?”

昙雅代替他回答:“是的,他就是我师弟。”

说着,就起身要站起来,但是一截电击管横在她身前,制止了她的动作。

昙雅愣了一下。

图安也有些懵。

“女士,”来人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大胡子的青年,他没好气地说,“监护人失职是一条重罪。”

监护人?

图安看向昙雅,两人视线相对,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震惊。

图安震惊是因为没想到昙雅会是自己的监护人,昙雅震惊亦是如此。

“等等,我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搞错了?”大胡子看昙雅一脸震惊,不像是假的,忍不住怀疑起自己,转头让同事查了一下。

“法布里,核对一下。”

他的同事法布里是一个短发的女性,身材高大,不苟言笑。

法布里讯速地使用智脑查询,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所得到的内容:“……未成年雄虫入学后,因为当事人的主动申请,监护权由家族转交学校,由学校分配给负责导师,上个月,该负责导师转移监护权,目前为止,未成年雄虫图安·珀尔·李的监护权由昙雅·让持有。”

大胡子点了点头,手上的电击管随着动作在昙雅胸口强晃了晃。

“我没有弄错。”

昙雅则随着法布里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该死的老东西……”

上个月,不就是她来到附近等待图安出现的时间点吗?

帝国对雄虫的保护严密,未成年雄虫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不论受伤与否,相关监护人都会被问责。

老头早就预想到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于是早早地把监护权转移。

法布里的声音冷淡响起:“因为你的看管不力而导致未成年雄虫走失……你认罪吗?”

怎么上来就到认罪的程度?

图安尝试为昙雅说话:“那个……她没有因为疏忽导致我走失。”

大胡子瞥了他一眼:“未成年人、尤其是未成年雄虫的证词不具备法律效力,

图安:“……”

看向昙雅,昙雅一脸颓然,估计是在心里诅咒她的导师。

“师……师姐,”图安改口,看着对方抬起头,他问,“真的没办法了吗?”

昙雅眨了眨眼,有些无奈:“没办法,确实有这条法律。”

“……但那是建立在我是未成年人的基础之上的吧?”图安突然意识到从刚刚开始,这两个人的嘴里就一直在强调未成年。

但是那个谁,奥德里奇和那个人不是也说过吗?

说,图安已经成年了。

虽然不清楚这个成年的判定标准是什么——但是,他们好像说过,有什么,觉醒期、经过觉醒期就等于成年之类的话?

“可是我已经成年了。”

图安开口。

他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但却好似平地起了一声惊雷,包括昙雅在内,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大胡子手里的电极管也没拿稳,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昙雅!你怎么回事!”大胡子捧着脸失声尖叫,“你对小师弟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知道昙雅的名字?

图安看向昙雅,但是眼前却突然多了一片阴影——人高马大的法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面前。

法布里言简意赅:“手给我。”

图安犹豫着没有伸出手——法布里也没有问第二遍,直接拽住他的手腕。

图安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法布里见状放松了力道。

然后不由分说地,用指甲扎了图安的中指一下。

指腹上立马涌出鲜红色血珠,法布里鼻翼微动,然后神色阴沉下来。

“他没有说谎。”

图安确实成年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已经经历过了一次非常惨痛的觉醒期。

“怎么可能?他才来这个世界多久!”

昙雅难以置信道。

图安还以为这是个疑问句,老实回答:“不到十个小时。”

“第一次觉醒期没有外来力量的帮助、只是凭借自身纾解的话,怎么着都要八个小时吧?”昙雅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道,“你看他,像是遭了八个小时罪的样子吗?”

法布里白了她一眼,看上去懒得跟她解释。

倒是那个大胡子——法布里叫他乔利亚。

但是图安还是觉得叫他大胡子更生动形象便于记忆。

利亚纳哀嚎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然后从指缝中露出眼睛,看向昙雅。

“他确实不像是糟了八个小时罪的样子,”大胡子沮丧道,“因为他的成年,是两种意义上的。”

昙雅一下子傻了。

他看看图安,又看看大胡子,最后再看向法布里。

图安是个不在状况内的,大胡子是个容易崩溃的,法布里又是个情绪不外露的。

没有人能理解昙雅此时五味杂陈的心情。

她有点崩溃,又有点无语,最后一转身,不能自控地拽起椅子上的图安——

图安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每个人的力气都很大,拎他就像是拎小鸡仔。

昙雅癫狂地抓着图安的衣领剧烈摇晃:“你小子为什么刚来就被人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的外骨骼都没长全怎么就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啊啊啊啊你为什么不保护好自己做个清清白白的好男孩儿!”

图安:“……咳、咳……”

昙雅晃得他头晕,还有点喘不过气。

昙雅的声音甚至算得上悲切:“……你都没了第一次,人还这么呆,我怎么卖得出去啊!“

这不是砸手里了吗?

法布里:“……你非要把自己的计划全都说出来吗?”

大胡子则是看着图安苍白的脸色,担心他小命不保,把人从昙雅手里给解救了出来。

“不然,先去车上说吧,”大胡子给图安拍了拍背、顺了顺气儿,低声道,“那个褐色头发的工作人员在旁边看了半天,似乎随时准备报警。”

一旁的玻璃门后,A37神情漠然,但是攥着通讯器的手却用力到手背上血管暴起。

大胡子友善地冲他笑笑,但是A37 不为所动。

法布里叹了一口气:“我去处理,你们先出去。”

大胡子点了点头,一手一个,把图安和失魂落魄的昙雅一起扛上了车。

A37看样子想要阻拦,但是被法布里拦住了。

服务站门口广场,一辆越野车正停放在一尊石雕旁。

大胡子一手一个把人扔进车。

被随意地摔进车后座的图安爬起来,攀着车门:“……没人问过我的意见吗?”

昙雅像是个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转过头来:“啊,你有什么意见吗?残次品。”

图安:“……”

她的怨气好重。

“你不觉得需要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演戏吗?”

昙雅勾了勾嘴角,冷笑:“还需要解释?”

图安点点头:“嗯,也是,很明显了。”

这三个人很明显是一伙的,法布里和大胡子伪装成来处理案情的警员,配合昙雅,打算在图安面前上演一出好戏。

“我只是有些难以置信,”图安犹豫了一下,说,“结合你后面说的话,你打的该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

昙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图安:“……你因为我锒铛入狱,然后我深感歉疚,为了救你义无反顾,深入黑市出卖自己之类的。”

图安一口气说完,脸色不太好看:“你不是打着这个主意吧?”

是的话,感觉这个剧情未免太落伍,一点新意都没有。

昙雅听得一愣一愣的。

前座的大胡子一边扣安全带一边转过脸来,笑着说:“诶,你还挺会讲故事的,想象力真丰富。”

图安:“……”

如果这么无聊的剧情都能算想象力丰富的话,那么这个地方还真挺适合他摆个摊子说书的。

昙雅有些郁闷地看向窗外:“……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逗逗你。”

“活跃气氛之后跟你搞好关系,然后再等你心甘情愿地被他拉到黑市出卖自己。”

大胡子嘴快,语气愉悦地将昙雅的计划全盘托出。

图安:“……”

他觉得这个计划还不如他想的那个来得靠谱呢。

第79章 二刷·校园 二次入学,不需要考试了呢……

什么样的人会因为被师姐骗而跟她关系好、又是什么样的人会只是因为和师姐关系好就去黑市卖身啊?

而且,最夸张的是:“你们这儿黑市卖身很常见吗?”

怎么一个二个的把黑市卖身说得像是二手市场卖闲置一样随便?

“都说是黑市了,那肯定不常见啊,”大胡子笑了笑,“但是对我们这个专业的人来说,黑市买卖就像是喝水一样,见怪不怪了,”

“我们这个专业。”

图安把这个词放在嘴里细细咂摸了一遍。

“怎么,昙雅没有跟你说吗?”

“我说了啊,我一开始就说了,”装做在看窗外风景的昙雅偏着个头,单手撑着下巴,语气懒散,“帝国军校文史学院古文明挖掘系。”

昙雅语气笃定:“他知道的。”

图安有些好奇:“这个系是干什么的?考古?”

昙雅反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叫考古系?”

“原来你们这里有考古系……”图安道,“所以这个古文明挖掘系到底是干什么的?”

“简单来说,就是挖掘古文明。”

图安提醒他:“……你只是调换了一下宾语和动词的位置。”

这算不得什么详细的解释。

昙雅:“……我还需要跟你解释什么叫古文明挖掘吗?就两个词组成的词组很难理解吗?”

“不难理解,古文明嘛,挖掘嘛,”图安点头,然后问,“所以古文明挖掘系是干什么的?”

昙雅感觉自己快被气死了。

有人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

“别为难昙雅了,确实不好解释,”法布里语气轻松,“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

“现在。”

“现在?”

“嗯,”法布里系好安全带,从后视镜里看着图安的眼睛,问,“有什么问题吗?”

图安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车窗上变形的那张脸,问:“真的不用管他吗?”

这A37 跟演恐怖片似的,整张脸紧贴车窗,五官都变形了,像是黏在车窗上的一块人皮面具似的。

那双滚圆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图安,让他莫名觉得后颈发凉。

“哦,这些类虫种真是没有个人样……”

大胡子看了一眼,被吓到了,小声嘟囔。

“你没有处理好?”

昙雅对法布里说。

法布里摇头,“不,我想我应该处理妥当了。”

“那他……”

那双眼珠子像是一滩糖水里的两颗玻璃珠一样突兀。

图安不太确定道:“……他好像是有话想跟我说。”

他伸手打开了车窗。

A37的脸离开了车窗,后退了一步,等车窗落下,他定定地看着图安和从他肩膀后面探头出来的昙雅。

“抱歉,”A37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什么情感起伏,不知道是因为性格原因还是因为他身体虚弱的原因,他转动眼珠子,缓慢道,“一路顺风。”

“好好,一路顺风。”

昙雅敷衍地回道,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图安却还看着他。

引擎声响起。

A37抿着嘴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扔给图安一张小纸条。

“什么,情书?”昙雅打着哈欠问。

“不,是投诉邮箱地址,”图安把纸条展开,草草扫了一眼内容,然后问昙雅,“你真的要投诉他吗?”

昙雅用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看了他一眼,质问:“我看上去那么闲吗?”

图安把纸条收在口袋里。

昙雅瞥了他一眼,吐槽道:“谁给你穿的小学生套装。”

都成年了,还穿这套衬衫短裤的学生装,装嫩给谁看?

图安:”……“

他发觉自从昙雅知道他“成年”了以后,看他就那那儿都看不顺眼。

这衣服不是刚见面的时候他就穿身上了吗,怎么现在突然嫌弃上了!

“又不是我……”

又不是图安自己选的衣服。

不过,算了,反正现在也找不到选衣服的人了,纠结衣服品味也没什么意义。

图安突然觉得有点累,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他脑子有点乱。

“我们现在是要去挖掘古文明的现场吗?”

“去掉吗字,你又一次用提问回答了提问。”

昙雅道。

大胡子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后座两个人都闭着眼睛在闭目养神,身子后倾靠着椅背的动作简直像是复制粘贴,只是昙雅是抱着胳膊的姿势,图安则是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

大胡子笑了一下。

法布里看了他一眼。

大胡子低声道:“昨日重现。“

法布里看了一眼后视镜,没有说什么。

在去看「古文明挖掘」现场之前,他们顺便去了一趟学校。

在图安看来,这个地方就是一座普通的大学——科技感十足的普通大学。

在校门口扫描了虹膜信息之后,图安看着显示屏上的欢迎返校几个字样,意识到昙雅他们准备得有多充分。

他们虚构出了「图安·珀尔·李」这个身份,甚至提前录入了他的身份信息,以确保万无一失。

图安想起自己混进公司寻找「李途安」的时候,负责黑入系统的朋友告诉他,凭空捏造很困难,不如冒名顶替来得简单,因为一切都是现成的。

所以他当时启用了「李途安」尘封已久的员工权限来进入公司。

就算这样,也留下了很多破绽,让公司在一天之内就发现了他这个外来者。

施未希是怎么和公司扯上联系的呢,他也是公司的员工之一吗?院长知道施未希的身份吗?

啊,施未希……一想到对方闯入房间,却只能看到空气,图安莫名有些想笑。

上学的时候,他就有些喜欢捉弄施未希,好像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施未希有些呆头呆脑的,大家都不爱和他来往,图安性格要稍微活泼些,和周围人相处得不错,他想让施未希也融入其中,于是偶尔会试着和他开些玩笑活跃气氛,让大家更了解施未希。

他只记得这些,忘记那些玩笑的效果如何了。

总之,后来他们都顺利长大、离开了少年班。

而现在自己不仅是离开了少年班啊,甚至直接离开了人类社会……在碰见第三个非人同学之后,图安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好多脚好多脚,这个同学大概是属蜈蚣的。

“过了这栋宿舍楼就好了,”大胡子安慰他,“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偏远地区的类虫种同学,虫族特征比较明显。”

图安忍不住道:“那不叫特征明显吧?”

那几乎已经是一只直立行走的一米六大蜈蚣了。

完全就是虫子啊!

大胡子不以为意,耸耸肩道:“校园里有信息素屏蔽,大家比较松懈,容易露出虫脚。”

“那玩意儿可以收起来?”

“当然,就像是你的头发一样,你可以把它掖进帽子里,虽然它不是真的消失了,但是视觉上,它确实被收起来了。”

图安若有所思。

此时,一直在和法布里说话的昙雅突然过来用手肘捅了图安一下,道:“喂,你自己还不是有外骨骼?干嘛看不起虫形态?”

外骨骼……

图安对这个词一点都不陌生。

节肢动物体表覆盖的坚硬的体壁,其中最外层的角质层,因为能够起到类似骨骼一样的联动内壁肌肉完成各种运动的作用,却又没有被皮毛包裹,所以称之为外骨骼。

而外骨骼和内骨骼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外骨骼为生物提供了一个框架或结构,可以起到保护柔软器官和加速修复的作用,像是一副天生的盔甲。

图安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还是属于人类的柔软的肌肤,没有一点坚硬的甲壳物质。

但是昙雅说得信誓旦旦。

“它在里面?”

图安问。

“可能在,也可能不在,外骨骼是部分种类的虫族才会有的东西,而且存在于很原始的记忆序列里,有时被视作一种返祖现象,有的人可能有这个基因、但是长不出来,总之,说不准。”

大胡子解释道。

昙雅则只是拍了一下图安的手臂,笃定道:“你当然有!”

图安想,自己也许该问一下,自己是个什么品种的虫子。

但是一想到生活中常见的有外骨骼的虫子的种类都有哪些……图安觉得人生还是要懂得适当留白。

有的事情,不一定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对不对?呵呵,就是这样的的,没错。

四个人经过了食堂,经过了教学楼,经过了美食街——如果忽略那些奇怪的炒菜机器人和看上去很陌生的食材种类的话,这个地方和普通的大学没什么区别。

“还没到?”

图安觉得自己腿麻脚酸,有些走不动路了。

“啧,雄虫就是这么没用。”

从二楼传来一个嘲笑的声音。

紧接着,几滴不明液体从上方坠落,砸到图安脚跟前的地面上。

黄绿色液体和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发出了刺耳的泡沫碎裂声,紧接着是溶蚀地面的刺啦声音,伴随着一阵白色的烟雾升起。

很快,图安面前的地面上已经有了一个巴掌大小,深度却有一个拳头深的凹陷。

这玩意儿看上去比硫酸腐蚀性还要强,万一刚刚没有及时停下脚步的话……图安下意识地摸了摸鬓角的头发。

好险,差点斑秃。

几个人抬头,二楼阳台上正趴着一个绿色海胆头。

他表情惬意地靠在阳台上,也不知道在惬意个什么。

“蜥蜴,”法布里严厉道,“你想受处分吗?”

那个绿色海胆头撇了撇嘴,举双手投降:“哦,惹到你们珍贵的新鲜小雄虫就要挨处分了是吗?那我肯定害怕死了啊,亲爱的助教,我马上就走~”

第80章 二刷·挖掘 什么古文明啊垃圾吗这不是……

原来法布里还是助教。

图安问大胡子:“这个黄绿色的是什么溶液?”

腐蚀性这么强的东西按理来说不应该被随意拿出实验室。

大胡子还没说话,昙雅翻个白眼,没好气儿道:“唾液。”

图安看了一眼地上的洞,又抬头看一眼嘴上说着要走但还是一脸悠哉靠在阳台上的绿色海胆头。

“你的口水?”

绿色海胆头嘻嘻嘻地笑起来:“是啊,嫩嫩的小雄虫,我的口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莫名其妙。

图安正色道:“你回家多漱漱口吧。”

口水里酸碱失衡成这样,嘴巴肯定臭死了。

绿色海胆头被噎了一下。

又嘻嘻嘻地笑起来:“哦,真是只牙尖嘴利的小辣椒!”

图安:“……”

他有点被恶心到了。

图安皱着眉,抚着自己的心口,看上去马上就要吐出来——

大胡子有些震惊:“恶心成这样?”

他有些愤怒地抬头看向那颗绿色海胆头,不满道:“蜥蜴,看看你把我们小师弟恶心成什么样子了!?”

绿色海胆头抬手搔了搔脸,嘴硬道:“怎么就是我恶心的?说不定是他自己吃坏了肚子……”

大胡子还想说什么,图安抓住他的手臂,道:“……好像真不是因为他。”

“是因为你初来乍到,身体还没有完全适配这里。”

昙雅说完,又扫了一眼图安苍白的脸色,摇头叹息道:“哎,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回学校的原因,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必须得打上一针!”

好在目的地就在不远处,法布里接近两米的身高,扛着图安想玩儿似的,几分钟就跑了过去。

大胡子和昙雅跟在后头跑了几步,最后只有大胡子跟了上来。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昙雅坐着校内观光车过来。

昙雅悠哉悠哉地下了车。

“哟,已经送进去了?”

实验室门口只有法布里和大胡子两个人,看来图安已经被送进去了。

“他的身体也太糟糕了吧?”大胡子抱着胳膊靠在墙边,似乎是无聊,随口道,“竟然还会水土不服?学校的引力系数可是严格按照星际通用标准设定的!”

法布里倒是很善解人意,猜想道:“标准也是在一定范围内浮动的,说不定他就是身体比较孱弱呢?而且,也有可能他以前生活的地方的引力系数和这里差别很大。”

“他是来自什么偏远的星球吗?体质弱成这样过得了招生考试吗……”

大胡子吐槽完,看了一眼趴在窗口拼命往里张望的昙雅,问:“喂,他到底是你们从哪里挖过来的?”

昙雅分不出心,随意摆摆手敷衍过去:“哦,三千年前,从三千年前的古地球。”

“……神经。”

大胡子翻个白眼,法布里则是摇头,“又在这里痴人说梦,古地球存不存在都是一说呢。”

实验室里,图安觉得自己马上要魂归地球了。

他难受得像是一个晕船的人喝了一口黄油之后立马坐上了充满脚臭味的归乡大巴车,这辆大巴车还偏偏走上了坑坑洼洼的小路,每分钟一个急转弯,转得人不辨日月、只觉得地转天旋,路边黄狗在诗朗诵。

胃里翻江倒海,又因为没有内容物,所以只是胃液在翻滚肆虐并引起肌肉痉挛抽搐。

图安伸手一抓,像是溺水之人的徒劳挣扎——

还真叫他抓住个东西。

冰冰凉凉的,细细长长,他努力睁开眼一看,妈呀,三指粗的针管子。

“怎么,要自己动手?”

汗水打湿睫毛,一切模糊不清,但是声音却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图安费力地睁开眼。

熟悉的声音后,接踵而至的是熟悉的脸。

图安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他猛地抽一口凉气:“院长——”

话音未落,鬓角微有银色闪烁的老者一个干净利落地手起针落,噗呲一声。

图安呆呆地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这一针。

痛啊。

痛死了啊啊啊啊!

图安现在是又犯恶心,又胳膊疼,双重痛苦之下,他甚至发不出一声哀嚎。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老大一管注射液分毫不少地消减,直至全部注入体内。

那股恶心的感觉也随之消退。

“好了,注射了稳定剂,你的症状应该会缓和不少。”

白大褂拔出针管,然后看着图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人家就是个系主任,还没当上院长呢。”

说完,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心神荡漾:“……难道是我出尘的气质让你觉得我就是下一届院长?”

所以才情不自禁喊出了那两个字?

这人打完针也不知道给团棉花啥的。

图安默默地爬起来,给自己找了块无菌棉花堵上针眼。

然后扶着自己的胳膊坐下,和“院长”大眼瞪小眼。

院长抚养图安长大,他不可能认错人。

但是眼前这个人的性格,确实也不像是他记忆中的那个院长。

院长才不会跟他讲那么多废话。她连笑都很少笑。

不过这个中长卷发,倒是和院长一模一样。

图安扫了一眼她的胸牌。

胸牌上写着她的职称和姓名:系主任,琴。

琴主任注意到图安的视线,有些骄傲地给他展示自己的胸牌,道:“是不是看着就很专业?学校都不给发的哦,是我自己找人做的哦。”

图安:“琴主任……”

琴主任双眼发光,声音甜腻:“诶,叫老师做什么?”

图安:“……”

是大学吧?这里是大学吧?为什么他莫名觉得自己变年轻了?老师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幼教的语气跟人讲话?

图安犹豫了一下,问:“你刚刚给我注射的是什么呢?”

“我说了呀,稳定剂,帮助你这具人类身体更快转化成虫的东西。”

琴主任的语气轻松。

图安眨了眨眼。

哦,又是一个知道些什么的。

琴主任又道:“本来你的身体就已经在自主转化了,但是你大概是受到了什么不可控因素的影响吧,转化有点受阻了,因此才会有那么多的异常症状,不过好在你师姐很细心啦,一早就告诉我让我准备好稳定剂,哈哈。”

她说完,转身清理了针筒和手套,随意地把它们丢进垃圾桶里。

图安这时候才后知后觉——这个房间似乎不是医务室。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些没见过的电子设备和一些骨骼标本。

“这里是?”

“实验室。”

“实验室?”

“当然了,乖乖,不然呢?”琴医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稳定剂这种禁药可没办法从医务室里领到,去黑市购买也要一大笔钱还需要极高的储存运输条件。”

“所以我们当然只有在实验室里现场提取制作啦。”

琴主任的语气理所当然。

图安觉得自己性命堪忧。

这种三无药物打入体内真的没问题吗?

图安很怀疑。

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祈祷琴主任其实是个药剂天才,或者这具身体看似普通但实际上百毒不侵。

否则的话,他没有死于穿越,却可能马上就会死于注射自制药物后出现的排异或者感染。

“好了,打完针就出去吧,他们还等着你呢。”

琴主任说。

“可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图安不太想走。

“哦,我看出来了,你有很多话想跟我说,我也一样,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琴主任咯咯笑起来,把图安从椅子上拉起来,捏着他的肩膀,半强制性质地把他往外推。

她的力气比看上去的要大很多。

“但是晚一些吧,等我忙过了这阵,我会腾出时间来跟你好好聊聊的。”

图安一把被推进了门口的那一截消毒通道里,被从头到尾地做了个病毒消杀。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消毒通道。

大胡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嘿,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

图安回过头,看着观察窗里,琴主任已经戴上了口罩,转身向操作台走去。

“别看了,”昙雅拽了他一把,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她撇了撇嘴,道,“等你上课的时候,你可以看个够!”

法布里笑着说:“哦,是那样没错,你会看到吐的。”

图安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

“因为从早到晚,从年初到年末,你在课堂上只会看到琴老师一个人的脸,”昙雅的语气很微妙,“恭喜你,你已经在短短一天内,见识过本系的所有成员了。”

图安不太确定地用手指画了个圈:

“所有?”

昙雅微笑,肯定地点头:“是的,所有。”

“你的同学、室友,前辈,助教、老师以及老师的领导包括你的临时监护人。”

“……”

图安觉得那管针剂的作用好像又过去了,药效减退。

因为他又有些头晕了。

只是这回他还没来得及干呕,就被昙雅风风火火地拉走了。

“抓紧点时间吧!马上就要入夜了,我们得赶在门禁之前把你带回来!”

看来她还记得要带图安去见识何为「古文明挖掘」。

而图安也在亲临现场之后意识到这项工作确实就如同它的字面意思一样简单粗暴——

只是和他想象中还是稍有出入。

“你们挖掘古文明就、就这样挖的?”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填埋场,垃圾堆成的小山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连带着远处天色都跟着阴沉晦暗起来。